“对,苏嬷嬷应该知道怎么做。”
“我知道了,可是如此一来,如萍姊姊还是会代替如意姊姊陪小姐进宫。”
“这一次如萍打错如意算盘了,虽然进宫可以带一名丫鬟,但是丫鬟会被带到另外一个地方,只能在那儿喝茶吃点心,而这一次我原本就打算带你进宫,好让你跟其他府里的丫鬟聊聊,看看能否能打探到秦大儒的消息。”
如叶大大松了口气,“我真担心如萍姊姊又闹什么夭蛾子,连辅国公世子都压不住。”
如今两家已经正式交换庚帖,若是再闹出不好的传闻,辅国公世子还能不在意吗?
“宫里藏着各方人马的眼线,若非宫里的人,岂有本事在宫里闹出夭蛾子?”
各方人马……如叶抖了一下。“宫里这么可怕吗?”
季霏倌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不可怕,只要安分守己,牢牢记住宫女姊姊交代的每一句话,还有,凡事不要太好奇了。”
如叶瞪大眼睛,“这还不够可怕?”
“你别担心,进了皇宫,我保证你连东张西望的力气都没有。”
如叶双肩垮了下来,“小姐越说我越害怕。”
这个小丫头最会装模作样了。季霏倌无意拆穿她,只道:“知道怕是好事。”
“小姐别担心我,我不会给小姐丢脸。”
“好,我不担心。”
只是不知道是否因为对皇宫与生俱来的排斥,她对于这次进宫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可应该不会吧,她低调不引人注意,怎么会惹上麻烦?
前世,季霏倌也有进宫参加皇后娘娘的生辰宴,当时还被点名跟四公主下了一盘棋,名声打得更响,可是,却让她的人缘更差了。这一世当然不会发生这种事,如今她可没有棋艺方面的才名。
其实,在皇后娘娘面前亮相也不是一件好事,不小心被人家惦记上了,莫名其妙的就被人家指婚,当正妻的话也就罢了,倒霉的话沦为侍妾,还得欢欢喜喜的等人家抬入府……好吧,这是她的偏见,对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说不定当皇子的妾是很有前途的出路。
“你得罪了大公主吗?”荣清宁拉了拉季霏倌的衣袖。
季霏倌微微挑起眉,这是笑话吗?“我岂敢得罪大公主?”
“是啊,你向来不张扬,就连路边的乞丐都不会得罪,怎么可能得罪大公主?”
顿了一下,季霏倌不是很满意她对自个儿的评价。“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我是如此八面玲珑?”
“这是八面玲珑吗?”
“嗯。”连路边的乞丐都不会得罪,这不是八面玲珑吗?
“我绝无此意……不过仔细想想,你也算得上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
“我的身分能得罪人吗?”荣清宁的身分比她高贵多了,撇开嫡庶的问题,单看她那个长年为大夏镇守西北的父亲,连公主对她都要礼让三分。
再过几个月,荣清宁来京城就一年了,加上好友不时分析解说,她已经看清楚这个繁华的帝都有多么残酷。“不是你的身分不能得罪人,而是聪明人绝不得罪人,诚如你所言,就是最上头的那一个宠个女人都有权力上的考量,何况我们呢?”
“所以,我乃俊杰,识时务,非八面玲珑。”
“这与八面玲珑有何差别?”
季霏倌无言了,这位姑娘的脑子有时候是完全转不过来。
第七章 不要太好奇(2)
“慢着,我们是不是扯远了?我明明在跟你说大公主……虽然不可能,可是,我总觉得你得罪她了,她看你的眼神有一股怨气。”
“怨气?”她觉得好笑。
“我不会看错。虽然我从来不认为她性子好,但至少笑脸迎人,就是面对与她合不来的四公主她也笑得出来,唯独看见你的时候眼神就不对了,想笑却笑不出来。”
季霏倌不会认为荣清宁眼花了,可是,大公主为何对她会有满腔怨气?不过,先不说是不是怨气,有一件事情她倒是可以确定,大公主看她的眼神确实不寻常,好像一直在变化,这意谓什么?大公主对她的感觉很复杂?
说起来,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大公主,大公主对她不至于有如此复杂的心情吧,唯一的解释,她很可能勾起大公主内心深处的某段记忆……难道她那个侯爷爹与大公主有暧昧?
“不说这个,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听说御花园有许多珍贵的花,即便如今天寒地冻,也可以看见各色花朵锭放。”
虽说宫里严禁乱跑乱闯,但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宴设在御花园旁边的锦绣楼,就是为了方便受邀的臣子及眷属可以在御花园游玩。
“御花园今儿个有许多花是从暖房搬出来的。”季霏倌随着荣清宁出了锦绣楼。锦绣楼里衣香鬓影,香气熏得教人喘不过气来。
进了御花园,风儿冷飕飕的吹来,荣清宁因为碰到季霏倌暖呼呼的手,这才想起一事。
“哎呀!我忘了带手炉了,你在这儿等我一下。”她自认为身强体健,不需要那些保暖的东西,可是这两日有点咳嗽,伯母就担心的从早叨念到晚,今儿个若是不小心招了凉,伯母岂不是要将她拘在房里一个月?千万不要,她会闷死。
荣清宁回头去拿手炉,季霏倌赶紧缩到可以抵挡寒风的假山后面,从这儿能看见来往的人。
不过假山后面还是有点冷,所幸不久就闻到某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她脚步就要跨出去之际却又突然缩回来——不对,这不是清宁的味道,而是……
转眼之间,她就见到大公主带着一名宫女行色匆匆而过。
她告诉如叶,宫里最重要的行事准则——凡事不可太好奇了,可是此人是大公主……不知为何,这个女人让她很想一探究竟。
咬了咬下唇,季霏倌豁出去的跨出脚步,顺着香味慢慢跟过去,很快的,她就寻到大公主的身影,生怕被发现,她不敢太靠近,就近钻进一个石洞,竖起耳朵。
“他要回来了?这是真的吗?”大公主的情绪太激动了,完全忘了控制音量。
“是,他们此时应该起程了。”
“他终于死心了,是吗?”
“听说……李夫人吵着回家。”
“她还知道回家?”大公主轻蔑的“哼”了一声。“这真是笑话!”
侍卫没有说话,显然不知道如何回应。
“回到京城,留下两个人盯着就好了,免得惊动人,还有,任何时候,有他的消息即刻回报。”
“是。”
是谁?季霏倌不自觉动了一下,这一下竟然踩到枝叶,发出声响,很轻,可是足以在此时人烟稀少的御花园制造出惊人的动静。
“是谁?”大公主急忙一喊。
完了,难道她今日要命丧在此?季霏倌慌张失措的用双手捂着嘴巴。
“是谁?还不出来!”大公主又是一喊。
她又不是笨蛋,出去必死无疑,不出去还有一线活命的机会,可是下一刻,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向她逼近,应该是那个侍卫身上佩带的香包散发出来的味道,也就是说……她的心一点一滴沉入谷底,今日真的是她的死期……
“喵!”一只猫儿突然从树丛后面跳出来,从侍卫前面跑过去。
“殿下,是一只猫。”侍卫显然松了口气,今日这样的日子闹出人命总是不好。
“这儿怎么会有猫呢?”大公主好像无意追究这个问题,紧接着道:“走吧。”
过了一会儿,季霏倌紧绷的心情终于随渐渐淡去的香味放松下来,太好了,命捡回来了……不行,她还是赶紧回锦绣楼,这里太危险了。
可是,她的脚步正要跨出去,某人从后面捂住她的嘴,她不由得一僵。开什么玩笑,刚刚逃过一劫,怎么又来一个?
脑子一片混乱之间,一股熟悉的气息钻进鼻子,瞬间她平静下来,因为她已经知道身后的人是谁了。
“别说话。”
左孝佟话落,季霏倌就闻到那名侍卫的味道,立刻也明白她再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宫里的人果然狡猾,竟然玩这一招,若非左孝佟阻止,她已经自投罗网了。
侍卫仔细检查一番之后,再一次离开了,左孝佟终于松开手,季霏倌转身面对他。
“你怎么如此莽撞?”左孝佟低声责备,“若非我派人暗中看着你,今日你很可能会失足落水而死。”
他不说,她都忘了,侍卫不会让她血溅宫中,而是将她打晕了,丢进寒冷的湖里淹死,如此一来,她的死就可以归于意外落水而亡……季霏倌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这种死法实在太蠢又太难看了。
“我不能今日就娶你进门,你能否别再教我担心挂念?”临仙阁的意外教他怕了,她虽然聪明,却过于善良,不知人心险恶,连身边的丫鬟起了贼心都没有察觉,若他不派人盯着她,真不知道她会不会又落入危险之中。
“我……一时好奇……”季霏倌羞得脸儿都红了,可是,又觉得好甜蜜,从来没有一个人如此在意她,这种被人珍惜疼爱的感觉真好。
“皇家的人是不容侵犯的存在,对他们不要有任何的好奇心。”
“我知道,可是大公主……她好像很讨厌我,而我又没得罪她。”
左孝佟微皱着眉,“是吗?”
“也许,我就是生得特别不讨她喜欢。”
“别想太多了,离她远一点,知道吗?”
季霏倌点了点头,“我也不是特别留意她,今日是巧合……糟了,宁儿……”
“没事,我已派人递话给她,将她留在锦绣怀,你只要记住,你一直与我在一起,与任何人无关。”
虽然令人害羞,季霏倌可不敢有任何意见,今日之事绝不能传出去。
“我送你回永宁侯府。”左孝佟将她披风的兜帽戴上。
“我不回锦绣楼吗?”
“这会儿回锦绣楼容易引人注意,还是直接回永宁侯府,荣二姑娘会将你的丫鬟送回永宁侯府。”
左孝佟理直气壮的牵起她的手,她心儿怦怦跳,完全不敢挣扎,由着他熟门熟路的带她出宫。
从宫里回来之后,季霏倌倒未惦记着大公主和侍卫谈论的内容,反倒是大公主对她的不喜,始终教她难以释怀。
原先,她还以为大公主与她那侯爷爹有私情,如今听见大公主殷殷期待某人回京,他们想必没有关系,既然不是她的侯爷爹爹惹的祸,再来就是她的姨娘了。众人看她,是陈姨娘生的,不喜欢她,自然是对姨娘有意见,迁怒到她身上。
为了确定她的猜测,这日离开季老夫人的德晖堂,她便来到春香居。
“你来得正好,这是姨娘多年为你积攒的嫁妆,你来瞧瞧。”陈姨娘热情的拉着季霏倌在软榻坐下,几上摆着一个匣子。
自从辅国公府与永宁侯府交换庚帖,确定左孝佟与季霏倌的亲事,陈姨娘在府里的地位就“扬眉吐气”了,如今人人争相巴结,难免教她连走路都生出风来。
季霏倌看也不看匣子一眼,只道:“你们都出去,我想跟姨娘说些体己话。”她已经认定自个儿并非永宁侯府的姑娘,对公中那份嫁妆,还有祖母添的,她都没放在心上,更别说陈姨娘只是一个小官家的庶女,陈家不会给她多少嫁妆。
陈姨娘的大丫鬟柚心和如意应声退了出去。
“什么事?”陈姨娘不自觉坐直身子。不知何时开始,她对这个女儿多了一种道不明的惧意,仿佛深藏在内心的秘密被她看穿似的。
“我想将如萍留给姨娘。”
陈姨娘惊讶的瞪大眼睛,“如萍不是你最得力的大丫鬟吗?”
“如萍的爹是庄子上得力的大管事,我想如萍还是留在府里比较好。”
“也是,不过,如萍肯定想跟着你去辅国公府。”
季霏倌若有所思的瞧了陈姨娘一眼,“姨娘,主子是我,不是如萍。”
陈姨娘怔楞了下,不自在的道:“我只是想,有如萍跟过去伺候你,我更安心。”
“我身边的丫鬟各个都很好,不差如萍一个。”
“这是当然,四姑娘会调教丫鬟。”
“这事先别说出去,姨娘知道就好了。”
陈姨娘张着嘴巴又闭上,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
“姨娘认识大公主吗?”
一怔,陈姨娘好笑的摇摇头,“大公主是什么身分,我又是什么身分,我岂能认识大公主?”
“爹可曾在姨娘面前提过大公主?”
“我不曾听过侯爷提起大公主,倒是听见夫人提过,听说大公主是个巾帼英雄,很得皇上宠爱……你为何问起大公主的事?”
“我在宫里遇见大公主,大公主待我很客气,我还以为姨娘认识大公主。”
“大公主待你客气应该是看在荣二姑娘的面子吧。”
“姨娘为何觉得是因为宁儿的关系?”
“我听说,当初大公主能够顺利从西夷逃回来,乃因为大公主遇见荣大将军派去巡边的骑兵队。”
“原来如此,我不曾听宁儿提过此事。”
“荣二姑娘是个好的,你要多跟她往来。”
季霏倌胡乱的点点头,看了一下陈姨娘为她积攒的嫁妆,便起身离开。
走出屋子,季霏倌在廊上站了一会儿,困惑地想着:若非因为姨娘,大公主对她的怨气从何而来?
“王婆子,昨晚我儿子打了一壶酒回来,我特地留了一点给你。”
王婆子?不就是前世揭穿她非陈姨娘所生的那个婆子吗?季霏倌看着守着春香居大门的王婆子,此时正喝着另外一位婆子递来的酒。
待那位来送酒的婆子离开,季霏倌走过去。“王婆子。”
“什么事……四姑娘!”王婆子吓得整个人差一点跪在地上,难得偷喝一碗酒,为何如此倒霉的被逮个正着?
“你不是伺候姨娘很久了吗?”
王婆子松了一口气,原来小姐不是怪她当差的时候偷喝酒。“是,从侯爷纳了姨娘,老奴就一直在姨娘的院子里伺候。”
“所以,你是跟着姨娘从南都来京城的?”永宁侯府的爵位是大夏立国之初,季家先祖跟对主子得来的,可惜一代不及一代,后来先皇将皇城从南方迁到北方,永宁侯并未列在先皇看上的权贵之中,便只能继续守在南都,直到武成侯得到皇上赏赐,她那侯爷爹才在武成侯的帮助下来到京城。
“是,虽然老奴不是家生子,可是没有家人,也就跟着一起进京。”
“当初姨娘在宜津驿馆生下我时,你也在场?”
怔楞了下,王婆子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是,平日伺候姨娘的全留下来了。”
“我听说那夜生产的过程很凶险,你们是不是都吓坏了?”
“是啊,还好四姑娘福大命大,有惊无险。”
“从南都到这儿,你跟着姨娘至少有十五、六年了,怎么还是个粗使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