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余光不由得飘向车里的人儿,每次看她隐忍的目光,他的心也是会疼的,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同情怜惜,或者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爱?他还来不及想,也不敢想。
不愿看她,不敢看她,却又不舍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视线穿过干涸的喷水池,穿过树影和车窗,他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是如何眷恋的落在她脸上。
黄静雅怔住了,原本地只想偷偷看他的,看他会不会离开,看他有没有留下来,她甚至不敢跨出车门到他面前,生怕当他面对小提琴的时候,又要她离开,所以只能隔着马路和树丛,远远的看他。
没想到他却看到她了,两人就这样相望着,在她不知道,在她来不及阻止的时候,眼泪就像冰冷的雨滴沾湿了脸颊,于是,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他的表情,看到了他眼中的疼惜。
拼命咬住嘴唇告诉自己不可以哭,可是,泪水就像被按了播放键,怎么也忍不住,唯有逃走,逃出他的视线。
她怎么能够忍受,在她已经不能没有他、爱上他的时候,他对她,仅仅只是同情,她怎么能够忍受!
看着她发动汽车疾驶离去,吕戚鸣下意识的迈步上前,却在下一秒又顿住,伸出的手僵在午后的冷风里,迈不开追赶的脚步。
对她——真的只是同情吗?真的放不开过去吗?
可是,为什么看到她的眼泪会揪心的疼?
可是,为什么迈不开追赶的脚步?
沉沉垂下手臂,他的双眼紧紧闭上,不想面对这样懦弱的自己,追上去又能怎样,他又能说些什么、保证些什么?除了痛苦和更多的失望,他还能给她什么?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
「静雅,你倒是给个决定好不好?是用音乐学院的学生,还是你有别的安排,你不会让明天的试演开天窗吧!」
梁萱仪焦急的将诺思克的文件放在好友的桌上。她能不急吗?人家那边一个劲催促报上节目安排,可她这做老板的却依然一副神游太虚的样子。
「萱仪,如果以撒·斯特恩是个狂热的小提琴爱好者,他应该知道什么才是最动人的演奏,对不对?」
「什么意思?难道你有什么策略吗?」
「我不清楚,但是,我想明天之后,一切就会有答案了。」
「嗄?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去带他来。」飞快的在纸上写下地址和名字,黄静雅拿起皮包起身出门。
「姚方文?你等等!这是什么人?你要去哪?还有你的舞伴……」
她决定了,与其这样两个人不清不楚的痛苦,她宁可选择明确的表白,告诉他她爱他,告诉他她希望他永远留在身边。但是,如果他爱的是另一个女人,如果他对她仅仅只是同情,那她会让他离开。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
黄静雅突然打电话来说她想逛街,吕戚鸣便气喘吁吁的跑到百货公司,四周环望着找寻她的身影。
「戚鸣。」
回头,就见她一身嫩绿色的套装站在百货公司门口,在身旁川流的人群中出众无疑。
他有些怔愣,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她是美丽的,即使那个晚上她冻得发抖也无法掩饰她的美丽,而这一刻,他更是挪不开眼睛。
「戚鸣。」
他站在那里,目光只是落在她身上,黄静雅甜甜的笑了,可心里却是淡淡的离悉。
「想买什么东西吗?」走过去自然的牵起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他的目光依然只注视她。
「要帮你买礼服,还想买礼物给你,还要做头发……」
「为什么都是给我?」
听她小嘴不停的细数要如何打扮他,吕戚鸣皱起了眉头。
「呵呵!因为明天有个特别的宴会,而你是我的舞伴啊!怎么?想拒绝吗?不可以哦!」她乐不可支的挽紧他的手臂,向百货公司的男装楼层冲去。
如果说以前他觉得购物狂这个名词是危言耸听的话,那现在他总算见识过了,从头到尾他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她拉着他穿梭于各大百货公司和沙龙之间,一会是发型和服装搭配,一会又是购买配饰……到夜幕降临为止,他的两只手已经被大大小小的购物袋占据了,可她却还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
「静雅,我看这样就可以了。」
「不行!还差一双合脚的皮鞋,我们再去那边看看。」
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挽着他,黄静雅大有不把百货公司逛透誓不甘休的样子。
「到底是什么宴会?为什么你这么重视?」
「诺思克年会的预演。」
他顿时停住脚步,而身前的她也跟着停下。
「静雅?」
黄静雅咬住嘴唇深吸一口气,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睛,一如她料想的,他皱起了眉头。
「你不想去对不对?」
「你想做什么?」吕戚鸣没有正面回答,但是他的确不想去。
「为什么不想去?是因为诺思克?还是因为以撒·斯特恩?」
「静雅!」
「戚鸣,到目前为止我从没有逼问过你,你的真名是什么?那把小提琴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为什么每次你拉琴都刻意和别人保持距离?」
「我——」
「我知道或许对你来说,我根本就是个过路人,没有权利问那么多,所以我不问,但那并不表示我不想知道,事实上,我想知道我喜欢的人到底是谁?想知道我爱上的这个男人是否也爱我?想让他知道我的心事,同样也想分担他的痛苦,这样很过分吗?」
「不!」
看着她将多日积压的情绪宣泄出来,看着她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吕戚鸣毫不犹豫的说不,不过分,她该要求得更多,过分的是他。
「那么如果你不觉得这是痴心妄想,请告诉我好不好?」
泪水已经蔓延至眼底,她终于将憋在胸口很久的话说了出来,她忍很久了,从第一次看他拉小提琴开始,从汪子凯告诉她以撒·斯特恩、京奈凉子、Mic·约阿希姆·吕之间有微妙的关系开始,她就有满脑子的问题想要问他,可是,他说不想说,他说给他时间,他说对不起,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很多次她反覆的告诉自己,放弃吧!不要陷进去,被抛弃的生不如死尝一次就够了,可是,她情不自禁,还是陷了进来。
泪眼模糊的望着他熟悉的轮廓和沉默的表情,虽然拼命咬紧牙关,眼泪最终还是掉了下来,烫得她迅速转身想要离开。
「静雅!」
下意识的紧紧拉住她冰冷的手,吕戚鸣在心中挣扎着,不是不想告诉她,而是连他自己都还没有整理出头绪,他要如何告诉她?
「她不爱我!」
反抗的动作停住了,黄静雅迟疑的盯着散落脚边的袋子,全副精神都屏息聆听他的声音。
「我一直以为,对她的爱可能到死也收不回来,所以,我选择流放自己,从美洲、南美到非洲,又忍不住回到美洲去看她,最后来到了这里……说实话,遇见了你之后,现在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当初是依恋还是爱。」
她缓缓转过身,望着敛下眼的他,他看起来很疲倦,仿佛征途中的旅人,眉心的困顿让她心软了。
「那是——什么意思?」
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是否爱凉子,那到底代表着什么?是从来没爱过,还是爱情淡了消失了?抑或者有没有可能——
「因为现在的我,竟然不想回到她身边,现在的我,竟然想留在你身边!」
他一连用了两个竟然,幽幽抬起眼帘,望着她一双大眼里晃动着晶莹的泪光,反射出一个恍惚的自己,心跳停了一拍,不及想的情感就这样昭然于心了,他对她,恐怕不是同情怜悯,根本就是——对上她眼中的泪光,吕戚鸣想要表达得更多,可是他想,此时此刻首先该做的就是解开她的心结。
「你想听什么?如果你问,我会如实回答你。」
黄静雅死咬住牙关,豆大的泪珠跌落,记得上一次他也这样说过,他问还想知道什么吗?可是她没有问,因为不敢问,可是现在如果她再不问出口,那对她来说就太残忍了!
「Mic·约阿希姆·吕——是你吗?」
直视她的眼睛,吕戚鸣开口道:「是我。」
「为什么要骗我?不是每个人都懂小提琴的,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你的大名!」
猜测是一回事,他亲口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她多么希望一切只是巧合,她以为他们能够坦诚,毕竟她做到了,可是——
「我没有骗你,戚鸣是我的中国名字,吕戚鸣,我有一半的中国血统。」
她没有忘记,但是——
「为什么要隐瞒这些?你说的那个人——是京奈凉子?」
见他无言的点头,黄静雅的泪根本止不住。因为他爱的女人不爱他,所以他流放自己,所以他掩埋自己的才华,那她呢?他刚才说现在想留在她身边,为什么?因为一年后的今天,京奈凉子依然不要他吗?
「你真的很过分!为什么那么轻易接受我的要求?为什么明明心里爱着别的女人却又对我那么好?为什么你以为她不爱你,或者搞不懂自己是否还爱她,就要留在我身边?同情我吗?你觉得我很可怜对不对?现在是不是更可怜?」
歇斯底里的弯身捡起地上的东西砸向他,她知道自己的责怪有多荒谬,曾经是她不明就里抓住他的,是她主动向他坦白心事的,也是她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而他——
他竟然只当她是个避风的港湾,因为外面的世界风大雨大所以才留下来,可是,没有船只会永远停靠啊!除非那条船破旧得已经无法启航了。
她真的很悲惨!
是恼羞成怒更是自卑,扔下狼狈的他和满地狼籍,黄静雅转身哭着跑开。
看着她的背影,吕戚鸣僵硬的站在原地,根本跨不出脚步,已经是第几次了?他又再次伤害了她,看着她伤心的跑开而他却追不上去,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气闷的握拳,心中一个声音沉闷的在跳动。
真的是可怜吗?真的是同情吗?留在她身边,真的是因为凉子吗?
不是!他的心明确的叫嚣着追上去的原因,他对她的感情,是爱,是刚才他来不及也没有勇气讲出口的爱,理不清对凉子的感情是什么,但此刻,他清楚的知道对静雅,他给的绝对不仅仅因为同情。
「……静雅!」
第八章
「吕戚鸣!该死的吕戚鸣!」
黄静雅哭得鼻涕眼泪直流,双手更是不断猛捶身前的抱枕,一旁的粱萱仪实在看不下去的开口。
「拜托!你别光是哭,总该告诉我那个该死的臭男人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吧!是骗了钱还是财色双收?或者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
梁萱仪无奈的朝房顶大翻白眼,十二点突然跑上门来就算了,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活似丢了魂,就算她急得团团转也问不出半个字。
「你再不说我打电话过去自己问喽!」
「你敢!」
果然还是这招管用。
「那拜托眼泪收一收,十几个小时之后还有宴会要出席,难道你想自己当压轴给人看吗?」
真是的!越来越搞不懂这个大老板的想法了,先是让她去公园找一个毛头小子当压轴演奏,接着便一整天联系不到人,现在又哭成泪人儿一样跑来,即使是五年前也没见她伤心成这样。
黄静雅止住了哭声,抽出纸巾擦干净脸上的湿意。「我要放弃!」
「嗄?」
「诺思克的买卖不做了。」
「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企划都做好了,前期也投入了不少人力物力,你到底怎么了?」
梁萱仪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看好友一张素白的脸上没有丝毫悔意,她不禁大感惊愕。
「原本我就没打算参与的。」
只不过是为了争一口气而已,不然她根本就不会趟这淌浑水,那样就不会大费周章找音乐神童,就不需要怀疑他的背景,也不会牵扯出他不爱她这个事实……
「静雅!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是发烧还是怎么了?」
梁萱仪急得上前要摸她的额头,看看她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才说这样没头没脑的话,什么都准备好了,不能一句话就当没发生过呀!那么多人的努力付诸东流,她这个总经理总要有个交代呀!
「萱仪……我好累!」
黄静雅静静靠进沙发里,眼神空洞的仰望着天花板。
「我知道啊!难道还有人比我了解你吗?但是就算再累,这样半途而废,并不是你的作风呀!静雅!」
「只是好累!不想再争了……」
她努力过、尝试过、咬牙拼命过,可是到头来,她依然是被抛弃的那一个!或许更可悲,就像纸杯,用完了就被毫不怜惜的丢掉……
或许,这就是她的命!
梁萱仪看好友这副失了心的样子,心中有无限的不舍,她决定了,决定为朋友做一件事……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
「快点下车吧!我去看一下企划部准备得怎么样了,然后到大厅找你。」
隔天,梁萱仪催促好友下车。
「萱仪,我说过不要的!」
「是,可是拜托总经理大人体恤一下员工的心情好不好?准备了那么久的案子,你没有任何理由大家能撤手吗?就算你是总经理也没有权利这么任性,快下车啦!」她拿出好朋友的蛮力和秘书的职责赶人。
黄静雅只好无奈下车,萱仪说对了,身为数千员工的总经理,她似乎真的没有权利任性,拉拢肩头的披肩,她认命的走进宴会大厅,看着大厅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只觉得无力。
「小姐,请问有没有荣幸当你的男伴?」
霍地睁大眼睛,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立刻转身,肩头的薄纱披肩扬起一道绚丽的弧度。
吕戚鸣含笑伸手接住飞扬的披肩,轻柔的拉回她细滑的肩头,静静望着她。
「戚鸣!」
黄静雅颤声开口,眼里不自觉闪过泪光,其实,她今天好想见他,想对他说对不起,想要他忘记昨天她发的脾气,想告诉他她可以等,可以给他遗忘或者整理的时间,想告诉他很多……可却一整天被萱仪缠住,选衣服、首饰、化妆、弄头发……
「我想你需要一个舞伴,而你忘记了。」
忘记了……什么?望进他微笑的眼瞳,她的眼中全是泪水,饱含着说不清的孱弱、激动和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