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退,她一出手就后悔了,恨不得能为之化解。然而他虽未抽身,却以内力将拳力劈开大半,往左侧弹开,一时水花激溅,弄得两人发间全湿。
她未及睁眼,已感觉他贴上她;她的双手被夹在两人胸间,面颊则埋在他肩下,他将她压在池壁上,与她毫无空隙。
“别再出手了,我不会还手,如果内力化解不及受伤了,小凝会难过的,我不希望这样。”他低哑地说。
她发不出声音,被他热烫而密不透风的怀抱弄散了思绪。
“小凝是如何回吻我的,我这两天无时无刻都难以忘怀……”
他耳语:“小凝的心跳得这么快,我听见了。”
她无法开口,他又说:“但小凝逃开了,可知我是什么感受?”
她的心疼痛起来,敲击得好重,好疼。
“小凝不想称王了,我居然会松一口气,实在讽刺……”他喑哑的声音也是疼痛。“我以为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但是从上山以来,没有一步是照着我的计划定的……不,该说是我做得太成功了,把自己都输给你了。”
“曲唯兄……你在说什么?”
“我可以放弃整个推选,但我不能对时间的迫近视若无睹。对仇映宫的攻势视若无睹,小凝说过。永远不会原谅害人的人,那我告诉小凝一切真相之前,能抓住的我都要抓住……我要确定小凝是我的,什么王道什么国法,什么秘密都夺不走。”
他双目虽被遮住,面容上的决心却一清二楚。凝儿不记得他曾如此毫无掩饰地展现思绪……
她是他的?
什么都夺不走?
她应该要吓坏了才是,或者气愤填膺,大受侮辱,但……自己整颗心翻转了过来,一种几近狂喜的感觉席卷而来。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不安与戒惧——什么真相?他会告诉她什么?
这更提醒了她自己的欺骗,让她一想到就全身发冷的漫天大谎……
“曲唯兄——”
他没有给她机会,他的脸压了下来,埋入她发间,接着热烫的舌尖就舔上了她的耳垂。
“啊——”她惊叫,眼前如同炫了一道光,呼吸停滞。
“小凝不要怕……”他的话语揉进她耳中:“我的身子,也不会说谎的,听听看。”
下一瞬间,他的舌尖入了她的耳,她脑中轰然一声,只能听见他……
若非是他紧紧压着,她早已滑入池底。
冰凉的池水似沸腾了起来,他的手抵在她脸侧的池壁上,只有身躯从头到脚紧贴着她,他什么都没做,只有他的舌……
“小凝在颤抖……不要怕,我不会动手,不会碰你的衣衫,只要你说停,我一定停,我只是要确定……”不知是他的气息热,还是他的话语更热,他的舌在她耳际徘徊,她的手指不自觉地陷入他的胸前,只因世界似乎在融化。
“小凝学什么都学得很好,只要是你热切想学的东西。来。”
他低下头来,鼻尖摩挲着她,让她屏息。“吻我。”
凝儿仿佛被魔咒牵引着,她睁大的双眼从那片黑带下移到那形状俊俏的双唇,那份柔软的湿热感仍留在她耳际,上次销魂的记忆又不请自回,她不自觉地舔了舔自己的下唇。
仿佛能看见她,曲唯有力的喉结滚动。“来。”
她不再犹豫,仰首贴上他那话声方落微启的双唇,舌尖循着回忆探入他口中。
他在她头侧的手握起拳,有力的身躯在战栗。
天!她无法思考!当她这样碰触他的时候,她心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与他给她的感觉……她想停,也不能停……
不知何时,主控权又被他取走,仿佛他再也无法忍耐,他似乎比上回更加火热,吻尽她每一寸甜蜜,她的身躯被热热麻麻的绵力轻抚,像是他的手在每一处撩拨,竟是他浑身上下无法克制而进发出来的内力。
当她埋进他胸前不住喘息,才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惊得差些蹦离他的身躯。
他抬起头来,身躯毫不放松地抵着她,那被遮住的目光似乎要穿透黑布。“你……”
她要挣出他的怀抱,他的双手准确握住她的手腕,下身更加密实地贴紧,两人身躯的截然不同,此时明明白白地对比出来。
第8章(2)
“你……”曲唯嘴角轻勾。“原来真是女儿身,我本来还不信……”
凝儿被吓醒了七,八分,但仍动弹不得,他深吸一口气。“原来只要碰上小凝,我的理智就不管用了,竟连女儿身都无法辨出,我的花御之名真要扫地了。”
“曲唯兄,我……”
“小凝不用急,这不会改变什么。”他终于收紧双臂,将她结结实实地抱住。“不管小凝是什么,对我都是一样的。”
凝儿极力平静下来,更拾起快被光的思绪。“放,放开我吧,曲唯兄。”
“小凝明白我了吗?”
她的脸是一片的红,只庆幸他看不见,“曲唯兄是要我的身子?”
“练武之人,身子和心是分开的吗?”他的冰冷气息又飘来了。
不知为何,这突然让凝儿的心暖了暖。“曲唯兄最近的脾气真不好。”
他一诧,似乎没有料到她有这样的反应,半晌才柔声说:“小凝在取笑我。”
“曲唯兄,为何你不生气?我……欺骗了所有人。”
“如果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都算欺骗,那我才是天下第一大骗子。”
“但……”
他的大拇指准确地轻按住她下唇,止住了她的话。“我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要不要公开,是小凝的决定。”
“我不——”
她的话被厅外突然传入的声间截断。“曲唯!你在里面吗?”
仇映宫一向如黄莺出谷的美声是罕见的紧绷,接着又道:“阁下若不回答,就休怪仇某跟着硬闯!”
凝儿僵住了,没有料到仇映宫突如其来的介入,正要开口阻止,曲唯摇了摇头,即纵身出池。
“等我们走了再出来。”他大步离开。
凝儿没命地拭干身子,换好衣物,但听不清外头的声响,心急如焚,只恨手下的动作太慢。
此时曲唯已踏出内厅,仇映宫紧握着白扇,扫了一眼曲唯浑身滴水的衣服和遮目的黑布,冷声道:“这就是阁下的答案?”
赫沙刑踏入前厅,立刻察觉到两人不对劲,“两位大侠——”仇映宫的嘴角僵硬。“这位大侠闯入那孩子的浴池,我想听听他的解释。”
赫沙刑在瞥见曲唯的湿衣时脸色就变了,此时更是怒气难掩。“曲大侠?”
曲唯扯下黑布,终于开口:“无关王道推选,这是我与他的私事。”他沉着地说。
仇映宫踏前一步。“私事?火峰之顶,四人之决,容得下你的私事?笑话!阁下无心称王?别告诉我你将他弄上山来,不是为了推他成王!”
“的确,阁下没有错。”
凝儿的脚步在厅外滞住了。曲唯的嘴角勾起毫无笑意的淡痕。“小凝,进来吧。”
凝儿一进前厅,仇映宫就踏上前。“他可冒犯了少侠?”
她的面容已不再泛红,此刻显得苍白。“美公子,谢谢你的关怀,我没事,我也想听曲唯兄的解释。”
她终于转向曲唯。“果真,什么事都脱出了控制,本以为我还会有更多的时间……”
“阁下无需打谜语!”仇映宫似乎已忍无可忍。
"起初,我的确要推小凝成王。“曲唯对着小凝说。
“因为阁下可操控他?”仇映宫语气极度不善。
“确是我的计划。”曲唯仍密切注视着她,凝儿身子僵硬了。
“因为阁下自知无人缘,又不屑交际,自己无法赢得推选,是吧?”
“仇大侠一向敏锐。”
“但现在阁下在做什么?你眼见无法推玉少侠成王,于是就想毁了推选,干脆独占他?”
“仇大侠以为那是退而求其次?”曲唯的目光未曾自凝儿脸上离开。
“仇某以为你全然不知道羞耻!”
凝儿震动了,转头看向仇映宫,他义愤填膺的神色,是她未曾在他脸上见过的,她真切感受到了他对她的深挚关怀。
“美公子……”她欲言又止。“曲唯兄说对了一件事,说到此处,的确只剩他和我的私事,我们必须私了,请美公子别再挂怀了吧。”
“少侠应该已经明白他的居心!”
“美公子,你信任我吗?”
仇映宫深深注视着他,低声道:“我不信任的,是他。”
“美公子的确信任我,那么让我自己来解决吧。但无论私事如何,已与推选无关,我也决定退出了。”
“玉少侠!”赫沙刑也惊声出口。
“我退出另有原因,日后如果能够,再向两位说明谢罪,推选不必被破坏,两位请一定要有人称王,曲唯兄,我们走吧。”
她头也不回地朝自己寝室走去,仇映宫举步想追,被赫沙刑阻住。
等曲唯也随后进入,凝儿轻轻关上门,才转过头瞪视着他。
“曲唯兄是铁了心,要将自己的称王之路毁个彻底吗?”她硬声问道。“终于愿意对他们开口,却尽找最不中听的话说?”
曲唯眼中一片阴霾。“我做的事,就是如此的阴谋,何须粉饰?”
凝儿深吸一口气。“告诉我……曲唯兄放弃收将决,跑到天术去,就是为了……让我也有机会上山?”
“不错。”他静静地回答。
“如果我没有赢收将决呢?”
“那我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他语气淡然,含意却是无比深重。
“就因为……我是称王的材料,是让曲唯兄可以间接掌权的工具?”
“我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他的语气充满自嘲。
“什么意思?”
他俊逸的脸庞透出苦涩。“我一遇小凝,就知道你是我掌权最好的棋码。人见人爱,易博信任,而小凝……竟也信任我。”
“为什么信任曲唯兄是很稀奇的事?”
“不信人者,无人信人。这听来也许简单,但相处下来,终究是如此。我……从不信人。从小看尽了人间冷暖,而四周的人似乎能感受到我心中深深的愤懑与猜忌,人总怕我,躲我,或对我毕恭毕敬,却敬而远之。我所能做到最好的,也只是一种清高的气质。但无论如何,不会有人接近我……”他顿了顿。“除了小凝之外。”
“明明是曲唯兄接近我的。”她低声道。
“小凝以为只要我开口,就会有人真心回应了吗?”他摇头。“你毫无戒心,我原以为你对人一律如此,但你对人虽坦然,却不会亲密。只有……”他突然消声。
“只有对曲唯兄而已。”她涩涩地说。
“小凝只记得我的名字,只愿称我兄台,只让我碰触到你。“他低沉地说:”这激起了我前所未有的占有欲,更想要霸占你所有的一切,连你口中难忘的每一个第一次的经验与人,都能教我疯狂地嫉妒。“
“曲唯兄……”她哑然了。
“是啊,疯狂。”他低低耳语:“痛苦挣扎着长大,已不再对人起兴趣的我,不再在乎任何东西的有无,为了王权可以不择手段的我,为你疯狂。”
凝儿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但那却又是他确确实实的话语。他不是在乎别人怎么想的人,从不屑说假话,想说的话才说,他若说了,那就是真的……
“仇映宫有点说对了,”曲唯粗嘎地说:“小凝无法掌握的,上山以后,原只是要当你全心信任的曲唯兄,让你对我言听计从,让你称王后随我的意志治世。但我发现自己竟不愿促你称王,又无法对你保持兄长般的距离,每走一步就又陷了一分。在地底之时,我是多么后悔让你陷入险境……到了最后,你终于对王道起了热忱,我却害怕得失了控制。我知道酋王产生的那一刻之前,我必然得你坦白一切,否则将永远失去你。
我几乎失去理智,身心都只能想着你要你而已。仇映宫以为闯入浴池是什么大问题,殊不知我根本是为所欲为的人,如果不是为了小凝信任了我话,不知多久以前早已要了你!”
凝儿说不出话来,被他激烈的表白造成震慑住了。
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相识以来,她莫名地对他产生依赖,他自承认全是他处心积虑的刻意经营,但他处处护她助她,早已过了兄弟之情,称王之计。她不识世事,凭的全是本能,她毫无缘由全心信任的那个他,会是满心算计全无真心的男人吗?
不!如果有什么她真能确定,那就是一颗真心可以感应到另一颗真心,不论他曾有过什么样的预谋,在两人每一刻的相处中,只有真心才能水乳交融。
他不为自己辩解,只是坦然以对,也许迟了,却不容抹煞。“如果不是美公子相逼,曲唯兄什么时候才要告诉我?”
“到不得不说的最后一刻。”他简单地说。“失去小凝眼中那纯粹的信任,是我此生中最大痛苦……如果可能,我会等到最后一刻钟。”
此刻的他,已毫无掩饰,语气中浓浓的痛苦,让她整颗心纠结起来,
她转开眼,让他看不见她眼中的情绪,自己的心翻腾着,究竟会变成什么样,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
“如今曲唯兄已告诉我了,那推选又将如何?”
他在桌前坐下,半晌才说:“如果我毁了推选,基于对那两人的道义,小凝一定会更加责怪我,所以你们三人无论是谁称王,我都会全力辅佐,绝无怨言。”
“我们……三人?”凝儿愣住了?
“我既然已经坦白一切,小凝将永远不可能受我掌握,那就应该称王。究竟为什么要退却?就因为小凝是女儿身?”曲唯毫不放松地问。
“那就是御书的密令。我绝不能冒险为你们带来杀身之祸。”
“称王无须动干戈,况且,小凝真以为你若不愿意,那两人会对你动手?”
“我如果坦然相告,他们会接受女子称王吗?天下人都知道我一路打上山来,又怎么能接受公然违背第一国法?”
“这些是空言法纪,在我看来全然无关紧要。王道在于心,有心人才能得道。襄翼国法求平,何时规定女子不能称王?小凝只需要问自己一个问题——你想要称王吗?”
她想要吗?心底有一个声音,是她以前没有如此清楚听过的,把她震住了,她慢慢走到桌前坐下,一时无法开口。
曲唯凝望着她。“不管小凝要不要我,会不会原谅我,我都已经有所觉悟,我不再想称王,是因为自知不如小凝,而我无法真的利用小凝,是因为我做不出会伤害小凝的事,现在我能做的,只是让小凝做你真正想做的事,你想称王,我会以高臣之身,辅佐到你退位的那一天,无论你是否愿意与我比翼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