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菱惊喜的停了哭泣。「醒了就好,娘娘到底有什么问题,上回睡了近两个月才醒,之后每隔几日又会沉睡一、两日,这回睡了足足五天,您吓死菱菱了!」
「我……这是得了怪病,恐怕……恐怕不久于人世了」无法告诉菱菱自己不久便得离开沥渊,回到两百年后去,但平白无故消失也说不过去,只得这样告诉她。
谁知这一说,菱菱放声大哭了。
「娘娘怎么会突然得怪病?奴婢去找太医再来给娘娘瞧瞧。」说着起身要往外冲去。
「菱菱,回来。」蓝筱悠起身将人喊住。
菱菱闻声赶紧回过头来。「娘娘怎么起来了,您睡了这么多天,没进食任何东西,哪有力气下床,等奴婢去唤来太医后,便去请御厨做碗粥给您用。您先躺着,奴娘去去就回——」
「喝粥行,但请太医就不必了。」她说。
「什么不必了,娘娘还年轻,得了病就得医,况且您还是东宫宠妃,多少人羡慕着,您别自暴自弃啊!」
「我没自暴自弃,我只是——」
「呜呜……娘娘,您拒绝让太医看看就是放弃大好人生,还说没自暴自弃,您别死啊,您可是奴婢见过最有趣、最聪明,待人又好的主子了,奴婢能伺候您,是莫大的荣幸,若您真不幸怎么了,奴婢、奴婢……哇——」菱菱说着,再度惊天动地的哭了。
蓝筱悠不禁瞧了瞧自己来到沥渊皇宫认识的第一个小奴婢,菱菱从未看不起她「山野」出身的身分,待她始终真心,喊她娘娘也是发自内心,这个贴心的小宫娥是真急哭了,她忍不住感动的握了菱菱的手。「生死有命,我这是寿命尽了,医也医不好的。」
「若是天命问题,奴婢去找国师,您是太子殿下的宠妃,国师看在殿下面上,定会帮您延寿的。」
她苦笑着,这小宫娥还直舍不得她死。「殿下已请国师为我测算过了,国师也无救我的办法。」她轻叹。
「那……」菱菱嘴一扁,准备再次放声大哭了。
她见状赶紧再道:「求求你别哭了,我死不了,死不了可好——哎哟,我好几日没进食,这会儿饿得胃都疼了。」
菱菱一听也不忙着哭了,立即抹泪。「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先去给娘娘备吃的去。」小宫娥这才匆匆离去,不一会儿就端来香喷喷的肉粥。
蓝筱悠喝着粥的同时,这利落的小宫娥已替她备好水。五天没洗澡,是得好好沬浴一番了。
「太子殿下呢?」等吃饱洗干净后,她问起沥诺来,前面几次自己睡醒后,第一个瞧见的人一定是这家伙,他总守在自己身旁,可这回怎么不见人影?
「殿下一早出宫去,听说是去办点事。」碁荖边替她梳整头发边说。
「所以他此刻不在宫中,那我便可以外出而无人阻拦了。」她露出喜色,自她身子出现异样后,他处处小心,哪里也不给她去,根本可以说是把她锁在东华殿里日夜照看着,这会儿自己这只泼猴终于有机会出去透透气了。
穿戴妥当,她立刻起身往外走。
「娘娘,你这还病着,若太子殿下晓得您擅自下床还出宫去,会责备奴婢的。」菱菱忙跟上说。
「不会的,有我在,他罚不了你。你让人备马车,我要去一趟柳县。」她走没几步发现有点喘了,这身子果真不行了。
「柳县?娘娘怎么会突然要去那里?」菱菱好奇的问,见她喘着,赶紧过去扶住她。
「别多问,去了便知。」她没多说。
「这……好吧。」菱菱违逆不了她,只得去备车了。
到了柳县后,她四周打量一番,最后指着路,让马车在一处农田前停下。
「菱菱,去唤来这里的地方官吧。」她吩咐。
菱菱虽不知她要做什么,但也只能依她的交代去唤人过来。
柳县的县令听闻太子侧妃驾到,火速坐着马车赶来了。
天下人多少知道太子殿下对一名侧妃宠爱有加,甚至为了侧妃废去太子妃,独宠此女,柳县县令哪里敢怠慢,到了后,恭敬的行了大礼。
「娘娘驾临柳县,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娘娘见谅。」
「本侧妃来得突然,惊扰大人了,有一事请托,还请大人帮忙。」她客气地道。
「娘娘快别这么说,有事尽管吩咐,下官定当效劳。」
「多谢了,本侧妃要你设法买下这两块地。」她指着前方连着的两大块农田说。
「啊,您要买地?」那县令露出吃惊的神色。
「怎么了?有困难?放心,不管对方开什么价钱,本侧妃都买,本侧妃要你不计代价的购得此地。」
「不……不是钱的问题。」他赶紧揺手道。
「那是什么问题?!」
「这……不瞒娘娘,这两大块地已教太子殿下买走了。」
「沥诺买走了?」她愣住。
「是的,这两块地我买下了,正让人立合同时听闻你来了,便随县令过来了。」沥诺居然由县令的马车里下来,一副就是想看她玩什么把戏,这才暂且不现身的模样。
她更讶然了。「你怎么会……」
他微笑道:「买地就是你所说要留下来必须办的事?」
他走上前,揽着元气渐失,身子明显消瘦的她。
她点点头「原来你晓得我要做什么。」
「你与我想的一样,这两块地非买不可。」他边说,边挥手让县令以及菱菱等人都远远等着,他搂着她迳自往前走。
「可不是。」她也笑了。
两人站在两块地的中央,举目望了望,柳县即县两百年后的晏金平县,而这两块地正是未来晏金的县令官邨以及隔壁沥诺家。
「左边这块是我家,右边那块是你的,我家那块东边角落将来会有口井,再过去是厨房,左侧则是连接你家的后院,你那后院的亭子大概落在院子的中央。」她比划着说。
「那亭子我挺喜欢的,大概是一百五十年后才会建盖,紧靠亭子的地方有块造型奇特的石头,这块石头两百年来屹立不揺,历代人皆听说过这是块兴家旺业的石头,数百年过去,这块地不管历经几个买主,始终都没人移动过这块石头,就怕坏了好风水。」
他才说完,拜敦让人用车运来了一块约人身大小,造型如一只猴子的石头,往他说的地方摆下,石头重,刚落地便牢牢沉嵌入土中。
蓝筱悠倚在他怀由,笑着睨他。「我终于知道这块石头怎么来了,当初还说你院子的石头丑,与漂亮的亭子根本不搭,原来……哼哼,你真当我是泼猴?」她这才知道,这块石头造型这么奇怪,这是意指她,这家伙消谴她来着!
「不是吗?」他轻笑。
她鼻孔朝天。「我就算是泼猴,也是大闹天宫那一只,你可别小看我。」
「我可不敢小看你,就是如来佛也制不住你啊!」
她这才满意的笑了。「说的好,如来佛也治不了我!哈哈哈!」
瞧着她那得意的神色,他哑然失笑,这阵子她精神没好过,今日难得有些好气色,他瞧了也高兴。「你这泼猴当知我搬这块石子过来的意思了吧?」
她用力点头,「你可算是用心良苫,想得比我周全,我只想着买下将来咱们碰面相识的地方,并未深想接下来要怎么做,可你已都安排好了,这块石子是福石,两百年不能移,咱们的东西就埋在这里吧!」
他浅浅笑着,却漫出了一股哀伤来。「就埋在这里吧,让你不会忘记我。」
她喉咙发紧,鼻子发酸。「我忘不了你的……」
她亲手将一件东西埋到石头底下去了。
第十一章 非留下不可的理由(2)
蓝筱悠坐在马车里,头枕在沥诺腿上,马车窗子敞开,她舒适地望着一路上的景致,沥渊江山田畴平旷,阡陌纵横,屋舍俨然,如此美丽而太平,为何会消失……
她思及此,神情凝重起来。「我问你,之前去到晏金时,你可曾翻过历代史册?」
她突然问,也可说终于问了,这个问题影响他重大,如一颗巨石压在她心底许久,怕问了惊动他,不问又担心他不知会没了防范,如今自己非离开不可,也管不了是否影响历史轨迹,这话不能拖着不问了。
沥诺神情未变,细长洁净的手指来回抚着她落在自己腿上的长发。「有,来世爹将史册给我瞧过。」
她闻言马上撑起上身,严肃地望着他。「所以,你知道了?」
他表情依旧风轻云淡,捞起她的一绺长发,送至唇边亲吻着。「那历史有误,沥渊国祚不会这么短,至少不会败在我手中。」
「可是——」
「你不信我有能力护国?」
「我——」她话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间。是啊,她不信他吗?以他的能力,沥渊在他的治理下如何可能消失灭绝?!
「当初我以为沥渊亡国与靖王叛变有关,对此曾一度十分紧张担忧,可如今靖王已死,连那兴风作浪的舒丽亦亡,大业玉玺也回到你父皇手中,沥渊再无内忧外患,当然不可能再出什么岔子,你说的没错,那史册有误。」
「嗯,所以你什么也不用担心。」他语气极轻地说。
她再度躺回他腿上,轻轻地阖上眼,沥渊未来之事,她相信自己男人能应对,可另一件事,却令她黯然不舍了。
「是今晩对吧?」泪珠由她闭着的眼角溢出滑落脸颊,因为她瞧马车是往洛洛山的方向驶去,而非回宫。
国师说过,她由洛洛山来,得由洛洛山回去,她回家的路就在那。
抚着她发的手顿了顿。「虽说离一年还有半个月,但师父算过,下个天地开阖的日子是在两个月后,你怕是不能撑到那时,必须今晚就走……」他僵硬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悲哀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离去而无挽留的能力。
「……我明白了。」眼泪终究蔓延成洪水,无法遏止,她虽明白留下来无法活命,却比任何人都不想走。
「悠儿,在晏金好好活着,我们来世再见……」
「嗯嗯……期望在某一世我们能再相遇,就像你父皇与母后一样,在两百年后得以再聚首。」
「对,就像父皇和母后一样,我们也一定……一定会再相见!」他紧抱住她,男儿泪落在了她的发上。
「你可不许骗我,来世记得找到我。」
「好,你等我便是,只是,到时候你别认不出我来,放我干着急。」
「不可能,我定是一眼就能认出你的。」
「那我等着你与我相认的那一刻。」
她将脸埋在他怀里,泪水拼命的流,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哭泣,老天终归不肯怜惜他们,非逼得他们两世相隔,不相见。
他捧起她满是泪痕的脸庞,手指扶在她苍白的唇上,勾勒着,心底发痛,猛然低头吻住了她,她亦不顾一切地回吻,恨不得将对方吃掉一样,在绝望中,如痴如狂。
她抹胸的带子滑落,花朵般的胸脯展露出来,他的衣袍也让她脱下,两人无法阻挡强烈的浪潮,紧抱住对方,这该是他们最后一次拥有彼此,在泪水中他们结合,想将对方从头到脚吞噬掉,也许这样就能毫无阻碍的在一起了。
他们用力的撷取对方的一切,直到筋疲力尽,而她体力远不如从前,激烈过后瘫在他怀中,已无力再动。
他抱紧她,感受她纤细身躯的脆弱,瞧见她的唇让自己给咬破了,心中突然生起一股心疼与不该有的得意。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与她在两百年后相识,在两百年前相恋,并且无法控制的爱上她,这般奇妙的缘分师父竟告诉他,这非缘,是无缘。
竟是无缘……竟是无缘?!
他愤怒过,怨恨过,不甘过,但,事实摆在眼前,他若不想她死,就得放她回去,而这即便是缘,也是情深缘浅……
照师父所言,她命中那人不是自己,另有其人,回去后,她当能与自己的正缘相守了吧。
思及此,他痛苦之余,也有丝庆幸,若是她忘不了自己,天天哭泣,自己又如何舍得?即便自己的心因嫉妒啃蚀,也当祝福她的。
马车在日出月隐前进入了洛洛山,在他之前带她去瞧过的那座瀑布前停下,他为再度沉睡的她穿妥衣物,是她在晏金习惯穿的男装,回去后暂时还得做男人,得等她向父亲解释清楚自己是女儿身后才能换回女装。
替她穿戴整齐后,他抱着她下车,师父早已候在那里多时了。
此时,忽然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拜敦替他们驾车,菱菱也是坐在拜敦身旁跟着一道来的,这会儿两人赶紧替主子们打伞。
「师父,抱歉来迟了。」沥诺在雨中说。
「无妨,来了就好,尚未误时。」国师自己撑着伞,瞧着他抱在怀里疲惫沉睡的人,未有责备,体谅的道,可这天色……所幸虽降雨,但月亮并未消失。
「多谢师父……可以……送她回去了。」他艰难地说。
「嗯,时间不多了,天一亮就走不了了,拜敦二人不必替他们撑伞了,反正他们身子待会儿也会湿,你们先回马车候着,诺儿带她进瀑布吧!」穿越之事并非天地正道,并不适合让拜敦与菱菱知道,国师让两人避开。
「是。」拜敦与菱菱虽不明白主子带侧妃来此做什么,但两人都心知主子一向行事神秘,尤其与国师之间军有许多秘密,有些事他们确实不要多问的好。
两人看了一眼在主子怀里沉睡的蓝筱悠,有种预感,这将会是他们最后一次看见她……
拜敦虽然有点遗憾,仍是听命的转身离去,但菱菱却落下不舍的泪,压根不想走,是让拜敦拉着到马车旁去候着了。
沥诺抱着蓝筱悠,心情沉重的往瀑布里去,正因为通过瀑布一样会湿身,所以师父才说他们不需要撑伞,而瀑布后是一条穿越世代的路径,一般人若无意间闯入,只当别有洞天,如果是有特殊命格之人,在恰当的时间,比如天地开阖之夜就能转瞬间时空穿越。
自己已无法穿越,因此这个地方对他而言,只是普通的地方,他再无法借由此地前去两百年后的世界。
至于她,想回去除了天时地利,还得靠师父亲自护送才行。
「蓝筱悠,你别想走!」
他抱着她涉水要进入瀑布时,忽然后头有人大喝。
因为声音尖锐,将蓝筱悠惊醒了,扭头往后瞧去,竟然是周婕婵。
沥诺见到周婕婵立即皱起了眉头,蓝筱悠则表情讶异。
「你……怎么在此?」蓝筱悠问,她瞧四周一眼,已知自己身在何处了。
「我来告诉你可以留下的方法。」周婕婵居然说。
「你知道留下她的方法?」沥诺也神色一紧。
「自然知晓,我还晓得她不属于咱们这里,她来自未来,若不回去,一年内必元神耗尽而亡。」周婕婵得意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