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随从们已经将齐昀亮安置好,绯色知臣继续用红外线望远镜观察着山下的一举一动,却发现到事态异常严重。
其实打从柯琳真的车子绕上了山路起,便一直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后来突然半路杀出了三部可疑车辆,接着又持续传来刺耳的喇叭警告声,让他立刻布局以作应对。
之所以选择此处藏身,完全是取其易守难攻的地形优势。上山的路径非常狭窄且陡峻,车辆绝对无法在半途中回转。一旦走上这条道路,就非得贯彻始终地直达山顶不可。
换言之,今晚齐旭光算是主动送上门来,自投罗网。
只不过,岑净还未脱险,这让情况变得有些棘手。
“青山,叫兄弟们罩子放亮一点,待会火拼时,千万别误伤了女人,一有机会就先出手救出她们,知道吗?”绯色知臣吩咐下去。
“知道。”一名蓄着平头的日本男子恭敬地答覆道。
车行声音越来越近,终于来到了肉眼可见的距离。
在山庄四周埋伏已久的保镳们,个个皆摩拳擦掌准备应战。
眼看激烈的冲突将要一触即发,绯色知臣不由得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一切都能顺顺利利的,不要再横生出任何无谓的枝节。
接二连三的紧急煞车声后,现场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是暴风雨欲来前的短暂宁静。众人屏息以待,气氛僵滞到了极点。
车门倏地打开。“快走啊!”柯琳真二话不说,催促着岑净逃出车外。
“那你呢?”岑净迟疑了下。
“不用管我,先去求救要紧。”
“万一……齐旭光拿你出气,该怎么办?”毕竟她们曾共患难过,岑净岂能过河拆桥,不顾她的安危呢?
“别婆婆妈妈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柯琳真推她一把。
“要走就一起走!”岑净坚持着,拉住柯琳真的手不放。
“唉,你跟亮还真是绝配耶。”都是滥好人一个。
于是,她们开始拔腿狂奔,冲向灯火明亮处……
“快追,别让她们跑了!”齐旭光如凶神恶煞般领着手下去追人。
十多名壮汉穷凶恶极地紧迫着岑净和柯琳真,一副恨不得要把她们拆吞入腹似的,吓得她们丝毫不敢稍缓脚步,依旧没命地往前冲。
突然记起岑净有孕在身,为了怕她跌倒或受伤,柯琳真下意识地护在她身后,以防有任何意外情况发生。
“救命啊!”她们齐声呼救。
“琳琳,快跟那贱人一起站住。”齐旭光气急败坏地恐吓道。“否则……休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绯色知臣的人马也在此时迎上前来搭救,就在与岑净她们仅隔十几步远的距离时,双方人马正式交锋,纷纷祭出武器相对。
发现情势十分不利,齐旭光于是先对空鸣枪后,咆哮道:“站住,要不然我下一枪就要对准你们了。”
“不可以……”柯琳真却停下了脚步,松开被岑净牵着的手。“旭光,你现在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还是快离开这儿吧!”
“哼,就算要走,我也不会放过齐昀亮的女人。”他要齐昀亮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不管得付出多少代价。”
“他已经失去理智,你留在这儿太危险了。”岑净又折返回来要带她远离战火可能会波及的地方。
“我怎能弃他于不顾啊……”柯琳真伫立在原地不动。
“琳琳……”岑净又气又急。
但是转念一想,将心比心,若换成是她也会因为顾及齐昀亮的生死,而去做出旁人所认为的傻事。
谁教当局者迷呢?
“你快去找亮,别理我!”柯琳真将她推向正迎面而来的绯色知臣怀里,然后转身头出不回地奔往齐旭光的方向。
她誓言要和他生死与共!
“回来呀……”岑净本想再追回她,却被人给制止。
“亮等你等得心急如焚,我先带你回去见他吧!”绯色知臣强行护送她回山庄内。
“别令他再为你牵肠挂肚了。”
“可是,我很担心琳琳呀……”岑净内心十分挣扎。
“放心。只要对方不轻举妄动,我们也希望能避免一场流血冲突。”
“拜托,千万不要伤害到无辜……”岑净哽咽道:“琳琳只是身不由己。”
在混战的另一端,柯琳真已跌跌撞撞地奔回齐旭光身边。
她毫不畏惧他的脸色有多难看,一心一意只想劝他赶紧撤离,以免酿成大祸,甚至赔上性命。
“旭光,我们快走!”柯琳真几乎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
闻言,齐旭光非但不领情,还狠狠地赏了她一巴掌以泄愤。
“臭女人,看你做的蠢事!这下子岂不白白便宜了敌人吗?”他实在咽不下这口鸟气。
“真下贱!居然敢背叛我去倒贴那个该死的瞎子?”
“就是因为我太爱你了,所以更加不能眼睁睁地看你继续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呀!”她激动地抓住他的衣服。
“滚一边去,别挡路。”齐旭光粗鲁地将她推倒在地。
然后,他再次举枪瞄准岑净和绯色知臣。
“旭光,杀人可是犯法的啊!”柯琳真绝美的脸蛋瞬间失去了血色。
“哼,反正横竖是死路一条,我不妨就多拉几个人来作伴好了。”他阴森地冷笑着,准备开枪。“大不了同归于尽。”
柯琳真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平静的生活会在转眼间变得如此诡谲复杂……
不仅充斥着谎言与虚伪,还有满满的仇恨和不甘心。
她好累,简直快承受不住了,真想立刻从这些不愉快的事里解脱呀!
“别这样……”她的眼泪再也动摇不了他的铁石心肠,想来不禁心灰意冷。
“住口,闪一边去。”无视于跪在地上的她还拉着他的裤管乞求,齐旭光依旧杀气腾腾。
“为什么我说的话,你就是不肯听进去呢?”难道她的存在对他而言毫无意义吗?
或许……从头到尾,他都只是把她当作棋子在利用而已?
原来她的爱情终究也是场骗局罢了,甚至比齐昀亮当初还更可悲!
早已被仇恨冲昏头的齐旭光,根本无暇顾及旁人的感受。他眼睛微眯,把心一横,硬是扣下扳机。
倏地,一道粉色的身影飞扑向枪口……
砰!
眼前的画面如同放慢动作似地,只见柯琳真应声倒下,鲜血霎时染红了她胸前的衣服,血迹像花朵盛开般迅速扩散开来……教人怵目惊心!
见状,齐旭光一时呆若木鸡,双手已经抖得再也握不住枪了。
“我……我竟然杀了琳琳……”他腿一软,跪倒在她的身旁。
做梦也没想到,他生平第一次开枪杀人,伤的却是自己此生的最爱啊!
第9章(1)
这一夜仿佛过得特别漫长……
柯琳真在送医抢救后,没多久即宣告不治。
临死前,她终于如愿地亲口向齐昀亮道歉,表示始终都为从前种种辜负他的行为而感到内疚不已,渴望能获得他的原谅。并且还坚持要将自己的眼角膜捐给他,但愿能因此帮助他早日复明。
“原来在与你离婚后不久,琳琳便偷偷地签好了器官捐赠同意书,甚至还特别指名希望将其中的眼角膜捐给身为前夫的你。”岑净感伤道。
“我倒宁愿一辈子看不见,也不要琳琳如此红颜薄命。”毕竟是曾经用心爱过的女人,齐昀亮怎可能无动于衷呢?
“今晚所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场恶梦般。”岑净轻叹道,依偎在他的怀里。
“可惜真实的人生永远无法像梦醒一样可以重来。”他搂紧她。
“看开点,人死不可能复生啊!”绯色知臣走进病房道。
今晚医生会替齐昀亮做好所有必须的检查,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一早就要准备帮他动眼角膜移植手术了。
“知臣,找到我堂哥了吗?”
“唉,亏我派了那么多手下四处去搜索,但还是被他给趁机溜了。”绯色知臣无奈道。
“现在连警方都在通缉他了,不知道他会躲到哪去。”岑净面有忧色。“琳琳死了,想必他此刻一定痛不欲生。”
“我想……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的。”齐昀亮烦恼道:“旧恨加新仇,只怕他会更变本加厉来报复我们了。”
“说得没错。”绯色知臣也有同感。“总之,大家最近都要小心点。至少在齐旭光被逮住之前,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嗯,像他那么疯狂的人真是可怕。”她心有余悸道。
齐昀亮一脸落寞地说:“为什么旭光堂哥会变得如此难以捉摸呢?从小到大,我们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呀!”至少,在他继承父亲庞大的事业之前。
还记得小时候,父亲常会留旭光堂哥在家吃饭或过夜,每逢寒暑假期间,更会特别安排空档带着他们堂兄弟俩一起出国度假。他老人家对旭光这个侄子疼爱的程度,几乎无异于身为独生子的昀亮。
虽然是近亲,但是因为大伯父酗酒嗜赌,所以两家的环境始终相差十分悬殊。
可以说自他有记忆以来,就常见到他的大伯母,会红着眼眶带旭光由台中北上,来向他父亲借钱周转应急。
由于昀亮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所以每次温柔又美丽的大伯母来家里时,他都会非常开心,因为可以借此偷偷体会一下母爱的滋润。
他们四个人会一起用餐和聊天,就像快乐的一家人般。虽然亲戚间偶尔会有闲言闲语传出,但是他们却都一点也不在意,依旧沉浸在这种短暂、虚幻的幸福家庭假象中。
有时他还会异想天开地觉得,大伯母和旭光堂哥就像是他们家里的一份子,是不可或缺的“家人”。可是好景不常,在他就读高二时,慈蔼的大伯母开始抱病在床,两家人因此鲜少联络。
几年后等昀亮学成回国,才在一次亲族的喜宴聚会上,再度与旭光堂哥重逢,因而间接认识了美丽出众的柯琳真……
“其实,有件事……不知该不该告诉你。”绯色知臣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别卖关子了。”齐昀亮催促道。
“当时你打越洋电话向我求援后,我曾暗中请人去调查过齐旭光,却意外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什么事实?”齐昀亮直觉那一定是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齐旭光……竟然是令尊的私生子。”绯色知臣终于吐实。
“你的意思是……他跟我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齐昀亮顿感晴天霹雳。
“关于这件不可告人的秘密,齐旭光本人也是在自己母亲临终前才得知的。”
一旁的岑净张大了双眼,掩嘴低讶了声。
齐昀亮不禁迷惑道:“既然……他和我有那么深的血缘关系,又为什么非要将我逼上绝境不可呢?”不都说手足情深吗?
“应该是因为嫉妒吧!”绯色知臣猜测道:“毕竟,令尊过世前,把所有的财产和事业都留给你。”
“如果……我早知道他是我的亲哥哥,一定不会自己独占这一切的呀!”
“我想他一定很恨你还有令尊,所以才会想夺走属于你的所有东西。”
“可是……我父亲一直很善待他啊!他的恨意从何而来?”齐昀亮不懂。
岑净忍不住插嘴道:“会不会是怀恨令尊到死都不敢提起勇气与他相认呢?”
绯色知臣点头附议。“我有同感。”
毕竟身为名流大亨的私生子,其中复杂与矛盾的心情,没有切肤之痛的旁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绯色知臣也曾为此挣扎、埋怨过啊!
齐昀亮沉默了,不禁开始回忆起童年时那一幕幕曾教他疑惑的异状……
的确,现在仔细想来,当初那些疑点都是其来有自的。例如——
曾有一次,他因为莫名的某种原因与旭光争吵着一件玩具,后来甚至还大打出手……当时父亲知情后,竟一反平日宠溺他的个性,硬是要求他非让不可。还讲了一个孔融让梨的故事,告诫他身为弟弟的,要时时记得礼让兄长的道理。
而且父亲还曾说过除了他老人家外,旭光堂哥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
那时年幼的昀亮还天真的以为,父亲的意思是指他们堂兄弟的感情甚笃,甚至可以媲美亲兄弟。却万万没想到,其实另有弦外之音呀!
“家父一向是个严守纪律的模范企业家,就连家母早逝后也都洁身自爱,不曾传出任何绯闻或恶评。如果爆出这种与兄嫂乱伦的丑闻,一世英名岂不是就要毁于一旦了吗?”齐昀亮揣测着父亲之所以逃避的苦衷。
不知道母亲在世时,是否已晓得父亲竟曾背着她外遇?难不成……她便是为此抑郁而终的引想来还真是情何以堪啊!
“种恶因得恶果,令尊绝对料想不到自己一时的贪欢和懦弱,却造成如今兄弟相残的可悲局面。”绯色知臣不免庆幸自己的遭遇比起齐旭光,可幸运多了。
数日后
医生小心翼翼地替齐昀亮解开覆在双眼上的纱布,守候在病床边己久的岑净和绯色知臣,不约而同地屏息以待。
答案即将揭晓了!齐昀亮是否能够顺利地恢复视力呢?
“齐先生,请你慢慢地睁开眼睛,不要急。”医生吩咐道。
“好亮喔……”齐昀亮觉得十分刺眼。
“好了,你可以再试试看。”医生帮他点了眼药水,再给他一副有色的眼镜挡光。“现在觉得如何,有没有比较舒服点呢?”
“嗯,好多了。”齐昀亮眨眨眼,努力尝试着要将眼前的一切看清楚。
尤其是陪着他同甘共苦却无怨无悔的岑净——他最深爱的那个女人。
着眼所见一片朦胧,犹如雾里看花一般不真实,这让他有些惊惶不安。
“为什么我没办法看得很清楚呢?”他害怕道。
难道手术并不顺利吗?所以留下了后遗症?
“请别担心,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医生解释。
“是吗?”他微松了口气。
“假如没什么大碍的话,你很快就能出院了。恭喜你啰!”医生笑道。
“谢谢你,刘医师。”他由衷感激地握住医生的手。
随后,他转头望向一道伫立在墙角的娇小身影,习惯性地伸手呼唤道:“净,是你吗?”
“亮……我真高兴,你终于可以看得见了。”岑净紧握着他的手,喜极而泣。
“嗯,我总算能够亲眼目睹你的容颜了。”他莫名地感动道。
绯色知臣嘴角微扬,识相地主动帮忙清场,将病房内的其他闲杂人等都给请了出去,让这对好不容易苦尽甘来的有情人,可以尽兴地互诉衷情。临去前,还不忘顺便替他们把房门给轻掩上。
“我的样子……是不是让你有些失望?”她自卑地问道。
如果他的前妻——柯琳真是一朵艳冠群芳的牡丹,那岑净就好比路边小花般平凡无奇了,莫怪她会如此自惭形秽。
“怎么会呢?”齐昀亮柔和一笑。“在我心目中,你是最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