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种凭空偷来的幸福与雪花无异,美则美矣,却会轻易融化消失,稍纵即逝,禁不起阳光一照啊!
“琳琳?”齐昀亮第三次唤道。
“嗯……亮,你在叫我吗?”岑净恍然回神。
“为什么这样心不在焉?”他往前摸索,触碰到她的肩,顺势而下握住她的左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冷?”
他用自己温热的掌心包覆住她的手,然后凑近唇边呵着热气。
望着他如此体贴的举动,她的眼眶不禁又泛红了。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教人不知不觉便产生了依赖感。
但是习惯有人疼惜,习惯有人朝夕陪伴,习惯有人倾听自己的喜怒哀乐……都很轻而易举;唯独重新再去习惯寂寞的滋味,却是难如登天呀!
半小时前,一个教她措手不及却又……理所当然的消息传来,她便不由得开始感伤难过,因为柯琳真就快回来了。
凤凰即将还巢,而她这只不起眼的小麻雀,只能再次退居幕后,将自己心爱的男人完璧归赵。
呵!从没想过原来她也有如此贪婪的劣根性,竟然会萌生出这般强烈的占有欲和不甘心。甚至……还一度妄想将齐昀亮,从那个不懂得珍惜他的女人手上给抢过来。
然而想归想,岑净绝不会将这种胡涂事付诸行动的,毕竟她的理智和道德心尚存。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并没有立场这样做。
因为在齐昀亮心底,从一而终爱的都只有“柯琳真”,未曾有她——岑净存在过;就算他其实比较偏爱此刻陪在身边的女人也一样啊!
“我们在庭院中坐得够久了,该进屋里去了!”他以为她是吹了太久的冷风。
时节正值初秋,午后的凉风吹久了还是会教人起寒意的。
这几天秋高气爽的,他们总喜欢到庭院的凉亭中享用下午茶,然后坐在秋千摇椅上谈天说笑,快乐地消磨整个午后时光。
“我还想再坐一会儿,不想那么早进屋里去。”她眨了眨眼,把泪意逼退。
“我怕你会感冒啊!”他担心道。
“不会的。”她偎进他怀中,撒娇道:“如果你真怕我受风寒,那么就抱紧我吧,将你的温暖传给我。”
“乐意之至。”他笑着圈紧她。
齐昀亮很喜欢最近这个老爱跟他撒娇的温柔妻子,简直就像脱胎换骨般,真希望她永远都能保持像这样小鸟依人,别再变回从前那种冷若冰霜的模样。
他竟然还天真地认为这是上苍怜悯他的残缺,所以让他最亲密的枕边人瞬间蜕变,以这种方式来补偿他呢。
“你知道吗?现在正是夕阳西沉,彩霞布满天的景象。”
“那一定很美吧?”他轻叹道:“可惜我无法亲眼目睹。”
是啊,不仅是夕阳,你连此刻依偎在你胸前的女人是谁也看不见。岑净暗忖,顿觉无限凄楚。
“你就再陪陪我吧!”她央求道。
“没问题。难得你有如此兴致,就算要我陪你坐到星斗满天也无妨。”虽然他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仍然情愿伴着她,只求她开心就好。
“谢谢。”她把脸埋入他厚实的胸膛里。
“不是说想欣赏晚霞吗?”她突兀的举止令他莞尔。“难不成你有神功,能透视过我的身体呀?!”
“等会儿再看,先让我好好地记住你身上的味道。”她闷声道。
“什么味道,汗臭味呀?”他失笑道。
“是教人永难忘怀,独一无二的味道。”
“喔,那到底是种什么样的迷人味道啊,竟让你宁愿少看几眼美丽晚霞,也要努力去汲取呢?”他忍不住促狭道。
“听你的口气似乎挺自恋的。”让她听了颇感好笑。
其实,她根本没那个心思和闲情雅致去观赏任何美景,她只是想找个借口与他单独相处久一点,不想提早回屋里去,毕竟屋子中还有其它的佣人们存在。
其实她早就怀疑齐昀亮家里的佣人们都已被柯琳真收买了,否则又怎敢冒险找来她这个冒牌货呢?
这段日子以来,只要在齐昀亮的面前,佣人们都会识相地改口喊她一声——夫人,从不曾说溜嘴穿帮过,似乎训练有素得令人咋舌啊!
“我才不自恋咧,因为我最爱的不是我自己,而是琳琳你呀!”
“我知道。”岑净的心,痛得快淌血了。
“那你呢?”他忍不住脱口反问道:“在这个世上,你最爱的人是不是我?”
“当然。在这世上……最爱你的绝对是我呀!”她语重心长地回答。
可惜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的啊!
“不是在哄我的?”他欣然追问。
“我愿对天发誓!”更敢剖心表白。
岑净甚至考虑过把自己的眼角膜捐给他,让他早日重见光明。
跟齐昀亮相处得越久,她对他的感情越一发不可收拾。就像是前世欠了他感情债,所以今生必须挖心掏肺地加倍偿还他不可。
她也明白这样的自己很傻,可是人不痴狂枉少年呀!一生中只要曾经竭尽心力地狠狠爱一回,便能了无憾恨啦!
爱过、痴过、追过、盼过……呵,此生就足够了,可以无怨无悔。
第3章(2)
他将她抱坐到他的腿上,由后紧紧搂着她。“你可曾想过自己下辈子想当什么吗?”他突发奇想地问道。
“下辈子?!”唉,她连自己下半辈子会如何都还没思考过呢!
“我觉得做人太辛苦了,若有来生我想要当一只老鹰,凌云壮志地遨游天际,多逍遥自在啊!”他向往道。
“你真希望能变成老鹰吗?”原来看似斯文的他竟有如此傲视天地的雄心,教她略感惊讶。“同样是飞翔于天空中的,为什么你不会想选择化身为其它动物呢?例如白鸽或海鸥?”
“因为老鹰是飞禽类中的强者。”他笑着说。
“而你担心会被欺负,所以才想当万‘鸟’之王?”她打趣道。
“为了要保护最心爱的你,我希望可以变得更强壮一点。”
“原来是为了要保护我呀?!”闻言,她窃喜了下,却仍与他抬杠道:“可是老鹰长得很丑耶,我实在是不感兴趣。”
“喔,那你比较喜欢变成什么?”
“变成……小白兔好了。”她随口道:“比老鹰可爱多啦!”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觉得兔子夫妻比较恩爱咧!”
“恩爱?!”从哪看出来的啊?
他贴着她的耳畔,暧昧道:“因为兔子很会生呀!”
她整个脸都红了。“你好邪恶喔!”脑子尽装些黄色思想。
“咦,你……不喜欢吗?”他坏坏地说,故意一手轻罩住她的胸脯。
“你好讨厌喔!”她娇斥道,两颊彷佛被此刻天边的晚霞给染红了般。
“难怪人家都说女人是善变的。”他佯装无奈道:“我记得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啊,那时候你明明很喜欢我这么做的……”
“别再说了啦!”她已羞得无地自容了。
他爽朗地大笑了起来。“好嘛,我不逗你就是了。”
“亮,你刚刚真可恶!”她捏了下他的手,以示薄惩。
正当他们肆无忌惮地谈情调笑时,岑净忽觉身后有道极冷冽的目光投射而来,于是猛然回头一看,随即如遭雷击般僵住了。
天啊!竟是正牌的齐夫人——柯琳真回来了!
岑净不敢再造次,赶紧跳离齐昀亮的身上,面如死灰。
晚饭后,岑净单独被柯琳真叫去书房密谈。
只见柯琳真不发一语,慢慢地来回踱步着,边走边上下审视着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岑净。而就在岑净以为自己快要不支而晕厥时,柯琳真终于大发慈悲地开了金口。
“你可真入戏呀!”柯琳真冷讽道:“是妄想把假戏演成真的吗?!”
“夫人,我绝对不敢有此非分之想。”岑净立即澄清道,泪眼汪汪。
“少跟我来这一套!”柯琳真嗤之以鼻。“装得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究竟想骗谁呢?别以为可以不声不响就爬上我丈夫的床。”
“我……”自知理亏,岑净顿时哑口无言。
“我不在家的这段期间,你和我丈夫不都是出双入对,成天浓情密意的吗?”家里的佣人们全是她柯琳真的眼线,休想隐瞒她什么事。
“夫人,我绝非有心逾矩的,只是……”岑净明白自己的理由非常薄弱。
“我当初真是看走眼了,没料到你竟是这种扮猪吃老虎的骚货。”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夫人,请你原谅我。”岑净羞愧地掩面低泣。
“哼!该哭的人应该是我吧?!居然引狼入室,平白无故地替自己的丈夫找来个不知羞耻的慰安妇。”柯琳真话说得可难听了。
“对不起……”
“光说对不起有何屁用?!”不痛不痒呀!
“夫人,我实在很抱歉……”岑净甚至自责得跪了下来。
“敢背着我做这种龌龊事,还天真地以为随便演场苦肉计就能了事吗?当我是笨蛋啊?!”柯琳真得理不饶人。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岑净无助地问道,希望可以弥补。
“你愿意答应我任何条件?”
她点头如捣蒜。“只要我做得到,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话可是你说的,事后别翻脸不认帐喔!”
“我保证言出必行。”岑净发誓。
“算你还有良心。”柯琳真勉强接受。“那么,我大人有大量,姑且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可以弥补自己的过错。”
“谢谢夫人。”她感激道。
“先别高兴得太早。”柯琳真不怀好意地提醒道:“如果你做得让我不满意,就只好乖乖等着吃牢饭,而罪名当然是妨碍家庭啰!”
“我知道。”除了认命,她还能怎样。
“这机会我已经给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造化。”柯琳真艳容冰寒。
岑净心如悬旌地抬头仰望着此刻高高在上的齐夫人,像个静候法官宣判刑责的罪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算她识相。柯琳真暗忖,被岑净那副惊弓之鸟的小媳妇模样给取悦了。
“你别那么惶恐。”柯琳真面色一改,笑着说:“其实我要你帮忙的事情非常容易,甚至可说是举手之劳罢了。”
“夫人,请吩咐。”岑净虚弱道。
“照顾我丈夫的事,我看你做得挺得心应手,至于扮演冒牌妻子的角色,你也游刃有余。”她故意顿了下,幸灾乐祸地欣赏岑净已无血色的清秀容颜。
岑净提心吊胆地跪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欸,放轻松点嘛,又不是要送你上断头台。”柯琳真说着风凉话。
“求夫人别再作弄我了。”岑净的心脏快不能负荷。
“好吧,看你一副快吓晕过去的没出息样,我就有话直说吧!”
岑净屏息以待,一颗心几乎要窜上喉头。
“我要你继续照顾齐昀亮。”
“呃?!”岑净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此时亲耳所听到的。
“用不着吃惊。从今以后,你的工作一切照旧。”
“为什么?”岑净都被弄胡涂了。
柯琳真不是很气愤她与齐昀亮过于亲密吗?为什么又允许她再去接近他呢?她葫芦里究竟是卖什么药啊?!
“虽然我很不高兴你跟我丈夫暗通款曲,但是我现在非常需要你的配合。”因为她还有许多计划尚未完成。
“我该怎么跟夫人配合?”惊诧之余,岑净连眼泪都忘记流了。
“很简单,一切如常。”
“你是说……”
“千万别让我丈夫察觉到,我们其实是两个人。”
“你要我继续欺骗亮……我是说,替你隐瞒齐先生?”岑净连忙改口。
“没错。”
“夫人,虽然很冒昧,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岑净终于鼓起勇气。
“什么事?”柯琳真挑眉问道。
“你现在到底还爱不爱齐先生?”
“爱?!”柯琳真忍俊不住,语气轻蔑道:“那种不切实际的抽象东西,应该只有不解人事的小女孩才会在乎吧!就像你这样的笨蛋。”
“你怎么能如此亵渎爱情呢?!”岑净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
“那种吃不饱也穿不暖的废物,有何好希罕的?”她耸耸肩。
“难道你不知道,齐先生他非常地爱你?”
“这我当然知道。”她倒不觉得有什么好高兴的。
“他什么事都替你设想得好好的,你难道就没想过要将心比心地回报他吗?”岑净真是为他叫屈啊。
“哦,听起来,你似乎是在为他抱不平哟!”柯琳真揶揄道:“他要是晓得有人这么维护他,恐怕会感动得痛哭流涕吧!”
“你应该要好好珍惜的,免得有天后悔莫及。”
“啧,说了一大堆废话,你该不是想跟我呛声,证明你比我更懂得如何去爱护我丈夫吧?!”柯琳真没好气道:“岑净小姐,麻烦你搞清楚点自己是什么身分,别妄想要鸠占鹊巢。”
“我没有……”她急欲解释,却一时词穷。
“哼!我现在没那美国时间管你是否有什么不良企图,反正……”
叩、叩、叩!书房的门突然被敲响,紧接而来的是齐昀亮的叫唤声。
“琳琳,你在里面吗?”
“我……”岑净原本反射性地要回答。
“我在。”柯琳真不耐烦地应道,嘴里似乎还细声叨念着橡皮糖、烦人精一类的骂词,压根儿没有与丈夫久别重逢的喜悦。
“你忙完了吗?”他在门外问道。
“有什么事?”
“我们回房间去吧。我刚刚不小心打翻咖啡,身上衣服都弄脏了,想先去洗个澡。你能帮个忙吗?”
“等一下吧!”柯琳真臭着一张脸,翻了翻白眼。
“嗯。”他笑着说。
一分钟过去后——
“喂,还愣在那干嘛?!”柯琳真傲慢道。
“呃?”岑净反应不及。
“还不快去帮那烦人的家伙弄干净。”
“可是……”这种裸裎接触的亲昵举动,她现在不是该尽量避嫌的吗?!
“像这种累人的麻烦事,理所当然该由你代劳啊!怀疑呀?!”
“我以为……夫人离家这么久了,会希望多陪陪齐先生。”她怯声道。
“放心吧,这种繁琐的杂事,我才没兴趣跟你抢着做。”
就当岑净还在犹豫不决时,齐昀亮又开口了。
“琳琳,你现在是不是没空?不然,我自己先回房间去洗澡吧,不吵你了。”也许他真不应该太依赖妻子,而让她无暇做自己想做的事。
触摸着墙壁,他缓缓地向主卧房移动。
一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岑净遂起身追出书房,就怕他会有什么闪失。
这一刻,她根本顾不得柯琳真会如何臆测她对齐昀亮用情究竟有多深,又可以牺牲至何等程度。她心心念念的,唯有他一人而已,再也无暇管其它事了。
如果爱情是片火海,为了齐昀亮,岑净甘心玉石俱焚,即使万劫不复也不怕。果真应验了那句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