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有什么地方配不上他?
“你说过,你不是小孩子,也要我以后都不要管你的事,不是吗?”雷佑桦以她上次说的话堵她。
我不用你管……以后都不用……求求你,再也不要管我……
康柔没有忘记自己是那样子恳求他,面对他的反问,她没法子反驳。
“为什么?”好一会儿后,她还是禁不住问。“对我,你真的一点……一丁点的怜爱也没有吗?”
她也想相信他只是视她为妹妹,也想中断对他的遐想,但是她的记忆不是电脑磁碟,能删除便删除。她也非迟钝愚蠢的人,难道她的感觉真的出错了吗?
他对她的好,确实是出于兄长的关爱之情吗?
“我以为这个话题在那晚已经完结了。”他收起唇畔的笑意,淡淡地说。
“我不明白!到底我有什么地方不够好?当所有人都看得出你心中有我的时候,为什么你偏偏说大家都看错了?”她一个人的感觉也许有误,但难不成其他人也看错了吗?“你真的不为我跟别人约会生气吗?若我说文先生是我的男朋友,你确定你不会嫉妒?”
她不想耍心机,亦清楚这点小把戏并不能瞒骗雷佑桦,但……但当男人陷入嫉妒的漩涡中时,理智其实并不管用,会因为少许的挑拨失去一贯的冷静,倘若他为此动摇,充分说明他的心中有她,他向来平稳的情绪会因为她面临崩溃。
“是这样吗?”他轻描淡写地反问。“他看起来是个很不错的对象,你应该会得到幸福的。”
虽然只有短短一个瞬间的接触,但是他看得出文华乐对她并没有任何不轨的企图,两人刚才有说有笑的情况,足见他们的性格相合,加上其背景,他相信对方能够为康柔遮风挡雨。
最重要的是对方有着他所没有的健康,能够成为她的支柱,代替他好好地保护她。所以,就算现在他的心被嫉妒啃蚀得再厉害,痛楚再剧烈,他也只有笑着送上祝福,断绝她对他最后一丝期盼。
“就这样?”她不敢相信他能以聊天气般无所谓的语气回应。“你觉得他好?就凭刚才的匆匆一瞥?”
“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光。”他接腔。
他当然有调查文华乐的背景,虽没有优渥的家世,但亦是事业有成。只要对方真心待她好,他便放心让她投进别人的怀抱。
“为什么?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我不顾颜面向你告白,为什么你总是不肩一顾?你明明就喜欢我的,那一晚你抱我时是那么的炽热,那会是单纯的欲/望吗?”她都抛弃了自尊,一再乞讨他的情爱,卑微渺小得像一只蚂蚁,任凭心坎碎了又碎,难道他一点也不感动?
“我向你解释过的。”他语气中净是无奈。“我为以前所做的一切令你产生了误会道歉,我真的当你是妹妹……”
“够了!为什么你要撒谎?你明明喜欢我……”她抓住他前臂的力量越来越大,眼眸凝聚了一层水气。
他重重地叹一口气,嗓音却冷冽如冰霜。“小柔,我不喜欢你。”
紧紧抓住他的手蓦地松开了。“你说什么?”
他……不喜欢她?这是他第一次明确地否定了她的认知,狠狠地打碎了她擅自堆砌出来的美好幻想,将一直以来支撑她盲目爱下去的信念炸成碎片!
“我不喜欢你,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就算是将来也不可能有。”他坚定地说:“我一直都不想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我以为经过那晚的错误,你会明白我们是不可能的,可是你太固执了,我不得不挑明了说。”
“所以……那晚你真的是受不了诱惑?换了任何一个女人,你都可以?”
“是的。”他没有任何犹疑。
“就算我跟文先生明天要结婚,你也不可能阻止?!”她嗫曝地再问。
多年的爱恋一下子化为乌有,心坎被掏空的感觉令她顾不得身处人来人往的街道,坚持要问个彻底。
“当然。我为什么要阻止?”他反问她。
“他大我十岁。”以前,他都爱用年龄阻挡她的告白,难道他觉得十岁的差距会比七岁来得好吗?
“这样很好,他是个成熟的人,可以包容你偶尔的任性。”虽然康柔个性随和,可是间或也会有些千金小姐的娇气,他相信文华乐是个能包容她这些小瑕疵的男人。
“尽管他是老板,可是……公司规模并不大,我们在家世上有着明显的差距,说不定他是为了利益才和我一起。”她并非要诋毁文华乐的品格,只是想挑动雷佑桦的情绪。
“这已经不是我应该管的范围了,我又不是你的谁。”他淡笑。“小柔,到底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明白我不喜欢你?”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隐含一丝怒气。
她察觉到他生气,更是不晓得如何回答。
见她不语,他又道:“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我回避你有多辛苦?你是有权喜欢我,可是我也有权不喜欢你。你有没有想过,你硬是塞过来的情感,对我而言是负担?我是顾及两家的关系,不希望因为拒绝你而令气氛陷入僵局,也是顾及康伯父对我家的恩情,不想他的独生爱女颜面有损,可是你却一再逼迫,甚至连色诱都用上了。我承认自制力不足是我的错,不过我也道歉了。我以为那晚的对话能让你明白我们是不可能的,哪知你还是冥顽不灵,你到底想我怎样?”
也许,他早该这样说。反正结果都是一样,为什么要放任她沉迷下去?
他的话,令康柔呆若木鸡。
对,她的情感也许是负累,她以为只要爱得够深、付出得够多,便能融化他那颗如同顽石的心,继而得到他的回应。她不惜献上自己,满心以为用身体可以换来他的怜爱……她明明知道他不领情的,他那晚的回绝是那样的清楚,为什么她还是执迷不悟?
他说得对,她冥顽不灵,迷信拚命地付出便可以得到回报,从没想过她的爱是负担,他是为了顾全她的颜面才没有明确拒绝,还步步进逼,非要得到一个答案才甘心。
就算别人都跟她说,他对她并非无心,那又如何?向来都是她单方面跟别人诉说她觉得如何如何,也许在不知不觉间她加入了许多个人的想法,错误引导别人认同她的结论……
呵,一直都是她独自胡思乱想,硬是将他关爱的行为冠上了喜欢她的名目,擅自认定他对她早已暗生情愫,死不承认他并不喜欢她。
康柔凝望他,希望刚才的对话全是一场梦,她没有苦苦相逼。然而他的神情说明因为她的莽撞,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的友好,他再也不会像以往那般疼爱她,以后就算她遇上困难,他也不可能立刻丢下工作前来帮忙……
不过这样也好,她不知道以什么态度面对他,他的温柔并不属于她,他的关心不带情爱,他的疼爱仅是兄妹情。她连责怪他狡猾的机会也没有,因为他不是为了不破坏平衡点而不承认爱上她,而是……
他真的不爱她。
我不喜欢你,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就算是将来也不可能有。
多么狠绝的一句话,她逼得他必须说出这种没有转圜余地的话语,她用他们脆弱的关系当赌注,结果,她输得很彻底。
她甚至连“失去”也谈不上,因为他不曾属于她。
黑眸不带一丝感情盯着她苍白的脸色,雷佑桦掩去心痛的情绪,遏制将她拥入怀的欲/望。事已至此,他必须完成这场戏,让她从此对他恨之入骨,那么她将来便不会对他惦念不忘。
她要学会忘记他,才能迎接真正的幸福。
“没话要说了吧?我可以走了吗?”他忽地出声,音调比任何一刻都要冷冽,不带丝毫的情感。
碎了一地的心,彷佛被冰封了,她愣住了好几秒,没法子做出任何反应。
“别再跟上来。”他漠然地丢下这一句,迅即旋身离去。
望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她已经没有伸手挽留的勇气。被彻底拒绝的难堪令两脚生了根,过往坚定的信念如今都化为灰烬,一点一滴地随着微风散落四周……
第7章(2)
像要惩罚他的口不对心,几天下来,雷佑桦都感到胸口处隐隐作痛,任凭他吞下多少止痛药,那丝丝的抽痛始终如影随形。
再也忍耐不了,他秘密地前往医院检查。
今时今日的社会,对于名人的各式各样状况都不会放过,只要找到些许的端倪,明天各大小媒体都会以此为重点新闻,他绝不能让记者捕风捉影,要是动摇了银行的业务,那可毁了他多年来的苦心经营。
“雷先生,”医生沉吟了片刻,看着分析报告。“你心脏的情况远比预期恶劣,单靠药物已经不可能减缓你心脏衰竭的情况,要尽快安排做手术,缝合左右心房间隔的缺失,再拖下去,只有换心才可以保住性命。”
雷佑桦平静的神情并没有因为医生的话而有任何的改变,像是从进入诊间的那刻起,他已预知情况会是如此的糟糕。
事实上,自从他十八岁那年因为一次心绞痛入院检查,他便知道自己活不久。他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左右心房的间隔存在一个缺口,该缺口的面积必须做手术才能修补,偏偏他同时缺少凝血因子,也就是说他极有可能在手术的过程中因为大量出血致死。
当时,他根本没有赌命的余地,父母早年因意外离世,家族生意一蹶不振,好不容易藉由康伯父的帮忙才保住,他也不敢依赖对方太多。要是他在那时候倒下,弟妹会如何,年迈的祖母又会如何?
所以他只好靠着药物控制病情,拖延至今已有十年了。
即使现今医学昌明,也没有药物可以补充他不足的凝血因子,就算伤口再细小,他还是可能死在手术台上。
这样的他,哪可能接受康柔的情感?不论他是否做手术,他都注定活得不长久,他们最终的结局就只有死别,与其要她承受永远失去他的痛苦,还不如不曾拥有过。
只是,这么多年来,他始终不忍心割断与她的连系。
他以为半是哄骗、半是逼迫可以让她跟弟弟结婚,偏偏她对他就是死心眼,尽管那夜哭着离开,最后还是对他死心塌地。
我不喜欢你。
他逼迫自己说出违心之论,以最绝情的语气告诉她,无论是哪个时空,他都不会对她抱有男女情爱。
在她身上砍下无形伤痕的同时,他承受的痛比她更甚。
但他能怎么做?跟她开始,然后要她看着他死去?他怎么可能要她承受这样的苦楚!
了解她的固执,所以他只能对她的明示暗示视若无睹,任凭别人如何苦心规劝,他依旧坚持对她只有兄妹情谊,满心以为终有一天她会死心转投他人怀抱。
偏偏,她没有。
因为清楚自己没能力让她幸福一辈子,于是他希望为她找到有这种能力的男人,但是她的心意不曾动摇过,步步进逼得教他失去了理性,将她据为己有,最终只能用上最狠绝的言词,教她对他死心。
“雷先生?”医生眼见他一直不语,于是询问。
“嗯,我在听。”他回过神。“你的意思是不能再拖下去,要尽快做手术,那么成功机率有多少?”
医生翻阅他的病历。“雷先生,我想你本人也很清楚,在基因上,你缺少了凝血因子,虽然症状属于轻微,但在进行心脏手术这类高风险的手术时,是有可能导致大量出血……”
“所以,我死在手术台上的机率比较高?”他平静地问。
“医学上并没有绝对,而且手术过程也较以前缩减了一半,就是说只要能控制出血的情况,成功率是偏高的。”医生就事论事。
“不过真的不能再延误,心房间隔的缺口有增大的趋势,导致心脏加速衰竭。雷先生,你要尽快决定。”
雷佑桦回应要再考虑以后便步出诊间。
他很清楚自己的心脏撑不了多久,最近疼痛的次数、程度都增加了,特别是拒绝了康柔以后,她惨白的容颜不时在眼前浮现,那输掉所有的神情令他呼吸不顺,剌痛由心窝慢慢地向外扩散,好几次教他痛得透不过气。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了?真的跟文华乐交往?抑或回家去?
他知道只要一通电话便能知道她的行踪,但是知道了又如何?他能跟她道歉吗?还是告诉她那些都是谎言?
既然选择了当狠心者的角色,便不要回首是否有别的选择。
偏偏,她哀恸的神情总萦绕心间,一再刺痛他的心。
对于自己正被人尾随毫无所觉,片刻之后雷佑桦走进停车场,坐进车内,好半晌才发动车子离去。
“你确定在医院见到哥哥?”忙碌翻阅文件的雷佑嘉瞄了一眼正在煮海鲜浓汤的男人。
她刚从上海回来,没有怎么休息便忙得不可开交,连回医院拿药的时间也挤不出来,只好请别人代劳。
“当然。”古昊书回答,离开半开放式的厨房,手中多了一只汤匙。“来,试试看。”
她偏首喝下汤汁。“还不错。但他向来很健康,不会拿咖啡当水喝,不烟不酒,好像连感冒也很少,他为什么要去医院?”哥哥忙归忙,但生活比她规律多了,应该不会没事前往医院。
“健康检查?”古昊书端测。“你不要再看文件了,在上海那边忙得还不够吗?难得因为股东大会回来,你看我一下好不好?”
“你还敢说!是谁说要当我的第二助理?结果呢?还不是留在这边。”她轻哼。“我缺了帮手,当然要自己扛下来。”
“对、对,是我不好。”他讨好地环上她的肩头。“你应该多请些劳役助理,千万不要熬坏自己,我会心疼的。”
“哼!”她以手肘顶了顶他的腹部,不让他搂住自己。“健康检查……的确有这个可能,不过我觉得哥哥隐瞒了什么。”
“这是双生子的感应?”他好奇地问。
“谈不上,但就是觉得怪怪的。连小柔离家这么重要的事情他都可以不闻不问,好像什么都在他预期之内……啧!我这个哥哥就是爱隐藏心事,真麻烦!”她以指敲打搁在膝盖上的文件夹。
“别管其他男人的事,我会吃醋。”古昊书附身在她耳畔呢喃,同时吮上她的耳垂。
“你有没有办法查到是怎么一回事?”她没有阻止他的举动,反而伸手拍拍他的头。
“嘉嘉……”她怎么甫回来便给他这么一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