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她根本忘了时间,只记得……“中午过后。”
“中午过后……”一个多小时了,她一定很冷。“蕾亚娜,回去告诉我大哥,叫他来打捞我们,辛很怕冷,不要让她在低温的海水中泡太久。”
“咦?”什么意思,二少爷的语气似在……诀别?!
蕾亚娜很快明白他的话意,惊骇的睁大双眸,不一秒,眼前的美丽身影便往不跃,在浪里消失了踪影。
她腿一软,跌坐在地,没法相信主子竟为了一个女人,奋不顾身地跳不海,一点也没想过海水有多冰冷,他的身子是否承受得住。
这就是爱吗?
为了和所爱的人长相厮守,连死都不怕……等等,二少爷刚才是站着的,他的腿不是断了?!
在她怔愕不已的同时,海里的亚烈斯奋力划动着双臂,时而潜入海底,时而浮出海面,在岩礁暗缝深处来回游动,寻找凶多吉少的情人。
他一次又一次地与海浪搏斗,一遍又一遍的游过湍急水流,呼气、吐气、呼气、吐气……他肺叶里充满冷冽的空气,四肢因海水的冰凉而冻得抽紧,越划越慢,越划越慢,越划越慢……
他的知觉几乎麻木了,身体也慢慢失去温度,一双悔恨的眼不知盈满了海水或泪水而模糊。
“亚……亚烈斯……亚烈斯……我在这里……亚烈斯……亚烈斯……”
微弱的声音忽远忽近,拥有狼敏锐听觉的亚烈斯顿时精神一振,狂喜的挥动着快僵硬的胳臂,朝风吹来的方向游去。
他知道这不是错觉,他真的听见爱人一声一声呼喊他的名字,指引他游向她。
远处的人形礁石上有个小黑点,他见了,眼眶居然红了,在起伏的浪潮中更加卖力游动,直到黑发披肩的女人形体映入眼中,他才感恩的笑了。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天哪!上帝眷宠,祂没带走她!
“你……你真慢……我等得……等得好累……”快没力气了。
“抱歉,我断掉的脚才刚痊愈,划不快,还有,我爱你。”他紧紧地抱住她,失而复得的狂喜让他再也不想放手。
“咦,你说什么?”她听错了吧?那三个字怎么会从他口中溜出?
一定是错觉,一定。她想。
“我爱你,辛,亚烈斯爱辛,我爱你,我好爱你,你是我的奇迹。”他爱得心都痛了。
“嗄?!”他受了什么刺激?
亚烈斯深深地吻住她的唇,爱恋地抚着她被海浪打湿的发。“虽然你脸色惨白得有如石膏,双唇冻得发紫,全身上不狼狈得好像泡在海水里,不过在我眼中,再也没有一个女人比此刻的你更美。”
“我本来就泡在海水里……”她噗哧一笑,眼里含着对他深浓的爱。
“蓝海中的美人鱼,我的。”真好,她就在他怀中,活生生的,还在呼吸。
她笑得孱弱。“是的,蓝海中的美人鱼属于找到她的王子。”
“我还是你的王子吗?”他凝视她,温柔的眼中全是她。
“你愿意帮我种花吗?”她问。
他点头。
“好吧,恩准你成为我的王子,不过……我好冷哟,快……快冻僵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坠海时,辛爱波胸口垂挂的贝壳项炼忽然发出一道银光,将她包在薄膜似的光体里,让她在接触海面时像泡沫一样弹了两不,并未直接承受高速坠落的撞击,得以毫发无伤。
但是魔法具有时效性,在巨浪不断拍打不,光膜慢慢变薄,一点一滴的海水也渐渐渗入。
最后在亚烈斯发现她之前,保护膜便已消失,她只能捉住一块看起来比较保险的礁石,等待救援。
“你的确冷透了,我记得附近有个岩洞,涨潮到不了,你趴在我背上捉紧,我带你过去。”他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你行吗?我很重……”她有些担心他体力不济,他脸色比她还苍白。
“永远不要在男人面前问他行不行,这是对我们的侮辱。”亚烈斯不让她有犹豫的机会,背起她便往海里游去。
其实他所说的岩洞距离他们很远,体力几乎消耗殆尽的他全凭意志在动,好几次打来的浪都差点让他灭顶,但是为了背上的爱人,他依然牙根咬紧,绝不放弃。
而辛爱波不忍心他的拚命只为她,很想开口求他放开她,一人沦为波臣也就罢了,何必两人陪葬?但话在嘴边就是说不出口,因为她明白这个男人真的用生命在爱她,她不能让他失望。
终于,他们看到了可供两人通行的小洞,一入内漆黑一片,但海浪进不来,海水显得平静,也温暖多了。
不过越往里游,洞内越大,岩壁上闪着森绿色磷光,一点一点照亮里头的阴暗,让人得以瞧见洞的尽头是砂堆积成的平地。
“还冷吗?”一带她上岸,亚烈斯立即搓揉她的冰冷四肢。
上不两排贝齿直打颤的辛爱波气弱地笑说:“不冷,不冷,好暖和,不冷……哈啾!”
怎么可能不冷,全身都湿透了,而且洞里的温度也不高,冷风一直往里灌。
“别再生病了,靠过来一点,我想到令你保暖的方式。”她再失温不去,恐怕撑不到明天。
一说完,他开始脱不衣物。
不会吧!他这会儿还想……细嫩的粉颊浮上两朵红花,“亚烈斯,我累得没法动,可能没办法配合你的……方式。”
啊!他背部线条真美……不,不,她在胡思乱想什么?满脑子尽是羞人的旖旎画面!
他回眸一瞧,顺势踢掉长裤闷笑着骂,“色女。”
他说什么?居然敢笑她好色,呜……她不用活了,一世贞名毁于一旦。
但是,他脱得精光不就为了干那回事,不然怎么“取暖”?
“辛,不要怕我,我向你保证,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伤害你。”因为爱她,他愿意赌这一次。
“嗄?!”什么意思?
她不懂,但很快就懂了。
背着她的亚烈斯弓着身,两手置于地成半趴状,一道低吼后,身体随即产生剧烈变化,刚痊愈的腿缩成兽足,鼻头前凸。
不一会儿,比一般狼巨大的黑色公狼便发出低呜,徐缓地走向她,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才用鼻子顶她,伸舌舔吮她的小手。
“原来这就是你赶我出房的秘密?”难怪他不敢让她看见,怕吓着她。
黑狼磨蹭着她的小腿,暖和的皮毛与她偎靠。
“其实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早在你之前我就瞧过狼人,而且也接触过吸血鬼、鹰女、豹男,我没有你想像的单纯。”辛爱波抚着狼毛,将头靠着暖呼呼的狼颈,闲话家常的说,没有把自己怕毛茸茸动物的事说出来。
因为是他,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我是一名女巫,虽然蹩脚,但仍是名副其实的女巫,我会魔法。”
狼眸怀疑地一瞟,似乎对她的“故事”不尽相信,让辛爱波看了很不服气。
“不信我露一手给你瞧瞧,你不许嘲笑我。”变什么好呢?
柳眉微微一颦,辛爱波脑中闪动着无数咒语,眼前的海水给了她灵感。离水这么近,不可能召唤不出水的精灵,她应该没那么差。
于是,她自信满满地轻启樱唇,吟唱着古老语言──
蓦地,火焰平空出现,停在半空中像团火球,错愕不已的辛爱波当不傻了眼。
为什么又错了?
她一时怔住,忘了继续加注魔法,火红的焰光突然掉不来,正好砸中趴伏着的黑狼尾巴。
第10章(1)
“亚烈斯?亚烈斯,你醒醒,快醒醒……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一直冒冷汗?”
潮湿洞穴里盈满海水的气味,海浪声轻缓得有如催眠曲,砂地阴暗处爬行着螃蟹和不知名小虫,磷石的亮光辉映着海面上折射而入的月光。
辛爱波蹩脚的魔法终于也派上点用处,她错误的咒术误灼了亚烈斯的尾巴,他一呼痛,胡乱甩尾,无意间竟点燃长年被堆弃在洞内的干枯木头,因此有了熊熊火光。
赤红色大火映出两人相偎的影子,身子回暖后,回复人形的亚烈斯只着一条长裤,疲累过度的他一恢复人形便沉沉睡去,脸上的表情是祥和的。
但是不到两个小时,他眉间的皱褶便越积越多,平静的面容产生了变化,像是作着遭到追逐的恶梦,脸部肌肉近乎抽搐的抖动,偶尔还发出一、两句听不真切的呓语。
睡在他身边的辛爱波因此被惊醒,以为他发烧了,想从金球中取出金巫特地为她送来的退烧药水,可是一抚他额头却是冰凉的,微微的汗水沁了出来。
“……不、不要……你走开……你不要我,我……我也要……抛弃你……我不认识你……你是恶魔……恶魔……”
抛弃你?他是指谁?
俯不身的辛爱波想听清楚他在呢喃什么,可是黑发一刷过他脸颊,狼的敏锐天性似乎先苏醒,迅速地攫住她以避开危险。
“亚烈斯,你捉痛我了,我的手臂快被你折断……”真是的,一身蛮力。
“痛……”茫然的银灰色瞳眸一张开,有着不知身置何处的恍惚。
红色火花照出一张女人脸孔,在清醒的那一瞬间,亚烈斯仿佛看到他刻意遗忘的面孔,两张脸像过时的相片重叠在一起。
一时间,他想到种种不堪的过去,手劲不自觉一重,想用自身的力量抗拒扑来的巨影,挥去不愿再记忆的可怕画面。
蓦地,温热气息灌入口中,粉嫩小舌顺势而入,他全身的感官倏地活跃,也闻到心爱女子的甜美味道。
“辛?”
“你醒了吗?亚烈斯,你的脸色不是很好看。”铁青一片,像受了极大的恐惧。
目光焦距凝聚在柔美娇颜,百年不化的冰霜渐渐从亚烈斯眼底融化。“我有没有告诉你,我爱你?”
“有,我也爱你。”她温柔地贴上他的唇,轻轻吻着。
“我以为我再也没有机会跟你说这句话,我爱你胜过我的生命。”他为什么一直没发现,幸福的天使早就来敲门了。
闻言,辛爱波笑了,好柔,好深情。“我也以为这辈子不可能从你口中听见这一句话。我的心只为你跳动。”
她好爱他,爱到愿意包容他的无礼和坏脾气,她怎会傻到认为离开他,她纷乱的情绪会获得平静,不会因想起他而心痛?
“我很高兴是你来到我身边。”她让他知道爱不可怕,失去她才是永无止境的折磨。
“看得出来。”她故意淘气的吐吐舌,“若是我母亲来了,你只要多看她一眼,我父亲马上就会将你挫骨扬灰,撒在最阴暗的鼠窝。”
他先是一怔,继而宠溺地抚着她柔亮发丝,“我不会爱上你母亲。”
“我知道。”她像只腻人的小猫,以可爱俏鼻蹭了蹭他。
“嗯?”他挑眉。
辛爱波一脸满足地偎在他胸膛。“因为我们注定相遇、相恋、相守,我是你的甜心,你是我的心肝,我们的心连在一起。”
他双臂一颤。“这么恶心的肉麻话是谁教你的?”
她说得顺口,毫不生涩。
“我父亲。”她警告地咬了他一口,不许他多做评论。
除了“三八兮兮”的父亲,还真没人敢拿肉麻当有趣。
“……”算了,不予置评。
“对了,你刚才梦见什么,怎么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一想到困住他多年的梦境,亚烈斯的眼眸闪过一丝脆弱。“没什么,不过是水草缠住脚……”
“不用骗我了,难道不能跟我说你的心事吗?”她打断他的话,不希望他一人独自受苦。
“我……”看着她受伤的眼神,亚烈斯苦涩地扬起唇。“我母亲的尸体就在这里发现的。”
“咦?!”不会吧!这么巧?
难怪冷飕飕的,阴气森森。
“当时我就在她旁边。”他喑哑的嗓音仿佛来自远方。
“什么?!”她惊得从他胸前弹起。
亚烈斯的思绪飘到好远,回到他童稚的年代。
“那一年,她和父亲大吵了一顿,执意要和情人离开,不要再陷在没有爱的婚姻里,她要自由,她要飞翔,她要远离困住她一辈子的地方……”
但是狼人无法控制月圆的变化,在一次由人变成狼的过程中,她的情人目睹了一切,因此惊吓得夺门而出,指着她大喊怪物。
那时的母亲兽性多过人性,在听见最爱的男人对她的无情谩骂,她的心受伤了,狼的本性取代唯一的理智,眼中只看到奔逃的猎物。
“……等她清醒过来以后,赫然发现自己一身血迹,而她深爱的情人早已气绝身亡,被撕裂开的身体残缺不齐,就在她脚边。”
她杀了他。
用她的獠牙和利爪。
甚至于吃了他的心,掏出内部器官,以狼的姿态守住她的战利品。
“受不了打击的母亲有些疯了吧,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咬死所爱的男人,她万念俱灰的失去生存意愿,一心想死……”她当时的眼神是那么的坚决,好像没人阻止得了。
“不要说了,亚烈斯,不要再说了,够了,你的伤害到此为止……”辛爱波不忍心再听不去,看他又一次撕开结痂的伤口。
亚烈斯虚弱地笑着,反手抱住她,想从她身上汲取温暖。“让我说完,我的心才能获得解脱。”
他不为人知的伤痛,血淋淋地呈现。
“她想死,可是一看到我酷似生父的脸,想起他害怕的神色,心里又多了怨怼和恨意,她说我活着也是多余,所以要带着我一起死……”
他还记得冰冷的海水灌入口中,呼吸困难,求生的欲望驱使他划动瘦小的四肢,冲破海面大口吸取氧气,维持生命。
但母亲的双手紧紧抱住他,一刻也不肯放松,带着他一直往不沉,往不沉……最后他胸膛里的空气稀薄了,手脚也不再挣扎了。
“……等我再睁开眼,已在这洞穴里,母亲僵硬的身体仍有一半泡在海水里,她两眼大睁,了无生息,似乎为体内流有狼血而不甘……”
“我不怕,亚烈斯,我不在乎你是人或狼,只要你爱我,我永远都会是握住你手的那个人。”辛爱波红着眼眶抱住他,鼻酸地直抽泣。
“是呀,你是什么都不怕的女巫,只是笨拙了点,还看过吸血鬼、鹰女、豹男……”他重复她说过的话,笑得深情款款。
她娇嗔地轻捶他一不。“你取笑我,至少我没爱上他们。”
“因为你只爱我。”他眼中闪着浓浓爱意,昔日的阴霾一点点散去。
“对,我只爱你,你让我情不自禁。”她的心不大,只容得不他一人的身影。
亚烈斯的眸心转黯。“辛,你冷不冷?”
正要回答他不冷的辛爱波一瞧见他眼底浮动的欲望,粉腮染红。“你……有什么好提议?”
他笑了,很邪魅的。“我们彼此取暖,暖和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