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没说话了,就算十个表小姐都这样说又有什么关系?!
尚书府里当家作主的可不是那个连欧阳这姓氏都没有的表小姐,而是他。
跟这男人说话,不管说什么都会被驳回来,富锦春知道凭自己这张不够灵巧的嘴,想要说赢他是不可能的,也不再跟他多说,跺了跺脚,冷着一张俏脸说道,“不管是你说还是她说,总之要是真的嫌弃我了,就早早通知我一声,我也不会继续在这里碍你们的眼!”
说罢,她感到生气,又莫名有些委屈,拎起裙摆就往外跑,也不管后头的欧阳祎怎么叫唤,就这样奔出书房冲入夜色里。
欧阳祎本来只是想逗逗她,才会这样她说一句他反驳一句,没想到却把人给气跑了。
唉,以她这单纯率直的个性,真不知道她这些年来到底是怎么在宫里生存的,不过她这气来得突然应该去得也快,等明儿个再去好好解释解释吧!
他失笑的摇了摇头,脑子里有了等明儿个有空再去好好和她解释的念头,也就把多余的心思都先按下,关了门就回到案前打算挑灯夜战。
只是当门关上没多久后,书房对面的回廊木柱后却慢慢的走出了一个身影,柳梳儿眼神阴沉的看向书房,手中的帕子被她绞得快要烂了。
她阴恻恻的望了许久,目前后冷哼了声才慢慢的走向自己住的院子。
幸好她又多留了这一会儿,才看见那富锦春从书房出来,否则还真不知道原来表哥和她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难怪表哥会将这尚书府的权力几乎都放给她了,哼!她还以为表哥是多么洁身自爱的男人,原来也不过如此……
第5章(2)
富锦春跑回了自己的房里,一关上门,连鞋子都没脱就直接扑上了床。
她趴伏在床上,一边低骂着一边揍着枕头出气。
“让你听信小人说话,可恶!”一拳挥出,像是打在那男人的左脸上。
“请了一个宫女回来管家,丢脸是吧!哼!”一拳再挥出,这次她想象着是打在那男人的右脸上。
“可恶!气死人了!”
最后她忿忿的狠狠打着枕头,直到没了力气才将枕头随手扔到一旁,喘着气休息。
富锦春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气什么,只觉得在听完那个表小姐说的话后,心中闷得慌,就像是一块石头压在胸口上一样。
她想,或许是自己病了!
这个想法很快的就获得她的认同,她甚至开始强迫自己去相信,心情才慢慢平静,可这份平静在她开始梳洗后,蓦地注意到自己的帕子不在身上时被彻底打破。
她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发现她自欺欺人的功力果然很不到家。
铜镜虽是模模糊糊的,但已足够看清她的改变。
想到那消失的帕子在谁手中时,镜子里的女人眼神会有说不出的柔和与春意,然而当想到那个男人时,镜子里的女人展露的不安和迷茫,像是在嘲笑着她刚刚的自欺欺人有多么的失败。
而这种种的小细节无不都在残酷的告诉她,她其实早已对那个男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才会为那番话而难
受,不只是怕他看轻她,更是因为她发现两人的差距。
工部尚书……她自嘲的笑笑,这一刻她宁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不过是请她这个大龄宫女管家就有一个表小姐跳出来喊着不妥了,若是他娶她当正室,恐怕就不只如此了吧!
至于当妾或通房什么的,看多宫内妃子争宠情况的她是想都没有想过的。
“唉,原来出宫的日子也没有比较简单啊。”她皱着小脸抱着枕头躺回床上,看着床顶忍不住喃喃自语着。
以前在宫里,见过许多令人心烦难过的事,总觉得那些是宫里才会有的,出了宫之后就好了,肯定什么事情都没有,现在看来是自己太过天真了,难怪那时候她把这想法说出口时清秋她们都在一边笑呢。
她们早就明白了吧,只要有人在的地方,日子就简单不了。她嘟着嘴下了定论,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做人不应该去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不是在宫里时清秋老是提醒她的话吗?看来她是出宫后安逸的日子过久了,忘了自己最应该记住的事了。
以前在宫里有多少姊妹们都对宫里的贵人抱着一颗爱慕之心,就是没有那份心,有些人为了往上爬,也是用尽手段去争去抢。
她那时候都想,她不要那些荣华富贵,也不期望能获得那些贵人的青睐,看多了宫里的手段,她想要的是平静的日子……
只是现在……唉!她轻叹了口气,忍不住苦笑。
大少爷和宫里的贵人们有什么两样?他们都不是她可以拥有的人,那些暧昧那些心动不过都是该舍弃的东西而已……
想到这里,虽然富锦春心头觉得有点闷闷的痛,但她还是装作无事的褪去了衣裳,整了整床铺后躺在床上休息。
只是睡梦中的她不自觉的将手抚上了自己心跳的位置,整个人不安的时缩成了一团。
就算说服了自己不去想,她的心还是诚实的反应了最真实的情绪。
心紧紧地揪着,直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本来以为富锦春很快就会消气的欧阳祎彻底明白自己错了。
早膳还是丰盛美味,她脸上还是那样恭敬有礼的微笑,但就是太恭敬了,令人觉得不对劲,在看到他时她特地后退了一步,以往会大大方方对上他的视线,也因为过于恭敬的低头而不见踪影。
前来用膳的他脚步在她面前停了下,双眼带着一点不悦望着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的就走了过去。
用完早膳,她也没再过来收拾,而是让几个小丫头上来帮忙收拾干净,只因她想和欧阳祎保持距离,也幸好这些小丫头虽然还有些好动,但一般的规矩也学得差不多了,她才能假借放手的名义,将那些事情放给她们去做。
富锦春不去插手管太多其他的事情,就干脆把心力都投注在修整尚书府里的园子还有一些少用的房子里,之前只是大略的整理过,有些地方只是看起来干净,但里头还缺了许多摆设,完全见不得人,她也正好用这当理由躲着他。
而当欧阳祎和富锦春两个人陷入微妙的冷战时,欧阳姗却兴高采烈的拉着柳梳儿到自己的房里,急着打探昨晚两人半夜相处的情况。
柳梳儿早就知道欧阳姗会问了,能够忍一个早上就算了不起了,所以就拿准备好的答案来回复她。
其实昨天晚上她考虑过,到底是要将欧阳祎对她没有半点心思的事情老实托出,或者是说谎表示欧阳祎对她略有好感?
但她想了想,前者或许能博取到欧阳姗的同情,但是除此之外却一点用处都没有。至于后者,或许可以让她在这番谎言下,对她以后的一些作为达到推波助澜的效果。
想了一晚上,她已有了决定,这时候她已经换好了该有的表情,语气羞涩的说着,“昨儿个表哥他……”
“我大哥怎么了?”欧阳姗激动又急促的问着。
“他称赞了我的手艺,还说怕我以后太过劳累,让我别再忙了,然后我就……”她抬眼看了看欧阳姗,又故作害羞的呐呐低语,“就先回房了。”
欧阳姗本来还期待着两个人会象话本一样来个花前月下,谁知道却是这样平淡的收场,脸上难掩失望之意,“就这样?你怎么就这样回房了呢?”
她想听到的可不是这样的内容啊!就这个样子能扳倒富锦春那女人吗?!她心中暗忖。
柳梳儿心中也有许多的抱怨。什么叫做就这样?她一个黄花大闺女的,就算心中有许多算计,也总不能在男人什么都没说的时候就不要脸的自荐枕席吧?!
两个人心中都有些埋怨,但还是要为了她们的目的而保持良好的谈话气氛。
所以柳梳儿没有表达出不满,而是咬了咬唇,小脸略微苍白的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容易受人非议,表哥这是为我好呢,我怎么能不知羞耻的继续待在那里?更何况表哥昨夜还在忙呢,我不能帮他分忧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么还能耽误了表哥的时间。”
一番话说得有理,又点出欧阳祎是为了她的名声好才让她离开,也说明了她是有心无力,总不能在人家忙的时候坐在那里碍眼。
欧阳姗点了点头,“这倒也是,无妨,反正来日方长嘛。”
柳梳儿没接这个话尾,反而有些迟疑的看着她,“不过昨儿个……我好像看见锦春姑娘提着茶水在外头张望,也不知道……”
柳梳儿昨天见到富锦春从欧阳祎的书房里跑出来后,又想到她进书房时有见到个茶壶,自然猜想富锦春是在她之前就已经到书房了,只是昨晚为什么会没在书房里见到人她却不明白。
但是不明白也无所谓,反正这消息能让本来就已经对富锦春够不满的欧阳姗更生气。
这水越混,她就越容易从中得利吧!
看着欧阳姗先是惊愕然后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怯怯的低下头,唇角却微微的勾起,轻声的说出自己的推测,火上浇油,“都大半夜的,锦春姑娘怎么还自己去送茶水啊……该不会……是特地去找表哥的吧?”
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让欧阳姗气得连道别都没说就直接冲出了房门。
她这时候哪管得了其他,只想赶紧找到大哥好好的问问,这三更半夜的,那富锦春找他到底是有什么事儿!
至于欧阳祎是否会回答她这无理取闹的问题,她现在已经无法去考虑了。
她看人走远了,才悠哉的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轻轻地叹了一口。
水眸里依旧闪动着点点波光,却早已看不见半分的柔弱,只有满眼的算计。
欧阳姗气呼呼的想找欧阳祎追问,但可惜的是欧阳祎这个大忙人还是让她几乎苦等了大半天才等到人。
“大哥,你和那富锦春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她大半夜的给你添茶送水的?是不是真的有这回事啊?”
欧阳祎一回家,才刚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连茶水都没喝上一口就被她给拉到一边去追问,他本来就冷淡的神色添了几许的不耐烦,声音也冷上许多。
“你这样急急忙忙的就是要问我这种事?”
欧阳姗也多少感觉到大哥的淡淡怒气,瑟缩了下,还是鼓着勇气开口说道,“大哥,我这不是关心你嘛!这大半夜的她不睡觉还跑去送什么茶水,这摆明就是有问题嘛!也不想想都已经那么晚了还喝什么茶啊?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企图。”说到最后她忍不住把心中的猜测全都化成了言语,嘟嘟囔囔的含在嘴里又说了几旬,最后才在欧阳祎含怒的眼神下消音。
欧阳祎冷冷的看着她,语气淡淡的说着,“所以呢?这就是你等了我半天要说的要紧事?”
欧阳姗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神色,忍不住又退了一步,但话却是不敢再说了。
“这话,我只说一次,以后好好的练练一个闺阁女子该学的东西,少学那些村里妇人整天说长道短的习性,免得挂着尚书府小姐的头衔都拿不出手,这丢的不只是我的人,更是丢你自己的面子。”
“大哥!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欧阳姗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欧阳祎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怎么说你了?我说了你什么了?这样就觉得不高兴了?那你刚刚说的又是什么话?猜测?听说?就可以这样诬蔑他人的清白?”
欧阳姗楞在当场,嗫嚅着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欧阳祎一看就知道她没有半点悔意,知道再说也没用,于是挥了挥手,让她离开。
“走吧!回自己房里去,以后少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若再让我听到一次……”
他话语未竟,但是那威胁之意却无比的明显。
欧阳姗抖了下身子,心中即使不甘,也只能头也不回的跑走。
等人走远了,他才深深的吐了口气,心中的郁闷感似乎也消散了一些,沉默了许久后,他才忍不住喃喃着,“好一番大道理,只是那有着企图和不解心思的是谁还说不得准呢……”
第6章(1)
一个平常不大使性子的女人一旦开始使起性子来能够持续多久?
欧阳祎之前不明白,现在终于明白了。
他之前以为她不过是一时生气,根本大错特错,他看着一脸正经的在帮他收拾衣物的富锦春,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的推论错误。
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一点无奈的神情,如果现在再不好好的把话给说开,等他这次巡完河防回来,她或许就躲得更远了。
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这几天他已经试过很多次了,只有吩咐她做事她才会简单回应个几句,但只要跟工作无关,她不是当作没听见就是沉默到底。
他走到她的身旁,从她手中将她准备放进箱笼里的熏香给拿走,“好了,不是说了简单收拾就好了,这又用不到。”
富锦春瞪着被他拿走的熏香,忍不住撇了撇嘴,“外面可不比府里,也不知道干不干净,点一点熏香,能驱驱虫子。”
他将东西放回原来的地方,“这次去巡河防,每天早起晚归的,有地方睡就行了,哪还有那些讲究,带这些东西也没太多用处。”
富锦春被说服了,也就不再去拿那个熏香,然后又拿起一边早已折好的几套衣服打算往里头放。
欧阳祎轻咳了声,“别放那些新做的衣裳了,拿几套旧棉布衣裳就行了……”
她这次把衣服重重的放下,回头瞪着他,“大少爷,你可是个尚书,怎么能连套体面衣裳都没得穿?别人若知道会怎么说我呢?!”她还不是希望他穿的舒适!
她想板着脸摆出冷淡神色,却忍不住气得磨牙,眼睛里像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他看了只觉得可爱得有些好笑。
看着她发火也算是他最近培养的不良嗜好之一,谁教她不和他说话,他也只能激怒她引起注意。
富锦春看他露出浅浅的微笑却不出声,更加恼怒,口气呛辣的质问他,“笑什么?!”
欧阳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着,“终于肯和我好好说话了?”
她抿紧唇,哼了几声,才不甘不愿的说:“少爷言重了,我不过是个来帮忙管家的大龄宫女,怎么敢不和少爷好好说话呢?”
“平常看你也不是太小心眼的人,怎么这回计较起那些话?”这也是欧阳祎不解的地方。
“谁小心眼了。”她嘟囔着抱怨,“我不过是个请来管家的宫女,怎么能小心眼呢。”
“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还说没有小心眼?”欧阳祎好笑的站到她面前一步远的地方,“以前没听你把宫女什么的挂在嘴边,这些日子倒是说个不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