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儿子将矛头转向自己,马凤也不好再沉默,瞪了实在毫无担当的丈夫一眼,才开口道:
“原因很简单,还不是看人家姑娘家花容月貌——”
“夫人,你可别冤枉我啊!我根本连对方是何模样都没瞧过,在儿子面前你不要诬赖我!”单仁福急急打断妻子的话,替自己喊冤。
“爹,您说您连对方瞧都没瞧过,居然就将人给娶进门?”闻言,单翼臣目光凶狠的瞪视父亲。
“嘿……”单仁福仍是傻笑。
“理由,给我理由,否则我马上把人赶出单家。”他目光一沉,耐性尽失的警告。
“儿子,别动怒,娘告诉你原由。”马凤看着向自己求救的丈夫,微笑的对儿子招招手。
单翼臣深吸一口气,来到母亲身旁的位置坐下,马凤这才将老爱做善事、却又不知该如何收尾的丈夫这次收人的理由缓缓道出。
听完母亲的叙述,单翼臣简直不敢相信!他火冒三丈的起身,走至一脸心虚的父亲面前。
“您这老糊涂,单单为了想帮上官府度过这次的生意危机,就把人家的女儿收进房?!”他说着,先叹了口气,才又道:“爹,您想做善事,儿子几时阻止过?但请您在做善事之前,先想清楚,不要老是做完善事后还惹来一身腥。”他极力想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他并不想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但这并不容易。这次父亲的行为实在是太离谱,简直和那些花钱买小妾的有钱大爷没两样。
“当初我会提出这要求,纯粹是开个小玩笑,我也料不到这上官兄竟会当真一口允了婚事。”单仁福苦恼的说。
“怕对方认真,一开始您就不该提。后来您何以没有向对方解释清楚?”
“呃……”单仁福又支吾着。
“爹。”单翼臣脸色沉了下来。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发火的前兆。
“唉!还不是你爹看上官兄表现得很热络,为了自己的颜面,他当然不敢把说出口的话收回来。”马凤十分了解儿子的脾气,遂替丈夫解释。
没办法,她这个心地善良的丈夫,正是出外一条龙、在家一只虫的标准典范。
“娘,您也就由得爹胡来吗?倘若我没有及时赶回来,您当真要眼睁睁看着爹和新人拜堂?”单翼臣有时真搞不懂娘心里在想什么。
就算娘的度量再大,也不该一再容忍爹三番两次将人娶进门。
自古以来,有哪些妻妾成群的家庭是和乐融融来着?兰姨和桂姨之所以不争不抢,是因为她们心存感激,又因心里早有难忘之人,娘才能和她们相处融洽。
而谁能保证这次爹收进门的上官大小姐,真能和爹的三位妻妾相安无事?
不,这绝对不可能。单翼臣十分肯定对方是为他父亲的钱而来,否则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岂肯嫁给一个足以当她父亲的老人为妾!
“翼臣,你心里也明白,你爹通常都是做个样子,他从来不曾背叛过娘,他是个好丈夫,你不能因为他管不住自己想行善的心就责怪你爹。”马凤缓缓说道,接着和一旁的丈夫相视一笑。
“夫人。”单仁福一阵动容,握住妻子的手,心里很是安慰,还是和他结发三十年的妻子最了解他。
见两人又要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了,单翼臣感到十分无奈。
他很高兴爹娘至今感情仍然这么好,但是他这儿子还站在他们面前,当下事情也还未解决,这两人想燕好,也必须先把事情交代清楚,否则甭想藉此打发他走人。
“两位长辈,您们的儿子还在等您们把话说清楚,不要想打马虎眼。”他没好气的提醒道。
彼此浓情相望的老夫老妻这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单仁福清了清喉咙,连忙移开视线,马凤更是面有羞色地怒视了坏事的儿子一眼。
单翼臣则若无其事般地耸耸肩,虽然心里很感抱歉,然而谈正事要紧。
“唉!翼臣,你打算要爹怎么做,你直说吧。”单仁福最后还是决定尊重儿子的意思。
“倘若我要爹把人送回上官府呢?”他很干脆的说出本意。
“这……”单仁福不反对,这新人他也是迫于开不了口拒绝,才勉强同意迎娶的。
“行不通。翼臣,新人花轿都已抬进门,岂能坐回头轿。你有没有替上官小姐的将来想过?一个姑娘家的名节是何等重要,你把她退回去,等于是直接逼她走上绝路,这件事不能这么胡来。”马凤第一个反对。
一个会为了钱出卖自己终身的女子,会重视自己的名节吗?
单翼臣在心里暗自嘲讽道,但没有对母亲说出他心里的想法。
“娘,您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上官小姐是个贪求荣华富贵的人,她一进门,肯定会将咱们这个和谐的家闹得片刻不得安宁。”单翼臣决定还是先让母亲知道,要提防这上官小姐才行。
“不会吧?兰玉和桂芳不也待得很好吗?”单仁福是最先让儿子这番话吓白脸的人。
“这上官小姐毕竟不是兰姨和桂姨,爹。”单翼臣特别提醒。
父亲老是做事不经考虑,是该好好吓吓他了。
“呃,娘子,你说儿子的话有没有可能?”单仁福转向自己最信任的妻子求助。
马凤没有回答丈夫的话,反而对着儿子颔首道:
“你想怎么去证实这一点娘不会阻止,但是,你要记住一点,凡事适可而止,可不要太过分了。”
身为当家主母,她岂会不知儿子心中作何打算。为了单家未来和乐的日子,她自是不会阻止儿子做他认为该做的事。
希望那上官小姐能通过儿子的试探,那么她会很高兴的欢迎她成为单家的一分子。
征求过母亲的同意后,单翼臣转向父亲,坚决说道:
“爹,我这么做可不代表已经同意你再纳妾,将来就算把人留了下来,她也不会是爹的第三姨太,您最好清楚这一点。”
单仁福怔然,不太明白儿子话中之意。那上官小姐是否要留下来,他这当事人是不怎么在意啦,倒是儿子看来比他还重视哩。
看父亲这呆样,单翼臣心里明白,父亲八成是将他自己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了。
“总之这上官小姐不会是爹的第三姨太,倘若爹还想留着老命,看着儿子我娶妻生子,就不要再忘了自己许过的誓言。”说完,单翼臣向母亲示意后,便转身离开主房。
他才走出主房,房里随即传来他父亲恍然大悟的叫声。
“啊!我竟然忘了我曾拿自己的老命去发誓不再纳妾的这件事。夫人,你说这下该怎么办才好?你快想想办法!我们就这么个儿子,我还要看着儿子娶妻生子,我不想死啊!”
听着父亲激动的言语,单翼臣嘴角拉开一道笑弧。有他这儿子在,他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破坏这个家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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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你为什么不对咱们儿子说实话?”单老爷在确定儿子离开后,立刻愁眉苦脸的对一旁的妻子马凤抱怨道。
“我说的不就是实话吗?”马凤看着苦着脸的丈夫,嘴角挂着一抹笑。
“夫人。”单仁福表情相当无奈。
当年他之所以会将兰玉和桂芳收进门,全是他这好娘子的提议,他这当家主事者不过是遵照妻子的意思去做而已,却被儿子看成是个只知行善、不知动脑的老糊涂;几年下来,他可也是很委屈的。
“老爷,您认为现在是说实话的时候吗?若是这会儿教咱们儿子知道这次的婚礼是为他而办,这次的新嫁娘是为他迎娶,你认为翼臣心中会做何感想?”为了这件事,她已经构思了许久,自然不能在这一刻功败垂成。
“你也不能因为怕儿子生气,就硬要我承担这件事啊。”单仁福免不了替自己抱屈。
这件事明明是妻子的提议,说什么要藉此喜事的消息,逼长年在外流浪、不知返乡的儿子回来。
这会儿儿子是如她所愿的回来了,可却也挟带着风暴回来:儿子那不怒而威的眼神,连他这做父亲的看了,都不免一阵胆战心惊呢。
“不对儿子说是你要再纳妾,儿子会回来阻止吗?你想想看,倘若现在让儿子得知实情,他恐怕会气得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这是你所希望的结果吗?”马凤问道。
好不容易才把儿子拐骗回来,说什么她都不会再让儿子出去游山玩水了。
既然儿子生性爱流浪,她就替他娶房媳妇,让他想走也走不了。
“我当然不希望。可是你明明清楚我发过誓不再纳妾,这回——”倘若不是儿子的提醒,他还真忘了有这一回事呢。
“这回又不是你纳妾,你紧张个什么劲!”马凤没好气的说。
“可是适才在大厅上,我差点和新人拜堂呢。”单仁福想到这一点,心跳一度停了下来。
适才那一刻,若非儿子及时赶回来,这拜堂仪式还当真要完成了呢。
所幸儿子赶在最后一刻回来阻止,否则他这条老命可能就要被这对母子给害死了。
“放心,我早就将一切安排妥当了。儿子一进城,就已经有下人先回来通报了,你以为我舍得让你先我而去吗?老爷。”马凤语气十分温柔的说,
妻子的最后这句话,令单仁福不由得又是老脸赧红。他这一生就是栽在他这个既聪慧又温柔的妻子身上,一路走来,倒也无怨无悔。
“可是你瞧咱们儿子的反应如此激烈,这件事当真可以成功吗?”单仁福不免担心道。
“所以接下来就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去发展了。”马凤耸耸肩回道。
这件事会不会成功,恐怕只有老天爷知道吧。
她仅是替儿子把媳妇娶进门,至于他们两人是否能系上姻缘线,就看他们有没有这缘分了。
“万一儿子根本不喜欢这上官小姐,你说要如何是好?”妻子的话令单仁福更忧心忡忡。
“倘若儿子当真不喜欢上官小姐,那么我不会勉强他。”马凤心中早有主意。
强摘的瓜不甜,强求的姻缘不圆,这道理她懂,是以若是当真勉强不来,她会另作打算。
“可是……”
“甭可是了。老爷,你现在要做的事,是好好配合我的计画,可别一个不小心,在儿子面前露出口风。怕我直接要你对上官小姐的一生负责,我相信为了你这条老命,你会特别小心吧?”马凤似真似假的要胁道。
“我当然会特别小心。就不知咱们的儿子究竟打算怎么做。”单仁福免不了好奇。
马凤不置可否的耸耸肩。无论儿子打算怎么做,她都不会阻止,只要儿子肯去接近上官小姐,她的计画就算成功一半了。
思及此,马凤脸上不由得露出愉悦的笑容,心想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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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新房里一片沉寂。看着桌上绘有龙凤彩饰的大红花烛,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燃烧殆尽,小乐忍不住纳闷的走至新房的窗口前,对外一瞧,就见外头一片日月无光,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今儿个不是新人进门的大好日子吗?何以外头竟一片寂静无声、冷冷清清的?
“小乐?”
“大小姐,这单府的人好像全熄灯睡觉了吧。”小乐关好窗,走回大小姐的身边。
“是吗?现在是什时候辰了?”喜儿讶问。
“我也不清楚,不过肯定是很晚了,桌上的花烛都快烧完了。大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单老爷将你迎娶进门,却连新房也不进,太奇怪了吧。”小乐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你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吧,小乐。”喜儿动了动身子,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坐了多久。
但以身体的酸痛感来判断,肯定已坐了好些时候。
“我不要紧,大小姐。倒是你,还是先把这身累赘的装扮卸下,单老爷今天晚上应该是不会来了。”小乐忍着疲惫,上前想服侍喜儿更衣。
“我自己来,小乐。”喜儿摇头,她还不习惯让人服侍。
更何况她把小乐带来,并不是要小乐服侍她。
“大小姐,你说这是什么话!我是你的丫鬟,当然要伺候你更衣。”小乐语气十分不悦的斥道。
“小乐。”喜儿发出无奈的叫声,试着阻止小乐。
但依小乐强硬的态度,以及她出奇大的力气,喜儿最后只好无可奈何的被褪去了一身累赘的装扮。
“瞧,这样可轻松多了吧?”小乐大功告成的拍拍手道。
“你也累了吧,小乐。既然单老爷今晚不会来,你上来休息吧。”喜儿拍拍自己身旁的喜床。
“大小姐,真的可以吗?”小乐询问,渴望的看着喜床。
空等了一晚,虽然只是站着,但也是很累人哪。
喜儿笑着点点头,伸手拉着小乐一起躺下来,并轻吁了一口气。
“小乐,其实单老爷没进新房,反而令我松了好大一口气。你知道吗?坐在喜床上,头盖着巾帕,就这样等着单老爷,却不知道单老爷什么时候会来,这一段时间我心里好害怕。”硬撑了好久,喜儿紧绷的心情这会儿才稍稍放松下来。
“喜——啊!对不起,大小姐。”
“不要紧,小乐,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你不必这么紧张。”喜儿不在意的挥手道。
“你、你真的要这样嫁给单老爷吗?大小姐。”小乐忧心的说。
“我人都在单家了,你想我还能有其他选择吗?”喜儿撇撇嘴回道。
就算她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但为了仍在上官府遭软禁的娘,她没有别条路可走。
“可是今天单老爷没进新房,不表示他永远不会进来。难道你当真要和单老爷行房?”小乐替她感到忿忿不平。
喜儿打小至大就没有过过好日子,何以还要被迫嫁给一个已可以当她父亲的男人?
老天爷待她未免太不公平了。
喜儿眼中含着泪意,颤抖地深吸了口气,没有回答小乐的问题。
她心里何尝没想过这个问题,然而心里的不甘,即使是大声说了出来,也于事无补。
既然她已选择了这条路,就不允许再回头,当下她只能乞求上天垂怜,让她在单家未来的日子能平顺度过。
他只盼单老爷是个大好人,希望总有一天她能将娘从上官府救出来。
心里抱着如此的期望,喜儿望着喜床上方的喜帐,一夜无眠。
而将问题扔给她的小乐,这会儿却已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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