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司马如风给了晏生一个眼神,晏生便退出破屋,到附近查看,不一会的时间,就见他脸色凝重的回来,沉声说:“在山坡下发现了另一个人,死了,且双腿和门口那人一样,被人斩断……”
这讯息让司马如风心一沉,尚未说话,就听见门外传来喧闹声,一片火光映入眼帘,没多久,门外就出现了一票人。
司马如风一眼就认出和官兵走在前头的便是稍早他遇见的那两位大婶,但她们畏缩着,对一旁的官兵说:“就、就是那个男的,他动作好快,且脸色好吓人,就像、像是妖……啊——”
话还未说完,其中一人已看见门口的尸体,尖喊出声。
这一喊,众人也看见倒卧在门口的死尸,不约而同的倒抽一口气,吓得频频后退,就连带头的捕快也忍不住退了几步,惊吓的吞了口唾沫后,才颤抖的喊着——
“来、来人呀!快!快将这三个人给杀了!”
“司马将军,真是对不住,这些饭桶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您大驾本村,还将你们当成杀人犯,对你们动粗……是属下教导无方,请将军见谅。”
抹着额上的汗水,当地的县令宋丰不停的对眼前这堪称翼国有史以来最英勇的护国大将军赔不是,就怕他在王上面前参他一本,到时丢官事小,就怕他连这条小命都保不住。
司马如风态度一如刚进屋,脸色依旧严峻冷然,睨着跪在地上,不断对他道歉的宋县令,沉默许久,才淡声说:“你的确是教导无方,但这不关你的事,起来说话。”
在破屋时,一票官兵不分青红皂白,连问都没问,就把他们三人当成杀人犯,伙同村民,就要对他们动用私刑,持着刀剑便朝他们杀来。
当然,一群乌合之众自然是打不过他和晏生,但他们身旁还有个海凌,她已受到太多惊吓,为了不让她更害怕,他才会直接表明自己的身分。
但那群人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太过害怕,压根就不信,甚至还有人嚷着别听他的话,这是他使的幻术,逼得他不得不打退几个人,最后这群人知道打不过他们,竟吓得落荒而逃。
等他们回到村庄,宋丰已集结村民和衙门所有兵力等着他们,若不是宋丰还有点眼力,认出他那御赐的将军令,否则两方免不了再次大打出手。
闻言,宋丰总算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多谢将军大量。”
“别高兴得太早,我不追究他们认不出我身上的将军令,但你的属下未查清事情始末便想动用私刑,这点你该如何解释?”
这话让才松了口气的宋丰一颗心再次提到喉头,战战兢兢道:“这……将军,这其实也不能怪他们,他们反应会如此激动,是因为——”
他话还未说完,大厅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打断两人的谈话。
司马如风皱起眉,起身快步往大厅走去,人还未到,耳旁已传来一阵争吵声。
“你快说!那两个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我、我真的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怎么可能其它人都死了,就你一个人活着,你还什么都不知道?!你少骗人!还是说,杀死他们的就是你?!”
“不是,不是我!”
被人团团围在中央的海凌一脸惊惶,拚命想解释自己并非杀人凶手,然而村民们却像是早已认定凶手是她,群起而攻,不停的逼问她,将她逼至墙角。
司马如风一到大厅,便看见海凌那无助又害怕的模样,这情形让他双眉倏地聚拢,沉声喊道:“这是在做什么”
这一喊,众人全噤了声,快步让出一条路,让他前行。
“司马大哥……”海凌一见到他,马上揪住了他的衣角,惊惶失色的躲在他身后。
“晏生呢?我不是吩咐他守在你身边?”她那吓得苍白的小脸让他俊颜沉下,语气冰寒。
眨着无辜的双眸,她环顾着那些像是会将她生吞活剥的村民,怯怯的说:“他们……他们没人敢搬尸体,晏大哥只好去帮忙……”
没想到晏大哥前脚一走,原本窃窃私语的村民们竟突然变得凶神恶煞,将她围了起来,逼她承认她就是杀死那两人的览手……
她一直以为人类都是和善的,至少在船上的所有人对她都很好、很疼惜她,直到今日她才知道,并非人人都是如此,如同那想欺侮她的两个男人,如同此时瞪视着她,将她当成杀人凶手的村民……
这莫名其妙的恶意让她无法招架也不知该如何捍卫自己,只能躲在司马如风身后,寻求他的保护,因为她知道,只要有他在,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再怕。
眯起黑眸,司马如风一一扫视噤若寒蝉的众人,沉声说:“你们有什么问题要问?直接问我。”
海凌今日已经够凄惨了,破损的衣物未换,就连身上的伤口、淤痕也未处理,便跟着他们来到县衙说明情况,现在又被一群无知的村民逼迫,吓得小脸惨白。这模样看在他眼里、心里,已够烦躁的情绪更加不悦,想也未想,便将她护在身后,为她挡下那些排斥狰狞的目光。
此一时彼一时,这会儿所有人都已知道司马如风的身分,谁也不敢造次,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在一阵七嘴八舌的互相推卸下,大伙拱出村长,要他当代表。
“村长,你去!这村子你最大,你快去说明。”
“村长,这关系着咱们村庄的生死,你别退缩,赶紧去说!”
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催促着,村长只好硬着头皮走出来面对司马如风。
“将军大人,是这样的……”看着那张宛如冰雕般冷凝的脸庞,他双腿微软,颤声道:“这、这姑娘说……说她没见着是谁杀了那两名通缉犯,可、可这说不过去呀!在场就……就只有他们三个人,没道理那凶手杀了那两人,却放过她,这、这怎么都不合理呀……”
“不合理?”黑眸倏寒,司马如风冷声问:“你的意思是,那凶手应该连她都杀了?”
被这么一记眼神瞪来,村长已软的双腿更软了,还得靠身后的村民们支撑着,才没丢脸的倒下。
吞了吞口水,他连忙摇头,“不不!我不是这意思,只不过……这、这这这事确实有古怪,因为、因为咱们这村子五年前……也、也曾经发生过类似的命案,尸体都是……都是没有双腿,而且遇上那凶手的人没有安然无恙的。”
五年前?
这时间点让司马如风心里闪过一丝疑虑,思索着,许久才又问:“五年前没查出犯人是谁?”
听见这问题,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村长叹了口气,小声的说:“查不出的,因为杀人的……是妖怪。”
第5章(1)
“嘶——好痛……”
捂着刺痛的嘴角,海凌缩着肩膀,反射性的躲开那让她疼痛的罪魁祸首。
“回来!”罪魁祸首沉下脸,冷声道。
扁着小嘴,她可怜兮兮的说:“能不能不要?”
“如果你想继续痛,那就不用抹。”
“可我觉得……不抹没事,抹了反而比较痛耶……”她小声的说。
闻言,司马如风眯起眼,周遭的气温骤降。
海凌马上感受到一股冷风袭来,识相的放下捂住嘴儿的小手,请求道:“我、我抹就是了,但……能不能轻一点?”
他没说话,而是默默的继续手上动作,为她那红肿破皮的双唇抹上药,又拿来药酒,为她推去手上的淤青。
“呜哇——好痛!真的好痛……”那疼痛比方才替嘴唇上药时还要痛上几分,痛得她哇哇大叫,扭着身子,拚命想躲。“不要……我不要了……拜托……”
尽管海凌苦苦哀求,他也不放,但他放轻了手劲,缓缓的推着。
或许是感觉到他的“放水”,她不再哇哇大叫,而是忍着痛楚,直到他将手上的药酒递给她。“照着做,把所有我看得见的淤痕全都推散。”
“全部?!”那她岂不就痛死了……
“有问题?”
一记冷眸扫来,海凌只能默默将那个“有”字吞下肚,委屈的说:“没……”
在他的瞪视下,她乖乖的拿起药酒,往手臂上那呈现五指形状的黑青揉去,边揉,那绝美的小脸也皱起一团,暗暗叫苦。
见她乖乖照做,司马如风这才起身,收拾好桌面上的药瓶子,就准备离去。
“司马大哥!”在他走出门之前,海凌叫住了他。
他停下脚步,却没回身,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等着。
他那反应,让海凌更加笃定心里的想法,皱起秀鼻,好一会儿,她才低声问:“你……在生我的气吗?”
司马如风依旧沉默,过了半晌,才道“晚了,早点休息。”
“等等……哎呀——”海凌见他要走,心一急便直接由床榻跳下,想拦住他,没想到人没拦住,自个儿倒是直接扑倒在地。
那声惨叫让司马如风双眉倏拧,旋过身,一看见趴到在地的海凌,心中那根绷了一日的弦帕的一声,蓦地断裂。
他来到她面前,将她抱起,往床上扔去,怒喊,“该死!你为什么就是不能乖乖听话、为什么老爱惹麻烦?!你该死的是嫌自己身上的伤不够多是不是?!”
没料到一向冷然的司马如风会突然发怒大喊,海凌吓到了,水眸微瞠,傻傻的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反应。
“为什么不回答?!”见她还一脸无辜,司马如风感到胸口的气闷更甚,低声又吼,“要你别乱跑,为什么就是不听?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生了张什么样的脸、知不知道你是个女人?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没找到你,要是那两个人没死,你会发生什么事?!
“你这蠢女人!给我听着,我是迫不得已才暂时收留你,只是暂时,你不是我的谁,我没义务保护你!想要活命,就得学着顾好自己,别再给我添麻烦!”
这股气,梗在他胸口许久,打从知道她不见,便一直闷着,无处宣泄,最后人虽然找着了,但却弄得浑身是伤、一身狼狈,还差点就被……总之,今日一天,不只她受尽折磨,他的心一直悬着,情绪也濒临爆发。
好不容易事情告一段落,能够让她好好休息,她却又不听话,明明受了伤、吓得小脸发白,却不肯听话休息,非得招惹他,让他那股无处宣泄的闷气涨满胸口。
在看见她又在自己已遍体鳞伤的身上增添一道血痕,他再也忍不住了,所有的担心、不满全数爆发,对着她劈头便骂。
他以为只要骂过,将梗在心中的闷气全数发泄后,他便会舒坦些,岂料一看见眼前小女人眼角滑下泪,他的心竟再次感到气愤。
“你哭什么哭?!”烦躁的瞪着那张泪水满布的小脸,司马如风粗声吼着。
他很火,从没这么恼火过,因为她那一滴一滴滑落的泪他无法止住,甚至……
让她哭得更凶。
“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司马大哥……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听话,你不要……呜,不要不理我,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我、我保证以后我会乖乖听话,呜……我说真的,你别生气了……”
比起被那两个坏人欺侮,她更怕司马如风不理她,那心痛的感觉比身上的伤口还要痛上万分,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就是不要他不理她……
“你——”盯着她那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傻气模样,他纵使心里还有火,也让她那泪水给绕得一丝不剩。极轻的叹了口气,他嘶哑的说:“别哭了。”
听他缓下语气,海凌忙抹去脸上的泪水,连忙答应,“不哭,司马大哥要我别哭,我就不哭,我会乖乖听话,所以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她那娇软的语气楚楚可怜,小心翼翼的就像怕会再次惹怒他,顺从,却也让人心怜……
察觉到自己心里滑过的情绪,他忙肃起面容,撇开头,不看她那能动摇他心的娇怜小脸。
司马如风,清醒点!别忘了你已经有未婚妻,不能动摇……
深吸了口气,他再回过头,脸上已没了方才不小心流露出的怜惜,沉声说道:“我没生气,所以你好好休息。”
就怕又惹他不悦,这回海凌不敢再唤住他,乖乖的躺回床榻上,闭上双眼。
当耳旁传来阖上门的声响时,那漂亮的双眸才又睁开,爬起身,看着那扇阖起的房门,眼中有着浓浓的哀伤。
妹为什么老爱惹麻烦……
我是迫不得已才暂时收留你……你不是我的谁,我没义务保护你!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她知道在司马如风心里,自己一直是个大麻烦,当然也知道她不可能一直留在他身旁,因为她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而如今,已快过了一个月……
可……即便他讨厌她、即便她的心因为他的话而刺痛万分,她还是不放弃!在剩下的两个月,她一定会让他喜欢上她,因为她好想看见他的笑,想听见他对她说一声喜欢,这么一来,她就能毫无遗憾的回到蓝砂……
一出房门,司马如风便看见晏生杵在门口,脸上满是不认同。
“将军,我不是有意偷听,但你刚刚那些话……会不会太狠了些?”尤其是对一个心里只有他的女人而言。
睨了他一眼,司马如风冷声说道:“这不关你的事。”
他当然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伤人,但他不这么说,那笨女人永远不会听话、永远不懂得保护自己,而他……也不可能永远待在她身边。
一句话堵住要继续抱不平的晏生的嘴,他没再开口,而是偷偷睨着将军那不似以往般冰冷的面容。
他跟在将军身旁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动怒,更没听过他那般怒吼。
他所认识的司马如风,在战场,是个英武果断、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私底下,则是冷情、淡漠,就连跟在他身旁多年的他,也从未感觉到与他亲近。
将军从来不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就算敌军已杀到门外,顶多只是皱着眉、沉着脸,然而这回居然为了海凌动了气,这……
他真不知是该庆幸将军总算有正常人该有的情绪,还是担心他对海凌那已然超越了关心的感情……
“我要你办的事查得如何?”
回过神,晏生这才发觉自己竟在恍神之下,和将军回到宋丰为他安排的客房,忙定了定心神说:“查出了。这儿的村民会如此排斥外人,是因为五年前村庄里曾有妖怪出没,据说在那妖怪来之前,曾有两个外地人前来投宿,并打听了些事……
“过不久,那两个外地人就离开了,可当天晚上,第一桩命案便发生,死的正是和那两名外地人接触过的客栈老板,死状凄惨,尸首就和今日那两具死尸一样,没有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