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儿,跟我回去吧。"
"我决定了。"深吸一口气,她坚定的吐出后半句。"回娘家。"
赵紫阳为之一愕,呆呆的重复,"回娘家?"
"对。"她用力点头。
"路途迢迢,你如今的身子越来越不便,还是不要了。"
"这是目前唯一能够两全其美的办法,娘是绝对不会跟到京城去的。"
话是没错,可这样做不是很没为人子女的孝心吗?
于是,他很诚恳的提醒妻子,"莹儿,离京时岳父对你的嘱托你都忘了吗?"
她就是没忘才会过得这么辛苦,他还一直来提醒她。"我忘了。"
"我记得很清楚,岳父说让你万事……"
"停!我想起来了。"她无力的垂下头,"我们回去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那就迎接挑战吧。
看着她一脸誓死如归的朝府门走去,赵紫阳一脸的无语问苍天。
"夫人、大人,你们回来了。"
"嗯。"
径直地走进大厅,就看到婆婆一脸严肃地坐在主位,文雪莹施福欠了个身,"娘,媳妇回来了。"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打算回来呢!"看到她精神奕奕的站在面前,赵母悬了好几天的心总算放下,但表面上仍是没给媳妇一丝好脸色。
"如果娘不希望媳妇回来的话,媳妇也不想那么自讨无趣,只要娘一句话,媳妇永远不再踏入这里。"她不要忍了,这样刁难一个孕妇,她凭什么还要忍!
"你——"赵母拍案而起,"大胆。"
文雪莹干脆站直身子,不驯地看着她,"娘如果不是讨厌我的活,为什么一直刻意刁难我?"
赵母被堵得无言以对。
"媳妇自认没有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如果您要一直拿上一代的恩怨来惩罚媳妇,那么媳妇也不打算吞忍下去。"
"你——"
"娘说让我喝药是为了我肚里的宝宝好,可是大夫明明说过媳妇身强体壮。"
顿了下,她继续说:"又让相公告诉我不喝药就得亲自动手缝孩子的衣物,可是,是不是我亲手缝差别真有那么大吗?要我说,与其勉强我做些不开心的事。彻不如让我愉悦的生活对胎儿的帮助才大。"
"姑爷,你躲在柱子后做什么?"端着茶欲进大厅的小翠看到赵紫阳躲在柱子后向厅内张望,不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里面气氛很紧张,暂时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小翠观察了下剑拔弩张的情形,心有同感的道:"姑爷说得对,还是不进去的好。"小姐终于决定反击了啊,她还以为小姐打算容忍到底呢。
"忤逆尊长,这是大不孝。"
听了婆婆好半晌挤出来的话,文雪莹朝天翻了记白眼,站得有些脚酸,她走到一边坐下,顺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杯茶喝了两口。
"文雪莹——"
"娘,我在,什么事?"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
"如果没有,我就直接回娘家了。"而不是选择回来面对你。
"……"
"我饿了,谁去帮我拿点吃的东西,我腿好酸。"
赵紫阳连忙对身边的小翠吩咐,"快去厨房帮你家小姐拿包子。"
小翠将手里的茶盘塞到他手中,"麻烦姑爷把茶端进去给老夫人吧。"
看着飞快奔走的她,再看看手中的茶盘,赵紫阳笑着摇了摇头。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朝厅里又看了下,那对婆媳似乎暂时休战了,两人各自坐在位子上没出声。
他这才将茶盘给端进大厅。唉,这样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啊!
时序进入孟秋,天气渐渐转凉。
文雪莹的肚子是越来越大,现在已经被严厉禁止上窜下跳。而赵母也尽量不再做一些会引起媳妇过量运动的事。
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尚未出生的宝贝孙子,赵母一直这么对自己说。
扶着腰走进书房,文雪莹打算拿本野史来看,不料从一本书中掉出一封信。
看着信封上"紫阳弟亲启"五个字,她好奇的睁大眼,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捡起信,朝门口看了眼,然后抽出信——
所托之事已功德圆满,紫阳弟承诺我的事何时兑现?
看着信最后的落款为"逍遥"两字,文雪莹不由得沉吟起来。
这封信透露的讯息很不寻常,相公背地里跟这人做了什么交易?
赵紫阳回到书房时看到的就是妻子若有所思的坐在书桌后。面前放着一封信——这封信他一直忘了放哪儿,没能及时销毁,今日倒是被她翻了出来。
"你答应了人家什么事?"
"小事罢了。"
"这封信是五个月前的,当时适逢宣华公主下嫁武状元为妻。"她明白说出。
"又如何?"他云淡风轻的笑了。
"我很好奇这个写信的人是谁,能告诉我吗?"
赵紫阳看了妻子一眼,那双明亮的大眼闪着好奇的光芒,"你猜呢?"
"逍遥王?"
"为什么会猜是他?"
"因为落款是逍遥啊。"她理所当然的回答。
"你不认为这样太简单了吗?"
"本来就不是什么复杂的事,简单一点不可以吗?这又不是什么机密档,他何必藏头藏尾的。"
"说得也是。"措诃这么的小心谨慎,即使落到别人手中又能被查出什么。
"你究竟答应了什么事?"大眼眨巴眨巴的看着他,期待他为自己解惑。
"给他一副自画像。"
"什么?"
"有什么问题吗?"
"他要你的自画像做什么?"
"送人。"
"送人?"嘴角有抽搐的迹象。
"嗯,送一个男人。"
她的嘴角真的抽了。
"这样荒谬的事你为什么要答应?"
"因为值得。"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她站起身,他伸手扶她。
"你这算牺牲色相吧。"她眯着眼问。
"那幅画后来在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了。"
微眯的杏眼重新睁开,笑逐颜开,拍拍他的肩,她赞许的点头,"很好。"
"自然是好。"他笑着抚上她的肚皮,"他今天有没有不乖?"
"近来他越来越顽皮了,总是时不时的就在里面翻筋斗。"说着腹内一痛,她皱紧丁眉头,"他又踢我了。"
"真的,我听听。"他蹲下身子将耳朵贴在她的腹部,听了一会儿,笑出声,"我感觉到他在动,一定是个调皮的小子。"
"也许是女儿。"
"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我一样爱。"
"万一是女儿,娘不会不又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当借口让你纳妾?"
赵紫阳笑着揉揉她的头,"傻莹儿,你既然能生,我们就努力直到你生出儿子为止不就好了?"
"你当我是母猪啊。"
"就算是,也是最美的猪。"
"找打啊你——"她抓起桌上的一本书朝他扔过去。
"哈哈……"
端着一盘刚出笼肉包的小翠走到书房门口听到姑爷愉悦的笑声,不由得也笑了。
当初接到抛绣球的圣旨时,谁能想到会是今大的结局呢,大概最后悔的就是皇上自己了吧。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滋味肯定不太好受。
尾声
从昨天深夜一直到如今日上三竿,渐渐逼近晌午,长史府内一众人等越来越焦躁不安。
原因无他——长史夫人即将临盆,肚子从昨天深夜一直痛到现在,痛得无法忍受时她就会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所以屋里的家具除了那张床没有一件幸存的。
几乎所有人都问了产婆,"为什么夫人还不生?"
然后产婆在被府里上下搞得烦不胜烦之后,狮吼一声。"时候还不到!"终于震住全府的人。
向来冷静持重的赵母在太阳移到正中央时,终于也坐不住离开了椅子,有些不安地在廊下走动。媳妇的阵痛时间真的有些过长了。
她一直记着莹儿的母亲当年怀孕时也是情况很好,却在生产时难产而亡的情形,当时文父几乎崩溃,若不是看到嗷嗷待哺的婴孩,也许便跟妻子去了。
所以,在得知莹儿怀孕之后,她四处找寻良方,想帮她打好底子,避免当年文母的惨剧。
她是恨文父的,可无论再如何恨,莹儿成了自己媳妇是不争的事实,他们小两口的感情深厚不容她忽视,就是莹儿既想忍让,又总是因为孕妇情绪不稳定忍不住的情形她也全看在眼里,常常暗中偷笑不已。
目光朝门扉紧闭的房间望过去,耳中充斥着产婆的鼓励与劝慰的声音,反倒是先前不住嚷痛的人没了动静。
她无疑是聪明的,知道与其把力气浪费在喊叫上不如用力生产,这让赵母心下略定。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焦躁地走来走去。莹儿应该不会跟她母亲当年一样,毕竟她这些日子以来逼她喝了不少补药。
用力揪紧手中的帖子,赵母的眉头皱紧,但愿老天爷不会太过残忍,别让莹儿有任何的意外,否则她实在不敢想象对妻子用情至深的儿子会做出什么事来,忍不住恨恨地加了句,在她还没有完全原谅文父时,就让前来还债的媳妇死于非命的话,她一定会怨恨难平的。
终于在一阵了亮的婴儿啼哭声后,众人放不久悬的心。
"恭喜大老爷,是位千金。"产婆抱着包好的婴孩出门道喜。
"真是没用,竟是个丫头。"赵母故意朝屋里很大声地冷哼,旋即万分小心地抱过孙女。
赵紫阳匆匆看了眼女儿就迫不及待地进房看妻子。
"辛苦你了,莹儿。"
"可惜不是个儿子。"文雪莹不无幽怨地说。婆婆真是很会打击人,都不给她时间缓冲一下疼痛就撒了把盐在她的伤口上。
"我喜欢女儿。"
"可惜婆婆不喜欢。"
"那我们再按再厉好了。"
"是呀,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这场婆媳和平之路似乎还很漫长,生产真是好辛苦,但这种繁衍子息的重责大任,她是绝对不会让其他女人代劳的,赵家有她这一个媳妇就足够了。
他笑得满足又温柔的握紧她的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