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便叫天帆也去做全身检查。”雷天宇严峻脸庞一提及此,浮上几分狰狞之色。都几岁人了还那么好奇,什么事都非得探上一探不可。他真后悔那天酒喝多了,跟这个弟弟提到了奶奶的陈年往事。“麻烦你了。”
雷天宇挂断电话,推开窗户,深吸了一口夜里带着些许湿意的空气。
这几年来,身兼“雨田集团”和“天御茶业”的总经理,事情实在是多到他不愿意去想,偏偏他又不能对家族事业置之不理。兼以近来私事亦烦乱人心,所以才会跟天帆一起喝酒,还说了些不该说的事……
胃隐隐约约地抽痛着,提醒着他应该要用餐了。但他没有食欲,因为他想念那个离开了三个月的小女人,想念她为他做的饭菜……
但是他现在还不能把她揪回来,因为再过不久他就要订婚了。这种时候,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辛晓白知道送人葱油饼不是什么大功德,但至少也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恶事,老天又何必在她面试的前一天傍晚,让她妈妈出车祸呢?
在医院里陪睡一夜的辛晓白,因为早上又跟着妈妈做了几项检查,现在只得忍痛花钱搭上计程车,赶到下午两点要面试企划助理的“天御”——一间全省有二十家连锁店的精品茶业公司。
辛晓白穿着一身强调专业的黑色套装,脸色也一样的黑。基本上,跟她妈妈相处一天,脸还没黑的人应该只有神吧。
妈妈向来怕痛,昨天哀叫到急诊室医生以为她妈妈毒瘾发作。加上撞到她妈妈的年轻人开了一台三百多万的BMW,还带了律师陪同在侧,她妈妈就算没被撞出问题,为了想多削对方一点钱,也会叫出一身病来的。
妈妈坚持是对方肇事的,但因为现场没有目击者,目前处于各说各话的状况中。只是,辛晓白一想到妈妈那捉到肥羊的兴奋表情,心情便益发低落了起来。
她妈妈有赌博恶习,且在年轻貌美时便养成了拿男人的钱、挥金如土的毛病。事实上,她妈妈有几百个坏习惯,但妈妈就是妈妈,再怎么没有母亲的自觉,她妈妈还是养大了她。虽然很多时候,辛晓白觉得她是靠自己长大的,可她毕竟还是长了一颗良心,所以抛不下妈妈。
“小姐,到了。”计程车司机在一栋大楼前停了下来,瞄了她悲惨的脸一眼。“今天阳光这么灿烂,什么恶运都会过去的。”
“谢谢。”
辛晓白微笑着付钱下车,仰头看着眼前这栋“雨田集团”的办公大楼——
十一到十四楼隶属于“雨田集团”,十五楼则是她今天要应征的“天御茶业”。
她走进矗立着雄伟大理石罗马柱的一楼服务台换证,随后搭乘客用电梯直达十五楼。十五楼里,“天御”门口穿着米色改良式刺绣旗袍的总机小姐,带她进入会议室。
今日脸上难得略施薄妆、力求成熟稳重的辛晓白放眼望去,会议室里已经坐着一排精英分子,个个挺直腰杆,看起来都比她聪明干练一百倍。
咦!辛晓白不期然地看到一张熟悉面孔,是他们大学系上的风云人物——从成绩优异到举办活动,全都参与有分的学生会副会长陈心羽。
辛晓白朝美丽的陈心羽微笑点头,心里却在淌血。
陈心羽跟她抢企划助理这种小工作,就不怕遭到天谴吗?就算“天御”的企划助理薪水有三万五千元,家境富裕的陈心羽还是不该跟她这种平民百姓凑热闹啊!想必陈心羽现在看到她,应该已经开心到在想要去哪里庆功了吧。
辛晓白颓了下肩,却又很快地挺直背脊。毕竟就连公园里非亲非故的雕像爷爷都替她打气了,她怎能气馁,一定要坚持她那打不死的蟑螂精神啊!
一个小时后,总算轮到辛晓白的面试。她面带微笑地走进另一间会议室里——
长形会议桌前坐着一男一女,男子招呼她坐下,女子拨了通电话。
“辛晓白小姐吗?”企划部部长江文凯微笑地问道。
“是的。午安,你们好。”辛晓白精神奕奕地说道,目光炯炯地看着眼前面貌斯文、唇红齿白,长得很像她国小暗恋对象的面试官。
“辛小姐有什么专长?”江文凯闲聊似的问道。
“我擅长与人沟通,这里还有几张电脑文书的证照。”
辛晓白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但她当然没有回头,继续把自己说成上天下地都不怕辛苦的女超人。
“我虽没有相关的工作经验,但我刻苦耐劳,学习力强……”
一股混合着薄荷及松木的气息蓦地从辛晓白身边经过,她打了个寒颤,抬头一看——
望入一双墨黑冷眸里。
辛晓白身子蓦地一颤,吓到脑子空白,连嘴巴都没法子合起来。他他他是这间公司的什么人?
雷天宇瞪着她呆滞的模样,严峻脸庞倏地闪过一丝震怒。
只是这样的冷戾神色仅在瞬间显露,待得旁人定神再看时,他已恢复了平时漠然神态。
他站到秘书丁淑华身边,拿起辛晓白的履历,很快扫过一眼后,两道冰剑般眼神蓦地刺入辛晓白的眼里。
“In addition to have working experience in the service industry, there is no other job qualifications. What makes you to think that you can get this job? Do you think that the Marketing Assistant of TEIN is just waiter to pour drinks? You will be responsible for handling meeting points and message delivery between the various departments. And, you also need to help consolidating information from all over the world. Is your English good enough to meet our requirements?”
(除了服务业的打工经验之外,没有其他工作资历,你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得到这份工作?你以为“天御”的企划助理只是倒茶水的小妹吗?你要负责处理各部门之间的会议重点、消息传递,还要帮忙汇整世界各地传来的资料,你的英文够格吗?)
雷天宇啪地就一串英文,脸色严厉到让旁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辛晓白的英文没好到能听懂全文,但瞧他对她疾言厉色,兼以另外两个面试官脸色尴尬的模样,想也知道那段话必定是在挑剔她。
“人要是没有梦想,世界就不会转动了。”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Dreaming is one thing, but?dreaming without self-awareness is another matter. Besides,?please answer my questions in English.”
(梦想是一回事,没有自知之明又是另一回事。还有,请用英文回答问题。)
雷天宇继续用英文说道,只是置于一旁的手背竟是青筋毕露。
辛晓白咽了一口口水,气恼自己大学上课时忙着打工赚学费,没有拚命读书,以至于如今没法子流畅说出一串英文驳倒这个男人,只好用很肯定的语气说道:“I can do it.”
“Do what? To improve your English?”雷天宇讥讽地说。
辛晓白松了口气,因为这两个句子她完全听得懂。
“Of course.”她大声地说。
江文凯憋着笑,差点笑出声来。
丁淑华也低头掩去笑意,看来这个能让老董事长打电话来关说的小女孩果然有一套,瞧她才进门多久,就让雷天宇的寒冰脸破了冰。
雷天宇双唇紧抿地瞪着这个脸皮厚、语气张狂,一副自恃后台硬到不行,吃定他一定会任用她的家伙,他神色一敛,俊容又恢复成面具般冷样。
“明天过来上班,职务是总经理秘书助理。”雷天宇冷冷地说道。
辛晓白呆呆地看着他,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她不是来应征企划助理的吗?他……这样安排是何用意?
丁淑华也愣了一下,怎么她突然间就多了一个助理了?
“你是说我被录用了?”辛晓白咽了口口水,眼眸就是没法子从他的脸上移开。
“看来你不只英文不好。”雷天宇又瞪了她一眼后,转身便往外走去。
“我耳力没问题,只是不敢置信啊。”辛晓白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朝着他的背影就是一个九十度大鞠躬。“谢谢!”
要让一个自不量力、能力不足的女人自动辞职,他还怕没有方法吗?谁要这人竟敢接受关说送上门来。雷天宇厉眸一眯,重重拉开门,砰地一声甩上。
此时,会议室里一片静寂。
“耶,我被录取了!”辛晓白站直身子,眉飞色舞地举高双手,一看眼前还有两位大人,顿时又是一个九十度大鞠躬。“谢谢二位。”
“决定权在总经理身上。”丁淑华说道。
“他、他是总经理?!”辛晓白脸上三条线,有种被雷劈到的感觉。老天爷为什么这样待她啊!
“对,总经理的名字是雷天宇,而我是他的秘书丁淑华。”丁淑华笑着朝她伸出手。“恭喜你。”
“恭喜。我是企划部部长江文凯,以后会有机会常碰面的,请多指教。”江文凯也朝她伸手。
齁齁。辛晓白握住那温热手掌,整个人顿时飘飘然。要不是还记得礼义廉耻怎么写,她真的很不想放手,毕竟她从小到大暗恋的类型都是像江文凯这种斯文有礼的白面书生啊。
“请多指教。”辛晓白勉强松开他的手,脸上表情故作镇定地说道。
“在总经理面前,实力才是一切,加油。”江文凯微笑地提醒道。
“是!我一定会努力,使命必达!”辛晓白立正站好,还行了个军礼。
丁淑华和江文凯同时笑出声来。
丁淑华拍了下她的肩膀,突然有点同情这个看起来没有防心的小朋友了。
总经理最不喜欢有人关说,偏偏这次从没推举过人的老董事长保荐了一个辛晓白,老夫人那里也推来了一个陈心羽。总经理身为一个没忤逆过爷爷、奶奶的孙子,还能如何?
只能派她这个秘书过来盯场探探虚实,然后——闷声买帐啊。
“‘天御茶业’是‘雨田集团’的子公司,我待会儿先带你参观‘天御’这一层及你的办公室。还有,你记得在总经理面前尽量严肃一些,他不喜欢人家嘻皮笑脸。”丁淑华说。
辛晓白马上端出一本正经的姿势点头附和,努力控制眼耳鼻唇不要有任何动静。就算雷天宇板着一张又冷又凶的脸,但她辛晓白还是因他得到了生平第一份正式工作。
从此之后,她的人生就要迈向另一个阶段了。
“呵呵呵。”辛晓白在端了十秒钟的正经脸孔之后,还是忍不住轻笑出声了。
丁淑华和江文凯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拍了拍辛晓白的肩膀,异口同声地说道:“保重。”
第2章(1)
老实说,在我出院之后,就一直怀疑着一件事——他三番两次找我出来,应当是想确定我身心健康,日后不会以后遗症之名敲他竹杜吧。否则,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原因,他找我出来究竟要做什么?
就像今天一样。
我看着坐在我面前的他,猜想我们己经保持这种“面面相觑”的姿势至少有三分钟了吧。要不是私心妄想他有可能会再塞红包给我,只是苦于不知如何开口的话,我才不愿意这么一动也不动地坐着任由他打量。
好吧,我其实也没那么不情愿,毕竟他虽然颜面神经可能有问题,只能做出一号表情,却着实有副好皮相。
贵族气质加上轮廓分明的脸庞,还有那种穿起西装硬是挺拔得让人为之侧目的模特儿身材,怎么瞧怎么像是从言情小说里走出来的人,就连经过的女人也免不了要多看他一眼。相较之下,我就这么一身T恤、短裤坐在他面前,看起来就像是等他教训的街头小混混。
我左手托胳看着他,见他仍然没有说话,也没有转移目光的打算。我因为不想服输,也没移开目光,除了中途喝了几口一壶要价两百八的昂贵奶茶之外。
“咳……那个……你吃饭了吗?”我决定先开个话头,好让他有机会把话题转到要给我红包压惊一事。
“还没。”他面无表情地说。
“但是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半了。”我睁大眼,不自觉地捂着肝子——我五点吃的打X便利商店提供的便当,早就已经消化完了啊。
“嗔-”
他端起黑咖啡,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跟你说话,真是让人好有成就感喔。”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对聊天没兴趣。”他说。
“那你找我出来干么?”赏红包?
他没接话,只是用那对冷得像冰的眼珠子盯着我。
我失望地颓下肩,果然宴无好宴——他根本不是为了要给我红包而来。
“喂,你还是快去吃饭吧。”那样我就可以快点回家。
“这么关心我,是想亲自下厨替我做菜?”他唇角往旁微撇,露出一个我觉得很像讥讽的笑容。“不过,我看你这样子,也不像会做菜的人。”
“错!”我坐直身子,倾身向前,得意地对他说道:“我“非常”会做菜。”
“那我们走吧。”他起身,站到我的座位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去哪儿?”我眨着眼,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刚才进行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对话吗?话题是何时跳到这里的?
“给你一个机会证明你很会做菜。”他握住我的手腕,把我拉了起来。
他的体温偏低,宽厚大掌却有种不容人挣扎的坚定我莫名其妙地被他拖着走,几度想抽回我的手,但他总能用一种不弄疼我的方式紧捆着我。
“我干么要对你证明我会做菜?还有,你一通电话叫我出来,总不会是要我替你做菜吧。”我龇牙咧嘴地对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