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茶苑受训时,说话要有分寸。”雷天宇沉声说道。
“是。”辛晓白点点头。
“所以你不是要考“那种”评茗师吗?”雷天帆在她面前弹了下手指,引回她的注意。
“哪种?”她呆呆地问道。
“要美貌、身材、气质、脑袋,还要能够宜室宜家的那种。”雷天帆说。
“拜托,又不是英国王室挑媳妇,哪那么多要求?”辛晓白翻了个白眼说道:“我辛晓白乃自由自在悠游天地一小鸟,也不想被困在鸟笼里……”
“凡事莫妄下定论。”雷天宇皱了下眉,打断她的自吹自擂,转身走向电梯。
“总经理,慢走。”辛晓白松了口气,马上热情地朝他的背影挥手。
“哥,你不是来看她妈妈的吗?”雷天帆奇怪地问道。
“我妈万事如意、事事平安,不劳总经理费心。”辛晓白大声说道,一点都不想他们碰到面。
“你既已来探望,那不用我多事了。”雷天宇头也不回地说道,毕竟有旁人在,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我哥回去了,那你陪我去吃顿饭?”雷天帆压低音量对辛晓白说道。
“我饱到不行,你自己去。”她先压低声音说道,继而又扬高音调大声说“总经理,慢走。”
“你过来送我到停车场。”雷天宇脚步站定,朝着身后勾勾手指头。
辛晓白看着雷天宇的背影,心头在发毛。
总经理莫非胆子小,不敢自己进停车场?可他刚才明明也是自己来的啊。
只是,话说回来,她身为小小新进员工,送他离开到千里之外,好像也是应该的。
她颓下肩,拖着不情愿的脚步走到雷天宇身边。
雷天宇低头看了辛晓白一眼,然后圈住她的肩膀,继续往前走。
辛晓白两腿立刻像被贴了定身符一样,完全黏在地上。
他低头看着她。
她一对上他那对冷幽幽的玻璃眼珠子,吓到牙齿打颤。
“还不走,是在等我抱你吗?”雷天宇用一种呼吸般的音量说道。
辛晓白立刻同手同脚地与他并肩走向电梯。
只是她人矮脚短、身高只到他肩膀,他大步一跨,就等于拖着她往前狂奔一样。
“哥,你跟她有特别关系吗?”雷天帆一看到哥哥揽住她的肩膀,立刻兴致盎然地想上前确定。
雷天宇看着弟弟,他薄唇一勾,在电梯门完全关闭之前,扔出了一句。“你说呢?”电梯门才关上,辛晓白立刻奋力往后一跃,后背重重撞上电梯壁面,痛得她龇牙咧“有必要这么生疏吗?”雷天宇双臂交握在胸前,脸上全无笑意地着着她。
“总经理是何等人物,只可远观不可里玩。”拜托你离我远一点啦!
辛晓白看不清楚雷天宇崩芦里此时卖的是什么膏药,只觉得他一直冷眼旁观,等着她出丑闹笑话。
“没想到你倒是个厉害角色,说话可以一句真心都没有。”雷天宇说。
“小的句句真心。”辛晓白笑容愈益灿烂,连眼睛都笑昧了起来。
雷天宇簿唇一扬,露出整齐的牙齿,黑眸迸出璀璨星光,整个人顿时从冷酷女人!变成能融化人心的暖男。
辛晓白脸皮一忧,笑容一冻,唇角抽搐地看着雷天宇,愈看愈觉得他笑里藏刀,着得她四肢发软——害怕得发软。
“你如果没有带真心,就遛天打雷劈?”他说。
她倒抽一口气,只好使出“沉默是金”的绝招,对着他拼了命地乱笑一通。
电梯门打开。
“总经理,停车场到了。”她松了口气,弯身做了个“请慢走”的手势。
“你可以回去了。”他跨出电梯。
“啥?”她听到天籁了吗?
“怎么?是想送我送到家?还是找个地方陪我吃饭?”他一手挡住电梯的门,高大身材倾身向前,黑眸炯炯地看着她。
石化的辛晓白,突然一脸惊恐地看着他的身后,声音颤抖地说:“你你你……想做什么?”雷天宇皱起眉,回头一看
身后空无一人。
他再回头,辛晓白正用力地猛戳着电梯按钮。
雷天宇继续撑住电梯门,不让它关上,冷冷地说:“装神弄鬼很行嘛。”
“小小伎俩,献丑了。”见他仍没有松手的打算,她只好继续陪笑脸,好声好气地说道:“总经理,这是医院的电梯。上头可能有很多疲惫的病患家属,等着搭这台电梯到停车场开车回家。”
“通往停车场的电梯有四部。”他等着。
“是也没错。但是,节能减碳,人人有责,我们现在这样是在浪费电力啊。”辛晓白声调激昂,一脸以国家兴亡为己任的表情。
雷天宇一挑眉,松开压在电梯门上的手,后退了一步,走出电梯。
“总经理,再见、晚安。祝你有个好梦,日日是好日、年年是好年……”他看着辛晓白消失在电梯门后的笑脸,笑得像摘到了天上星星一样。
这女人全身没一条神经是正常的吧。但就因为她此种跳tone个性和那张无辜的苹果脸反差很大,所以爷爷和雷天帆才会被她所吸引?
她也吸引住你了,不是吗?
他凛起眉,不情愿地承认他还真是愈来愈期待辛晓白上山之后的表现了。即使明知她日后下山,他要处理的问题会多上一倍不止。
虽说生老病死是人生难免遇到之事,只是他一想到辛晓白不久后要面对的伤心,雷天宇不免皱起了眉。
他拿出手机,传了封简讯出去。
“今晚偶遇辛晓白与我弟弟,明日早上再来探访。又,未来一个月住宿之处已安排妥当,勿挂念,请好好休养身体。若有急事,请再拨电话给我。”雷天宇看了一眼紧闭的电梯门,叹了口气后,转身回到车上。
能尽的人事,他都做了。其他的,也只能——听天命。
第5章(1)
我记得和他“在一起”的两个月后,他有天突然打电话来说要回来吃晚饭,此举倒是让我伤了不少脑筋。
因为打从那一回被拐到他家做饭之后,我就没再为他下过厨。
我们的例行活动通常是他带我外出吃饭,我大快朵颐,而他则以一种就算吃至王母播桃也会不置可否的冷脸用餐。唯一的一次例外,是因为我吃到松阪牛肉惊为天人,自动切了一块送到他嘴边,他吃完后,说了句“还不错”。
所以,我猜想他会喜欢带我去用餐,八成是因为我像刘妹一样的好食愁让他大开眼界吧。不过,对我来说,享受美食的人是我、付钱的人是他,他喜欢怎么看就怎么看吧。
毕竟都睡在一起了,他看着我吃饭,难道我还要装害羞吗?
总之,接到他的电话后,刚辞掉打工没多久的我去了一趟市场,买了些寻常食材因为大菜我也做不来。
干煎虱目鱼柳、葱爆牛肉、清炒菠菜、高丽菜培根,外加一道手工丸予汤,想来也可以饱死我们两个人。这晚,我们八点开饭。
他一如往常在用餐期间很少说话,我也是一如往常地吃我的饭,只时不时抬头看他有没有趁我不注意时,做出把菜吐掉之类的举动。
“再一碗。”他说。
我吓到手里的筷子都掉了下来。
“你平时只吃一碗,所以我只煮了两碗饭。”我说。
他一挑眉,直接拿过我手上还有半碗饭的碗。
“土匪。”我起身想抢回,哇哇大叫地说:“葱爆牛肉没有白饭配,还有什么乐趣。”
“你这句话说得很对。”他避开我的攻击,挟起一块葱爆牛肉配一口白饭,慢条斯理地吃掉。
“好吃。”他勾唇对我一笑。
我朝他龇牙例嘴,不服输地开了一罐啤酒,开始抢他的葱爆牛肉当下酒菜。而这位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的家伙,抢起菜的样子居然像难民。后来,我们一周至少在家用餐两次。我也是在后来的后来才知道这位大老爷其实最少吃到的,就是所谓的家常菜。
他国中先到日本读书,高中、大学在欧洲,研究所则在美国,后来又出社会忙于工作,他在家用餐机会不多,所以才会对家常小菜吃得如此津津有味。
总之,我们的厨房因为家常菜之故,使用率大大提升。尤其是他心血来潮时,会直接把厨房当成卧室,攻击到我腰酸背痛,而我唯一能做的反击,就是将他从脖子一路咬到锁骨,咬到他见不得人为止反正,厨房对我而言,之后遂成了多功能使用室。我偶尔下厨,没事就研究新菜色,俨然像个家庭主妇。我没去想这样的幸福可以持多久,但我也万万没想到——我离开他的日子,会那么快到来。
两天之后,辛晓白把她那位亲眼见识到“青山安养院”有多么非同凡响、笑到差点脑中风的妈妈送入其中居住,就被妈妈以需要清净为由赶出房门。
于是,辛晓白只好臭着一张脸,站在妈妈房间外的回廊,看着眼前几座白色南洋式建筑及一望无际的绿油油草坪,开始遗憾被车撞到的不是自己。
她刚才趁着妈妈还在赞叹屋内摆设之时,提起她要离开受训一个月的事,她妈妈只是应了一声,除此之外,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老实说,她觉得妈妈最近怪怪的。脸色不好之外,还经常处于疲倦状态,而且情绪容易失控,动不动就朝她大吼,吼完之后又会红着眼眶、一脸懊恼地对她说妈妈真的很在乎她。她认真地问过妈妈发生了什么事,妈妈只推说是更年期,情绪不稳定很正常。
妈妈身体一定没事的,否则医院那堆检查不全都成了屁吗?
辛晓白趴在三楼回廊边的白色阳台扶手上,看着前方绿油油的草地,告诉自己不用担心。她这阵子鸿运当头,什么事都能否极泰来的。
就像雷天宇那天在医院对她做出近乎调情的举动后,隔天他就没来公司了,她当然就乐得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反正,她就要到茶苑参加评茗师训练了,最好是再也不要碰面。
发愣中的辛晓白看着远方草皮上的一位白发长辈,愈看愈觉得那两道固执的白眉毛和方正脸庞很眼熟。
“爷爷,你怎么也在这里?”辛晓白举起双手对着他用力挥舞。
“是你闯到我的地盘。”雷国东吼了回去。“我又不是神机妙算,怎么知道你住这里?”她笑眯了眼,大声地说道。
“鬼吼鬼叫像什么话,还不快点下来陪我吃饭。”雷国东朝她一招手。
“遵命,马上到。”最爱陪人吃饭的辛晓白举手行了军礼,一脸兴奋地往下冲。“唉唷!”她跑得太急,蓦地在楼梯转角处撞上一个人。
“对不起!”辛晓白捂着撞到的鼻子往后一弹,抬头一看,眼珠子差点掉出来。“雷天——总经理……你在这里做什么?”
“只有你能来吗?”雷天宇看着她的苹果脸庞,觉得手心在发痒——她那两团腮帮子上头分明写着“请掐我”
出国这一周,偶尔想起她,她就是这么鼓着腮帮子、一脸假笑的模样。
“当然不是只有我能来,只是太惊讶看到总经理了。欢迎回国……”她连忙陪上笑脸,深吸一口气,准备歌功颂德一番。
“如果要说的是拍马屁的废话,那就不用开口了。”他拧起眉打断她的话。
“那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呢?”她脱口说道。
雷天宇瞪她。
她倒抽一口气,反射性动作就是一个九十度大鞠躬。“需要小的自己掌嘴吗?”
“再鞠躬就掌嘴。”她啪地立正站好。
“吃饭了吗?”他状若无事人地往前跨了两步。
“正要去。”她后退了三步。
“我载你,一起。”
“感谢总经理的好心,但我正要和这里的一个朋友吃饭。”虽然心里喊着“好险”,但她脸上还是装出一脸遗憾的表情。
“是吗?我正想说要利用午餐好好和你讨论一下你在工作上的表现,还有究竞适不适合去参加评茗师?看来我可以直接下结论了。你觉得和朋友吃饭比较重要,那就快点去吧。他黑眸一味,冷冷地说道辛晓白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雷天宇学起她那种端着满脸假笑的微笑法,对她一颔首。
太可怕了,他还是继续冷冰冰下去吧。辛晓白倒抽一口气,吓到连头皮都发麻,飞毛腿似的疾奔下楼,边跑边喊道:“总经理,请给小的一点时间。”
“辛晓白,你在楼上出意外了吗?”雷国东大吼一声。
“没有没有,我还活着。”如果和爷爷一起吃饭,才有可能落得失职而死的意外命运啊。
辛晓白一鼓作气地冲下楼梯,跑到爷爷面前,握住他的手上下晃动着。“爷爷,我们总经理找我吃饭,这关系到我将来的命运,很抱歉今天不能陪你了,改天我请你吃葱油饼。”总经理?雷国东抬头看向她身后——雷天宇面无表情站在楼梯口,只低唤了一声:“爷爷。”辛晓白还没来得及夸奖总经理真是有礼貌,立刻如遭雷击地定在原地。
“他……他是你真爷爷还是假爷爷?”她脱口问道。
“胡说什么?”雷天宇走到她身边,用指节重重敲了下她的头。“他是我真的爷爷。”
“如果当我是爷爷,就应该让晓白跟我去吃饭。”雷国东不高兴地瞪了雷天宇一眼。
雷天宇没接话,只定定看着辛晓白。“原来你和爷爷的感情这么好。”
“我们是相见恨晚,忘年之交啊。”辛晓白拉着爷爷的手臂,笑呵呵地说道。
“那你还陪他吃饭?”雷国东冷哼一声。
“他是我的直属上司,我要是没了工作,可能下一刻就要去当酒国名花了。”辛晓白挨在爷爷旁边,压低声音说道。
“你这条件当个屁酒国名花。”雷国东嗤之以鼻道。
“所以,我才要死命巴住现在的工作啊。”她压低声音,一本正经地说道:“除了我妈之外,谁都知道我如果去当酒国名花,一定只会落到饿死的下场啊。毕竟客人如果乱摸我,可能还会想跟店里告我诈欺,居然养了这么一副没料的身材。”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雷国东捏了下她的腮帮子,笑了出来。
“小人不才,只有这个优点……”她得意地呵呵笑着,只差没颁给自己一张奖状。
“要走了吗?”雷天宇问道。
“是。”辛晓白立正站好,脚跟并拢,九十度往后转。
“你给我长点骨气,干么巴着他?”雷国东板起脸,对着辛晓白说道:“你跟我去吃饭。”辛晓白扬眸看向雷天宇。
雷天宇不语,只是紧抿着唇看着她。
“两位都是绝顶聪明人,请不要为难我这颗弱智脑袋,让我不知何去何从。”她双手合十在胸前,摆出可怜兮兮乞求样。两个男人的大掌,同时赏了她头上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