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她乖乖地让他靠。
“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
什么?他母亲不是好好地坐在副董事长办公室里?明明早上才看过她,怎么下午就……唉,人事无常……
发现她眼底的惊讶,他知道她想错了什么,不由得大笑。
“我指的不是你的副董事长。”
“不然马飞,你还有别的妈?”干妈、湿妈、大姨妈?
“我和大哥、蔚信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母亲是第三者、外遇对象、小三……随便你怎么称呼。”
她的思绪只暂停两秒钟,很快就恢复思绪。“说说看,她是个怎样的女人?”
“神经质、敏感、容易激动。”也许简单地用“疯子”两个字,就可以概括一切。
“她怎么会认识你的父亲?”
“他们本是大学同学,她是我父亲的初恋,我父亲之所以爱上她,是因为她的小提琴会说话,说出了他身为富家子弟受局限的心声。曾经,他们有很多的诺言、很多的计划,可惜后来,我父亲奉长辈之命结婚,新娘不是她。”
“然后呢?”她抬起头,同情地望着他。
“她应该有一点智慧的,应该知道该断的感情不断,到最后伤害的是自己。可她笨,她以为生下我就可以改变什么……很愚蠢的念头,对不?”
“她一定很难过。”
“对,她伤心、难过,觉得世界对她不公平,觉得周遭人看她的眼光都带着鄙夷、歧视,她每天都在生气、吵闹,可她越是这样,父亲就越害怕她。给予父亲温柔安慰的是正妻,陪他走过事业难关的是正妻,一路上对他支持、鼓励的还是正妻,我的母亲什么都不会做,只会哭闹、咆哮、怨忍,再浓的爱情也会因此消磨殆尽。”
梁雨亲点头,她理解。
“她也恨我,经常关起门来打我,她对我咆哮,说我是恶魔,说我毁了她的人生。记忆中,小时候我身上总是青青紫紫、体无完肤,她不能发泄在父亲身上的恨,只能对我发泄。那次妈妈……我指的是大哥的母亲,她出了车祸,我父亲当时在公司、医院和家庭之间忙得焦头烂额,我的母亲不但没有体谅,还以自杀威胁要他来看她。
“父亲自然没来,但大哥来了。他请求我母亲放过父亲,不要破坏他们的家庭。是因为愤怒吧,或者是不甘心,我不知道……但是母亲她很可恶,她竟然在我们两个小孩子面前割腕自杀,并用自己的血在墙壁上写下无数个“恨”字,我们企图挽救,但她下手太重,终究来不及医治,结果我们只能看着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逐渐死去、死不螟目……”
方蔚允一口气把话说完,灼热泪珠落在梁雨亲的肩膀。
按捺不住心疼,她伸过手臂将他抱在怀里。
当年小男孩的恐惧、伤心,现在的大男人从没忘记那年的伤害。
“不怕,过去了,再讨厌、再害怕的事,通通过去了。”她轻拍他的后背。
他转头,发现她的怜悯,他从来不要别人的怜悯,他痛恨无助的感觉,所以绝口不提亲生母亲的事,好像世间从来没有这号人物,但今天他说了,对象是梁雨亲,并且,她的怜悯奇异地安抚了他的心。
“你已经长大,它们再也无法影响你,每个人的生命中多少有缺慨,但过去便过去了,想一百次、一千次,也无法改变什么。你母亲选择了自己的宿命。而你也必须选择,选择要怎样的未来,你不能让过去的缺憾,动摇你的明天。”
他把她的话听进去了,然后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沉默。
他看着梁雨亲,心事飞快转着,一幕转过一幕,像跑马灯那样,转过、跑过,最初的惊讶慢慢地转成接受,然后在眼底、在心底……趋于平淡。
她静待他整理好心情,而他,没有辜负她的等待。
吐气,他把头从她肩膀移开,向她抛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说:“其实,我母亲拉小提琴的样子很美丽,像个纯洁无瑕的天使。”
梁雨亲相信,若不是美得像天使,怎会让一个已经走入婚姻的男人,久久无法劫舍。
“你会拉小提琴吗?”
“我父亲不愿意想起我母亲,我爷爷、奶奶痛恨我母亲,所以他们不准我学小提琴。”他们想一并抹除那个女人在他们生命中的存在。
“你不会拉?”
“不,我会,而且拉得很好,几乎是大师级的。”他骄傲地一扬眉。
“那么厉害,自学自练也可以练出好成绩,那些音乐系的学生都该去跳楼了。”她喜欢他的骄傲,至少比他的颓丧、失落,喜欢上一千倍。
“不,我有妈妈……继母的全力支持,她觉得我有才能,所以放纵我在音乐世界里悠哉,她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我尊敬她、爱她,我愿意倾全力做所有她想要我做的事。”
“听起来,你并没有因为是外遇对象的儿子,而受到苛待?”
“知不知道我进方家的第一天,妈妈对我说什么?”
“说什么?”
“她说,“对不起。我害你失去妈妈,但我会还你一个妈妈。”她对我们三兄弟一视同仁,该打该罚、该赏该赞,她没有第二个标准,而慕华表哥、慕易表哥和外公,他们和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他们对待我,像对待真正的亲人。”
他在一群陌生人身上得到亲情,在亲生母亲的情敌身上懂得母爱的真缔,于是他背叛亲生母亲,爱上她的情敌,立誓孝顺她、照顾她,事事依从她的心意。
“恭喜你,你碰到一群好家人。”
“我真的很幸运。”他同意她的话。
第3章(2)
粱雨亲离开马捅站到他面前,双手按住他的肩,忍不住想要给这个可怜的男人多一点关爱与疼惜。
“下次拉小提琴给我听听,虽然我没什么音乐细胞。”
“对牛弹琴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他又能对她开玩笑了,最恶劣的心情已经过去。
“牛不会给人掌声,但是我会给。”
“真的给?”他双手往上伸,学她,也按住她的肩膀。
“当然会。”掌声又不花钱,她给得可大方的呢。
“那你会不会向我收鼓掌费?”
粱雨亲围言大笑,对哦,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个,“我爱钱,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在贩卖机、沙发底下找钱,也是取财正道?”他毫不留情打趣她。
“当然,我是爱护国币,中央银行应该给我濒奖。”
他又笑,坏心情因为她,全数烟消云散。
他松开手。“心情好多了,谢谢粱大师拨冗相陪。”
她挤眉弄眼,做足古怪表情,然后耸耸肩,夸张地叹口气,“真奇怪啊,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找我讲心事?”
“因为你看起来无害。”
她伸出两根食指,把眼角往上拉,装出凶狠目光,再鼓起腮帮子,语带威吓。“你的话很伤人哦,无害?是你没见过我发威的样子。”
“很恐怖吗?”他凑近她。
“超恐怖。”她把鼻子挤得很高。
“会让人作恶梦吗?”他再凑近她。
“会,至少三天三夜。”
他失笑,凑近、凑近、凑近,近到她的背都贴在了门板上,而他的额头抵上她的,这么近的距离让人脸红心跳,尤其是面对一个这么帅,帅到让女人荷尔蒙失调的男人。
“梁雨亲……”他轻唤她的名。
“嗯?”她的眼珠子左移右移,找不到焦点,而他的气息一阵阵传进她的鼻翼,她几乎喘不过气了。
“来我的身边工作吧,当我的特助,薪水四万元起跳。”
之后他迅速退后,趁着新鲜空气涌入,她大大吸一口,脑袋恢复了正常。
“我给你三秒钟考虑,一、二……”
“为什么?”
“你不是说希望多赚一点钱,给奶奶换新公寓?”
新公宫,可以吗?四万块……比一个大学毕业生的所得还多的高薪……
她惊得眼斜口呆,中风前的征兆跳上她脸庞,四万,一、二、三、四……四万元……
他笑着揉揉她的头发,打断她对四万块无穷无尽的幻想,笑说:“走吧。”
“去哪里,吃饭吗?”
“不是去吃饭,是去买衣服,要当特助,不能穿T恤、牛仔裤上班。得穿套装才行。”他在脑子里想象她穿套装的模样,竟然有了几分期待。
“一定要穿套装吗?”她追在他身后问。
“当然。”
“为什么?”
“这样,你就不能跪趴在贩卖机下面挖钱了。”
他不知道在高兴什么,说完这个,哈哈大笑起来,见他大笑的身影,梁雨亲忍不住也跟着笑,她喜欢他开心,喜欢两人间的融治气氛。
“太甜了,换。”方蔚允指指桌上。
梁雨亲看看方蔚平再转头看看方蔚允,深吸气,憋着满脸不高兴,端起水果茶,转身离开。
“要倒掉吗,会不会太浪费?”粱雨亲转身的同时,方蔚允的声音随即传来。
“不会,因为我会把它们回收到我的肚子里。”
假笑一阵,她当着他的面把整杯水果茶喝完,接着拿起空杯子对着他摇两下,才走出门外。
一离开办公室,梁雨亲正常的两颗眼珠子立刻往上吊,方蔚允根本不需要特助,一个秘书就够他用的,他绝对、绝对是想砸钱折磨她,找个人寻开心而已。
没关系,不管怎样,有人愿意用钱砸她,砸得再痛,她都会欣然接受。梁雨亲碎碎念着往茶水间走。
三分钟过去,一杯新茶摆在方蔚允桌前,她微笑着等他反应。
“太冰了,你不知道我有牙周病吗?身为特助却连这种小事都不知道,太逊。”
她深吸一口气,微笑,再度当看他的面把第二杯水果茶喝光,然后转身出去。
在她转身的同时,方蔚允看见她的咬牙切齿。
两分二十七秒后……她换上一杯热咖啡。
“太烫了,我的口腔粘膜很脆弱,你想谋杀我吗?”
方蔚允把咖啡拿起来喝一口,又放回桌上,梁雨亲伸出拳头在他头顶上虚晃两下,并在他抬头同时,立刻做出迷人假笑,拿来一份资料夹,对咖啡猛煽。
“你做什么?”
“经理不是说太烫?扬凉就行啦。”她做了个鬼脸。
“我不喝扬凉的东西。”他扬扬眉头示意,只见梁雨亲忿忿吞下怒气,把咖啡喝掉,三度转身。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方蔚平怀疑地问:“你是在整她吗?”
整她?不对,是逗她,看她挤眉弄眼、瞳目结舌,做出种种古怪表情,他的心情就会快乐得不得了。
“你不觉得她的睑很有趣?”
“有趣?没有,我只觉得她快要气得爆炸,你最好让她离火源远一点。”
方蔚平微笑,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弟弟以整人为乐的恶趣味,这个梁雨亲对弟弟而言,肯定是个特殊的存在。
“放心,那里有灭火器。”方蔚允笑着指指角落。
“让她喝那么多饮料,不怕她涨坏了?”
“放心,上次请她吃饭,她可是喝掉两壶果汁,现在只有三杯饮料,对她而言是小case.”
也不想想自己那么瘦小,正餐干掉三份已经够恐怖,饮料还要五人份,她又不是水牛,难道真不怕伤到胃?
“所以?”
“我不给喝,她骂我小气,所以今天就让她喝个过瘾。”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讲这话时,眉毛上扬,眼底带着调皮。
“我不晓得你那么会记仇。”方蔚平失笑。
“这不是记仇,是教她学会不可以批评上司吝音。”他眨眨右眼,乐不可支。
方蔚平考虑半天,才犹稼问:“蔚允,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你觉不觉得自己对梁雨亲好像过度在意了?”
“有吗?”
“有,为什么?”他表情慎重,方蔚允也认真起来。
可方蔚允想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大概是直觉吧,大哥知道的,我经常凭直觉做事。”
“你对梁雨亲是什么样的直觉?”
他还是想过好一会儿,才迟疑回答,“很舒服……”
“舒服?”方蔚平摇头,弟弟竟用舒眼来形容女人?
“她说话的时候,我觉得很舒服;她做鬼脸的时候,我觉得舒服;看她吃饭,听她和我斗嘴、惹她恼我……不管她哪个动作、表情、声音,令我所感觉到的,通通是舒服。”而他没说出口的是一她安慰人的方式,也让他很舒服。
“所以你很喜欢她?”方蔚平做出总结。
“对,很喜欢。”说出这句话,他完全不需要考虑。
“那种喜欢有没有掺杂了男人、女人间的感觉?”
这话,方蔚允答不出来,他燮起眉头,仔细思虑。
男人、女人间的感觉?是像慕易表哥那样,天天换不同的女人?不,他要和梁雨亲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一月、两月或一年、两年,他要把她拴在身边,永远。
见弟弟回答不出来,方蔚平换了方式再问:“你想和雨亲结婚吗?”
方蔚允失笑。“大哥,你在讲什么?怎么可能,我已经答应过妈妈。要和高熙雅结婚。”
“那么你要她在你身边扮演什么角色?”
“嗯……枕头吧?”
生气的时候可以揍几拳,快乐的时候可以抱在胸口,疲累的时候可以靠着,伤心的时候,可以蒙在头上,尽情哭泣的枕头。
方蔚平摇头,弟弟的逻辑还真的很难让人理解,也许他还没弄明白自己对雨亲是什么想法吧,不急,厌情事需要时间证明。
他拍拍弟弟的肩膀,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蔚允,别为早上的事生爸爸的气,他是恨铁不成钢。”
早上的会议,方蔚允又被父亲在众人面前狠狠数落一顿。
“有一个奇才儿子还不够,还要把我逼成钢,他会不会太贪心?”方蔚允冷哼。
“他是有点贪心,但身为一个父亲,无法不对儿子的未来贪心,爸对你有很深的期望。”
“大哥,可不可以别提父亲,讲到他,我的心情会很糟。”
“知道了,我先回办公室,晚上和表哥约好的事,没忘吧。”
“没忘,我会回去好好孝顺外公。”他们表兄弟每个月都会聚在一起,陪外公吃饭。
方蔚平走到门口,回首。“蔚允,你要相信自己,只要你想做,没有事情可以难倒你,不管是音乐或公司。”
方蔚允冲着哥哥一笑,“谢谢大哥。”
他闭起眼睛,把背埋进沙发里,总是、每一次,提到父亲,他就无法心平气和。
门再度打开,他听见粱雨亲的脚步声。
方蔚允没张开眼睛。“雨亲,过来我身边坐下。”
梁雨亲乖乖照做,她把托盘放在桌面上,坐到他身边,然而无预警地,他身子一歪,头突然躺到她的大腿上。
面对突来的亲密举动,她很是惊吓,想推开他,可方蔚允先她一步,握住她的手,低沉着声音说:“不要动,借我躺一下,这是BOSS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