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过了?”段家很大,小孩子玩起捉迷藏很好躲,一时半刻保证找不到人,是玩游戏的好场所。
“我家每条走廊都装三到五台监视器,我调出所有监视器看,小明昨晚十点半就进房睡觉,一直到我去看他为止都没有出房间,也没有其他人影出没。”长长的走廊只有屋外照进来的月光。
“窗户呢?”
“由内反锁。”有三层楼高,除非是蜘蛛人,否则不可能攀墙走壁从窗户高处进出。
“监视器真的没拍到什么?”她真不想往那个方向想……
“是的。”
夏春秋苦笑的拿出一张描花的名片。“想必你也知道我除了复健师之外还有另一个身分。”
“通灵师。”他查过,一个有趣的职业。
“嗯,是通灵师,但我刚进来你屋子时并未看到什么,想必主谋是冲着我来。”这里没有半只鬼,更加让她肯定掳走小明的……不管是谁,一定认识她,而且绝对不是人。
“冲着你来?”段天军困惑。
“对方有要求赎金吗?”
他摇头。“那声音很奇怪,非远非近,非男非女,有一种奇特的音律,只说叫夏春秋那女人过来。”
“用室话还是手机?”
他表情明显一慑。“用那个。”
他指着坏掉的手机,手机电池早就不知去向,当熟悉的音乐铃声响起时,他连忙接起,等结束通话后才发现手机是坏的,那是小明玩坏的手机。
当下他背脊一凉,感觉手上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但是太担心外甥的下落,他也顾不得怕。
拿起手机,夏春秋将手往上一复慢慢感受,骤地,她惊叫一声甩开。
“怎么了?”说话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很冷,冷得像冰。”冰寒透体。
“以后这种事让我来就好,我阳气足,不怕。”黝黑的大手拾起手机往掌心一放,也没见做什么,手机自动解体。
阳破阴,热火胜。
“这位是……”当心静下来时,段天军才发觉屋内多了一个肌肉发达的壮硕男子,五官生得十分正气。
“我同事,钟璧。”她向两人介绍。
原本他们出发时是三人行,谁知车子开到一半在等红绿灯时,有个外国美女来拦车,那人表示有事要找朗尼聊一下,显然是旧识,朗尼下车了,让他们等他五分钟。
可是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朗尼没回来,他们索性不等了,先行一步,反正他是死神,会飞,不怕找不到他们,随后便能追上。
只是直到现在仍然没有朗尼的踪影,夏春秋和钟璧在心里把他骂个半死,这个家伙又死性不改,看到美女就晕头。
“幸会了,钟先生。”他伸手一握。
“客气了,段执行长。”钟璧回握,强劲有力。
段天军微讶,他居然知道他在公司的职位。
“不用太讶异,我和你有一面之缘,几年前我当过贵公司的法律顾问,那时你还是业务经理。”他父亲还活着时。
“你是律师?”这……落差太多了。
钟璧露出一口白牙。“现在你可以叫我台客或打仔,专打恶鬼。”
看他一身夏威夷衬衫、海滩裤、蓝白拖,腕上戴着早就退流行的镶金劳力士手表,段天军会心一笑。
这人活得真潇洒,他想。
“钟璧,别顾着聊天,开始工作了。”他们可不是来玩的,是负有重任的。
“是的,妹妹。”是该认真了。
身体很壮的钟璧轻而易举地扛起五十公斤的箱子,箱子一拉开,取出造型奇特的器具,他一个人这边接线,那边卡栓,很快便弄出一个类似远照镜接收器的东西,镜头还能调整方位,放大倍数,把收录的声音放出来。
仪器很大,占了三分之一的客厅,沙发、茶儿什么的都得往旁边移去。
“妹妹,看到了吗?”钟璧动手乔位置。
“没有,再往上调一度,偏左……等一下,好像有什么晃过,往下挪个半度……对,停在那里……”黑色的一团浓雾,浓雾中似乎有什么要走出来,一点点成形。
在旁人看来,镜头里是一片由左上而右下的斜线,画面接近灰白色,时而一闪,时而多出几条横线,什么也没有,空空的像坏掉的电视。
可是夏春秋却清楚地看见黑雾中走出一名女人,腰身很细,腿很长,侧面向着天空的方向,迎着风,风吹动她的长发和丝织长裙,长发与裙摆波浪般地往后飞扬。
突地,女子像感觉有人在看她,缓缓转过身,绝美的容颜尽在眼前。
……安娜!
对,来找我,不要让我找上你。
安娜一转身,消失,露出她身后一片墓园。
“怎么了,小夏?”她脸色发白,冷抽了口气,是看见什么?
“是……安、安娜。”夏春秋的手脚不自觉地打起摆子。
“又是她。”阴魂不散。
“她让我去找她。”她连续做了三个深呼吸,把惊惶的心情平复下来,不再怕得发颤。
“不去。”钟璧忿忿的甩头。
“不去不行,小明在她手上。”也只有安娜能无声无息的将孩子偷走,她出入民居如入无人之地。
钟璧龇牙做出大啖鲜肉的饕餐状。“我咬死她成不成,朗尼不是信誓旦旦说她被禁足了,怎么还能逛大街,哪儿都去得了!”
“说是那么说,谁能保证她真会乖乖禁足。”
“死……他们的话根本不能信,十句有八句是糊弄人的。”他把赛巴斯克也算在内,让她自个儿留神些,别放太多感情了,一个安娜她就吃不消了,多来几个找碴的,她还是干脆移民外太空吧!
有段天军在,钟璧没把“死神”两字说出口,不过他一直在他们四周走动,听着他颇有内情的“专业术语”。
“你们要去哪里?”
“墓园。”
“你不能跟。”
前者是男声,后者是女音,夏春秋与钟璧互视一眼,有默契的决定段天军得留下,不能同行。
一来,他们要对付的是曾是死神的安娜,虽然她已被夺去死神资格,相伴数百年的索魂剪也毁了,可是谁晓得她还有多少实力没有施展出来,他们都自顾不暇了,无法再分心保护另一个人。
二来,必须要顾及吕稚明的安全,他被藏于何处尚不知,与其说段天军是个帮手,还不如说是个累赘,对灵异全然不懂的他恐会沦为对方的肉盾,让他们绑手绑脚,百般顾忌。
但是段天军哪肯听人劝。“那是我的外甥,他现在一定很害怕,我若不能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陪着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姊姊、姊夫……”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叫人无从拒绝,在他温和的暖男面具底下,其实是一头狂妄傲世的公狮,狮啸声一起传扬数百里,令百兽惊颤,万鸟齐飞……
一行人来到墓园时,已经是有些阴气森森的傍晚了,虽然还有日照余晖,可是照在一座墓碑上更显得阴气逼人,仿佛那日落时分的余光是晨起的朝阳,睡在地底下的亡魂就要起来伸伸懒腰了。
除了大型的灾难现场、医院,就数墓园的鬼最多,站在入口处,夏春秋面露惊惧的咽了口口水,朝太阳男钟璧靠近。
“为了你好,你不能进去,就在外头等吧,一会儿我把小明送出来。”她真的没把握护得住段天军。
“好。”
看她害怕又强装无惧的神情,段天军怔了一下,好笑她的胆小,又心疼她的逞强,他不想成为她肩上另一股压力,因此顺势一应让她安心,不用再承担一份责任。
果不其然,那一声“好”一落下,夏春秋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钟璧,你不能离我太远,我会怕。”好多好多的鬼,在自个儿“家门口”一脸好奇的望着他们。
谁呀?那么不怕死到墓园玩。
嘻嘻,一男一女,不会是来约会的吧?
哈!要不要装鬼吓他们?好久没见人吓得屁滚尿流。
猪,你是笨死的吗?你就是鬼还装什么装。
啊,对喔,我是鬼,死太久都忘了自己是鬼……
咦?那个小姑娘好像看得见我们?
是吗?我们去闹闹她……哇!好强的阳气,我头好晕,得赶紧回去睡棺材,补充点阴气……
“知道了,全替你挡了,自个儿跟紧点,别落单。”钟璧无意识的挥手是想赶走朝他飞来的蚊子,谁知那一挥,左右两侧发出惨叫声,一片鬼倒下,看得夏春秋都笑出声。
当然,钟璧听不见惨叫声,他只瞧见身边的女人莫名发笑,心里嘀咕着有好笑的事也不跟哥哥分享。
“左边,那有一座水池,越来越近了,她、她在那里……”夏春秋抖着唇一比,水深不过膝的小水池赫然出现眼前。
风,有点冷。
第12章(1)
“你来了。”
虚无缥缈的声音如风声,又仿佛千年古井传出的轻叹,由远而近,幽幽散开来。
“孩子呢?小明在哪里?”
咯咯咯笑声响起,“自己来找呀!我不敢相信你居然来了,就为了一个别人的孩子。”
人类真是愚蠢,小小的活饵一放下就上勾。
“别人的孩子也是一条命,没真正爱过人的你是感受不到的,你也永远不知道被爱是什么感觉。”可怜又可悲,除了骄傲外,她还剩下什么。
夏春秋的话戳中安娜心中的伤口,她目光一沉的从暗黑中走出。“你真不怕死,一再挑起我的怒气,真以为我不敢对你怎样吗?”
“钟璧,现形药水。”那是烧肉便当配的。
“好。”
十盎司左右的小瓶被打开,钟璧各在双眼滴上一滴药水,闭上眼睛默数了二十秒,然后睁开。
现形药水顾名思义是让各种肉眼看不见的东西现形,这极为珍贵,以上百种古怪药材以及夏春秋的血,她的一碗血只炼出10CC的血精,融在药材里制成。
将药水点在眼睛便能见鬼,一次一滴,一滴的功效维持半小时,用多无效,多用会导致暂时性失明。
“你看到了吗?”是否和她见到的景致一致?
“呼!这女人真漂亮,美得跟洋娃娃一样,妹妹呀!你跟人家真是没得比,赛巴斯克是瞎了眼吗?怎么舍她就你。”这脸蛋真精致,是做出来的吗?
“你是谁?”安娜问。
“钟璧。”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不怕追杀。
“好眼光。”懂得欣赏她的美。
“不客气。”他还有点鉴赏眼光。
“可是你还是得留下,当她的陪葬。”谁叫他交错朋友,错把粪石当美玉,与她为敌。
“要被埋葬的还不知是谁呢,你这话说得太早了。”
“呵呵,你不知道死神是永生的吗?就算你尸骨成灰,我依然貌美如花。”安娜皓腕轻扬,天空竟下起片片雪花,六角结晶的雪花是暗红色的,如同凝结多时的血。
“你不是被除名了吗?还有永恒的生命?”难道朗尼又骗他们?除任的死神跟卸任的总统一样享有随扈和退休金。
绝美的脸一变,露出狰狞的尖牙。“是谁害我的,是你,是你们,你们让我成为家族的耻辱!”
一旦不再是死神,她的容貌会衰老,像人类一样一日一日老去,最多不到百年,她会因身体衰老而死去,最后什么也没留下,如烟般的散去,世上再无安娜。
死神没有灵魂,他们本身就是魂的一种,一旦魂飞魄散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不会投胎,不会转世,不会重生,只留一抹意识幽幽荡荡的飘着,直到它被大自然同化。
“钟璧,小心!”
美丽的红雪花忽地变成杀人利器,旋转着朝钟璧飞去。
“你小心自己才是,别把剑胡乱插进我小腹。”拿着武器的女人真可怕,挥来挥去搞花式。
钟璧像头皮厚的大水牛,霍地站开马步,他一个大吐气,飞来的血色雪刃竟如融化般一滴滴的滴落,犹如秋天的小雨,滴湿了一座座坟头。
哎呀!下雨了。
笨,是人家在斗法。
真厉害。
走远点,免得被波及。
可是我的坟在这里……
那……叫子孙移坟呗。
小鬼打架,路人遭殃,几只住在水池附近的鬼无奈的交头接耳,叽哩咕噜说着鬼话,看到自家门口淹水,鬼脸一皱,欲哭无泪,他们可不可以申请灾后理赔呀,这算是受灾户吧……
“哼!十字剑,你以为我吃过一次亏后不会有所准备吗!看我的千丝万缕缠,这是我从魔族借来的圣物,专门压制十字剑。”缠呀缠,绕呀绕,就像她对赛巴斯克的心,要缠绕到死。
看不出到底有多长的银黑色丝线从安娜手中飘出,细如发丝,几乎看不见,如春蚕吐丝般一圈一圈缠上银白色剑身,十字剑像害怕似的挣扎了一下,不见休止的细丝继续缠,把十字剑缠成像泡水的棍状法国面包。
“咦!还能这样哦。”不顾两军还在对战中,看到“法国面包”的钟璧笑得前俯后仰。
“钟璧,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啦!”敌我不分。
天越来越暗了,地平线那端的残红慢慢下沉,黑暗能给安娜力量,越晚对他们越不利。
“当然你这边,哥哥早就是你的人了。”连笑都不行,这丫头管太多了,被某只死神带坏。
没办法再用剑,夏春秋只好把十字剑收回,让它像个蚕蛹般挂在腕上的皮绳上。“不要说让人误会的话,要是让爱吃醋的赛巴斯克听见,肯定把你当蝙蝠倒吊一整晚。”
想到那个大醋桶,钟璧干笑的摸摸后颈。“口误、口误,你别告诉他,那人心眼真的很小。”
两人旁若无人的说着家常话,把安娜冷落在一旁,她悄悄引动水池里的水塑化成龙,尖牙利爪,龙身巨大,盘踞在池底,只等云涌龙跃之际。
离水池甚远的夏春秋和钟璧看不到池子里的动静,他们在想着该不该动用海丽刚研发的秘密武器,目前还没有实验过,也不知道管不管用,还是再等等看吧。
“赛巴斯克是我的,你没有资格拥有他,去死吧!人类。”安娜欲将夏春秋撕成碎片,在自己眼前消失。
一水龙骤起,来势汹汹,把他们吓得不轻,两人运气不错的往一棵百年老树后头躲,撞上有五人环抱那般粗的树干的水龙瞬间爆开,整棵树和树根全是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滴。
“钟璧,用了吧!”再不用就死定了。
“你确定可以?”她不是最怕鬼了,偏偏……
夏春秋苦笑的抖了一下。“不行也得行,你看她眼睛红成那样,是要入魔的前兆,我们再不制住她,下一个死的不是你便是我。”
钟璧一咬牙。“好,用!”
他取出一只长宽高各五公分的小方盒,盒盖一打开,里头是梭子造型的白金戒指,戒面上刻了两排梵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