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在椅子里坐了下来。
「亚斯……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他缓缓拉住儿子的手,眼里充满急切的恳求。
方德生昏迷了几天,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求……趁他还留着一口气主持婚礼,希望他尽快和柳芷芸结婚,让她回到方家。
昨天他找花郁兰,她的手机关了。她这半年来频繁往来日本,白中熙说她又出差到日本处理事情。如果是跟「sylph」有关,他就不便多问。
「爸,我跟芸姬……事实上……」
「亚斯,这么多年来,我很感激有你照顾芸儿。我对不起你母亲和芸儿,对你,我更是抱歉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爸,我们是一家人,芷芸也是我的——」
「亚斯,我很欣慰你和我女儿能够有结果。我走后,最不能放下心来的就是芸儿,这世上就只有你……我只有把芸儿亲手交给你,我才能没有遗憾的离开。」
方亚斯眉心紧锁,要说的话到喉咙就被打断,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凝视父亲。
「亚斯,我知道你们还年轻,不想这么早结婚……」方德生重重地喘了口气,似乎光说话就已经费了他很大力气。
「爸,你休息吧。」
「亚斯……」他抓紧他的手,「我求你……我这辈子最后的请求了……」
「爸,再给我几天时间考虑。」
「那,你快点……我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爸,你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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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关机。
已经回来了,却一直没有跟他联络。她那副倔强性子,希望别在这种时候给他惹麻烦。
他看一眼手表。中熙说她下班之前会回公司一趟,那个时间他正好有空……身体略微摇晃,他转向车窗外,已经到了。
司机停了车,外面马上有人过来开门。车内,有他和重要客人。另外一辆车上,则有跟随的公司主管和关老的人。
「久没回来,台湾变了真多。」关老已经七十多岁了,满头白发,心宽体胖,笑容满面,皱纹满脸,外表看来是很和蔼的一位老人家。
他这趟回台湾,主要是找投资,现在已经谈妥了,方亚斯正要请他吃饭。
「关总裁应该多留一些时候,最近正好是莲花绽放的季节,您有兴趣,我陪您赏莲去。」方亚斯推了一下眼镜,嘴角始终露着微笑。
「哈哈哈,方总好雅兴,不过我还有事,等我下回来,你可一定得找我去。」
「那当然没问题。」
一走进来,马上有经理过来招待,这是一家有名的台式餐厅,馆内也以中国风为主题,庭院花草树木,中庭小桥流水,外面还有几座凉亭提供用餐。方亚斯已经在里面订了包厢。
关老忽然停步,不往里面走,却往凉亭去。
「关总裁?」方亚斯跟上前去。
关老走进一座凉亭,那里已经有客人坐在那儿,高高的鼻梁,深邃突出的五官,束着半长的一头金色头发,有着俊美醒目的外表,戴着一副深色的太阳眼镜,穿着土耳其色的T恤,白色宽松的休闲短裤。
「你怎么会在这里?」关老那张笑脸不见了,一双严目瞪起来,看见那头金发和他吊儿郎当的穿著,差点气得吐血。
「这样你也能认出来?」年轻男子拿下墨镜,拨了前额垂落的金发,似乎是才刚染不久的新造型。
「你化成灰我也认得!」
「老爸,你可真厉害。」他瞇起黑炯的眼睛,抱起胸膛,坐在对面咧嘴笑。
「过来,我跟你介绍。」关老转身,一脸抱歉的笑容,「方总,让你见笑了,我的独子关众理。这一位——」
「方亚斯。常上杂志,我认得。很高兴认识你。」关众理和他握了手。面对他,笑容收敛了许多,神色之间沉稳从容,和刚才的嘻皮笑脸比起来像换了个人。
「久仰大名,关众理先生……原来是关总裁的公子,这倒是新闻了。」年纪和他差不多,在欧洲投资了不少生意,被称为赚钱机器,只接受平面媒体的采访,从来不拍照。听说近两年定居在日本。
「抱歉,这是秘密,方先生还请保密。」
「哼!」关老不悦地哼了声。「你不好好待在日本陪你母亲,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老爸,我是奉母命,送你的未来媳妇儿回来。人家特地飞日本去探望未来婆婆的病,你的前妻、我母亲可是乐翻了。」关众理搭着父亲的肩膀,一开口又恢复嘻皮笑脸的模样。
「你……要结婚了?什么时候有对象了?」关老眼里立有闪烁。
「不久,我们才交往半年。我正打算找时间安排你们见面,真巧在这里遇上了。她回车上拿东西,一会儿!啊,回来了。」他的目光眺往走在蜿蜒小径上的女子。
几个人同时回过头去。
一头长发落在肩膀,穿着无袖、及膝的白色飘逸洋装,直挺挺的模样,一副目空一切的清冷神情,笔直地走了过来。
方亚斯始终挂在嘴边的笑容不见,一瞬间全身僵硬,镜片底下那双深暗的眼神瞇了起来,瞪起烈日下走过来的女人——
她是关众理交往半年的对象?
方亚斯紧紧握拳,嘴角扯起怒极的笑容,看得……在艳阳下的花郁兰背后一片冷汗!
第八章
移往包厢内,大圆桌上坐了几人,台式佳肴上了一桌。
墙面上挂了山水字画,边桌上几朵莲花,上面打开一扇天窗采撷自然光线,敞开的雕花木窗偶尔清风吹来,拂乱她的发……
花郁兰伸手轻拨,简单的解释了她和方亚斯的关系。
「真巧,原来你们是同学?」关众理笑望着对面的方亚斯。
「的确是很巧……我也想不到关众理先生的女友是……花郁兰『同学』。」外人听来,是温文谦和的声音。
她颦眉,始终垂着冷淡的视线,不愿和他正面接触,耳边却不时听到他不着痕迹的讥讽,全身的细胞更清楚的感受到他似有意若无意的冷睇目光,仿佛故意要她如坐针毡难受似的。
「既然都认识的,你叫我众理就好了。」关众理紧靠着花郁兰坐在身边,一双眉眼笑得春风得意,「希望有机会听你说说兰儿以前在学校的趣事,她都不太说的。」
「好,有机会。」方亚斯微笑,「听说你们交往半年了……两位是怎么认识的?」
「哈哈,你如果想听浪漫故事,那恐怕要失望了,其实我们是在日本相亲认识的。」
「原来如此。」日本出差原来是这么来的。
他低低的谈笑声,比起咬牙切齿的声音还要来得令人战颤,听得她全身的寒毛直竖起来。
「家母近年身体不适,我陪她在日本定居,兰儿有空就会飞日本去看她,我有时间也会过来。不过毕竟相隔两地,我还是希望兰儿能答应我的求婚,跟我回日本去。」关众理微瞇起眼,深情款款,旁若无人,凝视着情人。
「众理,够了。」他再说下去,只会让她的头皮更麻。
「郁兰,妳还没答应嫁给我儿子吗?」关老一脸稀奇,随即调侃儿子,「终于也有人制得了你,哈哈哈!」
关众理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耸了耸肩。
方亚斯始终维持着温雅的笑容,偶尔陪着喝上几口,搭上几句,表面上若无其事,内心已然一把怒火中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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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还艳阳高照,到了傍晚就变天了。
晚上,雷声响,下起了滂沱大雨。
她打开门,走进客厅,方亚斯坐在沙发里,看起来似乎等她很久了……
「从饭店过来?」他微笑询问,但镜片下那双眼神仿佛更为冰冷。
「对,我送他回饭店,我们还聊了一会儿。」她把大门的钥匙从钥匙圈里拿下来,放到茶几上。「半年前,我去日本相亲,后来好几次去日本和他约会。就像他说的,他也为了见我飞过来。」
如果说,她是有意要惹火他,彻底和他翻脸,从此决裂——那她是成功一半了!
方亚斯冷视她,无论她高昂的下巴,挺直的肩膀,或清澈冷傲的眼神,即使在此时此刻,都依然深深吸引他。
「……过来。」
她站在和他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他忽然转柔的声音,害她的心脏莫名地一阵紧缩。
她只是冷睇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两人之间,剩下窗外狂啸的雨声,就这么对峙许久……
方亚斯嘴角一扯,站起身。
她立刻就全身紧绷,仿佛一道无形的压力袭击过来……她瞪视他愈来愈靠近!
他停在她面前,不到一步的距离,低头瞅着她,好半晌没有言语。
她依然高高端着下巴,冷冷睇视他,就像等着他的火气似的……或者更像等着慧剑斩情丝,此后一刀两断。
他伸手,抚摸她微红的脸儿,立即感觉到她轻颤。
他攒起眉头,两手捧住她脸儿,「我很生气,但不至于理智全失。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你对自己未免太有自信!」他就深信她不会背叛他,深信她有难言之隐?她一阵恼火,感觉自己像被他吃定了似的!
……火热的心底深处,却是死死压抑下来、牢牢锁住的悸动,被她刻意弃置,不愿流露出来的情绪,是他对她的信任和了解……她真的不知道这世上除却他,以后在她的生命里还可能出现一个如他一般懂她的男人……眼前,只是一片黑暗。
他低沉的声音落在她耳边……
「那是因为即使是此时此刻,我还听得到妳心里的声音,一句、一句都是『我爱你』。」他凝视她,抚摸着她,「还有这双眼睛,妳的眼神告诉我,妳的心、妳的人都还属于我。」
在他认真又傲慢的眼底下,她难掩一片烫热的脸色,只好借着拍掉他的手遮掩情绪!
「那又怎样?就像你对我并不是『一心一意』,我对你也一样!我曾经爱你,我说过愿意等你,但这些都有时间性的!」她不让自己迟疑,即使看见他眼里的不悦,她还是视而未见。
「我坦白告诉你,我跟关众理的相亲,一开始确实是逼于无奈,但是和他见面以后,我慢慢发现我——并不是非你不可!」一口气,她把两人的关系逼上绝境,不留一点退却的空间。
然后,她的心就痛了……看见他下沉的脸色,瞬间降至冰点的眼神,她知道她已经彻底的惹怒了他,挑起了他最可怕的火气。
她仿佛看见两人之间出现一道难以修补的裂痕,她的心像是被凌迟了,痛得差点叫悔!
「不管是爱情、责任或歉疚,任何方式都一样,你的心里确实搁着另一个女人,特别还是一个你认为娶她也无妨的女人。亚斯,你的心态如此,你凭什么自信满满以为我对你就该忠贞不二?就凭过去我对你的死心塌地?你该听过一句话:得不到的总是最美好。」
「妳跟我在一起,妳后悔了?」他平板的声音仿佛压着一把闷烧的怒火,听得人头皮发麻。
「我不后悔。就因为相爱过,拥有过,我才相信,我的未来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她的心脏狂跳着。
「即使我告诉妳,给我时间,我能够解决这些事。妳还是不肯等?」他那口气仿佛是在给她机会,要她懂得把握似的。
「我们彼此祝福不是很好吗?」她冷冷地掷回了他的好意。
「彼此祝福?妳跟谁?」他瞇起了眼,冷峻的脸庞紧绷着少有的肃色,全身仿佛窜起青冷的气焰。
他没有碰她,但无形中却让她有仿佛就要被他给掐死的窒息感!她忘了开口。
「兰儿,妳瞎扯的这些话对我毫无影响,但是妳竟如此不信任我!针对这一点,妳是彻底惹毛我了。我劝妳不要再下探我的忍耐底限。」一再,他一再给她机会,是他不想放手,即使是短暂的。
她的呼吸不稳,心脏不由自主的畏缩着,但冷硬的脾气也让她不肯输给他的气势,她冷冷抬着下巴,迎上他的警告。
「自信和坚持值得鼓励,但如果是自负和偏执就令人同情了。你好像真认为这个世界是以你为中心运转,这更加证明我们之间根本无法沟通。那么,我用很简单一句话来说:我们不适合,到此为!」
她瞪大眼,看见他拿下眼镜,她眼神一闪,却已经来不及逃开,就被他火热的吻给侵占了呼吸!
他一把勾锁住她纤细如柳的腰肢,一手掌握住她反抗的两只手箝制身后,低头掠夺了她艳色红唇,差点就让她窒息……
她瞪着他,强迫自己不许降服在他的恶势力下!
他瞇起了眼,强硬的索取转为温柔的缠绵,深深浅浅的亲密接触,柔情万千的缠绵,就像张了一张情意绵绵的情网,要她自投罗网……
她眼里有挣扎、有闪烁、有动摇,但始终不肯闭上,又冷又傲地瞪视他!
他最后一吻,落在她颈上,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烙下深深的吻痕,才松开了她……
她马上推开他,喘着气,滚红的眼眶聚满热气,眼泪差点淌流下来,她硬是忍住了,死死地瞪住他!
如果要这么逼她,那她索性——
他瞇起了眼,在她打开喉咙有话要说的时候,他先开口了。
「要分就分吧,我不会强留妳。」
他冷冷掷来的话,让她的脑袋一片空白,遗落了差点出口的话,一颗心像狠狠被砸中!
分手,是她要的结果。
只是,这一刻,她没想到会这么痛。
她站在那儿,莫名模糊的目光落在茶几上那把钥匙瞪了许久,缓缓想起她还有一些衣服和物品在楼上,她应该去清理干净,但她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我的东西,你随便处理掉。」她转身。
「我只问妳一个问题。」他重新把眼镜戴上了。
停住脚步,她背对着他。
「我父亲的病情,妳已经知道了?」
「……知道。」也没什么好否认了。
「是谁告诉妳的?」
「你说只问一个问题。再见。」
「兰儿,我们打个赌。」
打赌?他一再叫住她,到底想做什么?
「我赌,妳今年会嫁给我。」
她猛然转身,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开这种玩笑?他一点都不懂她的心情!
一双恼怒又羞愤的眼瞪向他,却猛地一震,莫名畏缩……他毫无表情,嘴唇紧抿。……他在盛怒之中,依然沉稳得可怕。
「不可能。」说不可能,她眼里却带出了复杂的情绪。
「如果不幸被我言中了,婚后,妳必须辞去工作,当我的私人助理。」
他是气到脑袋烧坏了吗?还是光嘴皮上占她便宜,他就高兴了?她堂堂生医科技总经理一职不干,沦落为一名私人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