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
“嗯,就让房太医跟迎喜一起为我治病,你说好吗?”她语带央求,脸上有着卑微又令人怜悯的表情。
她可是戚云年的亲生女儿,他如何拒绝恩人的女儿呢?
“行了,我知道了。”他叹了口气,眼底有着一抹温柔。
温落香知道那温柔并不是因她是女人,她非常清楚,那只是一种兄长对妹妹的感情。
话虽如此,但她始终相信他终有一天会将她当作女人。
毕竟他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日久就算不生情,也有一份义,若她一直未嫁而耽误了青春,她相信戚仰宁会纳她为妾,甚至是正室——只要赵后推她一把。
可是,崔迎喜出现了,那没规矩的粗野丫头竟然跟她互称姐妹,还破坏了她的计划。想到这几天听见的那个传闻,她内心就怒火中烧。
“也好,她有点本事,或许真能医好你的病也说不定。”他说:“我会亲自跟她说这件事的,你大可放心。”
“嗯。”她点头,语带试探地问:“宁哥哥,关于外头在传的那件事……”
她话没说完,他已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
“别跟着人家嚼舌根。”他淡淡的说。
“落香只想知道是真是假。”
“什么是真是假?”
“迎喜跟宁哥哥是那种关系吗?”
他沉默了一下,想起自己遭崔迎喜狠狠拒绝的事,不由得沮丧起来,他这辈子从没向哪个女人示爱过,没想到第一次就踢到一块大铁板。
“别问了。”他眉心一沉,“那件事,我会处理的,你先出去吧。”
她感觉得到当她提到崔迎喜的事时,他的口气及反应明显的不同。她想,崔迎喜果然在他心里有着非比寻常的存在,这让她的心意更加坚定了。
崔迎喜,这次之后你最好有多远走多远,否则往后若再碍着我,我就要你的命!
崔迎喜专注的把着脉,神情严肃。
“落香,”她语带试探,“你是不是有长期在服用什么药物?”
自从戚仰宁要她为温落香医治宿疾至今已经一个月了,打从第一次把的脉,她便觉得她的脉象诡异。
她察觉到温落香体内有一股奇怪的气在流窜,冰冷阴寒。因为不知那气从何而来,她不敢下重药,便开了几帖补身益气的药方差人早晚煎煮,让温落香服下。
可奇怪的是,每回稍有起色时就又复发,甚至恶化。
她怀疑温落香在不知不觉中服下了与她所开药方相克的药物,若是查不出她服用了何物,不管如何医治恐怕都改善不了。
温落香心里微微一抽,但表面仍装作若无其事,“没有呀,我只服用房太医跟你开过的药方子,宁哥哥不会让我随便服药的。”她趁机补上一句,藉此暗示戚仰宁对她十分关心。
崔迎喜蹙起眉头,又把了一下她的脉。
“真是奇怪,我发觉你体内有一股逆气,服用我开的药方之后明明有了起色,但不到几日又……”崔迎喜看着她,一脸忧心。
“那该如何是好?”
温落香假意担忧,这一切当然全是她搞的鬼,这一个月来,只要服用崔迎喜差人帮她煎的药后,她便立刻服用剂量更多的毒草液,就是为了之后的好戏做准备。
“我不知道你体内这股逆气究竟是什么,也不能随便开方子给你服用,不过我帮你配的道帖药方可以补气血,至少让你舒服些。”
崔迎喜有着医者的仁心,也有着超强的求知欲,面对难题她不会放弃,只想更努力的去探究,就像她一直想找出戚仰宁身上的余毒究竟是何物一样。
于是,她立刻开了一个方子,交给温落香的另一名丫鬟碧竹,并交代碧竹如何煎煮。
这时,有个小厮急急忙忙跑来——
“不好了,崔姑娘,咩咩又闯祸了!”
“咩咩又怎么了?”她哀嚎。
“它跟哈揪把朴园的花都踩烂了,现在一堆人抓不住也追不上,得劳你亲自出马了。”
小厮说完,崔迎喜立刻起身,“落香,你等等我,我得赶快去处理咩咩跟哈啾,不然我会被戚仰宁骂到臭头的。”说罢,她迈步跑了出去。
温落香点头,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庞,待她一离开,立现肃杀之气。
戚仰宁?老听崔迎喜连名带姓的叫着他,她真的十分恼火,但更令她无法接受的是戚仰宁居然也放任她对他如此无礼。
她对戚仰宁来说,真是那么特别吗?
“哼。”温落香冷哼一声,站了起来,从袖里摸出一个小瓷瓶,瓶里装着的是她惯常服用的毒草液。
她走到崔迎喜的药柜前,打开柜子拿出一个瓷瓶,倒空瓶中的液体,接着再将毒草液倒进空瓶中,妥当的摆回柜子最深处。
“崔迎喜,咱们走着瞧吧。”她阴阴的一笑。
第7章(1)
万卷斋里,崔迎喜正认真的查阅医书,不过这次为的不是戚仰宁,而是温落香。
虽说温落香说她并无长期服用药物的习惯,但依她一个多月来的诊脉,她非常确定她体内有异状。难道有人对温落香下药吗?戚仰宁多年前也中毒,至今余毒还在体内,难不成在这侯府之中有懂得用毒之人?
“你果然在这里。”戚仰宁走了过来,“在找替我解毒的方子?”
“不是。”她想也不想的回答。
“什么?”他浓眉一蹙,“你居然这么怠惰?”
其实他不是在乎她懒散,只是懊恼她没把他的事放心上,自从她拒绝成为他的女人之后,他更确定了自己对她的感觉。
他想要她,不是因为他得不到,而是因为真心想要她。
过往,他从不将儿女情长搁在心上,直到遇上她。
为什么会恋上这个对他无礼至极,又老是跟他唱反调、争执,拂逆他的女人呢?他不想深究,反正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恋上了她,无法自拔。
“就算你不愿意当本侯的女人,也还是本侯的侍医吧?”他眉心一拧,“我毒发身亡也没关系是吗?还是你巴不得我赶快毒发身亡,你好脱身?”
看他板着脸语带质问,脸上却是赌气的表情时,她忍不住笑了。
“你怎么这么幼稚?”所有人都怕他,觉得他是个深沉、难以捉摸的人,可她却看见了他孩子气的一面,跟平时严肃的他反差极大,非常可爱。
“我幼稚?”他想对她发飙,但只要迎上她那天真的大眼,就又无言。
“戚仰宁,你真可爱。”她衷心的说。
闻言,他的脸热了起来,胸口也揪了一下,他莫名觉得害羞,但也因此露出恼怒的表情。
看他那无计可施的样子,崔迎喜忍不住又笑了,她真的觉得这样的他太可爱了,她喜欢。
是的,她是喜欢他,可是不管要当谁的女人,她都希望自己是“唯一”,而不是“其一”。
然而,这是有难度的。他是贵族,是王侯,依皇朝律法,婚事将由皇帝做主,日后的对象必然是大臣之女或皇族成员,像她这种平民百姓最多只能被纳为妾室。想到这个,她就无法接受他的示爱及追求。
“崔迎喜,”戚仰宁见她沉默发呆,唤了声,“你又在想什么?”
“没什么。”
“在后悔没答应当我的女人?”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在糗她,其实是在试探。
“臭美。”她斜瞪了他一眼,“我是在想落香的事。”
“落香?她怎么了?”戚仰宁疑惑地问:“你不是说她服了你开的方子后稍有起色?”
她苦恼地道:“嗯,那也只好了两三天,过后她又……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他眉梢一扬,“你对我那么大胆无礼,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我怀疑这侯府里有人用毒。”她说。
闻言,戚仰宁目光一凝,神情肃穆,“你说什么?”
“我第一次为落香把脉,就觉得她脉象有异,体内有一股极阴之气。”她说:
“我不敢随意用药,便开了些补身益气的方子给她服用,初初两日会有成效,但不出三天那极阴之气又到处流窜,我怀疑她长期服用药物,可她又说没有,所以我才大胆猜测有人对她下药。”
“有这种事?”戚仰宁表情沉凝,若有所思。
“我问过房太医,房太医说自从我开方子给落香服用后,他便不开方子了,也就是说她体内那股逆气并非因为药物相克而生。”她一脸忧心,“我很担心落香呢。”
“嗯。”戚仰宁没说什么,只简单应了声。
她睇着他,“只是嗯?你不担心吗?说不准你爹跟你身上的毒也是……”
“我安国侯府没有可疑之人。”他斩钉截铁地说。
“……喔。”什么啊?他的意思是她胡说八道吗?
哼,算了,既然如此,她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对了。”突然,戚仰宁凝视着她,“你想好了吗?”
她微愣,“想好什么?”
“当然是当本侯的女人。”
她秀眉一横,“不要。”
啐,前一秒还暗指她胡说八道,下一秒就问她要不要当他的女人?真是个天才。看来他什么都懂,就是不懂女人的心。
“好吧,你迟早要答应的。”他说。
“作梦。”她朝他扮了个鬼脸。
他挑挑眉,“走着瞧。”
“走着瞧。”
这一天,崔迎喜刚跟芙蓉从宠物坊返抵侯府,护院总管徐晋便神情凝重的要她立刻前往戚仰宁的居苑,一进院子,姬无双已在那儿等着她。
“崔姑娘。”姬无双的表情十分严肃,眼底还映着几分忧虑。
“怎么了?”她压低声音,悄悄的问:“你家主子找我干么?该不是咩咩又闯祸了吧?”
姬无双摇摇头,“不是咩咩的事,是……”
“崔姑娘。”这时,柳无名走了过来,“主子在候着,请随我来。”
“喔。”她耸声肩,往前迈步。
她随着柳无名的脚步来到戚仰宁的书斋,里头不只戚仰宁一人,还有房太医跟温落香。
她有点疑惑。心想戚仰宁是不是要找她来讨论温落香的病,正要开口,戚仰宁已说话了——
“崔迎喜,你好毒的心!”他目光如刃的射向她。
她一怔,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骂她毒?她是哪里毒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疑惑的问,“落香,究竟是……”
“迎喜,”温落香声泪俱下地控诉,“我当你是好姐妹,你为什么要害我?”
“蛤?”她真是越来越迷糊了,这到底是在演哪出?
“崔姑娘,”房太医也说话了,“你为什么要毒害温姑娘,你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用如此阴险的方法加害于她?”
这会儿,她是真的有点慌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温落香哭得梨花带泪,好不可怜,“我本也不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迎喜,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害我?”
“崔姑娘,你一直在温姑娘的药里下毒,对不对?”
“下毒?我为什么要?”她急着望向戚仰宁,希望他能还她清白。“我没下毒害落香,你知道的。”
他亲眼看见她在万卷斋里努力想找出温落香究竟被下了什么药,他知道她不会加害于温落香,他一定会相信她的。
他不语,神情冷酷的看着她。
她急了,“喂,戚仰……”
砰的一声,他大力的拍案,吓得所有人俱是一震。
“崔迎喜,你好大的胆子!”戚仰宁冷冷的道:“你不过是一个卑微的村姑,居然敢对本侯如此无礼?”
她愣住。他在发什么神经?从他们相识第一天,她就是这样叫他的,而且他从来没真的生气,为什么现在突然像变了个人。
“因为看重你医术高明,本侯才将你留在府中,甚至还开了间宠物坊让你经营,没想到我竟是引狼入室。”戚仰宁神情冷肃,声线里饱含愤怒。
“说,你为什么要害落香?!”
“我没有!”她气愤的否认。
戚仰宁自案下拿出一个小瓷瓶往案上一搁,“这是从你寝间的药柜里找到的。”
“咦?”那确实是她的药瓶,但里面装的是缓和胃食道逆流的一种草药汁呀。
“我以为你能医治落香,没想到你却在害她。”他说..“要不是房太医及时发现落香有中毒迹象,我真成罪人了。”
崔迎喜一怔。发现温落香有中毒迹象的人是她,哪是房太医啊?而且一直以来都是房太医在医治温落香,搞不好下毒的是他咧!
“我没有!”
“你不用狡辩。”戚仰宁目光锐利地瞪视她,“房太医已查过这瓶中所盛装的毒液了,你好恶毒,竟然使用如此阴邪之物。”
“我绝对没做那种事!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我在万卷斋查医书,你也亲眼见到了,你……”
“这只证明了一件事,你是个阴险狡猾的女人。”戚仰宁冷冷,笑,“故意让我看见,故意在我面前表现得非常关心落香的身体,但原来神跟鬼都是你。”听见他这番话,她的心冷了。
相处并接触了这些时日,他不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吗?她连只老鼠都不忍伤害,怎会毒害温落香?再说,她有什么理由害她?
“落香是我的朋友!”她激动澄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崔姑娘,这瓶里装的毒液十分阴毒,是会害女人无法生儿育女的,你好狠的心啊!”房太医说。
闻言,她惊疑不定的看向温落香,“落香,不……我绝没有……”
“迎喜,”温落香啜泣着,“我真的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可是房太医不会骗人的。”
“我真的没……”话说到一半,崔迎喜发现柳无名跟姬无双都在门外,正用难以置信又失望的眼神看着她。
她震惊、愤怒且绝望。他们都相信吗?他们都认为她是这种阴狠的女人吗?
“戚……侯爷,”她望向戚仰宁,声线微微颤抖,“你相信我是这种人?”
“事实摆在眼前。”他冷然地道。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问。
“这只有你自己知道。”
看他似乎已经认定她就是个阴险恶毒的女人,而且根本不听她的解释及澄清,她哀莫大于心死。
她不想再解释,也不想再为自己辩驳,他若不信她,她什么都无须再说。
她强忍住眼眶里的泪水,深吸一口气,“如果你认定我做了这种事,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所以你是认罪了?”
迎上他那冷漠的眼神,她的心仿佛沉到了幽黑的深海。
他是真的认为她做了那种事,对她连一点点的信任都没有。
“对,是,是我做的。”她负气地承认,“我是个可怕又可恶的女人,这样你开心了吧?”
温落香泪眼汪汪,“迎喜,你真的……”
“够了。”戚仰宁沉声喝道,“既然你已承认,本侯就将你交给京城的衙门待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