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觉他脚步停下,东方闻人也跟着停下来。
“没想到你还有养鸟儿的闲情逸致?”他挑挑一眉,往笼中鸟看了眼,“是画眉?”
富山岐睃的唇骤然抿紧,似思及了什么令他恼恨的往事,薄略锐利的眼中燃起两团熊熊火光。
“宫本、宫本。”他突然大喊,完全失去他一贯的沉稳冷然。
不一会儿,富山家的管家宫本纯一,慌张张地屋内跑了出来,来到富山岐睃身前,恭谨地弯着腰。
没等他开口,富山岐睃先斥责:“是谁让你把这东西挂在这里的?”
宫本纯一吓得发抖.
“大、大少爷,我是因为、因为看樱花开了,以为你会想听听画眉的叫声,所以……”
“所以你擅自作主?”富山岐睃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这……”宫本纯一一时应不上话来,偷偷抬头,向一旁的东方闻人求助。
但,东方闻人不仅没开口劝阻好友,反而极富兴味地观察起眼前所发生的事。
一直以来,他、长孙炎、贝威廉、杜凡和富山岐睃,五人性格迥然,但交情至深,大家公认性子最冷沉的,莫过于富山岐睃,所以杜凡给了他一个“冰块”的称号。
他们都以为他对于任何事,只会凉凉地看,冷冷地回应,然而今日看来,原来他也会有脾气爆发之时。
“大少爷,我马上拿去处理掉。”得不到解救,宫本纯一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平日里,大少爷总要他们这些下人好好的照顾这对画眉鸟,让他以为大少爷很喜欢这对画眉鸟,所以,今天,樱花盛开,他想,要是有鸟鸣相伴,大少爷应该会很高兴,便把鸟儿们带出来,没想到却惹得大少爷勃然大怒。
宫本纯一半点不敢迟疑,马上解下挂在屋檐下的鸟笼,在富山岐睃的虎眼下转身,倏退好几步,快快地往屋后退。
“等一下。”看着他的身影,看着他手中提着的鸟笼,富山岐睃喉结一滚,似乎有一刹那间的犹豫,然后他开口唤住宫本纯一。
“大少爷?”宫本纯一顿住脚步,颤巍巍地转回身来。
“好好照顾它们,若有任何闪失,我绝不宽贷。”富山岐睃眯着眼,冷厉地说。
“是。”宫本纯一大声一应,恭谨地弯腰一欠,急忙忙地退了下去。
见宫本管家已走远,东方闻人故意轻声一咳,“关于我刚刚提及的事……”
他敢肯定,那对画眉鸟绝对与好友的心事有关,若探及原委,绝对是件有趣的事。
“什么事?”富山岐睃恢复了一贯冷然。
“N5-33能做成对人类有益的生物医药,也绝对可以改制成对人类有害的生化之毒,所以你觉得这东西,是……”
“东方。”富山岐睃打断他的话。
“嗯?”
“你信不过我吗?”
他实验室的安全性,还有他整个富山家的警卫森严度,没有人能闯入……不,只除了那个女人。
她不仅是这百年来,唯一一个可以闯进富山家盗取东西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从他身上盗取了东西的女人。
台湾台北某知名医院儿童加护病房前
站在大片的落地玻璃窗前,慕容蕾望着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和监测仪器的小女孩。
“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吗?”站在慕容蕾身旁的是她的好友李静依,也是小女孩的干妈。
小女孩今年五足岁,一出生,就被告知有先天性心脏发育不全症,她的左心室太小,心办膜异常,若没找到适合的心脏进行换心手术,医师预估她可能活不过十岁。
“嗯。”慕容蕾点了点头,眸光紧盯着病床上的人儿,心口揪疼着。
美国的医院通知,有个适合她女儿血型配对基因的小女孩脑死,家人同意捐出器官遗爱人间,所以,她得凑足手术费用,让女儿赴美开刀。
“为什么不干脆去找他,以他的医术,绝对可以救活小洁。还有……毕竟小洁也是他的女儿。”李静依气愤地说。
“他恨我!”短短三个字,慕容蕾说得吃力,也说断了李静依的期望。
“既然你知道他恨你,你还敢答应小山介绍的人,去富山家偷东西?难道你一点都不怕他会更恨你?”
这个小山,介绍的是什么案子!?见面之后,她绝对要狠狠地骂他一顿,这种男友,不要也罢。
“他绝对会更恨我。”但是,为了女儿,她会选择不畏惧他的恨。
甚至,他若想杀了她,她也一点不后悔。
“知道了你还……唉,算了。”看着她愁容满面,本想继续叨念的李静依想了想后,作罢,轻轻一叹.“蕾,你真傻。”
经过这几年岁月的折磨,慕容蕾已没了当年的稚气,甚至比同年龄的女人要成熟许多。
虽然,她的容貌仍旧迷人,举手投足间仍然不减优雅韵味,但她的心呢?她的笑容呢?
她的心恐怕早已老去,除了对自己的女儿外,早已失去了爱人的能力;至于她的笑容,早在离开那个男人时,也一并消失,从此也失去了笑的权利。
真是造孽!
李静依在心里咒了声,仍忿忿难平。“其实他有什么资格恨你,他把你害得还不够惨吗?”关于慕容蕾这几年来的生活,李静依看在眼中,疼在心头。
如果六年前,慕容蕾不要应父亲要求前往日本,以盗取富山家的传家之物做为慕容家成员的成年礼测试,她便不会认识富山岐睃,而所有劫难也不会发生。
“他恨我是有理由的。”相对于李静依的气愤,慕容蕾神情显得平静。
“就因为你偷了他的传家翡翠玉扳指?”李静依又啐了声。
那个男人的心眼还真小,不过就是个玉扳指,偷了就偷了,又如何?就当成送给了心爱的女人嘛!
“……”慕容蕾低头不语,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
“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李静依继续骂,“也不想想,你为他怀孕,生下小洁,还差点难产送掉一条命,那个时候,他在哪里?”
翡翠玉扳指!?哼!哪能抵得过慕容蕾的一条命!
“那个扳指对他来说,意义是不同的。”摹容蕾抬起头来,松开双手说。
尤其是她偷了那个扳指,也代表她背叛了他。
在富山岐睃的眼中、心中,所看、所想,就是这样。
“有什么不同?如果他真的爱你、在乎你,一个扳指算什么?他应该把你捧在掌心,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他都得想法子去摘下来给你。”看着静依,慕容蕾苦苦地一笑。
“静依,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你一样幸运,不是每个男人都会像小山一样,将你视为女神一样的膜拜。”
这点倒是说到了李静依的心坎里去,有点不好意思,她嘿嘿一笑。
“要不,你别接这个案子了,关于小洁开刀和就医的费用,我和小山会帮你想法子.怎么说,我也是小洁的干妈,小山那家伙可是小洁的干爸,所以……”
“静依。”慕容蕾突然开口唤住她,打断了她的话。“我接受你和小山的帮助,已经够多了。”
从六年前,她由日本盗得了翡翠玉扳指回台,到父亲骤然病逝,随后发现怀孕,到小洁哇哇落地,最照顾她的人,就是好友李静依,她欠她的恩情已经太多太多,多到让她觉得今生已无力偿还。
“有什么关系,我们……”李静依翻脸瞪人,她们就像没有血缘的亲人,若分彼此,就是污辱情谊。
“你听我说。”知道静依又要开骂,慕容蕾早一步劫去她的话。“静依,有些事该来的就会来,该遇到的,就注定会遇到,或许我跟他之间还没完,所以上天希望我去解决。
我不能肯定,若让他再见到我,会不会先赏我一刀或一枪,但我还是得去。
六年前,我是为了我爸爸、为了我慕容家的传统测试,所以我去;现在,我是为了小洁,还是得再一次的去窃取属于他的东西。
或许会让他逮到,或许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我,但我很肯定,这是我该走的路。”听她说完,李静依无言,只能摇头叹息。
“孽缘呀、孽缘!”而这段孽缘,得由六年前说起,当时一样是四月樱花盛开时节,樱办飘落,空气中盈满淡淡香气的季节……
第二章
慕容家被称为神偷世家,只要是他们想偷的东西,没有不得手的道理。
这样的家族,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是慕容家的传人,在满十八岁前的一个月,必须接受严格挑战一一在全球几十个被称为门禁最为森严的家宅中,盗出一件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当慕容蕾被父亲告之,她成年礼的考验是由日本京都被称为神医世家的富山家宅中,偷取他们的传家之宝一一翡翠玉扳指,她即马上起身前往京都。
凭着她在十三岁就能成功由巴黎罗浮宫里盗出莫内名画的经验,这一次的考验,她根本不放在眼中。
于是,一到京都,她先当自己是个观光客,对于这个牵动日本文化的古都,来个深入的探索之旅。
事情就发生在她到京都的第二天,她不知道这是上天为了惩罚她的骄傲和自信,还是为了让她体验爱情这颗毒苹果的威力,才让她遇上了他。
一个似烙进她骨髓般令她深爱的男人一一富山岐睃。
京都,岚山的商店街。
慕容蕾才刚逛完街前的几家商店,双手提着满满的战利品,前脚才跨出一家娃娃店,一团黑影却蓦地窜过她的眼前。
她吓了一跳,差点将手中的东西全往外抛。
定睛一瞧,她发觉那团黑影在越过她之后,跳上前方的矮墙,然后停下脚步,以着曼妙姿态站在矮墙上,用着挑衅般的缓慢动作,转过头来,眯起着一对琥珀色的眼瞳看向她。
那一只嘴里叼着鸟儿的黑猫,体型足足比一般的猫咪要大上一倍。
她看着黑猫用一种近乎嘲笑的眸光,静静地又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抖抖一身如黑绸缎子的细毛,昂首阔步的顺着矮墙往前走。
几乎就在同时,一只鸟儿由街道的前端飞来,啾啾啾地悲鸣着。
它飞到她的头上绕了几圈,最后在她的肩上停下。
慕容蕾为这幕景象而瞠目结舌,最后硬着头皮道:“唉,好吧,你的伙伴被那只可恶的黑猫叼走了是吗?我帮你好了。”
自言自语地说完话,她顺手将战利品抛在一旁,扭扭筋骨和手脚,朝着黑猫的方向跑了过去。
黑猫似乎发觉她追来,一改原来的傲然慢步,在矮墙上奔跑了起来。
“喂,你别跑!”慕容蕾在它的身后喊,“快把小鸟还来!”
黑猫哪可能理她,越跑越快,从矮墙跳到屋檐,再由屋檐跳向另一家的矮墙,害慕容蕾追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不气。
“信不信,一会儿我抓到你,绝对把你的皮扒下来做围巾。”话才刚骂完,只见黑猫由矮墙上倏地一跃,跳向停放在一家专卖顶级和服店门口的一部黑色房车上。
然后,它钻进了车窗没关的车后座,后座传来沉稳嗓音
“小黑儿,你又闯祸了?”
慕容蕾虽然听不懂日语,但忍不住被他沉稳好听的嗓音所吸引,她放慢了脚步,一步步地走向黑色房车。
几乎她才一靠近车窗,坐在后座的男子马上抛过来问句---
“是你的画眉鸟吗?”他一记犀利目光就教高傲的黑猫松开嘴,解救了那只羽翼受伤的小鸟。
慕容蕾根本不知道他问了什么,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其实,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即整个人呆掉,一颗心怦怦乱跳,有种触电的感觉。
那是一张极为英俊的脸,五官如刀凿,眉毛浓黑,非常性格:黑瞳锐利,似能将人看穿;鼻梁直挺,唇形厚薄适中,其中最好看的是他的颚线,宛如漫画中的美形男。
见她一脸茫然,一副听不懂他的话的表情,坐在车内的富山岐睃改以另一种语言开口。
“是韩国人吗?”他问。
其实,在她盯紧着他看的同时,他也没放过打量她的机会。
他喜欢樱花,因此极喜欢这个季节,而她是他所见过的女人中,最适合用樱花来形容的女孩子。
她就像此刻绽放在这街道周围,处处可见的樱花般柔美而动人。
她的肌肤细得似雪白的花办,小小的身型更似朵绽放在枝梢,绝美也绝艳的八重樱,乌黑的发和乌溜灵动的眼,却与她外表给人的感觉不同,像是温静柔美中又带了点活泼淘气的樱花仙子。
“啊?”慕容蕾愣愣地眨了眨眼,虽听的出来他又换了一种语言,但仍旧听不懂。
看见她眼里的困扰,富山岐唆肯定她不是韩国人。
“是中国人?”
他猜,又变换了另一种语言。
在京都这个地方,虽然人文素养和生活步调与东京有差异,但也有它绝对的吸引力,尤其是一些外国来的留学生,更喜欢这里的慢步调和古都风情。
“我从台湾来。”对于他能说中文,慕容蕾感到很惊讶,不过没忘纠正他。
“台湾……”富山岐睃看着她,若有所思。“你的画眉鸟?”
他先指指她肩膀上的小鸟,再低头看着手上另一只受伤的鸟儿,然后瞪了眼身旁乖乖趴伏在他腿边的现行犯。
仿佛为了呼应他的眸光,黑猫昂起脖子,喵呜了声,吓得被他捧在手中的小鸟啾啾地叫,还不断地拍动着没受伤的另一边翅膀。
“是你的猫?”慕容蕾的视线暂时移向那只黑猫。
“我会负责赔偿。”富山岐睃说,同时受了伤的画眉鸟也在他的安抚下,停止骚动,安静了下来。
“我不是要你赔偿,这鸟根本……”她想说根本不是我的,但富山岐睃似乎不想给她说明的机会。
只见他转过脸去,用着日语向趴在他腿边的猫咪训斥了一顿,然后拉开车门,下车。
“这鸟受了点轻伤。小黑儿是不吃鸟的,它多半只是逗着鸟儿玩。”
“逗……着玩?”
不会吧?这只猫未免也太可恶、太恶劣了吧!
脑中才闪过这念头,慕容蕾即忍不住抬头,望向眼前身形高大的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开一步。
“你有认识的兽医吗?”说到自家猫咪的劣根性,富山岐睃也挺头大。
“这……”慕容蕾摇头。
“这样啊……”富山岐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思忖了下即决定。“我是个医生,我的意思是说,我虽然不是兽医,但我可以帮你的小鸟上药包扎。”
“这对小鸟不是我的!”他的话提醒了她,慕容蕾赶紧解释。
“什么?”富山岐睃看了她一眼,视线停在她肩上的另一只画眉鸟身上。
“是它自己飞到我的肩膀上,我看它叫得好可怜,好像在向我求救,因为你的猫,呃……我想是因为你的黑猫咬住了它的同伴,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