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爷爷今天来找过我了。”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工整的支票晃到季君瑞眼前,“他给了我这么多钱,要我彻底离开你。”
季君瑞打开,看到上面所写的庞大金额。
“我想过了,与其跟你还有孩子过这么辛苦的生活,还不如放弃这个孩子,拿着你爷爷给的这笔钱,让我能像以前一样的逍遥度日。”
将目光转回到乔飞雪的脸上,季君瑞简直不敢相信他所看到、所听到的事实。“就为了这笔钱,你拿掉孩子,甚至想要离开我?”
“不行吗?”乔飞雪迎视着他指控的目光,“我已受够这么辛苦的过生活了,为了下一餐,我得拼命工作;在公司受到气还得忍气吞声,每个月就领那么一点微薄的薪水;我得省东省西的努力节俭,可到了月底却还是捉襟见肘……这样的日子谁能开心的接受?”她说得极尽现实,心里却是痛到极点。
这些话,有一半是她真实的心情──
在过去的二十年来,她都是过着千金小姐的生活,现在突然要她过着入不敷出的穷困日子,换作是任何人,都无法马上适应的吧?
虽然她一起很积极的去面对这个巨变,但说真的,说过她一点都不在乎这样的转变,那绝对是骗人的。
她知道自暴自弃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所以她只是用比较乐观的心去面对这些转变,很乐观的说服自己这一切只是暂时的,只要她好好努力,总会有翻身的机会。
而她会这么想,全是因为季君瑞就陪在她身边,让她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
但现在,她不能再这么自私了──就算失去他,她会失去所有的乐观动力,她也得咬着牙、忍着痛,彻底的离开他,因为这才是为他着想!
“你不该是这么现实的人!”深锁着乔飞雪的双眼,季君瑞试图从中找出一点不对劲的蛛丝马迹,“你不是的!”
若她真是这样的人,她怎么可能撑过这些日子?他不信这段日子跟她的相处全是虚伪的!
“我不会!”
乔飞雪冷笑一声,“那是因为你还没真正感受到这种日子带给你的痛苦,就算你嘴里说着要放弃一切,但在内心深处,你却是有恃无恐,因为你不是真的没退路,哪天你厌烦了这样为生活而拼命工作的日子,你还是可以回家,你爷爷还是会接受你的。”
“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季君瑞的心狠狠的抽痛着,“你当我是因一时冲动,而跟你随便玩玩的?”
“不管你抱持的是什么样的心态,都已经不重要了。”将行李箱拖到他的脚边,“我已帮你把行李整理好,我们到此为止吧!”
静静的看着她,季君瑞一颗心逐渐冷了下来,“你真的要分手吗?”他爱她,他是真的爱她,为了她,他是真的可以什么都不要,但为何她对他都是如此的现实?他是真的不能理解!
一直以来,他以为她和其他女孩是不一样的──她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肤浅女孩,但现在……她说的、她做的,却是如此的现实……
是他看错了她,是他受错了人吗?
“没错。”乔飞雪带着无法言喻的痛,很困难也很肯定的回答,“我们之间……结束了。”
深吸一口气,季君瑞抓过行李箱,“算我错看了你!”他不是个会死缠滥打的人,既然她这么坚决的提分手,他也不会不死心的缠着她。
眼前的她,是他完全陌生的──她眼中的淡漠和坚决,让他就算不想死心也不行!
只是他的心好痛、好恨──痛的是,她的现实;恨的是,她的无情!
转过身,他头也不回的拖着行李走进狂风大雨。
望着季君瑞消失的身影,乔飞雪再也抑制不住的让泪水滚滚掉落。
“飞雪?”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有道轻唤声响起。
乔飞雪拉回心思,转头看到撑着雨伞,朝她小快步走来的霍智轩。
“你怎么站在这里哭?”看到她满脸的泪,霍智轩眉一拧,关心的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摇摇头,她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你怎会来这里?”智轩应该待在英国不是吗?怎会跑回台湾,还找到她这里来?
“还不是因为君瑞那家伙拜托的。”
“君瑞拜托的?”
“是啊!他知道你好像很喜欢英国一位威廉设计师的珠宝,所以拜托我去找那位设计师,帮你们设计了一对世上独一无二的婚戒。”掏出两只精致馐的丝绒盒,“昨天这对婚戒一做好,我就立刻搭我家的专机帮你们送来。”
睁着泪眼,乔飞雪微颤着手,接过其中一只丝绒盒打开,泪再次汹涌而落。
“飞雪?”霍智轩担忧的轻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一个人站在这里傻傻的哭,绝不是因为感动而落泪。
“君瑞这个傻瓜……明明身上没钱还要耍帅,要人家特地设计这样的婚戒……”乔飞雪愣愣的盯着那枚光彩夺目的婚戒,喃喃低语。
“他那家伙哪会没钱啊?”霍智轩哈哈大笑,“打从他上大学开始,就拿着存下的零用钱要我偷偷帮他做了不少投资,这两、三年来赚钱了不少,只是他爷爷完全不知道。”
“虽然以他个人目前的财产来说,还没到不工作就能一辈子不愁吃穿,但要他掏钱出来买婚戒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乔冰雪闻言,讶异的看着霍智轩,“你说什么?!”君瑞……不是她想像中那样的一无所有,是其实还算不错!
“看来他还没跟你说,是我多嘴,泄了他的底。”
“如果他真那么有钱,那、那……为什么季爷爷会跟我说,他为了我和孩子每天辛苦的四处打零工赚钱?”霍智轩所说的事实让乔飞雪感到很迷惑,“而且他也没让我知道,害我还以为……他是真的很辛苦的在为我和孩子,辛苦的打工。”
“君瑞的爷爷跟你这么说?”皱起眉,霍智轩想了想,“八成是故意的,这样会让你感到愧疚,然后才能让你离开君瑞吧?”
“但是君瑞这阵子是真的早出晚归……”
“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
“为了你,他打算提早实现他的计划。”叹息一声,霍智轩将自己知道的事全都说了出来,“他原本打算毕业后工作个几年,多赚一些后能自立门户,但是因为你和孩子,他决定将计划提早实现。”
“他没跟你明说他的财力状况是因为他怕说了,会让你心里难受,更认为你高攀不了他!最近他向银行贷了一些款项才凑足资金,正开始忙着找地点设立公司,所以他才会早出晚归。”
“他原本是想等婚戒做好,向你正式求婚后再跟你说明一切,给你一个惊喜的。”不过却被他无心的说溜嘴,让这个大大的惊喜飞了。
霍智轩认为,可能是因季君瑞向银行贷款的事被他爷爷知道,清楚孙子完全不想依照他铺好的路走,所以才会急着跑来找乔飞雪胡诌这好笑的理由,逼她离开季君瑞。
乍听到谎言的飞雪自然会慌得无法冷静思考,进而在冲动下做出称了季爷爷的心的事──和君瑞分手。
乔飞雪抽着气,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如果、如果智轩说的是真的……那季爷爷说的那些话就全是骗她的了?!就如智轩刚才说的,季爷爷说谎是为了要让她感到愧疚,让她能尽快离开君瑞?
而她确实感到很愧疚,所以她才狠下心说了一堆违心之论,残忍的赶走了季君瑞……
不……她知道她刚才是真的狠狠伤了季君瑞的心──因为他为了她做了这么多,还想给她这么大的惊喜,却因她动摇不定的心,彻底摧毁了这一切!
想到这一切的误会和伤害,乔飞雪冲动的丢下手中的雨伞,丢下还搞不清楚状况的霍智轩,快步冲进雨里。
她不是现实,她真的不是因为智轩说的话而让她后悔的想挽回些什么,她只是想追上季君瑞好好跟他道歉的!
追出大街,乔飞雪的目光不断在大雨里搜寻着,最后在十字路口找到了在对待已拦了计程车,正准备离去的季君瑞。
“君瑞!”她大喊。
然而季君瑞彷若未闻,面无表情的坐上计程车。
“君瑞!”乔飞雪再次大喊。
也不管四周到底有没有来车,乔飞雪就这样跑过马路,拼命追着季君瑞搭乘的计程车,只不过她的一双腿根本追不上计程车的速度,眼见着计程车愈离愈远。
大雨不断打落在她身上,肚子突然传来的剧痛让她撑不住的倒在路边。
或许这一切全是她自找的──她是那么残忍的伤了季君瑞的心,现在就算她追到他又能如何?只会被他当作一个真的很现实的女人而已……
无力的牵起一抹苦涩又痛楚的笑,严重的晕眩感笼罩着她的全身,没一会儿,她闭上眼昏了过去,就躺在冰凉的大街上,凄冷得没有任何人发现……
第6章(1)
七年后——
近海边的淳朴街上,两边一间接着一间的商店,卖着不一样的商品。
这里曾因附近的风景招来许多观光客而风光一时,但近两年,景点遭受许多观光客的破坏,垃圾四处可见,虽然经过附近居民努力改善及宣导,还是挽回不了游客的心,小街上的风光不再。
白色的湾滩,一地干净的白沙,阵阵的微浪规律的冲上岸,偶尔还带着色彩鲜丽的贝壳;几个形状奇怪的大石边,不时还会有蟹类驻留。
这里,是附近唯一最美丽的净土,在不到半里宽的沙岸,虽不大,却是私人的土地。
沿着沙滩往上不到一百公尺处,有一幢用桧木及檀木建造的西式两层屋子,一楼延伸而出的小平台上摆着一张木制摇椅的一张桧木小圆桌。
温和的海风阵阵吹来,将平台后开启的落地窗边的白色纱幔吹起,在半空轻舞飘扬——一切就如幻境般,宁静而美丽。
躺在摇椅上享受大自然给予的舒适,乔飞雪静静的睡着,直到身后屋里传来的奔跑声,打断了她所拥有的宁静。
“妈咪!”一个六岁大的小男孩一头是汗的兴奋跑来,“我回来了!”
坐起身,乔飞雪伸手将小男孩抱起放在腿上,“回来啦?”扬起微笑,“瞧你一头大汗。”
“今天好热,当然会流汗呀!”小男孩嘻嘻一笑,说得理所当然。
“爸比咧?”乔飞雪眼一转,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由屋内缓步走来。
“爸比,你输了!”小男孩抬起圆圆的小脸蛋,对着眼前的男人开心的宣布自己的胜利。
“好,爸比输了。”霍智轩伸手疼宠的揉揉小男孩的头。
“耶!那我今天晚上要吃唐爷爷的炸鸡腿!”小男孩兴奋的高举双手,比出胜利的手势。
“又吃唐爷爷炸鸡腿!”乔飞雪睨着小男孩,伸手捏捏他粉嫩的脸蛋,“霍宣怀,你已经连吃好几天了,还吃不腻吗?”
“当然没有。”小男孩霍宣怀用力摇头,“我喜欢吃炸鸡腿,怎么可能会吃腻咧?”
乔飞雪轻笑一声,“好啦!你先回房间把书包放好,待会儿妈咪帮你洗澡。”边说她边拨弄因汗水粘腻在儿子额际间的发丝,“你一身的汗,臭呼呼的。”
“哦!”霍宣怀应了一声,跳下乔飞雪的怀抱,下一秒,他已跑进屋里。
“你呀!别太宠孩子了。”乔飞雪对着霍智轩叨念着,“整天带他去街上买唐爷爷炸鸡吃。”
“怀怀爱吃就让他吃,有什么不可以的?”耸耸肩,霍智轩一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神情,“难道你就没有爱吃的东西吗?”
乔飞雪撇撇唇,“我呀!懒得跟你争这个。”站起身,“我去帮怀怀洗澡了。”
爱吃的东西……乔飞雪轻叹一声,她爱吃什么?其实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脑子里片断模糊的记忆让她根本想不起七年前的一切事情!
七年前,她似乎出了一个很严重的意外,等她醒来,人是躺在医院里,妈咪坐在床边哭得一双眼又红又肿,而很多记忆都从她的脑中消失了。
很多事她都不记得了,更讽刺的是,当她知道她怀的孩子差点流掉,而她还不记得孩子的父亲是谁,这种感觉……
真的很糟糕!
出院后,霍智轩突然出现了,他和妈咪异口同声的说,孩子的父亲已因事故过世,但她却一点这样的真实感都没有。
而且每次话题若有提到孩子的父亲,妈咪和霍智轩总是支支吾吾的,让她觉得……妈咪和智轩应是瞒着她一些事。
不过在她的心里,对于智轩,她还是很感激的——要不是他的存在替代了孩子父亲的角色,那么怀怀的童年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的快乐。
有时她真的很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但退一步想,或许七年前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所以妈咪和智轩决定不告诉她,希望她能永远忘记。
若真是如此,忘记也很好,至少现在的她是开心的、幸福的,她的生活过得很平静、很愉快,这样……就好了。
只是……为何她的心老是有种连她自己都理不清的失落与感伤,总觉得……她似乎忘了很重要的事、很重要的人……
“妈咪!”霍宣怀脱光衣服,站在浴室门口对着发呆的乔飞雪喊,“快点帮我洗澡,爸比还要带我去买唐爷爷炸鸡,我肚子好饿了啦!”
听到儿子的叫唤,乔飞雪回过神,朝儿子笑了笑,“好。”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还有开心的嬉笑声与童稚的歌声。
眼前的一切,是幸福快乐的……
下了高速公路进入市区,因为交通雍塞,开了近两个小时的车,季君瑞俊逸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烦躁,好不容易顺着卫星导航来到这个靠海边的小镇,他将车子随意往路旁一停。
站在海堤边,海浪规律的拍打声,掺杂着远方鸥鸟的叫声,周遭没有过度现代的发展,放眼望去,只有骑着脚踏车或是悠闲漫步的人,几乎不见有什么车辆经过,感觉眼前的一切是祥和安宁,与世无争的一块净土。
望着远方海平线即将沉落的夕阳,橘红的光芒像是火焰般,将天际的白云染成渐层的艳红,红得犹如鲜血一般……
脑中不自觉回想起七年前的事……
那个他曾愿意用生命去爱的女人居然为了钱而离开了他,甚至不顾念彼此相处的感情,狠心将他们的孩子给拿掉……
他第一次那样相信着一个女人,那样用尽心思的去深爱一个女人,结果换来的却是那样残酷的结果。
他很想忘记那个狠心的女人,但是在夜深人静时,那女人的身影就像梦魇般,毫无忌惮的占满他的思绪,充填在他的脑海里。
七年来,他的身边不乏女人围绕,但他却无法再对任何一个女人放下多余的感情,纵使再纯真无邪的女人,在他眼里都如同蛇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