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恶梦总是以不同形式纠缠着她。因为恐惧,她不由自主往后一缩,而这个小动作,却被冉疆凌厉的目光给扫到,令她僵住身子。
虽然两人隔着不算短的距离,但他的视线牢牢锁住她,那深沉如刀的锐目似是看透她的伪装,连易容都无法挡住他精明透澈的眼。
他从马背上轻功一跃,踏空而来,如大鹰猎杀,朝他们扑来,速度快得惊人。易也不再隐藏,迎战而上,杀气如虹,猛然迸发。
两个男人在空中掌力相击,内力碰撞,两股威压冲击之下,形成一圈庞大的气网,朝四周震开。
苗洛青因为内力被封,一时被震得往后跌开,倒在地上,顿时感到胸口气血上涌,差点要吐出一口血来。
她抬起头,当两个领头的男人斗上时,两方人马也同时交手,刀光剑影,兵鸣马乱,顷刻间,已是修罗战场。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当机立断,爬起来转身就逃,趁乱时抢了一匹马,跳上马背,扯住缰绳,脚下用力蹬着马肚,迅如箭发,驾驶而去。
她只盼着那两个男人能斗上一阵子,无暇管她,那么她就有机会逃出生天了。
第8章(2)
她策马奔了一会儿,便听到后头有马蹄声,回头一瞧,有三名锦衣卫正策马紧追在后。
她紧抿唇瓣,回过头,更加奋力踢着马肚,加快速度。
突然,后头哨声传来,她座下的马儿听得主人的哨声,猛然煞住,这突然的变故,令她猝不及防,身子朝前飞去,眼看就要重重跌落在地,猛然腰间一紧,一个力量拉住她的坠落之势,身子碰地时,只是轻轻一躺,并未让她重创。
苗洛青低头一看,她腰间被一道长鞭给卷束,抬头一瞧,鞭子的另一头牢牢握在为首的锦衣卫手上。
她这时才看清,这人是冉疆的心腹黄锦。
她坐在地上,看着黄锦下马,朝她大步走来,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起来。」他命令。
苗洛青眼神一黯,以她目前的状况,根本打不过三名锦衣卫,挣扎亦是枉然。
她垂头丧气地起身,没有任何抵抗,被他们押回去。从头到尾,她都低着头,脸上是一片绝望之色。
到了这时,无谓的抵抗只会换来更残忍的对待,所以她只能顺着他们。
黄锦将她带到一辆马车上,三人在马车四周看守,沉默地等待着。
苗洛青多么希望这一刻的时间能够停止,她害怕见到冉疆,害怕他勾着残酷狠戾的冷笑,笑她的不自量力。
这几日的轻松快活,好似只是一场短暂的梦,梦醒了,她还是落到他手中,命运依旧又走回原来的路,她仍然逃不过宿命。
大约是精神紧绷到一个程度后,她已经麻木了,就这么呆呆地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帘一掀,一道如电的目光锁住她,她麻痹的心还是因此而颤了下。
她抬头,瞧见冉疆冰冷的眼神,接着他缓缓上前,随着他浑身威压袭来的,是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易他们都被歼灭了吗?像易那样手段高明的人,也一样败在冉疆手上?冉疆这人简直就是个魔鬼。
当他的手向她伸来,她知道自己要死了。死前,她连反抗的意愿都没有,只恨不得他给自己一个痛快,不要折磨太久。
然而,她料错了。
她只感到脸上一轻,冉疆将她脸上的易容给撕下。
因为时间紧迫,当时易只求能暂时蒙混过关,所以脸上临时的易容贴得并不牢,并不需要用繁复的药水卸去。
从冉疆沉怒的眼神里,她知道自己的面目已经显露出来,所有计谋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冉疆伸手禁锢住她的腰,如同大鹰攫住了鸟。她不敢妄动,也不敢挣扎,怕他残忍无情地折断自己的翅膀。
马车驶动,车厢内一片沉默,她能感受到他浑身的血腥戾气,她知道,他最恨背叛,这一回,他要如何弄死她呢?
她浑身冰冷,额角突突地跳着,胸口一片滞闷,呼吸困难。
终于,她压不住血气逆涌,一股腥甜冲上喉头,吐出了血。随之而来的,是一片黑暗。
她很想就这么昏死过去。
只可惜,冉疆不允,他不知给她闻了什么,让她从昏沉中被弄醒了。
锦衣卫擅长严刑拷问,更擅长如何把昏死过去的人再弄醒,苗洛青就是这么被弄醒的。
一睁眼,她就对上令人畏惧的冷眸。
冉疆正盯着她,也不知他盯了多久,她只是僵着不动,发现自己已不在马车上,而是在一间屋子内的床上。
她知道,他这是要对她严刑逼供了,虽然她绝望如心死,但事到临头,她还是怕了。
他的手一动,她便立刻想往后退。
「别动。」他拧眉警告。
明知挣扎无用,但她忍不住,因为他吃人的眼神,彷佛要生吞了她。
「你想干么?」她吓得簌簌发抖。
他忽而笑了,伸过来的手似刀锋冰冷,贴着她的肌肤,冷得她打颤。
「乖乖听话,把衣裳脱了……」他的声音好似恶魔在耳边低语,令她害怕。
她摇头,紧抿的唇瓣已无血色。
似是不容她拒绝,他一手禁锢住她挣扎的双腕,另一手拿起一把锋利的小刀。她一看,便知这把小刀足够锐利,稍稍一划,便能对她剖肚开肠。
「不,求你……」她无助地低泣,惊恐的泪光湿了眼。
刀身已然贴在她的胸口上,利落地划开一道口子,不过两三下,她的衣襟被剥开,露出肚兜,而他的动作没停,将她的肚兜除去,让她赤裸的上身再无遮掩,尽呈眼前。
冉疆盯着她胸前的柔软,眼神一黯,打量了下,接着又将她的身子转过来,让她背朝上,再用刀子将上衣切开、剥去,瞧见背上的绷带已浸了血,幽暗的眼瞬间染上戾气。
「该死。」淡漠的两个字,彷佛是死亡的宣判,令她连最后一点挣扎都放弃了。苗洛青心想,死就死吧!死了之后,说不定又会重生,重生后又是一条好汉……
「是我的疏忽,若非我大意,必不会让你被人掳了去,遭这种罪。」
咦?
听到这句话后,她原本紧闭的眼倏地睁开。
「你背上的剑伤又裂开了,必须重新上药,可能有点疼,忍着点。」
这声音恁地温柔,掌心抚背的动作极轻。
她没有被剖肚开肠,那把小刀只是切开她的衣,好方便除去。他这么做,是要察看她的伤,重新上药。
苗洛青现在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原以为必死无疑,却没有预期中的酷刑,只有背上那轻柔抚摸的动作,在一点一点地为她处理伤口。
由于她趴着,所以没瞧见冉疆脸上的心疼,当他把她背上的绷带仔细除去时,已经干涸的血渍将绷带黏在伤口上,剥开时也带起一些血肉,这景象活似有人在割他的肉、吸他的血,令他紧蹙的眉皱得吓人。
他冉疆的女人,竟在他的护佑下被人劫走,一路颠簸,伤口又撕裂,再度恶化,那白嫩的肌肤就这么被人如此践踏,他恨得想血刃对方。
他小心地为她清洗伤口,动作极轻,生怕弄疼了她。
此时苗洛青的惊讶早已盖过疼痛,本以为山穷水尽疑无路,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冉疆以为她是被人劫走的,没发现她是自己逃跑的。
是了!她逃走后,又被易劫持,一路上都是任人摆布,冉疆一路循线追查,便会理所当然地以为她是落入贼人手中。
他不是来抓她,而是来救她的!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跳好似又复活了,脑子也灵活了,整个人又生起了希望。
她的命尚未走到尽头,他不会杀她,她活下来了!
冉疆将她背上的伤口处理完后,发现她从头到尾都没喊一声疼,不禁感到欣慰。早知这丫头有一股犟劲,明明如此柔弱,却硬是不喊一声疼,让他既欣慰又心疼。他弯下身,气息来到她颈窝处,嗓音多了些磁性。
「别担心,回京后,我会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来医治你,绝不让这漂亮的背上留下一丝疤痕。」说时,轻轻在她肩上印下一吻。
他这番温柔的安慰,她却没一点反应。冉疆一愣,仔细一瞧,恍然大悟,继而失笑。
这丫头居然睡着了,难怪没一点动静,瞧她眼睫上还沾着几颗泪珠,怪可怜的。
冉疆心头一软,慢慢将她抱起,小心翼翼地收进自己的臂弯里,同时他的唇,也轻轻印在她的脸上。
「睡吧,有我在,必不叫任何人再动你分毫。」
他说得深情,可惜这番感人的对白,苗洛青是一个字也没听到。
她累极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被逼到一个紧绷的极限,一旦放松下来,再也支撑不住,索性睡他个不省人事。
接下来,任何天塌的事,都等她睡饱了再说。
第9章(1)
乌云笼罩的冉府,终于恢复一片晴朗。
笑容又回到冉疆脸上,与先前的阴郁比起来,简直是寒冬春暖的差别。
大人心情好,连带着府里的奴仆们也都大大松了口气。
大伙儿这下是看明白了,大人对青儿那丫鬟有多重视,根本不是图一时的新鲜,而是放在心尖上的。
光看青儿失踪后,大人的雷霆之怒便知晓了,把青儿带回来后,不但没有失宠,对她只有更珍惜,连向来喜乘快马的大人,都改为乘坐马车回来。
马车还未到达,大人已经先派手下带话回来,让总管去请大夫,并命人张罗打理,上好的药材和护命丸都先备着,就等着给他怀中的女人医治。
车门一打开,就见大人手里抱了个女人,那宝贝的模样,像是捏在手心里怕碎了。大人直接把青儿抱到主院的寝房,而不是姨娘的竹轩,这样的待遇突显了青儿在他心中的地位已不同以往,根本是以夫人规格相待。
就算回到冉府,苗洛青还是睡得不省人事。其实她是因为伤势恶化所致,人处在发烧昏迷中,所以睡得沉。
冉疆抱着她,摸着那热烫的身躯,那张脸说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他护得好好的女人,居然被人劫去,好不容易救回来,见她被折腾得如此憔悴,彷佛要杀人见血才能消去他心中之怒。
其实苗洛青的伤势也没有那么严重,她现在之所以发烧,除了因为逃跑和伤口屡次裂开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心神不宁。
心不安是养病治伤的大忌,在心神和体力俱疲下,突然松懈下来,这才发了高烧。在大夫连着两日的医治下,她的情况总算稳定下来。第三日退烧后,大夫便说她的伤势已经稳定,只要好生休息,不再奔波劳累,便能痊愈。
闻言,冉疆阴厉的脸色才稍霁,而府中的人也总算可以喘口气了。
苗洛青的烧一退,没多久便醒来了。
她睁开眼,看清自己再度回到这个牢笼,只是沉默不语。
她身上已经清洗过,但她没有注意身上被换过的新衣裳料子有多柔软高贵,她注意到的,反而是眼前这四个新面孔的丫鬟。
这四个丫鬟分别叫做画眉、诗意、琴瑟、书香,以画眉为首,见她醒来,领着其他三位上前拜见,并言明以后她们四人就是她的贴身丫鬟,而原来伺候她的蕊儿已经被发卖出去,稳儿也被调到外院。
这四名丫鬟虽是奴婢身分,但苗洛青观察她们的言行举止,有着与一般丫鬟不同的沉稳。尤其在接过画眉递来的水杯时,她瞧见对方手中的厚茧,那是长期握兵器才会有的。
看来这四名丫鬟全是会武的,她们可不像蕊儿和穗儿那么好骗,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她将更难逃出冉府了。
想到自己的处境,苗洛青不禁心情沉重。
「青娘,奴婢为你梳头更衣吧!」诗意微笑道。
苗洛青还在沉思,闻言只是轻轻点头。
她卧伤在床,初醒来便想活动一下子身子骨,出去前,总得把一头垂散的长发打理好。
琴瑟为她穿鞋,书香扶起她,画眉则去整理床帐,苗洛青缓缓来到铜镜前坐下,任由她们伺候。
当她抬眼瞄到铜镜里的自己时,不禁一呆。
她的颈项上竟多了几个红痕。
她奇怪地用手抚着。「我这里是怎么了?」
四名丫鬟弯起嘴角,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苗洛青疑惑。在这一世,她还是处子,但在前几世,她早经历人事,知道男女那回事。
她蓦地恍悟。这是……吻痕!
她将自己的衣襟扒开,不仅脖子,那些红痕一直往下延伸至胸前,尤其是饱满的浑圆上,那红痕尤为明显。
明知是吻痕,但她还是故作疑惑。「这些红点是怎么回事?」她想要确认自己的猜测,虽然她大概已经猜到了。
丫鬟们彼此抚唇含笑,最后是书香开了口,说她发烧时,是大人亲自陪伴,亲自喂药,亲自抹药,一刻不离身,整夜守着。
苗洛青心中一沉。
亲自喂药?她昏迷时怎么喂?该不是用嘴喂?抹药……那不是得扒光了衣?那男人帮她抹药时,对着赤裸的她,是不是想怎么摸就怎么摸?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一想到那画面,苗洛青不悦地拧起眉,将衣襟拢好。
诗意为她梳了妇人髻,让她看起来精神多了,还添了抹妇人的韵味,风情更胜以往。
画眉想要为她描妆,却被她制止。
「别画了,素面便可。」
她才没有女为悦己者容,一点打扮的心思也无。
这时琴瑟从外院的婆子那儿接过汤药,端进内屋。
「青娘,该喝药了。」
苗洛青希望赶快康复,尽管这浓稠的黑药汁光闻起来就很苦,她也毫不犹豫的喝下。但当她端起药碗就口时,忽然想到什么——
「这药汁里是否加了安神的药?」
「是的,青娘。」
苗洛青恍然大悟。难怪她睡得那么沉,连冉疆在她身上造次,她都浑然未觉。
想到这汤药一喝下去,又会睡得不省人事,她心里就排斥,却不能让人察觉。
「先放着,我睡太久,骨头都生硬了。」
「大人交代了,为了让您尽快痊愈,得按时喝药。」琴瑟道。
「先放着。」她的声音冷了下来,表情也变得淡漠。
她现在是她们的主子,她就不信,她不想喝,难道她们还能强迫她吗?
丫鬟们便没再劝,似是依了她。
梳头更衣后,苗洛青站起身。「扶我回竹轩。」她不想待在主院。
这事丫鬟们并未阻止,因为大人也没交代说不能去,因此四人恭敬地伺候她走出主院,用一顶软轿将她抬回竹轩。
回到竹轩后,苗洛青发现不只是身边的丫鬟换了,连竹轩内的仆人都多了好几张生面孔。
他们的步伐更轻、更沉稳,都是练家子,这下可好了,身旁的贴身婢女都是会武的,院子里的下人根本是卧虎藏龙,人数不减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