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绝不会让这种情绪破坏她今天完美的装扮。贴身的黑色亮片礼服,小露香肩和乳沟,头发松松地绾成个髻,飘落的几缕发丝更增添了她的性感。脸上是以金色为基底的宴会妆,却又化得清透抢眼,令她一踏入会场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当然,这也包含了段逸风的目光。相形之下,站在他身旁的白筱娟就逊色不少,一袭明显过大的鹅黄色礼服强调了她单薄的身材,眼影画得太黑太浓,嘴唇又涂得太红,再加上脸上挂着的大眼镜,简直惨不忍睹,无怪乎当他和她站在一起时,许多来宾们便开始指指点点。
为表风度,段逸风拍了拍白筱娟的手,来到岑祎伦身旁。
“你来了?”他露出苦笑。
“我以为是某人特地送邀请函请我来的?”淡淡地瞄他,对他突然变得生疏的态度不太适应。
他不能说这是他的失策,但他确实有苦衷,情况变化得太快,出乎他的意料。他原想向她解释没去找她的原因,但才靠近一些,低头想和她说话,他的眉间立即随之隆起,马上转移了话锋。
“你的衣服穿得太露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胸前迷人的深壑,只要想到现在站在她身旁若是别的男人,他就呕得快吐血。
“干你什么事?”她大方地转了个圈,像故意招摇。“这是今夏最新款的礼服,你真不识货!”
“你的妆也太浓了。”让她显得太夺目,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男人。
“这种金棕色的眼妆不是每个女人都能画的,你真是没眼光!”
“我只是好心劝告你。”他露骨地瞄着她裸露的部位。
“你这色魔!”她狠瞪他一眼,嘴利地讽刺他,“所以你又挑剔我的衣眼,又挑剔我的妆,是觉得我不该来喽?”
“我没有这个意思。”苦笑更深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最近我可能没办法去找你……”
所以是想甩开她?她岑祎伦岂是他用过就丢的女人?
“你不必和我解释这个,我和你没这么深的交情。”
“我就知道你会误会……”他头一次对女人这么没辙,“我是为了你好……”
“那你就离我远一点!”她真是错看他了!盛怒的她像团耀眼的火光,冷哼一声之后转身就走,不想再听他这花花公子的狡辩。
岑祎伦发现自己一离开他身边,附近的莺莺燕燕马上就巴上他,而他也一副来者不拒的样子,更看得她无明火起。
向服务生随便拿了一杯饮料,眼尖地看到有几个男人向自己走来,她泰然自若地走向都是女人的那个角落,至少她现在的火气还无法让她心平气和地与别的男人谈话。
远远地,她就看到角落里站着一群平时就趾高气扬的富家女,而被她们围在中间的,似乎正是段逸风的女伴白筱娟。
她走近了些,才隐约听到她们的交谈。
“凭你这种货色,也配得上段总……”
不然要什么货色才配得上?段逸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赌气地想。
“你别以为自己是白氏船运的千金,就可以来丢人现眼……”
原来她的背景这么雄厚?难怪段逸风会搂着她不放了!她很没风度地乱猜。
“瞧瞧你的装扮,怎么登得上枱面?”
这群女人,难道以为自己这样泼妇骂街就很高贵吗?
听了一阵,她觉得很无趣,正想离开这群长舌妇,却发现其中一个动手推了白筱娟。
骂人她不管,但打人她就有意见了。
她优雅地上前,拍拍其中一个女人的肩。“借过。”
“干什么……”回头看到是艳惊四座的岑祎伦,一群富家女突然没了声音。
众人看着她如入无人之境地走来,然后执起一脸惊惶的白筱娟的手,“请问各位‘聊’完了吗?段总叫我带她过去……”她迟疑了一下,然后故意说道:“他想知道各位和白小姐聊了什么。”
“不过一些家常话而已嘛!”其中一位富家女笑得僵硬,打着哈哈,其他人也跟着点头如捣蒜。
“那我可以把人带走了吗?”
“当然当然,”众人随即转移目标。“啊,那里有表演节目,我们过去看吧……”
一转眼,一群人一哄而散,留下岑祎伦和白筱娟默默相对。
岑祎伦没再多说什么,刚才狐假虎威那招还是跟江莲恩学的,而她也没有为陌生人得罪人的习惯,所以只是支开了那群富家女。
对于白筱娟,她已经仁至义尽了,于是她放开她的手,迳自走开。
“等一下……”白筱娟细细的声音叫住她,“谢谢你。”
“谢什么?”她回头看着纤细弱小的她,“你如果不懂得保护自己,谢谁都没用。”
“我知道……”白筱娟笑得有些惨澹,“我父亲就是看我太胆小了,才拜托段总照顾我,我和他没什么特殊关系,也不是一起来的,岑小姐别误会了,我看刚才段总好像想向你解释……”
原来如此。听了她的解释,她心里对段逸风的怨怼稍稍减轻,只是一双美眸在她身上瞄呀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你的装扮是谁替你打理的?”
“是……我的管家,因为我母亲很久前就过世了,所以这些都是管家在处理。”她不安地揪了下衣角,“看起来……怪怪的噢?”
“是很怪。”她老实不客气地回答,让白筱娟脸色都绿了,“不过也不是没得救。”
“怎么救?”怯生生的水眸对上她的,令岑祎伦觉得丢下她仿佛是极大的罪恶。
她仔细地端详她,“其实你长得不错。”然后拉起她的手,“跟我来。”
等两人从化妆室出来后,白筱娟简直换了一个人。
鹅黄色的礼服不知怎地合身了,因为岑祎伦在她衣后夹了支发夹,再用丝巾掩饰起来,反而形成流苏的飘逸效果:睑上的大眼镜拿下,长直发绑成公主头,又用鲜花做了装饰:而原本夸张的妆也全部卸除,重新画了一个适合她的、粉色系的透明妆。
“我……看不到路。”近视颇深的白筱娟有些惶恐。
“我把你还给段逸风,他会带着你走的。”她拍拍她的背,“挺胸!你刚才也在化妆室里看见自己变美女的样子了,要有自信。”
深吸了口气,白筱娟鼓起勇气,和岑祎伦一起重新踏入会场。
找了老半天,岑祎伦才发现段逸风的身影,真不知道他躲到那个地方干么。
她带着白筱娟走向树丛后方,发现和他神神秘秘地交谈着的人,好像是那天美升银行的郭副理。
难道李得时说他和美升银行的人往来密切,是真的?
“你在这里等一下。”她拉住身旁的白筱娟,要她在原地稍后,自己则走近了一些。
“……段总,你们城东银行目前对大联银行的并购才进行百分之二十,但我们美升银行已经进行百分之三十了,我劝你们还是放弃吧!”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内部消息?”
“我自然有我的管道。段总,我们银行邀请你入伙是为了你好,怕你在收购案失败后会落得一无所有,我们只是先帮你找好后路……”
“何以见得我一定会失败?倒是大联银行近几年的逾放比高得惊人,本身也不是体质健全的银行,但美升却硬是要和城东银行抢购,其心可议!”
“段逸风!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们已经有所行动了不是?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
听到这里,她忍住惊呼,回头看了看白筱娟,幸好她似乎没听到什么。
“好!你以后就不要后悔!”
她看见郭副理走出了树丛,随后段逸风也跟着步出,她若无其事地走到白筱娟身旁,仿佛现在才见到段逸风。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他见到白筱娟无措的模样以及岑祎伦不善的脸色,第一个反应竟是皱起眉头。
他的这个反应让她不悦极了。“因为我欺负她啊!你不知道我以欺负人为乐吗?”
“祎伦……”听她这么一说,他马上知道自己错怪她了。何况他不是没长眼睛,看得出白筱娟天差地远的转变。
能在这么短时间化腐朽为神奇的,也只有她了,更别说因为他的关系,她本该要敌视白筱娟的。
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
“你的女伴还你!”她将白筱娟的手塞进他的大手里,冷若冰霜地回头,“我要走了。”
“岑小姐!”白筱娟连忙叫住她,“谢谢你的帮忙。”然后又急急地转向段逸风,“段总,不是的,岑小姐没有欺负我,反而还帮我解围呢!我已经和她解释过我们的关系,你不要误解她──”
“祎伦……”他听了白筱娟的话,心里愧疚越盛,“谢谢你帮她。白董事长是我很重要的长辈,如果照顾不好筱娟,我难辞其咎。”
“废话!本来就是你的不对!”极度不快的岑祎伦凛着脸,回头问他,“我只问你,你送了我帖子却又放我鸽子,是为了白小姐吗?”
“不是。”他望入她的眼。
“那和昨天我们公司门口那场事故有关吗?”她犀利地单刀直入。
“你怎么知道?”这真大大出乎他意料,他原本想瞒着她的。
“我听到了你和美升郭副理的对话。”她瞄了眼树丛,“不要把人都当作白痴,也不要以为人人都怕事!”
“我只是想保护你。”顾不得白筱娟还在场,他拉住她的手,“我暂时不能和你太亲近,我怕你会……”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而不是一再的换女伴,企图掩人耳目。”他连白筱娟都不敢太靠近,只顾着和一堆莺莺燕燕玩乐,她会看不出来吗?
岑祎伦的声线仍是没什么起伏,表情更是铁青,看来这次真的气坏了。“如果不是听到郭副理的话,如果我无法联想起那事故,难道我就活该生气?”
“是我的错。”她的聪慧实在令他折服,他真是小看她了。
“你曾经说过,能听你说出心里秘密的,只有和你最亲近的人,你不让我知道这些事,代表在你心目中我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即使这话有些赌气,她也顾不得了。“那就这样吧,以后你别再来找我了。”
“别闹别扭。”早知这女人不好搞定,他还是一头栽下,唉。“等我,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她不语,任他拉着她的小手。
他用力一使劲,佳人便落入他怀里。“你知道,作出这种决定,我比你还难受,但我真的不想牵连到你。”
到头来还是鬼打墙,又回到原点就对了。
“这么说,你还是瞧扁了我,我为什么要给你时间?”她推开他高大的身躯。
知道一时之间说服不了她,他只能把握时间,把该说的话全说一说,“过一阵子,我可能会出国几天,届时听到什么风声,你全都不要相信。”他抬起她的小脸蛋,语重心长地低喃,“要相信我,好吗?”
“我不会等你的,”她气愤自己居然被他打动,只好任性地别开头,说着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气话,“我行情好得很,才不会浪费时间等你!”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剩下原地段逸风的轻叹,以及白筱娟眼中的黯然。
第六章
城东银行百年庆后,段逸风就像消失一样,失去了联络。
外头风声不断,有人说他和女朋友去度假,有人说他因并购不顺而被逼退,甚至有人说他到国外去置产,什么光怪陆离的说法都出笼了。
岑祎伦告诉自己,她打听他的消息,是因为最后一档广告要开拍了,为了要找场景、主角,还有一些细节必须和他讨论。
因此,她打电话到城东银行询问,但银行表示他到美国洽公去了,不过这个消息笨蛋才会信,至少她就十分不屑。
“难道他是去避风头了?”挂断电话,她脑子飞快地转着,“不对,他不是遇到事情会逃避的人,那他到底是去……”
想了半天没有结论,她将城东的案子拿到洪水晶的办公室去讨论,没想到上司撂下一句更令人傻眼的话。
“段总交代,接下来这一档的广告由你全权处理,他相信你的能力。”
虽然她当仁不让地接下,但在关上办公室门的那一刹那,她把所有知道的脏话全骂了一遍,未了又埋怨了一下段逸风,居然让她失控骂出那么难听的话。
那个混蛋男人,明明这种事他可以直接告诉她,凭他们的关系……不,凭他们那一点点交情,他居然还叫上司转达,虽说这才是标准流程,但这种行为简直是令人气结。
他还将她撇得真远哪!难道他以为把工作丢给她,自己躲起来就没事了吗?他忘了他给过她承诺?这个丢三落四的男人,难道忘了他还有亲人?
于是……
“奶奶!”岑祎伦提着大包小包,清新亮丽地出现在段奶奶面前。
“韩伦,你来啦!”段奶奶笑嘻嘻地将她迎进家门,“每次见到你,都觉得你又更漂亮了!”
“那是一定要的啦!怎么可以不美呢?”她将手里的大包小包堆在段奶奶面前。“奶奶,趁着段逸风不在,我们来吃健康鲁味吧!我还买了最近很流行的日式泡芙,听说是低糖低脂,吃了对身体无负担!还有这个茶饮,我排了很久……”
“呵呵,我家那小子到国外出差,我都靠你照顾了!”果然女孩儿比男生贴心,她那臭孙子只会甜言蜜语,结果一工作还不是丢句话就跑不见人影了。
一口鲁味梗在喉头,岑祎伦猛咳了一阵。出……出差?那个混球也不会先串个供,就不怕她破了他的梗吗?
“咳咳咳……对啊,他出差居然把奶奶丢在家里!真是太不应该了!”她连忙转移话题。“所以呢,奶奶,我们第二阶段的广告要开拍了,要找一个风景秀丽的老式民宅当场景,可能会拍个几天,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玩?就当作观光喽!”
由于自己的父母都在国外,段奶奶勾起了她孺慕的情怀,何况她真的对她很好,介绍她们认识算是段逸风这猪头唯一做对的事。不过他把奶奶一个人丢在台北,她是怎么也看不下去。
“哦?在什么地方?”段奶奶也被引起兴趣了。
“还不清楚,不过我们会朝南投那个方向去找。”
“南投?”突地灵光一闪,段奶奶笑道:“我老家就在南投呢!从逸风接我过来住以后,那屋子就空着了,可能会符合你的需要。”
岑祎伦听得眼睛一亮,她和导演已经为这个问题苦恼许久,结果似乎被她误打误撞给撞上了。
奶奶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木盒,里头装了许多照片,她取出其中几张,指给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