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现代人,还是饭店的工作者,她能说的菜太多了,经过汤进介绍,她认识了春风楼的老板——春风楼是老饭店,曾经的大厨退休后,新掌杓功力不好,因此这几年只能勉强维持,听得有人要合作,原本半信半疑,知道是最近田家金坊的老板,一下来了兴趣。
田青梅的合约也很简单,她给三十道菜谱,包括训练到厨子上手,以后春风楼的净利可以先扣除一百两,剩下的她要三分之一。
老板一听,行啊,反正春风楼现在每月净利还不到三十两呢,如果赚一百两内都算自己的,也很划算。
于是两人到府中商议定下合同,春风楼的翻修金额两人一人出一半,以后净银扣除一百两后,剩下的田家拿三分之一。
两人都急着赚钱,于是动作很快,春风楼在装修的时候,田青梅已经把那四个掌杓都训练到能做法国菜,酥皮洋葱汤,油封香鸭腿,甜椒蒜泥局蛋,蜂蜜软糖等等,当然,吃过法国菜的肯定不觉得那是法国菜,但松见人没吃过嘛。
只是在这里可不能叫法国菜,田青梅左思右想,瞥见窗外的海棠,于是便决定以后她出的菜式就叫海棠菜。春风楼的“海棠菜”很快引起风潮,老板是酒楼第二代,当然知道生意怎么做,厨房能端出好吃的东西,他就能赚钱,很快的成了馨州风向,有些人原本只想尝尝鲜,但那海棠菜实在好吃,就这样变成主顾。
有了春风楼的成功,田青梅再跟其他酒楼合作就容易多了,馨州一共有十府,每一个府她只合作一间,而且非常有职业道德,菜单绝对不重复,这些酒楼本来就生意不好,又见春风楼得以起死回生,都巴不得跟她合作,田青梅请汤进打听,只挑人品好的店家合作,一样重新装修,一样推出新菜,由于春风楼的好口碑,这些饭馆推出的海棠菜也都成了招牌。
一年多的时间就这样忙碌过去。
紫草,不,是徐氏生了个男娃,唤作勤哥儿,家里高兴自是不用说了,田青梅偷偷给了徐氏一笔钱,徐氏原本不收,最后拗不过她,只能红着脸收下。
田青梅回家后的第三个腊月,她每个月抽到的银子共约六百多两,田家糕饼铺跟田家金坊的净银也有快一百两,加上两处果园,每座半年可收五百多两,她觉得可以换宅子了,田大娘却说不用,现在够住就住着,等孩子都大些,再来讨论也不迟。
田青梅想想也行,康氏又怀孕了,现在已经四个多月,等孩子能走路再来讨论吧。
到了腊月,家家户户开始准备过年,田家也热热闹闹的,项惠照样给她送了礼物过来,是一根玉钗,晶莹剔透,雕着一只可爱的小白兔,兔眼睛那里还镶着红宝,可爱得不行,她一看就舍不得放下,开心了好久,他还记得自己属兔,兔子又不是什么吉祥动物,怕是找人特别做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跟项惠这样算什么,他的信件跟小玩意没断过,去年来过松见府两趟,游了一趟船,吃了一次海棠菜,他看起来是真的忙,她也半开玩笑说忙还来,他便大方回答“想见你”。
想起之前她二十岁生日那天,项财项宝送了糕点过来,她看了看盒子,没认出是哪间糕饼铺,里面只装了一颗寿桃,觉得有点想笑,但又有点感动……
“大爷,外头有人来,说是田家管事的太太。”茜草自然也知道主人家出过什么事情,故说起本家,脸色也没多好看。
田青梅一下站了起来,“我娘知道吗?”
“没,朱娘子挺机警的,直接来跟我说。”
“小雪,去找三奶奶,让她去问问我娘养娃儿该注意什么,竹生小时候顽不顽皮,总之把我娘拖着。”
刚买进来的丫头小雪连忙回答,“是,婢子马上去。”
到了大厅,乔大娘已经奉上茶。
管事太太一见到她,满脸堆笑,“婢子的丈夫是田家管事,叫作周福,大家都叫我周娘子,见过大姑娘。”
田青梅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接着拿起青花茶碗,喝了一口茶。
周娘子福了福,坐下,“是这样的,大老爷说,虽然分家多年,但毕竟是手足兄弟,过年就快到了,大老爷的意思是让四奶奶带着大姑娘跟两位少爷回本家过年,一起吃个团圆饭。”
田青梅笑了笑,“我们家有我们家过年的方法,不劳田家大老爷费心。”
闻言,周娘子一愣。
怎么会这样?这大姑娘不是应该喜极而泣的说自己一定到,然后高兴有这个机会回到本家吗?大家知道她要跑这一趟,都过来恭喜说是好差事,四老爷家最近这么赚钱,给的赏银肯定不少,怎么就变成不劳费心了?
“大姑娘是不是没听清楚,大老爷说——”
“大老爷说什么我没兴趣,也不想知道,分家了就是亲戚,你管你亲戚家说什么吗,叫我们回去过年就回去过年,我们看起来这么闲,自己家里不待跑去亲戚家?”
周娘子陪笑,“大姑娘怎么这么说呢,分家是分家,但毕竟都是同祖同宗,难得过年,更应该一起热热闹闹。”
“是吗?你回去问问田家大老爷,当初我爹把钱产败光,我娘上门要求借二十两时,他说了什么。”田青梅扬声道,“你是下人,不过听命行事,我不想为难你,帮我转告你家大老爷,我不是傻子,也不是软柿子,过年?要不是唐家的丝湖绣庄买下秦家绣坊,继而吃下馨州大部分的布匹市场,田家巧针庄入帐骤减,已经无法负担大房那样奢华的生活,而我又因为海棠菜手握大笔金银,他会让我们家回去?说穿了还不就是想哄着我把海棠菜的营利拿来入公帐。”
闻言,周娘子一阵尴尬,这大姑娘说的一点都没错,老爷的确这样打算,可惜老爷有一项没算到,就是人家不希罕。
“你知道为什么我把菜单取名海棠菜吗?因为这是我田青梅的,我不要有其他人以为这菜谱是田家的就想染指,你家老爷当年连二十两都不肯借,还想着要我入公帐?我脑子又不是被门夹了!回去告诉他,他若没银子又想维持门面,自己想办法,我一文钱也不会借,乔大娘,送客。”
内廊处,康氏脸一阵青一阵白——她听说本家来人,所以过来凑热闹,却没想到听到这番话,想起自己前阵子回家说起海棠菜的事情,当时她娘还问怎么不叫田家菜,催着她回来跟竹林说起改名之事,原来……原来……
第6章(1)
赶走了讨厌的本家人,田家开开心心地过了年。
十一间合作酒楼的老板,不是派儿子就是派心腹过来送礼——原本都快关门了,靠着菜谱翻身成为门庭若市的饭馆,哪能不好好谢谢来着,大家都是精明的生意人,没人肉疼分出去的那三分之一,都是数着自己的三分之二,以前一年的净银都没现在一个月多,要是田大爷再教几套菜,那不是更赚?
于是整个过年,田家客人络绎不绝,热热闹闹的到了元宵。
这天天气很好,阳光把庭院照得暖暖的,彩姐儿带着勤哥儿在院子玩耍,田大娘,康氏,徐氏都在一旁看着,脸上笑咪咪,田青梅觉得日子真舒服,以后就这样悠悠闲闲看着小孩子长大也挺好。
“娘,之前不是说等大弟妹生完孩子再来讨论搬家,但汤进跟我说,我们也能买一块地,让先生绘出庭院的样子,虽然麻烦一些,但却不用屈就,儿子想想也挺好,不如就这样办吧。”
一听到是宅子的事情,康氏跟徐氏也在意起来了,毕竟家里现在是很刚好,但总不可能只有两个孩子。
“唉,太早了,我瞧这地方挺好。”
“这孩子不一个一个来了嘛,等大弟妹肚子那个下来,万一是男的,难不成让他们姊弟一房?那可不行。”眼见母亲完全没有高兴的神色,田青梅突然灵光一闪,“娘是不是不喜欢大院子?”
见田大娘不说话,她知道自己猜对了,“大宅子住起来不是比较舒服吗?”
“我没感到舒服,只觉得那样很疏离,现在这样多好,一个前庭,一个后院,一个大厅,每天全家人一起吃饭,这才叫家人,住进大宅,各自分了院子,规矩是立起来了,但连饭都分开吃,那还叫家人吗?”
徐氏附和,“婆婆说的是,媳妇也不爱分开吃饭,一家人,一张桌,多热闹啊。”田青梅笑说:“你不就是怕没人陪嘛。”
“看勤哥儿多喜欢彩姐儿,这要是搬到大院子,两个娃儿要怎么玩,见不到姊姊,勤哥儿只怕要哭着找了。”田大娘笑着拍拍徐氏的手,“我就是这意思,我年纪渐渐大了,什么也不想,就是想每天见见孩子,见见孙子,儿孙不在眼前,住处华美又有什么用。”
田大娘跟徐氏你一言我一句,说的都是现在的好处,康氏却是大急——这两年来,她也认识不少年轻少妇,有些在大户人家帮忙,说起主人家的奢华生活,都是两眼放光,康氏没进过大户人家,但听每个人说的都差不多,知道大抵不会有错。
大户人家,一房一院,早上起来有丫头端水给梳洗,一日三餐也是从大厨房准备好端到各院,有什么好东西老板都会事先送过来让挑,他们挑剩的才拿出来卖,田家既然当得起大户,何必当小户。
说穿了,现在家里就只有乔大娘,牛婆子,朱娘子,但也只帮忙煮饭,照顾孩子,洗衣服也只洗田大娘的,丫头便是茜草跟小雪,是服侍大伯的,其他都是要自己忙碌,每次要添下人,婆婆总说不用……
田青梅看到康氏的神色,对于她的敢怒不敢言很满意——自己并不在乎她想什么,只要她不敢讲出来就行。经过她几番软钉子教育,康氏应该明白了,钱是她田青梅的,不是田家的,不要忿忿不平觉得自己少拿吃亏,凭什么好处都给她拿走云云,道理很简单,本来就是她的。
她当然不介意大家用,但她讨厌康氏那种态度,看到就是我的,土匪吗?
还记得田家糕饼铺开始聘人时,康氏竟跑来跟自己说,觉得店里既然这么赚,她拿一两银子太少了,当时田青梅就懵了,码头工人苦干三十天也才一两银子,她每三日去点一次进货,出门不用一个时辰就回来,这样一两银子还嫌少?
于是她笑咪咪的说:“那大弟妹觉得,一个月工作十个时辰,应该拿多少银子恰当?”康氏红了脸,“我只是觉得既然铺子赚了……”
“大弟妹是不是忘了,铺子是我的,而我已经给了你们净银的十分之一?”
康氏无话可说,这才呐呐地去了,也幸好竹林不是耳根子软的,要不然康氏吹吹枕头风,那姊弟就不好当了。
当然,教会康氏“这是我的,不是你的”并不容易,但现在至少懂了,总算没白费功夫。
“我看这样吧,隔壁柳家夏天要搬走,我把宅子买下来,厨房封起,墙边打通,再盖个竹廊,竹林一家子就搬去那边住,吃饭还是过来吃。”
田大娘去过柳家,虽然是邻居,格局却大不相同,柳家是偏小的两进院,总共六间屋子,前庭不过几步路,后院还盖了个柴房,若是打通,孩子还是会过来玩的,想想便点头,“那就这样吧。”
康氏面露喜色。这也算是分院而居,总得给几个下人,“我替彩姐儿跟肚子里的孩子谢过大伯。”
徐氏也很高兴,因为康氏太喜欢比较,她不爱跟这种人住一起,她生勤哥儿坐月子时,康氏就一直跟她说,自己以前生彩姐儿时只吃过两次鸡,徐氏就觉得那也不是自己的错啊,何况当时田家穷,又不是故意要苛待媳妇,现在田家的蛋糕卖得那样好,她月子自然做得好。
然后今年过年时,大伯给了两娃子各一个红包,康氏又私下问她勤哥儿拿了多少,徐氏莫名其妙,她还没时间看呢,便说不知,结果康氏却说“弟妹好小气,不过问问,又不是要拿”。
康氏不是坏人,就是太爱计较,很烦,搬去隔壁至少清静点。
“怎么都在?”田竹林笑着从内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大哥请过来一下,有件事情想跟大哥商量。”康氏知道丈夫最近在研究新的点心,她试吃过几次,觉得一次比一次好,这次肯定是要让大伯尝尝最后的口味——不行,这种事情一定要让大家都知道,他们二房可是很努力的,跟三房不一样。
“夫君,都是一家人,不用避讳。”
田竹林却假装没听见,“大哥还是过来一下吧。”
康氏连忙站起,她这丈夫什么都好,就是太老实,这么好邀功的时候也怕人说,“婆婆在这呢,兄弟还要说悄悄话,实在不太好。”
田大娘看大儿子害臊的样子,有点像是小时候,笑说:“猴崽子,什么事情就说吧。”田竹林却死活不愿。
他越是这样,康氏就越着急,大伯刚刚才说要买下柳家的宅子,总得让大伯看看他们二房的表现呀!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来回拉锯,到后来田竹林忍不住啧了一声,“这可是你自己要我说的,那就别怪我不给你留脸面。娘,大哥,我要收朱娘子当妾室。”
闻言,田青梅说不出话来,康氏一呆,瞬间定住。
徐氏十分尴尬,要走也不行,留下来也不好,只希望勤哥儿快点尿裤子,好让自己能抱着他离开。田青梅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朱娘子?”
朱娘子是去年请来的寡妇,二十岁上下,也是苦命人,本来是冲喜媳妇,过门后没几天丈夫还是一命呜呼,她就这样变成寡妇,还是克死丈夫的寡妇,夫家不容,于是把她赶出来,娘家又嫌她晦气,经过人牙子介绍,到田家做事情,签的是五年活契。
朱娘子容貌一般般,但性子爽朗,也有几分小聪明,上回本家的周娘子过来,朱娘子就直接报到她这里,没有让娘知道。
看了眼屋里表情各异的其他人,她把大弟拉到一边,“你跟她有没有怎么样?”
没怎么样一切好说,要是已经爬了床,不管怎么样都不行,这种不规矩的女人留在家里,不知道还会惹出什么事情。
“没有没有,大哥当我什么人呢,就只是情投意合说了些话,连手都没碰过。”
田青梅眯起眼,“真的?”
田竹林一脸坦然,“我骗大哥做什么。”
也是啦,这种事情在古代是没什么好骗的,大黎朝对女人很不友善,男人有三妻四妾,女人只有三从四德,男人想收房,那是给自家开枝散叶,是孝顺,值得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