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鬼怪们看到她有苦不能言的模样,高兴的又叫又跳,瞧得水珍珠心里越发不爽。
“笑笑笑!等哪天做鬼,看我会不会放过你们!”瞪大一双媚眼,水珍珠咒骂不已。
发现她瞪着空无一人的地方喃喃自语,沧澜不禁感到怪异。
“妳在跟谁说话?”
这女人似乎古怪得紧。
方才在舱房里也是,一打开轿帘便吹出一阵怪风,而后自言自语的情况始终不停,难不成……她是个疯子?
水珍珠被他的疑问一惊,直觉就要否认,幸好在一旁看不惯的王琥出声试图引起沧澜的注意。
“首领……”
“我在问妳。”没有理会王琥,沧澜的注意力还在她身上。
明眸闪过一丝慌乱的神色,很快又被她粉饰太平。
“我哪有说话?你看到我在跟人说话了吗?”她故作理直气壮的态度,为的就是不让他发现自己怪异的地方。
没必要跟一个海寇说明她看得见那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她大概没发现说出来的话就叫不打自招。
沧澜嘴角噙着兴味盎然的笑。
瞅着他诡异的笑,水珍珠没再说什么。
“老崔,把船长带来。”沧澜突道。
他的眼神转瞬间变得莫测高深,像极了她的大姊水胭脂。一阵冷颤由背脊往上升,小脚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又被他拉回怀中。
他想干嘛?
腰部被一条铁臂紧紧箍着,水珍珠上半身不断往后仰,嘴上不投降,可看着他的眼神充满戒备。
过了一会儿,船长被两个彪形大汉架了过来,接着被扔在沧澜面前。
沧澜低首俯视着船长,神情是一片的冰冷无情,“她是艳府水家的人?”
碰上不把人命当一回事的海寇,船长吓都吓呆了,连声称是,“是、是,她是艳府水家的二当家!二当家就是她!”
水珍珠简直无话可说。
眼前趴伏在地求饶的好歹也是领她艳府水家薪饷的下人,怎么敢如此简单的出卖主子?
“你……去死好了!”怒极了的她一时词穷,不知该如何咒骂,恶毒的诅咒冲口而出。
唰!
大刀劈风的声音扫过她耳旁,上一刻还跪地求饶的船长,下一瞬脑袋跟脖子就分家了。
“唔……”瞠大了眼,水珍珠想别开视线,却又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咿咿唔唔地,她好半晌只能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单音,小脸更加面无血色,纤手指着地上那颗头颅,说不出话来。
一条生命……就这么结束了。
凝视着那双来不及合上、泛着恐惧的眼,然后……依附在她四周的亡灵又多了一条。
“你、你……杀了他?”拧起柳眉,她的语气显得有些不确定。
那个人……她的船长,虽然看起来是个不认真工作且会出卖主子的家伙,可罪不致死吧?
“妳说希望他死。”沧澜的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也没有感情,活似方才仅是踩死一只蚂蚁而已。
茫然的大眼对上他,“是我希望……的?”
她不过是一时气急才会脱口而出,并没有要他杀了船长呀!
“没有人教过妳话一出口便要负责吗?”沧澜一双似海又似湖的瞳眸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所说的话,他没有疑惑,相对于她的迷惘,更突显出他的自信。
“你一直是这样?”她未曾感觉到如此迷茫困惑,明明砍下船长头颅的不是她,却被他说得好像该由她来负责。
身侧那个捧着头颅的鬼魂哀怨的睇着她,彷佛亦认定她才是杀人凶手。
但,人真的不是她杀的呀!
对!人不是她杀的!
“是你!杀人的是你!”迷茫的大眼恢复了澄澈的光彩,找到解答后,她边指责沧澜边用被绑着的双手用力一推,没想到竟真的把他推开了。
咦?他这么好推开吗?
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水珍珠很困惑。
“是我杀的又如何?”沧澜唇角勾起一抹满不在乎的微笑,“妳说,我也只是照做。”
眼见船长的亡灵一会儿看着沧澜,一会儿又看着她,水珍珠急急的辩解,“你别乱说,他会误会的!”
亡灵对事情的好恶分辨就像孩子一般,早失去活着时的智慧,看事情常常只看表面,任由他乱说下去,往后跟着她的亡灵又要多一个了!
“谁误会?”
惊觉自己说漏嘴,水珍珠马上改口:“死者!你这样随口胡诌,对死者是一种不敬!”
为什么只有她能看见这些鬼东西?真是不公平到了极点!
沧澜的表情染上怀疑,却又很快被了然取代。
这女人说话总是疯疯癫癫的。
“在这艘船上,没有人能够挑战我的耐性,死人不行,更甭提妳。”幽暗不见底的眸子比黑夜笼罩的大海还要深沉,他全身上下散发出不容抗拒的强势。
“当今世上亦无人能够挑战我所拥有的权利,当今圣上不行,更甭说你。”水珍珠无法管住自己的嘴,硬是应了一句。
连皇帝都要收她做义女,在商场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艳府水家人,的确是没人能反抗她的命令,而今她却碰上一个满不讲理的海寇,不使出全副心思对付他,一不小心就会被牵着鼻子走。
平时应付那些讨价还价的商人都没这么累过,她觉得自己必须好好睡上一觉,歇息歇息才能和他对峙。
“要不,试试谁说得对?”
水珍珠还来不及回答,便被插话。
眼见他们两人“眉来眼去”,王琥再度发难,“首领,不能让这个女人留在船上!”
王琥一起头,海寇们又开始议论纷纷。
船员们都知晓这个禁忌──在海上是禁止女人上船的,那会招来不幸的厄运和诅咒。
“如果遭到诅咒的话……”众海寇互看了一眼。
“是啊!”
最后他们齐声道──
“首领!请您下令!”
“立即回港。”水珍珠毫不含糊的下令,好似她才是这艘船的主事者。
众人看向她,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把船开回港去。”他们要怎样她不在乎,既然船上不能有女人,那就把她送回港口。
她发誓回去后,一定要吃碗猪脚面线去去晦气!
这看似娇柔高雅的水人儿命令起人来,还真有几分气势,不少海寇畏了声势,游移不定。
“把她丢下海里便成了!”王琥出声反驳。
把船开回港口?为了护送她这个千金大小姐回家?搞清楚,他们可是海寇,凭什么要他们听她的话?况且,她现在可是他们的阶下囚,不是座上宾。
“叫你闭嘴,你这只鸡当真听不懂人话?”水珍珠不用跟王琥比大声,三两句话就让他气得头顶生烟。
“臭婆娘!老子今天非宰了妳不可!”王琥大步想冲向她,一旁赶紧有人向前阻止。
水珍珠则是骄傲的别过脸,对于王琥一点也不客气,更不害怕。
依她看来,这里难对付的只有那个海寇头子,其它的她一概不看在眼里。
“得了,就让她自己跳。”沧澜开口了。
众海寇先是愣了愣,接着爆出兴奋的欢呼──
“好呀!”
“让她跳、让她跳!”
“快拿木板来!”
看着过于亢奋的海寇们,水珍珠感觉只有自己是不晓得接下来要发生何事的人,而且她还是事件的主角。
她的目光对上沧澜,只见他笑容很是邪气。
跳?究竟要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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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还是不变的深远。
海风褪去了温柔的面纱,转眼间变得强劲,吹拂着她的衣袂窸窣作响。
好冷。
水珍珠一如在陆地时高高在上,垂眸凝视着的却没有一张是她熟悉的面孔,而是为数众多的海寇。
场景仍未改变,她并没有回到陆地上,舍弃了几乎被火烧尽的艳府水家的船,来到海寇们的船上,她站在临时在船舷上搭起的木板上,无怪乎她“高人一等”。
沧澜坐在离她最远的位置,几乎是她身长一半的猎鹰就停在他的肩上,一人一鹰散发出相同的气势,掳获着她。
“跳呀!”
“快跳下去!”
“把她推下去!”
一群海寇红了眼,对着她叫嚣。
杀人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不过能看到有人自个儿跳海喂鱼似乎更让他们兴奋。
如今她终于了解他的意思了。
站在如此接近海面的地方,水珍珠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背的怨灵魔物不少,那脆弱的木板除了要支撑她的重量,彷佛也被无形的“重量”给更压下去了许多。月光下,海面波光粼粼,使她得以目测出自己与海面的高度,若真的跳下去,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跳下去?她又不是疯了!
强烈的海风吹得她娇小的身子,随时可能被扫进海中,但她没有屈服,连吭也不吭一声,傲然的挺起背脊,艳媚的小脸上满是骄傲。
天知道今晚发生的事几乎耗尽了她所有体力,现在就连站着都很费力,可人群的催促狂叫影响不了她,就连狂肆的海风都撼动不了她分毫,一双怒火喷灼的媚眸直瞪着他。
可恶的男人!
骄傲的女人。
沧澜暗忖,绿眸流露出讪讽。
饶是站在船舷搭起的木板上,她仍是不求饶,虽然他能看得出她全身发颤,但她伪装出的气势更能斥退人。
“女人,叫妳快点跳下去呢!”王琥凉凉的朝她喊,终于可以报方才的仇。
没有移开视线,水珍珠朝着脸带刀疤的男人,坚定的拒绝道:“我不跳!”
凭什么要她跳下去?没能保护好她是船员们的过失,敢抢她艳府水家的船更是他们的错误,照理说他们应该把她送回港口才是,这会儿反而绑着她的手要她跳下去?
想得美,真是做春秋大梦。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王琥抽出腰间的大刀,抵着她的腿,要挟道:“快跳,再不跳就砍了妳的双腿!”
脚下的木板又沉了一些,水珍珠的心也跟着下沉。
“我说了不跳,有本事你就砍断我的双腿让我落海,不然便是一刀抹上我的颈子再把我扔进海里。”她凛然的傲气即使在生死关头也绝不低头求人,挑衅的说:“否则,我绝不跳。”
被她的气势震慑住,王琥举刀的手僵在半空中。
蓦地,沧澜发出朗笑,笑声伴随着海风传进她耳中。
“砍了妳的腿?杀了妳再扔进海中?”他那与她不相上下的狂傲目光紧锁着她,“妳以为什么原因才要妳自个儿跳下去?”
水珍珠的眸心透着疑问。
“你们说呢?”没有给她正面的回答,他反倒问着众人。
“当然是因为这是海寇的乐趣呀!”海寇们齐声道。
他给了她一记“听见了吧”的眼神。
水珍珠差点气得七窍生烟。
“如果是为了这种可笑的理由,还不如把我平安的送回港口!”似乎只要面对这个男人,她便会耐心告罄,不能克制的咆哮。
“送妳回港口?妳当我们这是官船吗?这可是海寇的船呀!大小姐。”王琥讪笑道。
“是啊!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们怎么可能会做呢?”其它海寇也插嘴,脸上神色一如王琥般,彷佛她说的是天大的笑话。
“再说,妳可是艳府水家的二当家,若艳府水家发现妳在咱们的手上,这一去岂不自投罗网!”
他们都敢大剌剌的袭击艳府水家的船了,还会怕市舶司?水珍珠暗骂。
“带我回去,我保你们没事。”倒大楣的将会是决定雇用那些没用船员的主事者。
“若妳真想回去,何不试试自个儿游回去?”沧澜的话再度引来一阵讪笑。
“既然我‘不小心’上了你们的船,护送我回去也是应该的。”水珍珠对于自己的论调坚定不移,丝毫不认为自己面对的是海寇就必须低声下气。
毕竟,她掌权惯了。
“容我再提醒妳最后一次,我们是海寇,妳也不是不小心上了我们的船,是被我们俘虏来的。”不是侠义之士,也不是以救人为己任的英雄,更非正派行事的君子,他们可是作奸犯科的海寇。
虽然和她的距离最远,但沧澜的眼神却让她无法忽视,细致的皮肤泛起一粒粒鸡皮疙瘩。
不是畏惧于他,而是那目光过于深沉凛冽,使她忍不住想起大姊罢了。
水珍珠替自己的反应找妥了借口,重新提振士气。
“送我回去。”她不死心的又道。
“我说了妳可以自己游回去。”他的态度可有可无,好像她跳海也行,不跳海也没有损失,反正他不会答应她的要求。
她必须牙根紧咬才没将不堪入耳的怒骂吐出。
不行,再怎么说她都是艳府二当家,那种难听的字眼放在心里骂还可以,若出了口,连她都会感觉自己降低格调,千万不能同这些海寇一般见识。
水珍珠下意识还惦记着方才她脱口而出的话的下场,所以硬是吞下了那些难听的话。
“首领,在让她跳下去之前,是不是要先剥光她的衣裳?”那料子可值钱了!海寇们贪婪的打量着她身上可以抢夺的东西,以弥补今日的空手而回。
闻言,水珍珠恶狠狠地瞪向说话的海寇。
“艳府水家就是不一样。”王琥摸了摸随风飞扬的衣裳,“这等料子可不常见。”
寻常百姓决计无法穿上,艳府水家究竟多有钱?
“别碰我!”水珍珠往后退了一步,脚下木板跟着上下摇晃着。
“大副,这艳府水家究竟是怎样的富豪呀?”初出茅庐的海寇对艳府水家的名号还不清楚。
“笨!”王琥朝年轻小伙子的后脑一掌巴了下去,啐道:“艳府水家可有钱了,他们是以卖女人的胭脂水粉起家,却可以做生意至富可敌国的地步,与边关的佟家和湘南的孟家并列。其实艳府水家在长安京的财势早已不可计算了,传说艳府里头埋藏着大批的金银珠宝、珍奇异宝……”
“哼!道听涂说。”水珍珠嗤哼。
话传进沧澜的耳里,他突然站起身,其它海寇立刻往旁边退开,让出一条路给他。
沧澜宛入无人之地,一路向前直步向木板前和她对上眼。
此刻的她站在木板上自是比他高出许多,可他的态度和神情就好似仍然高高在上一般。
可恶的男人又想干嘛了?
水珍珠发现自己只要一和他对上眼,便会像遇到狗儿的猫般竖起全身的毛防备他。
突地,沧澜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她后颈的寒毛更加竖起,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第三章
“嘿哟,嘿哟……干杯吧!”
“过个海寇的生活吧……”
口齿不清的歌声、不稳的步伐,两名喝得醉醺醺的老海寇勾肩搭背,嘴里哼着往船舱摇摇晃晃地走去。
“哈哈……还是回到船上好,这趟结束后要暂时回咱们的家啦!是吧,老崔?”其中身材较为矮胖的老海寇嗓音洪亮的询问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