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知道她不是纵容自己的举动,而是根本没发觉,于是他也没打算告诉她,继续在她嫩润的颊上放肆。
“伪城。”他爽快的给了答案。
就不知道那头高高绾起的发丝摸起来是什么样的感觉?他突然想看她放下头发的模样。
他边想,边伸手把她扎得完美好看的云髻给拆下,一头绿云瞬间散开,还来不及伸手去摸,她激动的反应便打断了他。
水珍珠脸色大变,尖细着嗓音问:“等等!你说伪城?!”
她挣扎着离开他的禁锢,连发髻解开都没感觉。
锁起眉心,他重新制伏她,才回答:“有问题?”
不,哪来的问题!她大大的赞成!
想不到他们的目的地居然相同,这下就算他想把她随便丢在哪个港口都不可能了,既然是艘海寇的船,想必只有他们抢别人的份,待在这艘船上,她是再安全不过了!
“没有、没有。”虽然要三个月才到伪城是久了点,不过能到比较重要。
她什么时候如此好说话了?
沧澜微挑眉,瞅着已经冷静下来的小脸,察觉她的唇畔甚至带着隐隐约约的笑意。
很奇怪不是吗?
“你在打什么主意?”
“多疑。”她嗤哼了声,既没否认也没承认。
她是在打主意又如何?
他不愿意带她上岸,在这艘人人都把她视为敌人的海寇船上,多着想一些呀!
不肯说?沧澜挑眉,一把打横将她抱起来,大步走向轿子。
“你要做什么?!”未曾让男人这样抱过的水珍珠先是傻了片刻,继而大喊。
沧澜没开口,直到进入轿子里才把她放下。
宽敞的轿子躺上十个人都没问题,可要躲要钻便不是件简单事了。
“你别过来!”一离开他的怀抱,水珍珠顾不得优雅的形象,手忙脚乱的滚出他的手抅得到的范围。
沧澜抱起双臂,嘴角勾起一丝讽意, “过去?”
她可能搞错了,是她要过来,不是他去就她。
“没错!这轿子是我的,不欢迎你!”她实在不喜欢这个男人,无论是他的眼神,或是神情都流露出嘲弄的意味,看了令人委实不爽快。
沧澜耸耸肩,“这船是我的。”
“是我自愿上来的吗?”一阵怒火攻心,水珍珠忍不住怒咆,却惹来一阵猛咳。
可恶!她睡了一天,但跟他对话不到一刻钟便耗尽所有体力,而绕着她打转的忘灵们还不断来骚扰。
水珍珠边咳,边无力的朝空无一物的地方挥了挥手,像在驱赶着什么。
沧澜微微蹙眉,本来想趋前查看她的情况,却又对她怪异的举动感到奇怪。
“有东西?”明明连只苍蝇也没见到,她在挥赶什么?
“咳咳咳……”水珍珠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粉嫩的肌肤染上一层比血还要鲜红的血色,手挥动的动作不停歇,她咳得则越发严重。
瞧她咳得如此痛苦,他心中竟有丝异样品感觉,闷闷的,不甚愉快。
沧澜蹙着浓眉,长臂一捞,娇小的她像只猫儿轻松被带进他怀中,温热的大掌一下一下拍抚着她的背,试图减缓她的不适。
咳得无法应付他,水珍珠整个人瘫软在他怀中。
“咳咳……”该死!那些鬼……咦?魔物们呢?
正想在心中数落那些不识相的鬼怪一番,水珍珠眼尖的发现它们似乎畏惧着什么,离她有好一段距离,不敢像往常一样放肆的压在她身上捣乱,没时间细想原因为何,紧贴着的温暖热源让她忍不住往他靠去。
又来了,那阵阵的暖流带着强而有力的心跳煨烫她的皮肤,真想永远抱着他。
“有水不喝,才会咳成这样。”沧澜嘴角上说得难听,拍抚她背的动作倒是很轻柔。
“咳、咳……那种水喝了不生病才怪。”水珍珠毫不领情,抱着他的手也不愿松开。
好温暖,她怎么舍得放开。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暗暗翻了个白眼,水珍珠悄声细语,“最好是这样……”
“等会儿上莫伯那去。”沧澜也不说穿,暂时当她的暖炉。
真是怪了,现下已是晚春快进入初夏的时节,而且他们一路向南航行,空气是越来越湿热,她的身子却仿佛处于冰天雪地中,也许她有什么痼疾?
“莫伯?”刚到船上才一天,水珍珠认识的人少得可怜。
沧澜低头睐了她的眼,“船医。”
第四章
“船医?”
“船上有大夫。”
“我当然懂你的意思。”水珍珠白了他们眼,“这船上还有大夫?”
“哪艘船没有船医?”沧澜理所当然的反问。
“哼!照你这么说,难道船上就会有道士或和尚?”她嘲讽的意思明显。
依她现在的情况来看,比较需要道士或和尚来替她驱除围绕的恶灵,就算不能全部赶走,至少别让她肩上的“负担”那么重。
“你在说什么?”道士和和尚?沧澜怪觑了她一眼。
奇怪的女人。
自从掳了她之后到现在,他终于仔细观察起她。
待咳嗽渐缓,水珍珠软软的倒在他怀中,媚眼扫过散怖在轿子四面,就是不靠近她的魔物们。
真的奇了!
往常拼命往她身上黏的魔物,现在却避之唯恐不及,好像她身上突然出现一些它们不敢接近的东西。
“是什么呢……”她思索着。
沧澜静静的听着,没有去应她的话,更没有问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说话,明明没有东西却盯着直瞧,偶尔会出现厌烦或害怕的神情,常常伸手挥赶某些不存在的事物,她似乎……看得见过些别人看不见过东西。
水珍珠不知道自己正被观察着,满心专注的只有那些除了她以外没人看得见的魔物。
可靠在他胸前越躺越舒服,全身暖烘烘的,眼皮亦有些重,还没思索出个所以然来,她双眼神闭,小脑袋一歪,昏昏沉沉地又找周公去了。
睡觉?
察觉她稳定起伏的呼吸和舒服的睡姿,沧澜绿眸里闪过一丝玩味。
传言,长安京艳府水家的二当家长得既娇又媚,肌肤赛雪,于是赢得了“赛雪美人”的美称,是艳府水家所有当家中性子最为骄傲冷淡的冰山美人。
以上全是传言,依他看来传言也不全然是对于,至少他觉得她的性子可火爆呛辣得紧,说起话来字字带刺,句句螫人,浑身上下散发出的贵气比天子还要旺,说她是火爆美人还差不多。
黝黑的手滑过如丝般的柔滑,且泛着粉嫩红霞的娇容。
“唔……”仿佛一只甫出生的小猫寻找着母亲的温暖,她寻着他的掌心贴紧,磨蹭,红唇逸出一阵轻吟。
霎时间,他的眸光更轻柔了些,心头隐隐颤动着。
某种不甚清楚的情绪在心中悄悄醖酿着,仅是这样看着她,那种感觉越是强烈。
“嗯……走开……你们不要吵我……”
你们?谁?这里除了他以外还有谁?
沧澜幽暗的绿眸一闪,某种了然跃于眼底。
他曾听过有一种人生来便能看见旁人所见不到的世界,那是一个被死亡之气给覆盖的世界,简单的说,便是属于亡灵的世界。
难道她也是?
“不可能。”才想着,立刻又被他自己给否决。
他向来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铁齿不信,是以昨日所有船员大喊着有鬼,飞也似地逃离船舱的时候,他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会害怕更没有受到影响。
“怪女人。”
玩味被几许似真似假的认真给取代。
瞅着她的睡颜,一股安心的疲累油然而生,沧澜索性闭上眼假寐。
“首领。”轿子外传来王琥的声音。
绿眸瞬间睁开,恢复了冷静。
沧澜轻手轻脚的放下她。骤失热源,引起水珍珠一阵颤抖,他拉来薄被替她盖上,才转身步出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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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领,您真的要把那女人带着吗?”尾随沧澜来到甲板,王琥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
沧澜没说话,对王琥质疑自己决定一事,脸色微沉。
自从船上多了个女人以来,对他的话有意见的人越来越多,就连向来对他唯命是从的王琥也开始持反对意见。
“首领!”王琥急着要答案。
“她是人质。”眼色一暗,他有些不耐。
“首领当真这么想?”王琥咄咄逼人。
闻言,沧澜回过身,冷然的眼瞪着他,“什么意思?”
“首、首领,你……”王琥被他的气势给震慑住,嗫嗫嚅嚅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嗯?”沧澜轻轻地哼了声。
睥睨一切的目光冰冷,令人心生畏惧。
“嗯,但是……她……”王琥吞吞吐吐,脑中闪过水珍珠倒在沧澜怀里的情景,一把火又忍不住涌上心头。
他崇拜、喜欢沧澜不是一两天的事,如今半途杀出个程咬金,不说她的美貌和那美好的身段,光只是她是女人这一点便令人生气。
望向沧澜线条刚毅的侧脸,王琥的眼睛泛着爱意的光芒,几乎移不开眼。
“首领真的是把那女人当人质吗?”
绿眸转为幽暗,恶寒的气息瞬间由沧澜身上迸射出。
他生气了。
这下王琥完全被吓得动弹不得,突地——
“啊!”一声惊呼响起,接着是一连串的惊叫,“走开!走开!不要靠过来!”
咦?
两个男人愣了愣,同时看向一旁不知由哪窜出的水珍珠,只见她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追赶,一边躲一边往他们跑来,口里直叫嚷着。
“她……在干嘛?”水珍珠突如其来的闯入化解了阴晦的气氛,王琥头一次感觉还好有她在,却也对她的举动感到不解。
“不要——走开!”水珍珠盲目的乱跑,只希望能摆脱后头追着她的妖怪。
老天!打从出生到现在,她还没看过如此大又恶心的“一只”!
浓眉一蹙,沧澜在她经过身边时一把拦住她。
“啊!你干嘛?快放开我!放开我!”她慌张地望着后头,死命的敲打沧澜粗壮的手臂,要他松手。
要来了、要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方才不是睡了?
当温暖的体温离开的瞬间,一股恶寒很快又重新掳获她,于是水珍珠莫名的睡着又醒过来,循着声音找出来,便见沧澜和王琥似乎在说什么,于是她只好站在远处,等他们说完。
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她“偷听”之时,后头也有一只前所未见的妖怪在觊觎她,于是就变成现在的情况了。
不过水珍珠没心思回答他的问题,紧张兮兮的瞅着那个虽大,但行动迟缓的妖怪,“要来了!你放开我,它要来了!”
这种“慢动作”对人来说,有时候是一种心理上的凌迟呀!
“你在怕什么?”眉心蹙得更紧,沧澜不悦的问。
这里除了王琥和他之外第三个人就是她,其余的别说是人了,连一只苍蝇都没有,她要躲谁?
“有、有……有东西!”她的神情急切,拍着他的手没有停过,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什么东西?”
“就……就……”就在她背后啦!为什么其他人都看不见?
水珍珠简直欲哭无泪,想讲又怕讲了被人当疯子,这种情况她打小已经遇过很多不稀奇,但……她并不喜欢呀!
“怎样?”沧澜绿眸里醖酿着风暴,大有她不说就把她扔下船的气势。
“有东西嘛!”至于该怎么说那东西,她真的不知道,别问她!
背后一阵阴冷,她知道那只妖怪已经黏上自己了。
“在哪?”他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捺着性子问她。
“恶——”水珍珠根本没听进他的话,腐尸的臭气冲天和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恶寒令她一阵反胃,抓着他的手臂,就克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见她干呕不已,脸色苍白得不像话,担忧的情绪侵袭上沧澜的心头,而且他也感觉到一股寒冷从她身上传递过来。
冷,非常的冷。
时节接近初夏,她的体温却冷得不像样。
“该死!”低咒了声,他抱起她便要回舱房。
“首领……要不要找莫伯看看?”王琥见她像活见鬼似的发癫,开口提醒。
沧澜瞪了他一眼。
这种废话要他来说吗?
王琥又想到什么,紧张兮兮地问:“首领,会不会是那个?”
“我没空跟你废话。”
“是诅咒呀!”王琥赶忙大喊。
这个说法果然又换来沧澜一记白眼。
诅咒,诅咒,如果他们真那么迷信,怎么不出家当和尚,反而跑来当作奸犯科的海寇?
“可是……”不是诅咒的话是怎么回事?那女人看起来就像着了魔似的,令人不舒服呀!
“唔……好冷……”干呕了半天,水珍珠好不容易才止住了恶心感,可未能阻止那股冻人的恶寒。
心,像被某种不明的东西拉扯着。
见他一副虚弱样,他竟有些……不舍。
“我带你去给莫伯看看。”莫名的着急,沧澜的语气有丝不自觉显露的仓皇。
“没……”气虚的她连说话都不清楚。
“什么?”沧澜靠近了一点想听清楚。
“没用的……”水珍珠摇摇头,神情是看开后的绝望。
如果看大夫有用的话,她早就嫁给天下第一的大夫啦!她需要的不是大夫,是能驱魔的道士、和尚。
没用?病了不找大夫才真的叫没用!
沧澜不顾她的意愿,正要迈开步伐时,总是跟着他的猎鹰反常的举动引起他的注意。
“嘎——”
只有在他们出发行抢的时候才会鸣叫的猎鹰,如今却发出阵阵刺耳不祥的叫声。
他察觉到四周弥漫着诡谲的气氛。
锐利的翠绿眸子微眯,全身的寒毛竖起警戒,沧澜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四周有无动静。
平常总是安静的猎鹰会如此不安的在空中盘旋鸣叫,绝对是有坏事。
“首领,说不定真的是诅咒呀!”王琥也察觉猎鹰的不对劲,但吃了沧澜一拳后,只得改口:“或许真如这女人所说的有什么鬼东西!”
夜无星子,海无浪,本该宁静,如今却诡异。
沧澜露出邪佞的笑,“鬼东西?”
“首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王琥被四周凝滞的气氛给惊吓,双手合掌默念了声阿弥陀佛。
“好冷、好冷……”水珍珠冷得直打颤,双眼渐渐失焦。
“嘎——嘎——”
猎鹰持续叫着。
一切,诡异得紧。
沧澜观察着这一切,蓦地,大刀飞离他的手,笔直地射向王琥。
唰——
大刀削落了王琥的头发,插进他身后的甲板。
血肉模糊。
“唔!”水珍珠见了,挣脱开他的怀抱,缩到一旁继续干呕。
虽然沧澜看不见,但沉重的刀风使他确信自己砍到了什么。
“我不相信无稽之谈。”他嘴角勾起讽笑。
“无、无稽之谈……”王琥压根没料想沧澜会拿刀向着他,脑子一片空白,两眼一翻便昏了过去。
“恶……你怎么知道那里有东西……”抱着木桶干呕了半天,水珍珠终于有心思去想他的举动原因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