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孟石,你呢?”他对她挥了挥手,拍了拍旁边的位子,她很大方的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她宛若高贵雍容的淑女对他伸出手,在他伸手回握时报上名字。“平安。”
他怔了一下。“你的名字还真是特别。”
“妈妈希望我可以平安长大,所以给我取名叫平安。”
原来是母亲爱女儿的心意。“看到你这么有活力,你妈妈应该很开心。”
“大胖说我应该叫不平安,自从我来到育幼院之后,育幼院每天吵吵闹闹。”她调皮的做了一个鬼脸。
“那个大胖是故意这么说的。”
“我知道,不过,我真的让育幼院每一个人都不太平安。”她害羞的搔了搔头。
“为什么?”
“因为我静不下来,成天蹦蹦跳跳,他们说我像跳蚤,不懂得安分守己。”她突然苦恼的皱著眉,歪头瞅著他。“你看我像跳蚤吗?”
他差一点又爆笑出声,她真是太可爱了!“不知道,跳蚤太小了,我恐怕连跳蚤长什么样子都看不出来。”
两眼瞬间绽放光芒,她一副找到同伴的样子,兴奋的点头附和。“就是嘛,跳蚤那么小,连长得是圆的还是扁的都看不出来,怎么可以说我像跳蚤呢?”
“你不需要在意别人说的话。”
“我知道啊,可是,妈妈喜欢我当小公主,不喜欢我当跳蚤。”
“如果你认为自己是小公主,你就会变成小公主。”
“哪有这种事?”
“这是一种自我认知……你应该不知道什么是自我认知,总之,你会成什么样的人,完全决定于你对自己的看法,你想当公主,你就会变成像公主一样的人,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如果想当狐狸,我就会变成像狐狸一样的人。”
“狐狸?”他没想到她会蹦出这两个字。
“我喜欢当狐狸,狐狸聪明狡猾。”
他又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原来你喜欢当狐狸啊。”
“对啊,我喜欢当狐狸,那你呢?”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你认为当什么比较好?”
她再一次歪著头打量他,很认真很认真,然后扬起灿烂的笑容。“你当白马王子好了,你看起来就像童话故事里面的白马王子。”
这是他见过最美的笑容,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的呼吸被她夺走了。
见他没有反应,她担心的问:“你不喜欢当白马王子吗?”
“我不喜欢当白马王子,白马王子身边总是有一大堆蝴蝶。”
她闻言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我知道蝴蝶,蝴蝶爱穿花花衣服飞来飞去。”
“你真是个聪明的小丫头,竟然知道蝴蝶爱穿花花衣服飞来飞去。”
“你不当白马王子,那你要当什么?”
“当什么呢……我也跟你一样当狐狸好了,聪明狡猾的狐狸。”话落,两人同时举起手,很有默契地击掌,接著一起放声大笑。
真是不可思议,平时遇到这种小他好几岁的女孩,他连看一眼的时间都不愿意浪费,可是,她却让他产生一种“忘年之交”的感觉,好像他们相识了好久好久……此刻看著她,竟然觉得她比夜空中闪闪发亮的星星还耀眼。
此时,有一位西装笔挺的黑衣男子走过来,在距离他们十步的地方站住了,不发一语的看著齐孟石。
半晌,齐孟石转过头向对方点头响应,黑衣男子行个礼便转身离开,他随即笑盈盈的向旁边的人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我正式向你自我介绍,我是齐孟石,不过,你可以叫我石头哥哥,只有你可以叫哦。”
她握住他的手,对他大大的咧嘴一笑。“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平安,不过,你可以像妈妈一样叫我小平安,因为我很娇小。”
“我要回去了,我们下次再聊。”他站起身,绅士的对她行个礼,转身离开。
“再见。”她举起手用力对他挥了挥,直到他消失在她的视线外。
第2章(1)
虽然早过了今天预计的下班时间,齐孟石还是动也不动的坐在办公桌后面,不是因为舍不得丢下堆积如山的工作,而是他一点也不想回家。
可是,一想到他已经没有给姚以乐蜜月旅行了,若是连一起吃顿晚餐都要计较,实在说不过去,而且晚上回到家,他肯定要进奶奶房间报到,听上一顿又臭又长的训话,如果因不回家让奶奶气坏身子,那就不好了。
这几年奶奶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愿意结婚安定下来,这会儿婚都结了,才来惹她老人家不开心,这岂不是本末倒置?
不管怎么说,姚以乐已经成为他的妻子,即使他是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丈夫,也不能对她太过分了。
收拾好办公桌上的东西,他打开抽屉准备取出钥匙,却看到凌华月的照片,不禁失了神。
他都结婚了,这张照片是不是应该丢掉了?
取出照片,握在手上好一会儿,他终究没办法撕下去。
两年了,这张照片之所以留到现在,不是因为思念太深了,而是在提醒他的愧疚感,是他对不起她,他又怎么有资格拥有幸福呢?
叩叩叩的敲门声响起,陈赫像一阵旋风吹进齐孟石的办公室。“我就知道你不会乖乖下班。”
“有事吗?”他漫不经心的抬头看著好友。
“我接到指示,提醒你今天下班的时间是三点。因为结婚太匆忙了,无法排开工作带新婚妻子度蜜月,大家勉强可以接受,可是今天才新婚第二天,如果你没有早一点回家陪妻子吃晚餐,这可就让人很难理解了。”
“奶奶打电话给你?”
“齐奶奶认为我这个执行长特助应该注意这种细节,以免老板落人口舌,搞得公司上上下下闲言闲语满天飞,那就不好了。”
“奶奶要担心的事还真多。”
“齐奶奶只是太清楚人心了!结婚不度蜜月,这本来就很奇怪了,这会儿又假借工作名义将新婚老婆冷落在家里,这不是明摆著告诉公司上上下下所有的人,你们的婚姻有问题吗?”
“你们都想太多了,我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回家。”他将手上的照片放回抽屉,不过,此时陈赫已经看到照片了,忍不住皱眉。
“那种移情别恋的女人早该忘了,你干么还留著她的照片?”
他们两个的交情从国中开始,一路到高中,后来在国外攻读硕士学位的时候又凑在一起,对于好友的女人缘,他老早就见识到了,不过,大概是家教太严了,好友对女人总是保持一点距离,他常常猜想可以打动好友的女人必定很特别。
第一次看到凌华月时,他还真是傻眼,实在无法相信,好友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女人呢?她太娇贵、太虚假了,站在好友身边实在很不配,可是感情的事由不得人,他管不著。
没想到他们交往两年之后,那个女人竟然劈腿嫁给别的男人,他惊讶得说不出话,不过却也暗暗为好友开心,好友应该配更好的女人。
齐孟石沉默不语。其实他一直没有说出真相,凌华月不是劈腿嫁给别人,而是出车祸死了。
他相信那一天会永远留在记忆深处——
“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你戴项链了,项链跑去哪里了?”
略微一顿,凌华月看起来非常不自在。“对不起,我弄丢了。”
“弄丢了?这是什么意思?”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想大概是在逛街的时候,不小心在哪里勾到,掉了吧。”
“你将我们两个的信物弄丢了?”他不敢相信,她很清楚那个信物对他们两个的意义。若非那个信物,她也不可能找到他,是那个信物让他们经过十年的分离之后还可以在一起,信物不见了,她应该慌张不知所措,而不是如此轻描淡写。
“我不是说对不起了吗?这还不是你的错,因为你最近一直没有时间陪我,我只好跑去逛街,所以掉了。”
若非他主动提起,她说不定会一辈子隐瞒他,这让他的怒气更是往上窜烧。
“你怎么可以将我们的信物弄丢?”
“我……你干么这么凶?是我重要,还是信物重要?”
“……两者一样重要。”
凌华月突然发疯似的狂笑了起来,摇著头,眼中充满无限的悲哀。“你根本不爱我,你爱的是当初的约定。”
他怔住了,理智让他否认,她当然比十二年前的约定来得重要,可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她是对的,他对她的爱远远不及那个约定……其实正确的说法是,他会爱她是因为当初那个约定。
“你对我真的好残忍好残忍!”
老实说,这一刻他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可是他只能安抚她。“当初那个约定对我们的意义应该一样。”
“不,我要你爱我更胜于那个约定。”
他实在不明白,“约定”和“她”难道不是等号关系吗?
见他完全没有试图辩驳的意思,她像是被狠狠甩了一巴掌,难堪至极,所以,她只能转身跑出他的住处。
这一刻他应该追出去,可是他没这么做,因为他的心情很混乱。
这两年来的交往,他们应该越来越了解彼此,可是他们之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挡在那里,他跨不过去她那一边,她跨不过来他这一边,明明是山盟海誓的关系,却又有著遥不可及的距离感。
一直以来,他以为是十年的距离改变他们,他不再是当初的他,她也不再是当初的她,他们需要时间调整彼此的脚步,好让彼此可以走向对方。
其实不然,今日他才知道,是他的心还驻足在过去,没有跨越时间的距离。因为她老是说,不希望他们陷在过去,每次提起过去的事,总是不开心,他始终无法将她跟过去的小平安连在一起,那道时间带来的距离也就无法消除。
没错,人不应该陷在过去,可是教他牵肠挂肚的是当初那个小平安啊。
如今她将信物弄丢了,他们以后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他还来不及静下来深思,他就接到凌家的通知,凌华月在离开他的住处之后出了车祸,这会儿在医院急救。
他没有办法思考,匆匆的赶去医院。
因为凌华月伤得太重了,无力回天,最后,她只来得及叮咛他,不要觉得对不起她,这是她应得的惩罚。
为什么这是她应得的惩罚?他不懂,这明明是他造成的,她应该责备他,可是眼前这一刻他没办法追问下去。
接著她又说,宁可他认为她是劈腿嫁给别人,而不是发生意外死亡。
既然这是她的愿望,他对外一概宣称她劈腿嫁给别人,好像她真的还好端端的活在这世上,可是心里很清楚真相,始终没办法摆脱那种纠缠不去的愧疚感。
“喂……齐孟石……”陈赫在齐孟石面前用力挥著手,直到他怔怔的从沉思中回过神。“你在想什么?”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你的魂都飞到九霄云外了,还说没什么。”这会儿轮到陈赫摇头了。“你这个人真的很怪,那个女人劈腿嫁给别人,你应该一提到她就怒火中烧,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著她、放不下她?”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他取出钥匙,将抽屉关上。
陈赫冷笑的挑了挑眉。“难道她不是故意劈腿嫁给别人?”
没办法解释,他只能淡淡的说:“过去的都过去了,别再说了。”
“是啊,过去的都过去了,你应该放下了,照片也清一清,不要留著教人看了心烦。”略一思忖,陈赫实在有些不安,“你不会对那个女人还抱著期待吧。”
“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会尽快整理好自己的心情,然后跟我的新婚妻子展开全新的生活。”
“我相信你很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可是想法必须化成行动,否则没办法展开全新的生活。”
“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陈赫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你都已经将人家娶回家了,还需要时间预备心情好跟她培养感情吗?”
“我需要时间适应自己不再是一个人。”
“结婚之前你就应该调适好自己的心情了。”
是啊,他又不是被人家拿著刀子架进结婚礼堂,结婚会让他从单身变成已婚,他并不是不清楚,只是当时满脑子“尽义务”的想法,根本没有考虑其他的事。
他伸手喊停。“够了,你不要再念了,你比我父母还会唠叨。”
“关心才会唠叨,要不然,说话也是很累人的事。”
“我知道了,我要下班了。”这时,他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齐妍心”,他拿起来接听。“我是齐孟石……医院……我知道了,你们乖乖的在那里不要乱跑,我现在立刻过去。”
见到好友的眉头快打结了,陈赫一等他放下手机,便迫不及待的问:“发生什么事?谁在医院?”
“我那位新婚妻子现在在医院。”下一刻,他已经带著公文包和笔电急如闪电的冲出办公室。
陈赫完全傻住了。这位齐家少奶奶想吸引老公的注意力也没必要使出这一招,新婚第二天就进了医院,这实在太夸张了,不过,她到底做了什么事?
坐在急诊室的病床上,姚以乐努力将头垂在胸前,连偷偷瞄齐孟石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人生真是太无奈了,为什么她老是在他面前如此见不得人?
“哥,这不是嫂子的错,那个抢匪实在有够狠,一直不肯停下来,被拖了五百公尺远,嫂子才会伤得这么严重。”齐妍心试著缓和气氛,不过,哥哥的表情怎么越来越难看?难道她有说错什么?
被拖了五百公尺……齐孟石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这里没你的事,你先回去。”
这种情况下她可不敢离开。“嫂子现在是病人,哥不要跟嫂子生气。”
“我叫你先回去,回去之后管好自己的嘴巴。”
“呃……我不能待在这里陪嫂子吗?”眼前的气氛实在不妙,她也恨不得赶紧置身事外,可是做人不能那么不讲义气。
“我再说一次,你先回去。”
姚以乐已经感觉到齐孟石濒临发飙的怒气,连忙伸手拉了一下好友,示意她先行离开。
既然两个人都要她离开,这会儿当然不用担心不够义气的问题,况且好友的反应一向很机灵,她一定有办法脱身。齐妍心放心的挥手闪人了。
“没有五百公尺,大概两三百公尺,而且不是被拖的,是我用跑的……”
“为什么不放手?”齐孟石生气得头顶都冒烟了,不在乎是拖的还是跑的。
停了三秒钟,她小小声的说:“不能放手。”
他微蹙著眉,怀疑自己听错了。“我听不清楚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