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玫瑰特别艳丽,火鹤花也——”
“只要百合和星辰。”还是那仿佛可以将人催眠的声音,既感性又能叫人耳朵发麻。
“这两种花对你有特别的意思吗?”她对他露出甜美笑容问。
“百合花代表是神圣的爱,星辰花代表的是不变的心,你觉得对我来讲有没有意义?”男人回答,语气不是很客气。
“所以这花是送给心爱的女人喽?”贝碧嘉多此一举的问。废话!不送给心爱女人,难道会是送给自己的老妈吗?
“是。”他悲伤的垂下头。
“送花给心爱女人是一件开心的事……”她走向了放百合花的桶子。“为什么你的语气听起来不是那么开心呢?”
“因为她不能亲手收到我的花。”
“为什么?”她客气的问。
“因为她死了。”
拿百合花的手一僵,她错愕不已的看向这个男人,连始终静静插一束新娘捧花的蓝筱蝶都忍不住转过头来。
“我没听错吧”贝碧嘉求证的询问,她很小心,避免伤到他。“你是说……她死了?”
“四天前举行告别式。”他像是在说陌生人的死讯,语气空洞、贫乏。“是车祸。”
“我……很遗憾。”她出于本能的补上一句。
“你又不认识她!”
“但总是遗憾。”
他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她正在拿着的百合花。
而她的表情不由自主的变得严肃,她不知道会是这样的悲剧,但人生总是有这么多不可抗拒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
“几岁啊?”回到柜 ,她忍不住又问。
“谁?”他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那死去的心爱女人。”
沉默了一下,他缓缓的开口,“二十六岁。”
“好年轻!”贝碧嘉口吻不舍。
“是年轻!”他面无表情。“但生命就是这么回事,我无法使她死而复生,只有每天一束花,借着花来表达我对她的想念。”
“你天天都会去墓地看她?”贝碧嘉有一点感动,现代人已经不流行痴情。“每天带一束花?”
“我只能这么做……我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样了。”他不带任何爱恨情欲的眼神,似乎浓情到了最后,只剩下追忆而已。
“你要节哀。”她边说边包装这束花,今天她特别的用心,特别把这束花包得漂亮,她用了好多包装纸和缎带。
汪智威看着这女孩的动作,他可以感受得出她对“死者”的那份尊重及付出,一想到自己所撒下的谎,他有一点点良心不安。
“好了!”贝碧嘉终于满意地打量着这束花。“今天不收费。”
“不收费”
“算是本店送给你死去的情人,代表我们花店的一点点心意。你明天反正还会来买花的!”她露出一个请他不要不好意思的表情。“你会再来吧?”
“我会!”他语气坚定的回答。
“那就别客气了。”
“我该怎么称呼你,叫小姐还是老板娘?”没有一点轻佻或是调侃的意味,他非常严谨的问。“或是你的名字可以……”
“我是贝碧嘉。”她顺手拿了张名片给他。
“贝碧嘉……”他看了眼她的名片说。
“对!就直接叫我贝碧嘉,不要喊贝小姐或是小贝。很高兴你成为我们的长期客户!”她一半是在做生意,一半则是在交朋友。
汪智威点点头,带着花及名片离开,和他进来的时候一样,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又酷又专一,是个会叫任何女性怦然心动的男人。
“我不相信!”蓝筱蝶放下手中捧花。
“为什么不信?”她质问。
“这年头没有这种男人!”蓝筱蝶冷冷说了句。
“是我们没碰上,不是没有!”
“碧嘉,你真信”
“为什么不信?”贝碧嘉还是那一句话。“我信!”
第二章
贝碧嘉死都不付保护费的另一个原因是花店的收入与开支根本打不平,花店处于入不敷出的状况,她还得每个月去向她的“哥哥”拿钱。
曹城邦美其名是她的哥哥,但是他们既不同父又不同母,刚好只是因为他爸爸和她妈妈的再婚,让他们成了兄妹,她叫他一声哥哥,基本上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贝碧嘉有些拘谨的坐在哥哥面前,从她十五岁那年妈妈带着她嫁进了曹家,她就一直不敢放肆、不敢为所欲为,生怕哥哥会讨厌她、生怕自己这个拖油瓶会坏了母亲的姻缘。
曹城邦隐藏起了对贝碧嘉那份不属于兄妹该有的感情。理论上她不是他的亲妹妹,事实上从她十五岁那年进他们家,他就一路看着她长大,可是没有人会把他和她连在一块,大家都当他们是兄妹,没有想过而立之年的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固定女友?为什么一直不肯找个女人安定下来?
“还是收支不平衡?”习惯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地位,所以开口总像是在对属下训话。
“现在买花的人少了。”贝碧嘉的心得。
“男人都不浪漫了吗?”曹城邦商人口吻。“大家都改送钻石了吗?”
“男人还是送花。”她马上想到了那个只买百合与星辰的痴情男子,她居然不知道他的名字、居然忘了问他怎么称呼。“只是现代人的选择很多,女孩子又比较喜欢用金莎巧克力做成的花束。”
“所以你要不要改卖巧克力?”他随口建议,他是那种属于美型男的代表,斯文、衣冠楚楚,带着霸气的眼神和口吻,如果他不开口说话、不用眼神教训人,他会是全世界最“漂亮”的男人。
“不要!”她当了真。
“我是开玩笑的。”
“哥!”她微微抗议。
“只要你点个头,我可以在公司里帮你安插个职位!”他想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来。
“我不想坐办公桌。”她早讲过了。
“开花店那么有意思?”
“起码我自由自在。”
“碧嘉,你那条街……”曹城邦就是去过了才担心,那里龙蛇杂处,特种营业不少,出入的份子又杂,一家花店开在那里不伦不类。“你要不要换个地方啊?我可以帮你找!”
“哥,我已经二十四岁,你不需要再像我只有十五岁那般的保护我!”贝碧嘉感谢,可是她认为自己早就独立了。
“被保护的感觉很差吗?”他没有笑意的问,“想保护自己妹妹有错吗?”
“错是没错,但你要保护我到什么时候?”贝碧嘉的语气忍不住带了些叛逆。“即使我都当曾祖母了,你还要保护我?”
“只要我有一口气在——”
“你是我哥,不是我老爸。”她笑着插嘴。
“严格来说我连你哥都不是。”他故意意有所指。“碧嘉,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我没忘,我姓贝,你姓曹。”
“所以我保护你——”
“我该感激你的好意!”她又插了一次嘴。“我是真的感激,但是我没有那么那么娇贵。”
曹城邦一直认为她只是不懂他的心意,因为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坦然、透澈,她是真的不知道他一直把她放在心上疼着、爱着。
“拿去吧!”他把支票交给她。
“哥,谢谢你!”支票到手后,贝碧嘉就比较安心,不然花店下个月的房租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不要不好意思。”他忽然冒出一句。
“我没有啊!”她才不会不好意思。
“我是说,如果你想把花店结束了,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没有人会笑你!”他是这个意思。
“我没有要结束花店。”她严正道。
“它赔钱。”
“你会资助我啊!”贝碧嘉讲得天经地义。
“要到什么时候?”
“到你不想资助为止。”
“如果我现在就不想呢?”曹城邦表情有点硬,他不一定非资助她不可,完全看他高兴。
“哥……”她求他。“拜托!”
“碧嘉,我是个生意人。”
“而我是你妹妹。”
“你并不是我真的妹妹。”
“但你总有把我当妹妹看吧”她使出哀兵之计。“每个月又花不到你多少钱,如果有天花店转亏为盈,我一定会分你钱!”
“有那一天吗?”他忍不住嘲笑。
“我会好好经营的。”贝碧嘉想到自己哥哥是生意人,所以她马上提出全新想法。“或许我该把花店的一小部份空出来卖咖啡,再加上三明治、沙拉那些简餐,这样或许——”
“够了!”曹城邦不想再听。“贝碧嘉,你就给我专心卖花,别再搞那些有的没的,愈单纯愈好,以后要顶让给别人比较不会麻烦!”
“哥……”她微微不悦的嘟嘴。
“我不会料错。”
“你太小看我了!”
曹城邦没再搭腔,再搭腔他怕自己会泄露心中的想法,这女孩……看似机伶聪明,但却笨到了家,他可以给她好日子过,只要——她别再把他当哥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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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轮到蓝筱蝶去买便当,少了她的注视,贝碧嘉比较大胆了些,而且他都知道她的名字了,起码她也该知道他的。
“你的名字不会是什么机密或禁忌吧?”贝碧嘉没有把花束交给这个酷感十足的男人,她将花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汪智威。”他报上了姓名。
“你的朋友都怎么叫你?”
“阿威。”
“那我也可以叫你阿威吗?”她很大方的道。
汪智威只是抬眼看她,眼神依然忧郁内敛、深不可测,但起码他没有开口反对。
“不是我想和你装熟,而是你不觉得这样比较亲切些?毕竟你天天会来买花,叫你汪先生很奇怪,叫你‘喂’又不礼貌,叫你汪智威又好像太拘谨些,叫你阿威……比较顺。”贝碧嘉一口气的说出叫他阿威的理由。
“你说话速度好快。”他只有这一句。
“我不是慢条斯理型的女孩!”
“你不是。”他同意。
“那个女孩……”她指了指自己手中的花束。“她是个什么类型的女孩?”
汪智威幸好不是沉不住气的男人,如果这会换成是葛龙,一定会当场被抓包。
“她是一个文静、话不多的女孩。”他的眼神哀伤。“不爱笑。”
“所以是那种文艺型的喽?”没有不敬的意思,她只是说出自己的感觉。
“文艺型?”
“像我是阳光、聒噪型的。”贝碧嘉自我解嘲。“天就算要塌下来,怎么也压不到我。”
“你很乐观。”
“做人那么痛苦干什么?”
汪智威就不懂了,既然她这么乐观、这么阳光,那么一点点保护费她为什么不肯付,宁可和黑道扯不清、惹麻烦……她这个人的逻辑需要修正。
见他没有接话,贝碧嘉又问了,反正这一会也没有其他客人上门,现在花店生意真的很差。
“你是做什么的?”
“你对我好像很好奇。”他必须要冷、必须装酷,他是个痴情男,不能对她表现出兴趣,而其实……他觉得她甜得很、有爱心。
“我是!”她承认。
“我很不一样吗?”
“现在要找像你这么专一的男人……”她叹了口气。“简直是作梦!”
“我只是送送花。”他一副没什么的表情。“我工作的行业也不希奇,我是……顾问,在一个组织里面当顾问。”
“组织”贝碧嘉的眼神有点怪怪的。“是情报组织还是杀手组织啊?”
“公司。”他应付。
“公司。”她松了一口气。“你差一点就吓死我了,我只差没有说是恐怖组织,因为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是恐怖份子。”
但黑道和恐怖份子的差别其实也不大,只是造成的伤害差别而已,不过汪智威不会和她讲这些,他知道她至少是接受他的,他所塑造出来的“深情”模样吸引了她、感动了她。
“像我这样的男人?”他语气很轻的问。
“反正你很迷人。”她不避嫌的说。
“听着,贝碧嘉——”
“我知道!”贝碧嘉打断他,好像她和他真是多年好友似的。“阿威,你是想告诉我你不会再喜欢或是再爱上其他女性?我了,而我只是认为你迷人,你就是迷人啊!这是事实!”
汪智威突然觉得自己活像是在“引火自焚”,逗贝碧嘉他会不会是在自找死路?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他借着付钱来应付眼前这有些无法招架的场面。
“谢谢我就行了啊!”她把花束交给他,并接过他给的钱。“本来想给你打折,但是我现在是惨淡经营,等我收支平衡些时,再算你便宜!”
“生意不好吗?”汪智威装傻的问。
“很惨。”
“但你的店在这条街上,有很多——”
“对!有很多酒店、PUB、夜店和招待所,可是会来这附近的男人只想找乐子,他们才不会想买花去讨女人欢心。”贝碧嘉瞧不起男人的说:“唉,男人都是些只会用下半身来思考的动物!”
“全部吗?”他露出一个有点冷的笑容。
“你例外!”她不吝给他高评价。
“所以我要对你说谢谢?”
“不必谢,哪天我可以给你打八折时,你再来谢我!”贝碧嘉真希望有那一天,说完突然盯着他的脸。“你吃过午饭了吗?”
“还没。”汪智威心想她就要上勾了。“你想要请我吃午饭吗?”
她摇摇头,但是她从柜 的格子下方拿出两个三明治,拿到他的面前。
“给你,我自己做的。”她甜美一笑。
“这是你的午餐?”
“不,我的午餐是便当。”她不习惯撒谎。“因为你都是中午来买花,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吃过了,所以我就做了两个三明治,如果你没吃过午饭,那三明治给你当午餐,如果你吃过了,我和筱蝶就当下午的点心,筱蝶……你知道的,是我的店员……”
“我知道。”他的声音有些不顺,如果要选今年最“狼心狗肺”的男人,他一定可以入围。
“你要吗?”她指指三明治。
“我要。”他说。
“如果你要,除了三明治,明天我用保温瓶帮你准备一些热咖啡,因为光是三明治太干了,你总要喝点东西。”贝碧嘉热情的提议。
“你不必这么麻烦。”汪智威真想要刺自己一刀。
“不麻烦。”她灿烂的笑。“真的一点都不麻烦!”
“那……你高兴就好。”他拿起了那两个三明治,觉得仿佛有千斤重似的。
“明天见了!”贝碧嘉愉悦的说。
“明天见。”他立刻转身走。
他妈的!该死的!汪智威边走边在心中大声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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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龙不知道汪智威是吃了火药或是炸药,只见他一回到总部办公室,就将手中的那一束花狠狠朝墙壁上摔去,但接着他又把两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三明治,很神圣的往那张大桌子的桌面上一放,好像想要供奉起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