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汪智威很率性的丢出一个字。
“干什么?”葛龙追问。
“真是他妈的!”他骂声不绝。
“谁惹你了”因为肚子有点饿,刚好桌上又有两个三明治,所以葛龙伸出手,顺手去拿三明治……
“不准碰!”他突然大吼一声。
“有毒吗?”葛龙缩回了手。
“反正……”汪智威露出一个不知道怎么说的苦恼表情,在他的人生岁月中——到目前为止的人生岁月——从不曾这么困扰、挣扎、矛盾又不知如何是好,两个三明治居然就打败了他。
“阿威,发生什么事你说出来了就没有事,而且我也不相信会出什么事。你想砍谁、杀谁、轰谁都交给我,不用气成这样子!”葛龙安抚他的哥儿们。
“你不懂!”他只是瞪着那两个三明治。
“你又不说!”
“问题大了。”他心里清楚,知道自己真的惹出了个大麻烦。
“阿威,这真的不像你。”葛龙担心的瞧着他。
汪智威不答,只是拿起了其中一个三明治,打开塑胶袋,看了半天之后,咬下第一口……他看着手中的三明治,他看到了吐司中夹着火腿、起司、蛋、生菜,都是些很普通的材料,有加美乃滋,口感也还好,可是吃在嘴里,再进入他心里的那种滋味,实在不是言语能形容的。
这其实不只是一份三明治,还有贝碧嘉的一份诚意和喜欢,因为在乎,她为他特地做了三明治。
“阿威,我可以吃另一个吧?”葛龙猜不透他哥儿们的行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是贝碧嘉做的三明治。”他说了。
“你是说花店那女孩?”葛龙看看三明治。
“是她为我做的!”
“那又怎么样嘛?”他完全不能体会。“我不能吃一个吗?是太好吃还是太难吃了?”
“她……你感受不出她的心意吗?”
他的脑筋转过来了。“你是说不必一个月,我就要输你一辆法拉利了”
汪智威现在想的不是保时捷、不是他和葛龙打的赌,而是贝碧嘉的那一份真心,她真当他是一个痴心男子,天天买花哀悼死去的女友,她喜欢他的至情至性,但事实不是如此啊!
“现在是怎样”葛龙不希望自己老处在状况外。
“我明天不去买花了。”汪智威宣布。
“所以我赢了”葛龙咧嘴笑。“我要黑色的法拉利!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到手啦!”
“葛龙,你有没有人性啊”
“阿威,装纯情男、装痴心的是你,不是我哦!”葛龙看看那三明治。“我去吃牛排好了,你慢慢享受这两个三明治……”
“干!”汪智威更愤恨的骂了一句。
“法拉利啊法拉利……”葛龙吹着口哨离开。
他颓然的坐下,不知怎么的,他竟心疼起贝碧嘉的这一份心意,他该怎么面对她?他还能面对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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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三明治和一罐保温瓶就放在柜 上的显眼处,但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汪智威却没有出现,已经下午快两点,但他始终没有来。
贝碧嘉知道自己心神不宁,她也不在乎蓝筱蝶看出她的心神不宁,她的视线始终停在花店入口的那片玻璃门上,可以清楚的看到来往经过的人,可是都没有汪智威的身影。
因为她什么都对蓝筱蝶说了,所以对今天汪智威的缺席,蓝筱蝶也是有些困惑。
“我想他今天不会出现了。”她说,看了看贝碧嘉那碗碰都没有碰的牛肉面。“你今天中午还没有吃哦,面条都糊了。”
“我没有饿的感觉。”贝碧嘉回道。
“因为你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一顿没有吃也不会虚弱的昏倒!”她的口气不是很好。“我怕汪智威是不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例如……”她心惊胆跳。“车祸”
“你一定要这样吓自己吗?”蓝筱蝶拿着洒水壶,给绿色盆栽洒水。
“对,我太神经质了。哪有那么倒楣的事?他心爱的女人出车祸,他也出车祸,我不相信人会这么衰!”
“他可能是工作忙。”蓝筱蝶推断。
“我想也是。”
“那你的心可以定下来了吗?”这才是她的重点。“那份婚礼布置的会场估价单,你还没有FAX给人家,温小姐在等。”
“我晚一点再弄。”
“扶轮社订的三对花篮要开始插花了。”
“不急。”
“碧嘉,如果他会来,那么他就会来,你这样‘望穿秋水’也改变不了他没有出现的事实。”蓝筱蝶太过冷静的说。
“我只是怕他出事。”
“那也是他的命。”
“筱蝶!”知道蓝筱蝶对男人一向敬而远之、冷淡应付,她问过筱蝶原因,但是没有给她答案。“阿威没有惹到你,你能不能有点良心?”
“阿威?好像你和他有多熟。”蓝筱蝶不能接受。“你到底是中了什么邪?他只不过是来买花给死去的爱人,是一件很……普通的事,你不必把他的行为放大到圣人的地步。”
“你真是没肝没肺!”贝碧嘉没有好气道:“对一个死去的女人他都能如此用心、如此真心,那么如果他再爱上一个女人时……”
“再爱”蓝筱蝶诡异的笑。
“他不会再爱吗?”她有点担心。
“如果他真那么爱那个已经香消玉殒的女人,我想他是不会再爱。”蓝筱蝶瞄瞄贝碧嘉。“你喜欢他?”
“我接受他。”她直言。
“接受代表什么意思?”
“代表我把他当朋友,我觉得我和他会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她的预感一直很准。
蓝筱蝶叹了口气,有了国三那年那次龌龊不堪,令她感到很羞耻的经验后,她对男人早就恨到了骨子里,她对他们没有期待、不抱希望、不想和他们任何一个有任何的牵扯。
“筱蝶,如果他不再来呢?”贝碧嘉好失落、好沮丧。
“那就接受事实啊!”
“是不是我那两个三明治把他吓到了?”
“真有那么难吃吗?”
“蓝筱蝶!”她这一会可没有半点幽默感,她的一颗心都悬在汪智威的身上。“我是在想是不是我那两个三明治给了他太大的压力,我又说要帮他准备咖啡,或许他真被我吓到了。”
“对,有些男人不喜欢主动的女人。”
“我不是主动,我只是关怀。”
“也许人家不要关怀,人家只想默默疗伤。”蓝筱蝶摆出一个漠不关心的表情。“振作一点,把他丢到脑后吧!”
“你没血没泪,我真想开除你!”她威胁。
“说实话也有罪啊”
贝碧嘉叹了好大一口气,但接下来也只能乖乖准备花材,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哥哥帮她们介绍了不少生意,她总要给哥哥面子,说不定……明天汪智威就会出现,然后他会告诉她他到外县市出差,赶不回来买花,他一定有好理由。
“碧嘉,你真的喜欢上他了?”蓝筱蝶露出悲哀的表情,她放下洒水壶,来到了工作台前。“我第一次看到你这样子。”
“我只希望他安好。”
“他会安好的。”
“那他怎么没有出现”贝碧嘉不知道自己的反应会这么的激烈。
“碧嘉,”蓝筱蝶快要受不了她的激烈情绪。“你忘了他吧!当回那个阳光、热情有劲,又爱看网路上有关两性有趣文章的贝碧嘉好吗?”
她闷着头做事,没有回答那个原本的自己……好像在莫名其妙间消失了。
第三章
贝碧嘉落寞地给店门上锁,心情仍是振作不起来,汪智威已“失踪”了三天,她终于放弃,不再每天做两个三明治带到花店来,或许他是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懒懒的转身,心想今年的冬天一点都不冷,实在是没有意思,偶尔寒风刺骨一下也不错,四季既然有春、夏、秋、冬的区分,那么冬天就该有冬天的样子,应该穿厚大衣、戴手套,然后来杯会冒烟的热咖啡,还有——
汪智威站在贝碧嘉的身后,无声无息的,好像不知道是打哪冒出来的,这一会的他看起来骠悍、刚强,没有什么“纯情”的气息,黑框眼镜也拿掉了,叫她一下子有些失措。
“阿威”她低呼。
“嗨!”
“你没戴眼镜?”
“我的近视其实不深。”这起码是事实。
“你都还好吧?”她语气急迫的问。
“每一根骨头都完好。”他的回答很妙。
她有点想生他的气,因为他叫她七上八下了整整三天,这三天他仿佛人间蒸发,更像是石沉大海般,然后他又莫名其妙的在她打烊后出现这是什么意思?他是否该给她一个解释。
“阿威……”但是她没有办法生他的气。“你这些天去哪里了?”
“办一些事。”他回答。
贝碧嘉这下可以清楚的看到他那两道浓直的剑眉,还有他那一双慑人的双眸,这男人明明有种令人信服、令人屈服的威势,但是他却又能有那么柔软的心,那么深情的举动。
“对这个回答我该满意吗?”她反问他。
“你不满意?”
“如果你只当我是一个花店老板,那么我满意了,如果你当我是朋友,那么我不满意!”她不是逆来顺受型的女孩。
“贝碧嘉,我不是非要把每件事都告诉你!”汪智威现在是骑虎难下,因为他自己演的戏,他得自己收尾。
“那好。”她是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现在花店已经打烊了,如果你想买花,明天请早。”
“贝碧嘉……”他恼怒的声音有些着急。
“再见!”她使起性子扭头走开。
但是他并没有拦她,仍站在原地,保持那不动如山的模样,好像有把握她一定会再回头。
只走了三步,贝碧嘉只走出那么三步,她的心里有个声音叫她不要回头,他都说了那么伤人的话,根本不想也不屑让她知道他的事,他的心里也还有个女人在,他不希罕她……但是她竟然无法洒脱的走开,她没用的停下脚步,然后转回头。
“我一直准备了三明治和咖啡在等你!”她向他招认,不管他是怎么想。
“我说过你不必麻烦。”
“我当你是朋友。”
“所以你也要我当朋友。”汪智威走向她,她实在像极了他那个初恋女友,只是她比那个女孩有感情多了。在她的面前站定,他伸出手扶住她的肩。“贝碧嘉,这是你要的?”
她点点头。
“我……我不希望你期待太多。”汪智威警告她。
“我没有期待什么。”她保证。
“我心里有别人。”他艰难的说,这个谎到底还得维持多久?这个游戏到底还要玩多久?他不该再出现在她面前的。
“我知道啊!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取代她的位置,我也不指望她会在你的心中褪色。阿威,我知道有这个女人,但她死了,你伤心、哀悼,你一辈子都会爱她、想念她,我都知道啊!”她又是笑又是感慨。“我一直都清楚。”
“那你……”他现在觉得自己是禽兽。
“所以我只想当你的好朋友。”
“我怕你会在我身上放……感情。”
“就算我放了,那也是我的事!”她露出敢做敢当的表情。“又不要你负什么责任。”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把“畜牲”这样的字眼用到自己身上,贝碧嘉只是不想交保护费,她又没有做什么……又没做错什么,可是他现在对她做的……他感觉得出她已经喜欢他,但如果她知道他是黑道大哥,而且只是在戏耍她,她受得了吗?
“阿威!”她轻轻拨开了他放在肩上的双手。“你不必表现出这么困扰的表情!”
“贝碧嘉,我不是好人!”
“一个如此深情的男人能坏到哪里去?”她俏皮的回答他。
“你涉世未深,你知道吗?”
“我二十四岁,我有一家花店,我哪里涉世未深了?”她反驳。
“你不知道人心险恶!”他告诫她。
“你的语气很江湖哦!”
“贝碧嘉,我真替你担心,你好像完全不知道真实的世界和人生是怎么回事!”汪智威很想叫她瞧瞧。“你也没有看过真正的我!”
“真正的你是什么样子?”贝碧嘉只有好奇,没有一点惧怕。
“我被你打败了!”他甘拜下风的承认。
“我又没有想要赢你!”她露出一个无辜的眼神。“我只希望我们能做好朋友!”
“三明治还在吗?”他突然问。
“我今天没有做。”她很诚实的回答。
“你放弃了?”他笑她。
“我以为你不会再出现。”
“或许我该如此。”
“不行!”现在轮到她强悍了。“你来不来买花都无所谓,但是你要来拿你的三明治和咖啡。”
“天天都三明治”
“我会做饭团、沙拉、蛋饼……”其实她只是随便说说,但她可以马上去买一本食谱来学啊,这类轻食做起来有什么难的?“只要你吃腻哪一种东西,我就换别的花样,我可以应付!”
“你多才多艺啊!”汪智威有点不信,现在很多女孩连一杯茶都泡不好。
“我表现给你看!”她拍胸脯保证。
“看来我们会做很好的朋友喽!”他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他不想伤害她,这女孩太纯、太阳光了。
贝碧嘉主动伸出手去握了握他的手。“知己难寻,很好的朋友再更进一步就是知己。”
“你想当我的知己?”
“我想当你生命里一个可以算是重要的人。”
汪智威凝视她,他该抽回他的手,可是却反而握住了她的手。“那你努力看看吧!”
“阿威,不要有罪恶感,你没有对不起她。”贝碧嘉温柔的说,她紧紧握着他的手。“如果她地下有知、如果她在天堂上看得到,她一定希望你能多一个好朋友!”
“操!”他忍不住低咒一句。
“你刚说什么?”她困惑不已。
“靠。”他掩饰。
“这不太好听!”她直言。
“我偶尔会说。”他大男人的警告。“不要指望我是情圣或是卫道人士,我还会说一些字更多而且难以入耳的话。”
“阿威,不要把自己弄得像个黑道大哥!”
“如果我就是呢?”
“那我就是小太妹!”明明她根本就不像。“如果我是小太妹,我想也不会有人敢上门要向我收保护费,虽然那些流氓没再出现,但我不敢保证可以就此高枕无忧。”
“真有这种人”汪智威避重就轻。
“看我好欺负啊!”
“但其实你不是弱者。”他只想转移话题。
“没有人是真正的弱者。”贝碧嘉摆出老学究的口气。“就看自己要不要‘逞强’,如果不想被人家踩在脚下,那就要坚强。”
“所以虽然已经十点多了,我也不必送你回家!”他故意这么说,想要放开握她的手。
“送啦!”贝碧嘉马上改变态度,不让他放开她的手。“现在治安很差。”
“但你很强。”
“这时候不会。”她立刻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