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郡王是正二品,又得是皇亲国戚,势力要够大,确实没有比你合适的人选了。”筱小点了点头,因为说书的开系,对于这些官场纠葛她好歹有些概念。“那么你打算怎么做?我们是不是该去探听探听李国舅都在这儿做些什么?”
“不是我们。”他毫不犹豫地打断她。“你给我乖乖待着别乱跑,也别搅进这事里。没有巴格或我的陪伴,不要单独出门,了解吗?”
樊仰极打算晚上要找个机会招来夜枭,叮咛他加强保护筱小。他怕那些人早晚会看出筱小不是一般的丫鬟。毕竟他拚命想把她藏好,但这丫头却拚命想搅和进来,真是无法控制。
“唉呀,我没那么笨。”筱小抗议着。“可是你还是需要我的帮忙的。你想,你就算穿得再随便,看起来都是个公子爷,想要不引起注意融入当地人圈子,可不容易。可是我就不同了,我换上男装,再黏上胡子,谁认得出我是你的丫鬟?保证可以探听到李国舅在这里的所作所为。”
樊仰极知道她说得没错,但他又不想要她冒任何危险。他微微皱起眉头,考虑着。
“不然这样好了,明天我们都换装,然后我们先去茶楼听书,你看怎样?”筱小灵光一闪。
樊仰极笑了。“我不得不说你有点小聪明。”
说书人的消息总是多,谣言、传说总在这圈子传来传去,加上茶楼人多口杂,总会听到些讯息。如果有需要再深入打听,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聪明就聪明,干嘛加个小字?真没诚意。”她不以为然地说。“嘿嘿,我也好想跟这儿说书的人聊聊,说不定可以交流交流。”
樊仰极眯着眼看她。“你别胡乱给我上去说书就得了。”
“哪可能呀!你不要太紧张了。”她哈哈大笑。
第九章
樊仰极一在济州城的官邸安置好,就把官邸里所有的仆人全给撤换掉了。接下来好一段时间,他成天扮演无所事事的王爷,摇着把折扇,偶尔去施工的河堤旁晃一下,作为视察。
大半时候,他都是在城里喝酒、听戏,出手之阔绰,让人印象很深刻。这些消息传回到李笃鸣那边,让他放心了大半。看来太后高估了这位平郡王的能耐,他得到一个重要差事,也只是来南方度假玩乐而已。
又过了些时日,李笃鸣的动作越来越大,越来越懒得掩饰。
这日,换过装的樊仰极一身布衣,身旁是打扮成老头的筱小,跟另外一个也被扮成灰发老翁的巴格。三人坐在茶馆的角落里面,刚听完一段书。
筱小从别桌转悠回来,然后坐到樊仰极身边。樊仰极递给她一杯茶,她很自然地呼噜一口喝掉。
“哇啊,累死我了。”筱小喘了口气。“刚刚跟我聊天的那个人,是这次筑堤工人的工头,他吐的苦水可多了。这济州城连年水患,已经够穷了。据说李笃鸣发包工程时回扣收得很高,那些商人为了维持开支,只好尽量减低物料的品质。可是商人里有不少是当地人,心底也怕这乱盖的堤防会很快溃堤,所以每个人脸色都很不好。”
樊仰极眉眼间充满了不悦。“这个李笃鸣越来越不像样了,他要是能把这筑堤的事情办好,赚点肥水我勉强可以放过他。但在已经受苦的百姓身上一直榨油水,就教人觉得龌龊。”
“爷等的不就是李笃鸣露出马脚吗?眼见着各项证据都调查得差不多,再不阻止他,这大水还没来,济州城百姓就先过不下去了。”巴格也觉得气愤。
“我今晚就上折子给皇上。明天开始我得到工程现场去熟悉状况,不论皇上派了谁来接手,都得等新上任的官员来报到。还有,巴格,你小心李笃鸣那边的动作,明天我要私下召见地方官员。”樊仰极简单地下着指示。
“是的,爷。这些事情我会办妥。那么我们是不是快要回京城了?”巴格问。
“真的吗?!”筱小兴奋地说。“那我可以回京城了吗?我好想我阿爹喔,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身子好不好,我们离开京城都快一个月了呢!”
虽然她离开前有拜托隔壁的大婶多关照她爹,也给了她爹足够的银两,就算不去茶馆说书,也足够他生活上大半年的,但她毕竟还是放心不下哪!
“这么想你爹,等我们成亲后,把你爹接来王府住,好吗?”樊仰极大方地提议。
“当真可以吗?”筱小惊喜地说。
“有什么不可以?王府里住的人已经够少,你家里也只有你与你爹两人,不如大伙儿都住一起,热闹。”樊仰极越说越觉得是个好主意。
“谢谢你。”筱小说着就要圈住他臂膀。
“咳咳!”巴格赶紧出声警告。“筱小姑娘,别忘了你还穿着男装。”
一个老头跟一个大男人亲匿地抱着,怎么看都是不伦不类。巴格有义务维持主子们的名誉哪!
“嘿嘿,我差点忘了。”筱小搔了搔头,傻笑。
紧接着真的如樊仰极所预料的,皇上下了旨撤换掉李笃鸣,并且让人将其押解回京。圣旨一到那日,李笃鸣的人果然群起反抗,好在樊仰极预料到这些,早让地方官员调兵来备用,果然派上了用场。
李笃鸣不情愿地诅咒他,但樊仰极脸色丝毫没有改变。他接手了那个烂摊子,重新整顿治水的工程。于是这样一折腾,等皇上派来接手的官员上手,又在济州城多待了半个月。
一等事情处理妥当,樊仰极迫不及待带着筱小回京。途中遭遇了几次太后人马的攻击,夜枭都派上用场,把人给处理掉了。
等到他们回到京城那天,筱小就听说李尉康也因为其他事情被皇上撤去官职,李家的人纷纷被查办,这太后娘家的势力算是正式瓦解了。
樊仰极本对这些势力消长没什么兴趣,但是这件事情告一段落,表示他最担忧的危机已经解除,他可以有所动作,将筱小给娶进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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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京城隔日,筱小从家里过来王府,陪樊仰极用早膳。但樊仰极显然不大满意她坚持回家去住的决定,脸色有点沉。
“吃饱了?怎么才吃这一点?没胃口吗?”筱小一看他放下筷子,忍不住关心地问。
“昨儿个睡不好,所以没什么胃口。”他哀怨地看她一眼。至于睡不好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这小丫头不在身边,害得他反而不习惯了。
筱小不舍地拍拍他的脸。“不要这样嘛,人家离家快两个月,我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我爹这么久呢!再说,我这一早不就来陪你吃饭了吗?”
“我得快点把你娶进门。”樊仰极一点都不想要让她离开,即使她每天都会过来也一样,他希望每天一张开眼睛就能看见她。
筱小红了脸。“可是你是个王爷耶。”
她迟疑着,毕竟彼此的身分地位真的相差悬殊,即便他不在意,其他人呢?身为皇亲国戚,难道皇室不会有一些不成文的规定吗?
“那又如何?王爷就不用娶妻吗?”樊仰极好笑地说。
“难道不会有人反对吗?例如说……皇上?”她小心翼翼地问。
“皇上按辈分来说是我的侄子,有听过侄子干涉叔叔的婚事吗?再说皇上现下可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若我要请他赐婚,相信他也不会拒绝。”樊仰极说。
其实不是不会拒绝,正确来说应该是不能拒绝,这回若不是他到济州城镇着,皇上想顺利铲除李家势力,哪有这么容易?
“赐婚?!千万不要。”筱小惊恐地说。“你还怕不搞得天下皆知吗?我可不想变成说书人的题材,往后上街都让人指指点点的。”
“说书人的题材,嗯哼?”他眯起眼看她。听她那语气,好像对“说书人的题材”很有意见,想当初他也是受害者。
筱小马上发现自己失言,赶紧傻笑蒙混。“啊,总之我们低调一点,简单办一办,不宴客也无妨。好不好?”
“这个再讨论吧!晚上把你阿爹带到王府来,我请他吃顿饭,顺便跟他老人家聊聊成亲的细节。我等等得进宫去,皇上想听我禀报济州城治水的事宜,应该近午会回来。”樊仰极拭了拭嘴后起身。
筱小送他到大门口,在他上马车时还跟他挥了挥手,目送他离开。望着筱小倚门而立的身影,他的眼底盈满了温柔。
这一幕是他以前从来不曾梦想过的,而今他就不再是一个人,他有家人了。
没有多久,樊仰极就进了宫,直接朝皇上的书房而去,但还来不及见到皇上,他又在皇宫的回廊被太后给拦住了。
太后见到他也不打招呼,就瞪着一双含恨的眼看着他。樊仰极叹了口气,看到这略显老态的皇嫂,此刻竟有些同情她。
“太后找我有事?等本王见过皇上后,再到宁君宫拜访。”樊仰极淡淡地说。
太后眯起眼。“等你去跟皇上领赏吗?我不要,我现在就要跟你谈,要不在宁君宫,要不就在这里了,反正哀家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损失了!”
看到她眉眼间的癫狂神态,樊仰极皱起眉头。他不是第一次在宫里的人脸上看到这等神态,以往失宠的妃子也时常望着他父皇的身影露出这种眼神,然后再用那种含恨的眼神看着他,仿彿她们的不幸都是他害的。
他有些怜悯这样的偏执,现在有了心爱的人,他能体会得不到所爱的苦痛。太后迷失在权力中已久,他希望给她的愤怒一个出口,否则难保她不会伤人伤己,他并不想这位皇嫂因此迈向不归路。
“好吧,但本王无法在宁君宫待太久。”樊仰极终于让步。
太后领着他到宁君宫,但一踏进太后的宫阙,她的情绪却更无法控制了。
“平郡王,哀家究竟哪里惹到你了,你要这样对待哀家?我兄长被关到了牢里,我甥儿被除去了官职,我们李家一败涂地,这样你就满足了?今后再无人可以跟你为敌,然后呢?你想当皇帝吗?”太后语带讽刺地说。
樊仰极摇了摇头。“李家人有很多机会,但是却没有好好表现。如果不是这样,就算皇上有意动李家人,也找不到名目。皇嫂,在身为李家嫁出的女儿之前,你是皇上的亲娘,应该以皇上的福祉为最优先。”
“我皇儿已经变了,他现在都不听我这个娘亲的话了。都是你,你蛊惑了他,让他以为你是朋友。其实他哪里懂,狼子野心哪!”太后说着还带着怨恨,话语里充满了不屑。
“如果我想当皇帝,十五年前在父皇驾崩的时候就可以当了,父皇到死前都还希望我能改变主意。所以皇嫂,你实在是误解本王了。”原先这些事情樊仰极是不想提的,但如今他希望能化解太后的怨恨,否则只是伤害彼此而已。
“怎么可能?!你骗人!”太后根本不信。“若不是你,现下怎么会是这种情景?若不是你,我儿……皇儿怎会这样对待我这娘亲?你要是把我逼急了,我会亲手杀了你,还有你喜欢的人。”
太后的最后一句话让樊仰极怒气勃发,他可以容忍她发泄情绪,却不能容许她试图伤害他的人。谁都不能动筱小一根寒毛!
“我本无意卷入这一切,若不是你威胁本王,本王绝不愿与你为敌。”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力量,直逼着太后而来。“要是你执意发泄恨意,那就针对本王而来吧!”
太后往后退了两步,眼睛瞄到旁边绣架上的剪刀,就顺手抄起了剪刀对着他。“对,我无法不恨你。”
“你想杀我吗?那就针对我来。”他打算让她的愤恨有个出口,希望她发泄过后能够冷静。否则他永远都得提防着她,就怕她会对他的家人不利。“来吧!朝这儿刺下去,然后你可以不要恨了,可以获得平静了,动手吧!”
太后被他的举动吓到了,但是满腔的怨恨又无法就这样放下,于是边流泪边吼着:“不要过来,我真的会动手的!”
“我所认得的皇嫂不是这个样子的。我记得大哥娶的那位嫂子,是个有气质又温婉的女子。大哥是个有德之人,嫂子温良恭俭,教出来的孩儿肯定不差。所以我才建议父皇把皇位传给子蕴。是什么让嫂子变成今日的模样呢?这样真的值得吗?”樊仰极真切地说。
握着剪刀的太后神情凄迷,跟着也忆起过往的自己,忆起嫁给大皇子的自己,那个单纯的姑娘。看见一旁铜镜中的自己,披头散发,眼神狂乱,难掩老态的模样,不禁悲从中来,泪流满襟。
“放下吧,把所有仇怨都放下,好好过清闲日子。子蕴还是会孝顺你这娘亲的,你并没有失去太多。”樊仰极劝着,连声音都温和了许多。
太后流着泪,激动的情绪已然稳定了些。
然而门口传来的骚动,让她又惊慌了起来。
“十四叔,我听说母后把你找来宁君宫了,发生什么事了?”皇帝焦急地走进来,佣仆根本来不及通报,将这尴尬的一幕撞个正着——
太后依然举着剪刀对着平郡王,两人惊愕地看向皇上。
“母后!”皇上愀然变色,怒声吼道。
“不!”太后慌乱地挥着手,不想自己这狼狈的模样被儿子见着。
混乱中,皇上上前想阻止,平郡王伸手拉住她,一阵拉扯下,那剪刀先是扎伤了太后的手,接着又刺伤了樊仰极的肩膀,顿时血流如注。
“喔,天哪!好多的血,好多的血……”太后惊恐地哭叫着。
皇帝赶紧伸手捣住樊仰极的肩膀。“来人哪,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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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郡王府里,满桌子丰富的菜色,搭配上好的瓷碗、象牙筷子,摆上的一切足够普通人家瞪大眼珠子了。然而烛火通明的屋子里,气氛却是沉闷的。
“巴格,王爷从早上进宫,就一直没回来吗?”筱小微微皱着眉头说。
“是啊,筱小姑娘。爷是说近午就会回来,不知道是不是皇上临时派了什么差事下来,所以才延误了时间。”巴格说着还转身朝萧士朗行了个礼。“萧先生,真是抱歉,我们主子从来不曾爽约的。”
“无妨,王爷既然是进宫去,想必是要务缠身,老夫可以谅解。”萧士朗很相信樊仰极的为人,他看人还没看走眼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