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与非,黑与白,存在于混沌的国度之间。
他们说是非曲直自有定论,邪佞难藏。
他们向往香格里拉的世界,总说那是人间最后一处净土。
可笑而愚蠢的人类呀,竟然还相信上帝无所不能,以一己之力扛起亿万人的十字架,一句“我宽恕你”即可赦免满身罪孽。
果然,上帝比撒旦大人还可怕,而且邪恶,居然以免除罪人的罪来当帮凶,加害无辜又无知的可怜人类。
祂说:信我者,得永生。
可是,祂毫无慈悲心可言。
因为祂从未设身处地,为曾被罪人所害的人著想,他们生前受折磨,死后无所归依,谁来引渡因罪人罪行而亡的灵魂走向永恒?
上帝只渡罪人,祂只为罪人扛十字架,以为只要一句赦免就能改变罪人本性,不再为恶。
哈!是不是很愚昧的想法?
若能不为恶,岂叫罪人?
那么,纯洁善良的人该何去何从呢?
不要怀疑,他们是上帝袒护罪人后的牺牲品,没有无辜人类的牺牲,又哪显得出祂的伟大。
谁有罪?
上帝。
谁为罪人脱罪,不用受责罚?
上帝。
谁让孱弱妇孺在暗夜中哭泣却不伸援手?
还是上帝。
只是人类的信仰何其执著坚定,被蒙蔽的双眼永远也看不到永生之路,因为……
他们只是软弱无能的人类。
—摘自女巫人间旅游散记—
朵朵拉·艾蜜丝
第一章
“呜~~嘎!嘎!嘎!呜~~嘎!嘎!嘎!”
宁静的午后,街头忽然传出类似女子悲怆的呜咽,而后又像打了个嗝似的,发出鸭子和打喷嚏混合成一体的怪异叫声,让人有种被从背后挖个洞,抽骨吸髓的惊悚感。
可奇怪的是,来来往往的都会男女似乎没听见丝毫怪异声响,行走一样匆促忙碌,没人注意到每天必经之路有何奇特处。
那是一间书店。
一间外观奇异,又叫人摸不著头绪的倒三角型店铺,而且还能屹立不倒。
正面看来,约有六层楼高,尖细的底部固定在两座飘浮的阶梯上,隐约可见底下还有所谓的地下室,至于有几层,大概只有店家和老顾客才知情。
这里就是“金巫书坊”。
左边是花店,右边是艺廊中心,一幢完全违反建筑原理的大型建筑物横亘在两间店面之间,静静地,仿佛不存在般,等待人们光临。
可是从它开张至今,门板上有两颗活灵活现眼睛的菱形大门,却始终未曾开启。
所以,里头热热闹闹的情景是怎么一回事,也就更让人难以解释了。
“滚开,没看见我在扫地吗”
一只豹……不,是一只小豹体型的大黑猫立起后足,前足如人的捉握住一把扁平扫帚,故意且非常恶劣地将地上灰尘扫向看来寒酸,拥有一头红发的雀斑小女生。
那名女生穿著铁锈色上衣,灰褐红格子毛呢裙,应该是某所学校的制服吧,手里捧著发黄的旧书,微微瑟缩了下脖子,收回抚摸新书的渴望。
蓦地,一道娇美女声在下一瞬立即回应——
“你这只势利眼的猫,又在欺负家境清寒的新生吗?”恶习难改。
果真是势利眼的猫,一双刻薄又鄙夷的猫眼一瞧见米纤柔身影,猫爪立即洒出玫瑰花瓣,谄媚到不行地露出两排尖锐利牙。
“雪曼小姐又出关了,咱们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光彩耀目呀!”它搓爪哈腰,恭敬的态度一反先前的尖酸不屑。
猫会说话?!
啐,大惊小怪,这不算什么,会算帐,招呼客人的猫才叫稀有。
只是在这间金巫书坊里,这一点也不引人侧目,会说人话的猫比比皆是,只要多用点心栽培,老鼠和狗也能和人交谈。
因为,这里不是贩售一般书籍、教科书的书店,而是设立在人类世界,供半人半巫,或是定居于此的巫师采买的魔法商店,无论是魔法书、魔法药水及魔法用语,还是龙垢凤涎,举凡魔法所需的一切,各式各样的商品全完整地摆在架子上任人选购。
以人类眼光来看,它的外观确实和寻常书店无异,甚至开在人来人往的社区入口处,凡是进出的人类都会打店门口经过,不经意地瞄上一眼。
可是,从未有人会想踏进店门一步。
理由简单到连猫都不想解释,因它只限魔法师及巫师进入,或是具有两者血统、却非巫界的后人,毫无巫术的人类一律拒于门外。
也就是说它像个看板,庸碌的人们会因好奇而多看两眼,却不会兴起走进门的欲望,加上被施了魔法的因素,只要人类一走近金巫书坊,便会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著,然后不由自主的绕过它,好像它只为存在而存在,一点意义也没有。
“法塔娜,奉承的话听多了也会腻,乖乖扫地去,别让老金发现你又偷懒了。”这只懒惰的猫似乎又发福了。
“哪会,老板的双眼尽顾著看美女,根本没发觉法塔娜的尽责和勤快。”它是只哀怨的猫。
说得有几分不是滋味的法娜塔微露酸味,一蓝一绿的猫眸瞪向斜倚柜台旁,和数名年轻女学生谈笑风生的帅气老板。
“喔~那我倒要说说他了,瞧瞧你这一身的怨气,猫不像猫,都快了。”
“不要呀!雪曼小姐,我只是开开玩笑而已,真的不是……”
猫爪子倏地丢掉扫帚,极力伸直,妄想捉住翩然而去的迷人风采。
噙著笑,拥有一头乌黑长发的安雪曼故作没听见身后的猫呜声,发丝轻甩,如瀑飞扬,长裙下一双雪嫩小腿肚轻盈地踩著悠闲步伐。
没有太多撩人风情,只是一抹轻漾眼神,将白嫩纤指搭放在眼前男人肌理分明的宽肩上,挑逗意味便十足浓厚。
“老金,又在拐女孩子呀?小心你家的猫吃醋喔。”
明明无心,又喜欢撩拨一湖春水,真是太罪过了。
一回头,“老金”的笑容转为灿烂。“是你呀!雪曼,好久不见了。”一弹指,一杯现榨的柳橙汁便送到佳人面前。
老金自称姓金名巫,金巫书坊便由此命名,金巫之意是巫界等级最高的巫师。
不过,这并非他的本名,除了少数几个较亲近的朋友外,没人得知他的真实名姓,而美得具有魔性的安雪曼便是其中之一。
“是挺久的,瞧你还是一样的艳光照人、风华绝代,让人瞧了忍不住嫉妒。”她有好一阵子未上门光顾,在窝里快宅出懒病了。
笑脸一收,金巫故作恼怒地沉下两道英眉。“别把对女孩子的形容词放在我身上,小心我翻脸!”
银白色垂腰直发,面容俊美如中古世纪贵族,微带些苍白病态的金巫有著令人惊叹的名模身段,缀上一双深邃的淡琉璃色眼眸,更显温性气质。
以男人而言,他的美,美得不像真人,恍若腐臭堆肥里培养出的一朵水晶,看似透明却难掩四周的浊气,眼眸深处是最深沉的闇暗。
似近非近,似远非远,拥有一股不容许走近的距离感,他所释放出的和善出自假相,因为他的邪恶来自不为人知的身世。
“我可不是为你情窦初开的无知小女生,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了,我订的‘人鱼眼泪’及‘琦尾龙角’来了没?”安雪曼纤指轻扬,一个迷你版,小指大小的洋娃娃提包忽地在半空中张开,落在柜台时已是四方端正的皮制购物袋。
“真是的,干么那么急呢?”弹弹指,一冰透晶莹的泪滴型小瓶子便平空出现,里头泛著珍珠色泽,彷佛仍在哭泣的液体微微晃动著,瓶子另一边则是一根有如公羊角的红色琦角。
“谢啦。”一挑眉,东西便自动跳入购物袋内,安雪曼咬著吸管,慵懒的说:“接下来是‘蓝兽马卵’,这是订金。”冰凉的橙汁顺喉而入,她满足的闭上眼。
“蓝兽马卵?!”金巫怪叫起来,“那死马不晓得多久才生一次蛋,你这分明是想玩死我嘛!”
蓝兽马,千年才胎生一次,至于千载难逢的卵生,可有得等了。
眼睛连睁开也懒,安雪曼很慢条斯理的说:“所以说这里买不到喽?等等我就传音给我家老人,跟他说金巫广告不实,唬弄巫界大众,巫巫得而诛之—”
“我、知、道、了!但你总得给我些时间……”
“十个月。”
双眼暴突。“十、十个月?!”还不如叫他生颗蛋比较快!
点头,她很了解的歉笑。“你也觉得太久对不对?我也想这太侮辱你的能力了,不如明——”
“就十个月!再见,不送!”生怕她那个“天”字一出,隔天他的招牌就要被拔下来煮蜥蜴,金巫很没礼貌的截断她的话,然后直接送客。
本也无意久留的安雪曼正想走,店外的异状却让她蹙起眉。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咦?那个不是……”金巫正想拿盐洒她,看她脸色不对,才收起玩心,顺著她的视线往店外瞧,就见一抹金色小点像颗跳豆般跳上跳下。
“不用怀疑,的确是一名天使。”而且还是相当麻烦的迷糊天使。
“天使?!”他挑眉。
安雪曼恬适的面庞一下子写满无奈。“唉,一时失误,一言难尽。”
要不是一时无聊,跟人类一起去做什么净滩活动,顺手清到倒栽葱在沙滩上的这个天界垃圾,她也不会被缠上。
“找你的?”
“嗯!”八九不离十,肯定又闯了什么祸。
“要让她进来吗?”毕竟这是一间贩售魔法与巫术商品的书店,不适合光洁圣灿的神之使者。
一个是撒旦的信徒,一个是上帝的女儿,黑与白,正与邪,壁垒分明。
“让她在外面晃晃,省得她老来打扰我的清静。”一个看不懂别人拒绝眼神的天使,说来能不烦人吗?
可惜女巫的心愿大概连撒旦也懒得管,阳光般灿烂的光点在绕行倒三角型建筑约莫十圈后,忽地瞧见可大可小的菱形门扉。
隐约可听见松了口气的嘻笑声,接著光点瞬间幻化为七岁大的黑发小女孩,十分客气而有礼貌地上前敲门。
说也奇怪,施以魔法的结界圈赫然出现半人高的缺口,长与宽度刚好适合一个活泼的孩子穿过,仿佛一扇敞开的门正要迎接上门的客人。
但是,这扇门自始至终没有开启过,而长相讨喜的小女生却笔直而入,冲向背影纤美的女子。
“不。”
背上多了一对纯白羽毛翅膀的小女孩尚未开口,一道拒人于外的柔润嗓音先一步扬起。
不过,刻意的冷漠似乎浇不熄天使的热情,小女孩只是微微怔愕了一下,随即又像个不解世事的孩子,笑容甜美地开口。
“雪曼姊姊,我想……”
“你喊我姊姊?”安雪曼皮笑肉不笑地转过头。“你忘了今年贵庚吗?”
一百零七岁的“老女人”,好意思厚著脸皮装小,摆出一张天真无邪的可爱笑脸,以为每个人都会傻傻上当,任其有目的的利用。
“不要这样嘛!雪曼姊姊,你一定要帮帮我,我这次真的闯大祸了,你不帮我我准死定,你不能见死不救啦!”大而纯真的双瞳闪著明灿希望,宛如天际星辰。
安雪曼仍是一副“你谁呀?我们不是很熟”的神情,视若无睹。
“雪曼姊姊,你和死神希斯.里约先生交情不错,可不可以拜托他少收一个魂……”
“安朵拉,你连死神也招惹上了”漾著讶色的美眸蓦地睁大,瞠视不知惹过几百次祸事的菜鸟天使。
“我……呵……不小心……那个……呃、意外啦!我发誓绝不是故意……”安朵拉心虚的干笑,不及巴掌大的小脸满是怯色。
几次不是故意,听得她耳朵都长茧了。“要我帮忙并不难,不过凡事总要付出代价。”
“代价?”她眨动大眼,好像听不懂话中之意。
“很简单,我要两根大天使拉斐尔背上的金色羽毛。”她的笑,带著一抹不怀好意的邪恶。
“什……什么,大天使的羽毛?!”
身子微颤的安朵拉抖动无力双翅,惊恐万分地倒贴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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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间单一色调的屋子,淡淡乳轻抹四方墙壁,地毯是秋天的颜色,像余晖西落的残阳斜向窗边。
一只鱼缸放在窗户旁,高三尺,宽六尺,小小的鱼儿五彩鲜艳地优游水草之间,几只蜗牛沿著碎石觅食。
很亮,很灿烂的色彩,一如娇美女子脸上的彩妆,轻轻几笔,便能描绘出诱人的美丽,引人入胜地沉醉其中,难以不受迷惑。
窗明几净,书柜上的各类书籍依编码及大小整齐划一的排列,一尘不染的桌面上看不到一小片纸屑,每件家具皆光可鉴人,干净得仿佛刚上过一层亮漆。
居住其中,的确是会让人心旷神怡,烦嚣尽消,几盆好养的观叶植物静静躺在花盆中,七十二吋大萤幕液晶电视一尘不染地挂在墙上,偶尔窗口上还会停下几只理毛的麻雀,惬意得宛如神仙,少有烦忧。
只是,未免太干净了,跟样品屋没两样,缺少人气和……一丝脏乱。
此时,一道修长身影走过晚霞满天的窗前,遮住夜幕来临时最后的光辉,曳长的阴影因此形字型,倒映在橘地毯上。
“我说过几回了,以后晚宴型的宴会不要再自做主张替我接,你是听不懂我的话,还是故意想测试我容忍的底线,看我是不是会开除你”
这个天兵助理已经不只一次出状况了,要不是看在他配合度高,勤奋肯学,他早一脚踢开他,哪能由著他一再犯错!
对自己要求甚高的金希日,相对地也对别人严厉,态度严谨的他向来不允许马虎敷衍,每日必定一板一眼地按照安排好的时程,过著规律且自我约束的严肃生活。
他,不烟不赌,不漫无节制的酗酒,不论任何场合或庆功宴,一到午夜十二点一定起身告辞,任何人也留不住他。
在他的行业里,这样的坚持算是独树一格的另类,即使是五光十色的糜烂也迷惑不了,他依然自我的独来独往。
值得一提的是,这样规律的人有女友,却从来不超过三个月的保存期限,因为……
“我再一次警告你,别乱动我架上的书,不许用没消过毒的手碰我的东西,还有,再让我再看到你掉一点点饼干屑在我工作环境内,你就自个收拾收拾,回家吃自己!”
洁癖。
身为国际知名的彩妆大师,对色彩具有高度敏锐的金希日最不能忍受的,大概非脏乱莫属。
只是他不是普通在乎周遭整洁与否而已,在引领风潮的时尚圈里,他对这方面的要求已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甚至是病态,就算肉眼不得见的脏污也能挑出毛病,并大加挞伐。
他是一流的流行教父,彩妆界的魔术师,一双优雅修长的巧手能化腐朽为神奇,只要他彩笔一挥,修眉画唇,歪眼嘴斜的丑小鸭立刻蜕变成美丽天鹅,迷炫所有人的视觉感官,再由他亲自设计发型,搭配服装,通常没没无闻的小歌星经他一改造,就算歌艺不精,肢体语言僵硬如僵尸,依然能大红大紫,大放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