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容也没什么了不起,养生书籍上有记载,燕窝、人参、鹿茸、鱼翅都是养颜良膳,既然她的丈夫是皇帝,那么这些奢侈品在皇宫中肯定是随处可见了。
然而,如意算盘打得劈响的结果却是,当被送进皇宫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待遇不如想象的好。
更准确点来说,是还没看到皇帝本人,她就直接变成下堂妻了。
无忧宫是她目前的落脚处,某次她在无意中听见宫女和太监闲聊时,才知道这附近的几座宫殿里住的皆是不受宠的妃子。
不受宠也就算了,至少在生活起居方面也差不多点吧。
可自从她进宫后,上头只派了两个太监和两个宫女前来伺候,而且每个月据说只有三十两银饷,至于吃穿用度,更不必说。
单从她每天三顿两菜一汤的简单菜色上就能看出,这宫里的人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中。
面对这种待遇,她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为了让自己脸上的疤痕尽快消除,她绞尽脑汁,最后,终于在御花园的池塘里被她发现一条又一条的肥鲤鱼。
要知道鱼肉含有丰富的胶原蛋白,被人体吸收后,不但可以养颜美白,还可以使伤口迅速愈合。
既然御膳房不肯拿好酒好菜招待她,她当然要学会自食其力。
短短半个月间,脸上原本狰狞的疤痕便平复许多,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她的脸曾经被划伤过。
午时刚过,她便带着小豆子偷偷潜进御花园的池塘边。
时值夏季,即使是寒冷的北国,午时的高温也是可以晒死人的。依据她多日来的观察,这个时间妃子们极少会出来散步聊天,至于那些皇城护卫,则忙着换班。
所以她才能逮着机会和小豆子开始偷鱼行动。
“悦妃娘娘,咱们每天都来这池塘里偷鱼,时间久了肯定会被别人发现的,万一哪天……”
“小豆子,妳就不要人忧天了,皇宫这么大,来这园子扑蝶观鱼的妃子哪个是真正散心来的,若不是皇上会偶尔出现在这里,妳以为她们会没事来这逛吗?”
不理会小豆子的一脸担忧,罗羽然挽起衣袖,撩起过长的袍襬,赤着脚丫踏进池塘里去捉鱼了。
说起悦妃娘娘这个称呼,还要追溯到半个月前,当时她正替小豆子恶补养颜美容课程,突然跑来一位尖嗓子的公公,拎着一道圣旨要她下跪接旨。
啦啦一串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的制式台词念完之后,那位尖嗓子公公挑着眼皮,很傲慢的宣读,她已经被封为悦妃娘娘。
只是她这个悦妃娘娘,在这后宫的地位似乎不怎么样,比如几天前梅妃宫里的一个丫头见了她,不但没行礼问好,还趾高气扬的瞪了她一眼,然后傲慢的转身走人。
她是不太在意啦,反正这地方她是不准备久留,又何必管别人怎么看待她,不过小豆子就满脸不平衡了,见自家主子被蔑视还替她不平的抱怨一番。
就是眼下瞧见她不顾形象跳进池塘里捉鱼,也有话要说。
“娘娘,您的身份好歹也是个主子,想吃鱼吃肉,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可自从您进了这皇宫,不但连皇上的影子都没见到,反而还要受那些奴才的气,奴婢可真是为您不平。”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小豆子对自己从前认知中无能又胆小的九公主,可是重新做了一番认识。
原来公主不但活泼好动,而且知道的东西好多哦。
颦笑间哪找得到半点自卑懦弱,记得前天送饭的太监故意晚了两个时辰,公主几句话便将对方臭骂得险些以死谢罪。
而且公主对自己不但没有半点架子,还把她当妹妹来疼爱保护。
可能也是因为这样,对公主的处境,她越来越无法平心静气的看待。
“受宠不受宠,那可不是我说了就算。”说话间,罗羽然机警的弯腰,起身之际,怀中已经抱起一条肥嫩的大鲤鱼。
小豆子眼捷手快的抓过木桶,一条肥鲤鱼便成了她们的囊中之物。
“可是娘娘,您都不觉得气闷吗?凡是入了宫的妃子,哪个不幻想被皇上宠爱,就算皇上不宠您,好歹也要来看一眼嘛。”
继续寻找着下一个目标,罗羽然的嘴巴可没闲着,“小豆子,难道妳就没听说过,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吗?
“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是薄情寡义,见一个爱一个?等到君王腻了,下场不是一样悲哀。再说了,皇上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呢,怀中千人枕,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脏,唔……”
一番高谈阔论还未说完,嘴巴已经被小豆子急急掩住。
小丫头机灵的左瞧右瞧,发现周围没人,才一脸担忧的朝主子摇摇头。
“娘娘,您不要命啦,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中,咱们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放心啦,那皇帝现在搞不好正躲在哪个妃子的宫里行鱼水之欢呢,哪有闲工夫来这里听闲话……”
不幸的是,她刚刚的那番话的确被经过的某人全部听了进去。
跟在傅凌钰身后的两个小太监脸色是吓得惨白。要不是皇上伸手阻止,他们恐怕已经冲过去,将那个胆大妄为的妃子就地正法了。
可从头到尾,傅凌钰都傲然的站在假山后,很有耐性的欣赏着蹲在池塘里捉鱼的主仆两人,将他这个北国皇帝贬得一文不值。
直到那个叫小豆子的丫头奉主子的命令将一桶鱼提走,留下那穿着打扮完全不符合嫔妃形象的女子,一个人继续捉鱼。
整件衣袍的下襬被她系在腰间打了个结,袍下的白绸裤也挽到膝上,两条细白小腿踩在两尺深的池塘里,更显白皙娇柔。
这女子……居然敢在他北国皇宫里肆无忌惮的口出狂言。
刚刚那个小丫头叫她悦妃,难道她就是不久前嫁进宫里的狼国九公主?
说起来,若不是今日经过御花园,不小心听到她刚刚的那番话,他还真把这位公主的存在抛诸脑后。
再仔细打量那捉鱼捉得不亦乐乎的人儿。的确不够美,至少比起他后宫那些妃子,她的容貌真的不怎么样。
除了眼神清澈一些,嘴巴红润一些,整张面孔看起来普通至极,而且她的右颊处还若隐若现一道细白疤痕,这等姿色想在后宫引得帝王回眸,真是难上加难。
可她那胆大妄为的发言,倒是引起他的好奇了。自出生后便被封为北国太子,从小到大,凡是接触过他的人,哪个敢对他有半分不敬?
挥手示意两个小太监退到一边,他从假山后缓步走出,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帝王威仪,令人望之生畏。
那边正哼着小曲的罗羽然浑然没察觉到危险逼近。
这炎热午时,留在无忧宫里也只能拿着扇子猛力搧风,感觉不到半丝清凉。
倒是在这池塘里,旁边有几棵大树挡着,一头还有假山衬着,水温怡人,而且还清澈透顶,偶尔有几条肥鱼游过,伸着脚丫子戏耍一番,倒也快活。
直到一股阴影罩下,她才笑嘻嘻的抬头,“小豆子,妳这么快就回来……”
第2章(1)
接下来的话硬是被她吞回腹中,因为出现在眼前的不是小豆子,而是个身材高大、五官俊美、气势迫人的男子。
他身着玄色锦袍,腰束玄色龙纹玉带,脚蹬黑靴,乌黑长发高高束起,一条浅蓝色缎带飘于脑后。
这人……从头到脚都给人一种强势霸气的感觉,凤眉龙目,皮肤是透着健康的小麦色。
她心头不由得微微一跳。废话!见了美男子,哪个女人能不脸红心跳。
“狼国国主对子女的教育还真是失败,光天化日下,你这身打扮成何体统?”
傅凌钰并未直接暴露自己身份,依他的想法,能够出入后宫的男人除了自己还能有谁,对方应该一眼就能认出他才是。
而若换成平时,敢对他如此出言冒犯的妃子,早被拖去重罚五十大板。
可今天他心情好,因为在不久之前军中传来捷报,他北国骁勇的将士又成功的将一个附属国攻下,纳入北国的版图,所以他才没有将她马上治罪。
听对方一开口便是一顿教训,罗羽然心里自然不爽,可在这皇宫内院,她又不能随便得罪人。
再说,对方浑身上下皆高贵非凡,又出现在后宫这种地方,她直觉猜想对方有可能是北国皇帝,但转念一想,皇帝身边向来都是仆从成群,怎么可能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
尤其是这么个大热天,早上应该留在哪个妃子的宫里享乐乘凉,不会跑到这偏僻的地方散步才是。
再看他轻便的衣着,她就更加否决了自己的第一个臆测。而且皇上一般都会身着龙袍,头戴皇冠,不是吗?
那么,对方很有可能是这宫里的侍卫,而且还是很高阶的那种。
不过话说胡来,这位先生您哪位啊,我穿什么关你屁事?
没好气的看了对方一眼,罗羽然唇边漾出一抹挑衅的笑容,“侍卫大哥,我的穿着打扮似乎还轮不到你来管吧?若是你嫉妒我好命的可以在这池塘里嬉戏玩水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的骂人?我父皇怎么教育我是他的事,您是在操什么心?”
这女人居然把他当做侍卫,这倒是好玩了。
见她发丝凌乱,脸颊上还沾着水珠,裤管已经全部湿透,踩在池塘底的脚丫清晰可见,尤其是那两截洁白小腿,紧致的肌肤仿佛吹弹可破。
一时间,他竟有股冲动,想将这嘴巴刁钻的人儿扯进怀中,狠狠蹂躏一番。
可猛然回神时,他不禁被自己刚刚所产生的想法吓了好大一跳。
什么时候,他竟然会对一个女人产生这种感觉了?更何况,这女人长得实在不怎么样。
心头莫名产生一股烦躁,从嘴里说出来的话也显得有些不饶人,“嘴巴倒是挺刁的,只不过,顶着一张带疤的脸,不由得让人想起一句话——丑人多作怪。”
罗羽然被男人刻薄的评价气得直跺脚。有没有搞错,活了二十六年,她一直以为自己完美无瑕的容貌、傲人修长的身材为荣,否则,怎么可能从那么多应征者中争取到空中小姐这份工作?
只是回头想想。二十一世纪的自己的确很美啦,但目前待的这个身体,不但个子变矮了,五官也没那么漂亮了。
可……也和那句丑人多作怪扯不上一点关系吧。
看来这家伙是存心来找碴的。哼!想跟她罗羽然斗嘴皮子,他还嫩了点。
撇了撇唇,她双臂环抱胸前,骄傲的抬高下巴,一脸的似笑非笑,“我是丑,但那又怎么样?我再丑也有人娶,而且娶我的那个人还是当今皇上,若你说我丑人多作怪,那岂不是侮辱了皇上的眼光!侍卫大哥,你这么暗地里批评皇上的眼光有问题不太好吧?”
这小女人倒是挺伶牙俐齿,还懂得搬出他来压制别人,看来这狼国九公主并非胆小怕事之辈,莫非是尚武的调查有误?
见她一副挑衅模样,傅凌钰心底竟产生一丝欣赏。从来在他身边的女人都是讨好加献媚,何曾见过这么古灵精怪的小东西?
见她明明因为那句丑人多作怪而气个半死,可却仍摆出不肯服输的模样,不禁引起他捉弄的心态。
“就算皇上将你娶进宫又如何?若是我没猜错,你进宫这么久,恐怕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吧。哼!一个不受宠的妃子而已,居然也敢这么嚣张。”
“哈哈哈!”她夸张的大笑三声,“那只能说明皇上的眼光令人沮丧啊,再说了,你口口声声说他不宠我,怎么就没想过,我希不希罕他来宠呢……”
就在罗羽然拼命维护自己尊严时,一个侍卫急慌慌跑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傅凌钰的跟前。
“启禀皇上,秦将军有要事禀奏,此刻正在御书房候着……”
罗羽然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的瞪着眼前这男人。
与此同时,对方也玩味的看着她。
她心头一跳,眼神很无辜的问他,“你……你不是这宫里的侍卫吗?”
扑通一声,这狼国九公主因为过份激动,加上脚下一个打滑,整个人重重的跌倒在池塘里。
傅凌钰发誓,他从没见过这么蠢的女人,摔倒的姿态既可笑又好玩,明明不是很深的池塘——她也能连呛好几口水,接着还有一条肥鲤鱼很不客气的将尾巴塞到她的嘴巴里。
她急得大喊大叫,并卖力的蹬着两条小腿。
最后还是在他的指示下,几个侍卫才将她从池塘里打捞上来。
她狼狈万分的坐在地上直喘出气,浸湿的头发上还很可笑的沾着几片枯叶。
一阵猛力的咳嗽之后,她气怒的瞪着他,清澈的眼眸中不但没半分畏惧,反而还带着几分怨恨。
“皇上,既然您贵为九五之尊,拜托下次出场时能不能正式一点,好歹也在身边带两个侍卫充场面,或是穿上龙袍戴上龙冠。免得小女子我不长眼没认出您来,误把天子当侍卫,咳咳咳!还有那该死的鱼居然敢跑到我的嘴巴里,看我今天晚上不蒸了你吃……”
回想起她当时狼狈的模样,傅凌钰不由得淡淡笑开。
“皇上……皇上……”
一道小心翼翼的轻唤拉回他的思绪。
书房站着的几个大臣皆冷汗直流,因为他们一向以国事为重的皇上,竟然会在他们谈论国事时突然走神,而且还一脸陶醉的露出微笑。
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看着众臣一脸惊讶好奇,傅凌钰连忙收敛心神,摆出严厉的面孔,“众卿有何要事禀报就说吧!”
很快的,北国兵马大元帅秦震远便踏前一步,躬身一礼。
“皇上,先帝驾崩前曾留下遗诏,希望皇上有朝一日可以带兵攻占南朝领土,完成先帝生前的遗愿。经过这些年的培养,我国军队日益壮大,所以臣认为,是时候带兵出战,一举歼灭南朝了。”
他的提议很快便引来其他臣子的附议。
北国有个众人皆知的秘密,那便是先帝最深爱的女人,也就是当今皇上傅凌钰的生母,曾是南朝储君。
可她却在即将继承帝位时遭人陷害,身受蛊毒,三番两次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所以先帝对南朝憎恨异常,于是留下遗诏,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子孙可以将南朝占为己有,为妻报仇。
面对众臣的提议,傅凌钰不动声色的蹙眉沉思,片刻后,才缓声道:“秦大人的提议虽然是先帝的心愿,但朕也有朕的想法,目前想攻占南朝,时机并未成熟,待朕部好一切,自然会采取行动,了却先帝遗愿。”
“但是皇上,先帝已经去世十多年,这些年来我北国不断扩大兵力,臣以为时机已经成熟。”秦震远继续进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