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儿,我明日一早就要走了,没法去看你出嫁,喏,这是我一点小小的心意,祝你与夫君能恩恩爱爱,白头偕老。”凤玖掏出一只缠金丝镯子递给冬十。
她前阵子住在冬府养伤,与冬府上下都相熟,冬十要出嫁,自然也想送她一些
贺礼聊表心意,可她现下沦落墨国,身边也没什么太贵重之物,因此仅能送她一支金镯子。
冬十笑吟吟收下,“多谢玖公主。”然后取了一枚红色的绣囊递给她,“这是咱们墨国的习俗,拿了这绣囊便能沾染新人的喜气。”
“那我就沾沾你的喜气,讨个好兆头。”凤玖高兴的接过,小心放进自己的荷包里。
冬十抬头,发现坐在一旁的冬十一脸上透着抹抑郁之色,关心的问:“十一,你怎么了,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心事?”
冬十一轻摇螓首,勉强挤出一笑,“没事,只是看你就要出嫁了,心里舍不得。”
冬十笑道:“我又不是要嫁到多远的地方,同样都在这大安城里,以后你要是想我,随时都可以来看我,我也会常回来探望你们。”
冬十一起身过去抱了抱她,“我没什么好送你的,吃的穿的用的你都有了,不缺什么,所以我替你准备了这个。”她从怀里取出一只荷包塞到她手上,“你带过去后,偷偷藏起来,别给其他人知道,万一有什么急用,就可以拿出来应急。”荷包里的银子都是她这些年攒下来的,全送给这个仅小了她半岁的妹妹当私房钱。
手里握着那只沉甸甸的荷包,冬十眼眶有些湿了,拿来另一枚红色的绣囊塞到她手上,“喏,我把我的喜气也传给你,你呀就别再逞强了,该把握的就要赶紧抓住,免得错过了才后悔莫及。”她话里指的是墨良浚,她真心希望两人能结成良缘。
明白冬十的话意,冬十一默默收下那红色的绣囊,心中五味杂陈。
中秋节前两天,正是冬十出阁之日。迎亲的队伍抬着花轿热热闹闹的前来冬府迎娶。
冬十哭哭啼啼的拜别父母,冬宣明与妻女们也跟着她哭成一团,一个个轮流殷殷嘱咐和叮咛,直到吉时已到,这才依依不舍送她上花轿。
墨斯年也过来凑热闹,见冬家人送走了新娘子后,他左顾右盼,似是在找谁。“那个臭丫头呢,怎么没见到人?”
“王爷说的臭丫头是谁?”冬十一眼眶还有些泛红。
“就是那日非要诬赖本王非礼她的那个凶婆娘。”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日回去后,不时就想起那凶巴巴的臭丫头。
“王爷说的是玖公主,她昨日就走了。”
“她去哪儿?”墨斯年追问。
“回她五皇兄那里去。”
“对喔,本王记得皇兄提过要帮助他们夺回凤国皇位。嘿,这不就有仗可打了吗?我去同皇兄说,让我带兵去帮他们抢回皇位。”话一说完,墨斯年便兴匆匆提步要走。
冬十一急忙拽住他,“王爷,你还要负责科考之事,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唉,那种事太无趣了,还是打仗有趣得多。”他甩开她的手,掉头就走。
冬十一无可奈何的瞪着他飞快离去的背影,旋即想到墨斯年这一来谁都不找,就顾着找凤玖,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旋即失笑,觉得若真是如此,倒也不错。
翌日,下了朝后,墨良浚便召见她,告知她墨斯年的事。
“斯年极力争取,因此朕便将帮助玖公主他们夺回皇位之事交由他了。”
“那这科考之事以后要由谁来负责?”她蹙眉问。这事在名义上是由墨斯年主事,她只是辅佐他的副手,如今主事者一走,恐怕会镇不住那些不太愿意配合的朝臣。
“事情泰半是你在做,他在不在倒是无妨,朕会另外再派几个大臣协助你,以后有什么事,你也可直接来找朕。”墨良浚说道。
“是,微臣告退。”她躬身行完礼,就要退下。
他叫住她,“等等,还有一事,朕已择好了日子,打算两个月后要……”
他话未说完,就被她先一步打断了,“微臣恭喜陛下,微臣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请容微臣先行告退。”语毕,也不等他允许便快步往外走。
她怕若不尽快离开,会在他面前失态,会忍不住想质问他,既然对她有情,为何又要立别的女子为后?她在他心中究竟算什么?
她胸口有股酸意在汹涌的沸腾着,几乎要淹没她的理智。
墨良浚注视着她那近乎逃离的背影,眉峰紧蹙,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吗?她竟连多待片刻都不愿,急切的想逃走?
第9章(2)
怀着疑惑,隔天的中秋节,墨良浚依循墨国往例,在宫中宴请群臣。
宴席开始前,他那双犀利的目光缓缓环顾底下的众臣。
“今逢佳节,宫中准备了美酒佳肴,稍后众卿不用拘束,尽情享用,不过在此之前,朕有一事想拜托众卿。”
“陛下有事,但凭吩咐。”底下众臣躬身应道。
“也不是多大的事,而是朕希望吸收更多杰出优秀的人才为朝廷所用,因此特意举办科考来招纳人才,不论男女,只要有能力者皆可来应试。”
说到这里,墨良浚站起身,他戴着一顶赤金色的王冠,身穿一袭宽袖绦紫色的袍服,腰间系着一条玉带,俊挺的脸上充满了帝王的威仪,铿锵有力的嗓音回荡在大殿之中。
“为朝廷做事即是为百姓做事,既是为百姓做事,那么就该不分贫富贵贱,人人都该有平等的机会,因此朕广开大门,赐给墨国所有人民一个公平的机会,让有志者皆可来应考。”
众臣躬身屏息聆听着。
他接着沉声喝道:“这是为了墨国千秋万代着想,因此朕希望众位爱卿都能屏除个人成见,齐心协力来促成此事。若有人再阻挠,朕绝不宽贷。”说到这里他语气缓了缓。
“不过有罚就有赏,若是有人能主动协助,朕会记其一功,待事了再论功行赏。”他今日说这番话,是为了帮冬十一排除阻碍,以便让她在办事时能顺利些。明白他这是在敲打他们,众臣不敢有异议,齐声应诺,“臣等遵旨。”
有些大臣在听了他这番话后,心中暗自蠢动,盘算着要怎么来协助冬十一,以获得奖赏。
墨良浚颔首,“很好,上菜。”
一盘盘美味佳肴被送上来,还有一壶壶的美酒也送到众人的席位上。
数十名乐工奏起乐声,身披彩衣的舞娘翩然在大殿之中起舞,气氛热闹了起来,众臣也放轻松的喝酒吃菜,有的赏舞,有的低声交谈,十分热络。
冬十一没有胃口,独自埋头喝酒。
她脑中不停的回想着昨天墨良浚对她所说的话——朕已择好了日子,打算两个月后要……她虽没听完,却也知晓最后那句是什么。
他要在两个月后立后。
当他说着这话时,她竟连听完的勇气都没有,真是可笑。
亲口告诉她要娶别的女人,她该说他仁慈还是残忍?
她没有心情与旁边的朝臣应酬,自斟自饮,一杯接着一杯,把心里说不出的苦藉着酒一起喝下腹中。
墨良淡坐在高台上,看着底下的她只饮酒不吃菜,直皱起眉,低声吩咐侍立在他身边的太监几句。
不久,待冬十一喝得醺然,不支的托着腮颊时,两名宫女一左一右,小心搀扶着她离开大殿。
冬宣明早就发现女儿的不对劲,但碍于还在席上,不好直接过去,这时见两名宫女扶走她,有些讶异,下意识的望向端坐在高台的墨良浚,见他略略点了点头,似是让他放心,这才安下心来。
厚德宫——
宴席结束后,墨良浚走进来,看着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的冬十一,轻叹了口气,“为何要喝这么多酒?”
本以为她已睡着,不想她竟蓦然睁开眼,那双被酒意醺染得朦胧的眼直勾勾的瞪着他看了半晌,然后翻身爬下床,伸出指头,指住他的鼻子。
“我认得你,你是墨良浚。”她不客气的直呼他的名讳。她的理智已被酒精给麻痹,只剩下满腔的怨念。
“你醉了。”他没介意她的无礼,试着想扶她躺回床榻。这是他的寝宫,而这张床正是他的龙榻。
“我才没醉。”她挥开他的手,毫无顾忌的骂道:“你们一个个都是混蛋、王八蛋,宫维新是,你也是,所以说男人都是不能相信的,在男人眼里,女人只是随时都可以丢弃的物品!”
“你骂宫维新也就罢了,为何把朕也一块骂进去?”听她将他与宫维新相提并论,墨良浚面色一沉。
她醉眼迷蒙的瞪着他,“因为你们都是用情不专的烂男人,嘴巴上说着情呀爱的,但一转过身就去搂别的女人了。”
“朕没有这样。”墨良浚不接受这样的诬蔑。
她忿忿控诉,“还敢说没有?你都要娶皇后了还想骗我吗?我本来以为你跟宫维新是不一样的,可是我看错了,你们男人都是一样的货色,女人永远不嫌多。你跟他唯一不同的是,你没像他那样狠毒无情的想杀死我,还救了我,所以我欠了你一条命,你要娶皇后,我连反对的资格都没有。”她整张脸被酒意醺得红通通,试图想揪住他的衣襟,结果身子摇晃了下抓偏了,只抓到他的肩。
见她醉得身形不稳,墨良浚扶住她的腰,对她的指控感到很纳闷,“朕何时说要立后了?”
她气愤不平的推开他,“你亲口说的,还想否认!”
墨良浚心思忽然一动,问她,“你不希望朕娶皇后?”
“当然不希望。”她大声答道。
“为什么?”他黑瞳紧盯着她追问。
冬十一毫无防备,老实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你娶了皇后就不再喜欢我一个人了,以后你还会纳很多嫔妃,然后我在你心里的位置就会越来越小,到最后被完全挤出去。”
他听出她话里的感受,“你害怕?”
“我……”她歪着头愣了愣,“好像是很害怕。”
“你在怕什么?”他循循善诱,想诱出她真实的心意。
她茫然的皱起眉,“我、我不知道,我不想你忘了我,我不想你还有别的女人,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上你了?可是你却要娶别的女人,我这里好难受,好像有很多虫子在咬。”她捂住自己的胸口,说着说着便伤心的哭了起来。
“我前辈子还没来得及谈恋爱就死了,这辈子第一个爱上的男人是个大混蛋,第二个爱上的男人是个小混蛋,一个个都伤透我的心,你说我怎么这么倒楣?”听见她的话,墨良浚目露一丝困惑,还来不及细问,就被她给扯住衣领。
她恶狠狠的瞪住他,“我告诉你,你去娶别的女人是你的损失,因为这世上不会有任何女人比我更好了。我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还上得了床,你跟我说什么我都懂,你心烦时我能替你解忧,你遇到困难时我能帮你一把,我还知道很多很多你没听过的故事,像是美国怎样用一颗原子弹炸平了广岛,英法美加当初是怎样集结了三百万军队登陆诺曼第……”话还没说完,她就腿软的摔了一跤。
墨良浚急忙抱起她,想将她放到床榻上,她却不安分的挣扎着。
“你想做什么?放我下来!我告诉你,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在挣扎间,她的指甲从他颈间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墨良浚没在意,将她按回床上,警告的道:“你再乱动,就别怪朕不客气了。”他眸色深沉的盯着她微敞的襟口,心爱的女子就在眼前,醉态妩媚惑人,他能克制自己不动她已是不易。
她委屈的瞪着他,“你这是在凶我?我就知道,你要娶别的女人了,所以就不在乎我,对我凶巴巴的。”
“朕没有要娶别的女人。”他沉住气说道。
“你这个坏蛋还想骗我!”她愤怒的捶打他。
“朕没骗你,这谣言你究竟从哪听来的?”若是让他得知是谁在乱造谣,他定要将那人抓起来治罪不可。
“你亲口说的。”她指控。
“朕何时说的?”他没料到她醉酒后会如此不可理喻,可看着她少了平时的冷静,露出这副难得一见的憨态,他又觉得这酒醉得好。
她被酒意麻痹的思绪滞了下,掰着手指头算着,“是今天,不对,是明天,也不对,是昨天,没错,就是你昨天说的。”
“朕昨日说的?”墨良浚皱起眉,回想昨日同她所说的话,忽地想起那句他尚未说完,就被她打断的话。
那时她还对他道了声恭喜,令他感到莫名其妙。
难道她那时就误解了他的话?他蓦然失笑。
瞅见他笑,她再度气愤不已的朝他挥起拳头,“你还笑、还笑,我这么难过你竟然还笑得出来,太可恶了!”
他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哄着,“你误会了,昨日我想说的是……”
冬十一两眼发直的瞪着他,瞪着瞪着,眼皮忽然往下一搭,睡倒在他怀里。
抱着睡过去的她,墨良浚好气又好笑,最后他怜爱的拥着她一块躺在床榻上,轻抚着她的睡颜,嘴角情不自禁的高高扬起。
方才从她那番醉话里,他听出了很多他从前所不知道的事,包括她对他的感情,虽然她有些话令人很疑惑,但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终于得到了她的心!
他嘴里发出满足的叹息,轻轻吻着她微启的唇瓣。
第10章(1)
当晨曦照入厚德宫里,床榻上沉睡了一宿的人也徐徐趋醒过来。
“唔。”冬十一缓缓睁开眼,眼里映入了一张俊挺的脸孔,她呆呆地看着,一时间还未清醒过来。
“你醒了。”墨良浚的嗓音带着丝宠溺。
她探手摸了摸出现在眼前的那张俊脸,赫然发现那不是她的幻觉,顿时惊跳起来。
“你怎么会在我床上?”
“你看清楚,这可是朕的寝宫。”
她急忙抬头望去,眼前这精雕细琢的华丽寝宫确实不是她的房间,她惊愕的张大嘴,慢慢想起昨夜酒醉的事。
有些人在喝醉酒后,会不记得之前的事,但她是属于那种喝醉酒后会吐真言,并且事后还会记得的那一种。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她很少酒醉,都是浅酌而已,昨晚是心情太闷了,所以才多饮了几杯。
随着昨晚的记忆一点一滴回归,她的脸越来越烫,整张脸很快就红通通的。
“那个……昨天是微臣不胜酒力暍醉了,若是胡言乱语说了什么,还请陛下见谅。”她一边说着,一边试图想要下床,却被墨良浚拦腰抱住了。
“爱卿占了朕的便宜,就想一走了之吗?”
“什么?”她随即嗤道:“我哪时候占了你的便宜?明明是我吃亏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