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傅止静跑没多久就累了,她喘不过气,脚下微滞,马上就被庞德给逮住。
“看你往哪里逃?”庞德反扭住她的手,气得大骂。
“哇……轻点,好痛……好痛……”她大声呼嚷。
“哼!你这丫头真可恶,上次装可怜,还想放火烧死我!”庞德咬牙怒骂。
“冷静点……你火气太大了……这样对身体很不好……”她转头看他一眼,嘴角似笑非笑。
嗯?齐观眉一挑。
“闭嘴。”庞德气得手劲更用力,将她扯近。
“还有……太容易被敌人激怒,乃兵家大忌啊!”她痛得小脸都揪在一起了,嘴里还念念有词。
“烦死了,你这丫头给我闭……”庞德火冒三丈,正想将她拖到齐观面前,证料话刚出口,就感到腹部被某种东西抵住。
他一愣,低头一看,赫然发现自己藏在腰间的手枪,不知何时已握在傅止静手里。
“砰!”一声,完全不给任何闪躲机会,傅止静冷笑著扣下扳机。
“唔……”庞德整个人被打得向后跌开,但令他惊骇的,不是自己中弹,而是傅止静已将枪口指向齐观。
“砰!”又是一声枪响,子弹朝齐观飞去。
“少爷!”庞德倒在地上,爱莫能助地惊吼。
齐观早就看穿她的举动,在她发射的瞬间已闪到研究柜后方。
“动作很俐落敏捷嘛!”傅止静换手握枪,轻甩微麻的手掌,笑著道。
“你也不差啊!心思够缜密……”齐观冷讥。刚才,她分明是故意被庞德抓住,为的就是先解决庞德,好专心对付他。
小小年纪,心机就这么重,留著肯定是祸害,但,杀了又太可惜。
够聪明,够机伶,够勇敢,够狂,也够狠,这样的女人,太稀有,甚至可能是独一无二……
他嘴角勾起,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随身携带的小型手枪,倏地探出身对准她射击。
“哇!”傅止静也够机警,急扑在地,子弹险险从头上飞过。
“小心点,别被我打死了。”他的口气很风凉。
“你也是,要保重啊!”她啐笑一声,立刻还以颜色。
子弹打中柜角,他惊险避开,兴致整个被引燃。
“不错,枪法还满准的。”他低哼,又补上一枪。
“好说,大概比你强一点点。”她滚身移至脑波检测仪之后,算准空档,回敬一发。
砰!砰!砰!砰!
两人不仅嘴上互斗,手也没停过,你来我往,子弹在研究室里乱飞,打得许多仪器和设备玻璃器皿因此破碎纷飞。
庞德浑身是血,意识依然清楚,他悄悄地抽起靴里的刀,怒瞪著检测仪后方的傅止静,使出最后的力量射出,但刀子在出手的瞬间,两发子弹竟同时袭来,一发打掉他的刀,另一发则击中他的耳朵。
“唔……”他当场痛得昏厥,不省人事。
傅止静见齐观也对自己人开枪,心里明白他是想和她一对一对战,不要旁人插手,不禁微微一笑,再次强力反攻。
她不断射击,寻空档偷偷向门口移动,齐观则蹲身沿著矮柜向她逼近,最后,当她又射出一枪,两人同时奔向一根方形梁柱,各贴著柱子的两面,背对背,谍对谍。
火并暂停,空气中尽是浓呛的烟硝味和瓦砾灰尘,以及两人微喘的呼吸声。
“你已经没有子弹了,傅止静。”齐观好心提醒。
“你的应该也用完了。”她也算得很清楚哩。
“那么,打不下去了……”
“还没完呢!”她说著突然将手中的枪丢到地上,旋身而出,一拳打向他的脸。
“怎么?改成肉搏战吗?”他哼了一声,收起子弹同样用罄的袖珍手枪,迅速闪开,长腿横扫。
“对。”她低身避开,欺近,一记直拳。
“你的身手普通,赢不了我的。”他轻易晃开,扣住她细瘦的手腕。
“你也只学过基本的防身术。”她轻巧滑溜地转了一圈,逼他脱手。
“但对付你绰绰有余了。”他撤手,一脚上踢,毫不留情地踹中她的肚子。
“哎哟……”她颠仆后退,痛呼一声。
他乘机又攫住她的手,一记过肩摔,将她重重摔向地面。
“啊!”她被摔得骨头差点碎掉。
他又一把揪住她的领口,将她拉起,低头嘲弄道:“你输……!”
脸上瞬间堆满惊愕,因为,她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枪,正指著他的心脏。
“将军!”她坏坏一笑,说着棋局致胜的最终术语。
第二把枪,该是从研究人员身上偷来的吧?厉害……
他盯著她,眼神炯炯发亮,身体里某种沉睡的细胞开始骚动,总是平缓流著的血液,莫名地亢奋起来。
难怪父亲不只一次告诉他,傅止静很刁钻,要从她手中抢夺英雄令,是个高难度的挑战。
而现在,他发现他喜欢这个挑战,尤其喜欢她此刻眼中展露的强悍。
她绝对会开枪,他知道,那双漂亮的眸子,此刻正杀气十足。
而他,根本躲不掉……
“砰!”
子弹打进齐观的身体,他向后退了一步,肩膀流出鲜血,但他的脸却在笑。
笑得诡异……
“我赢了,齐观。”傅止静俏皮地道。
“为什么临时移开要害?”他没忽略她在零点一秒间偏移了枪口。
“因为没意思,你从一开始就只是在玩而已。”她带点无奈地耸个肩,食指穿过枪的扳机孔,像在玩玩具般旋转著枪身。
她早就发现他其实只是在测试她,不顾生死地想探出她的极限。
这个人,也是挺极端的,他在赌她敢不敢杀他呢!真是。
“呵……”他难得地笑出声。
“笑什么?受伤了还这么高兴?怪人!”她啐道。
笑?是啊,原来他在笑呢!
摸著自己脸上上扬的弧线,有点不太习惯鲜少软化的脸皮被某种跳跃的情绪撑开。
因为她,他开始觉得乏味至极的世界变得有趣了。
“好了,陪你玩了一场,现在,我必须走了。”她走向研究室大门。
“你走不了的。”笑意还挂在嘴角,但他的眼里却多了一份炽热的火光。
“怎么,你以为你还能阻止我吗?我得告诉你……”她回头冷笑,但话到一半,身子陡地一晃。
咦?这是怎么回事?才醒来又没有打呵欠,为什么她会觉得晕眩?她既惊愕又困惑。
“你刚才太过耗力,T型毒剂被迅速代谢,刺激你清醒的物质消退,你的大脑负荷不了这种急遽转变,会进入休眠状态。”他冷冷地解释。
“不会吧……我……”她脸色微变,只感到天旋地转。
“你再撑三秒就会倒下了,一,二……”他边数数,边走向她。
“你……”她生气地瞪他,突然有点后悔没在他胸口开个洞,但当她试图想再举起枪时,眼前的景象却像断电的电影画面,瞬间化为一片黑暗,意识又再度坠入了虚渺空茫。
“三。”他数到三,她已闭眼倒下,正好跌入他伸出的手臂里。
低头盯著她毫无防备的俏丽脸蛋,他眼神微敛,沉吟玩味著自己此刻的心情。
也许,他想要的,已不只有英雄令了,现在起,他对这位英雄令主人,也开始有了浓厚的兴趣……
第四章
齐天王朝一百零八个堂口同一时间遭受六韬馆攻击,死伤惨重,旗下的各家公司股票在短短几天重挫跌停,损失难以估计,甚至,听说前帮主齐道权还突然失踪,去向不明……
但,外头即使烽火燎原,局面混乱,却似乎完全影响不了齐观,他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他的独栋居楼里,优雅地弹著钢琴。
熊力在屋外焦急地来回踱步,不明白少爷为何还能这么悠哉,所有堂主都叫苦连天,直嚷著再拖下去,齐天王朝很可能就要垮了,偏偏少爷只丢了一句话……
“这样也好,受点攻击,让各堂口有个警剔,不是寄生在齐天王朝的招牌下就能无忧无虑。”
“可是,六韬馆像是开了杀戒,我们的弟兄死伤难以估计……”
“死点废物,对齐天王朝没差。”
齐观的说法,让熊力打从骨子里发颤。
这个年轻人,简直冷酷到了极点,他从不把人命当回事,唯一能让他在意的,只有英雄令,以及英雄令的主人……
熊力不由得从窗外瞄进屋内,偷觑著里头那个几乎和齐观同样悠哉的女孩,脸色一沉。
少爷对傅止静的态度太不寻常了,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太感兴趣,理智就会失控,这绝对不是个好现象……
相较于熊力的忧心,屋里,却是另一种氛围。
流畅的琴音绕梁,回荡在整座设计感独具的厅房里,齐观的琴艺水准可媲美世界级钢琴家,修长的指尖在黑白键上滑走,曲乐动听,姿态身段更是潇洒迷人。
一般人一定很难想像,眼前这个俊秀斯文的男人,其实是个残酷冷血的黑帮老大,更难想像,那双漂亮的双手,不仅充满血腥,还专门提炼研发致命的毒剂。
傅止静斜卧在沙发上,一边嗑著瓜子,一边聆听演奏,目光更不时打量著齐观,总觉得他这个人集一堆冲突于一身,竟然不会疯掉,还能活得这么自在,可见意志力和自我调适力有多强。
率领著庞大的齐天王朝,他不像一般黑帮大老的猖狂,反而以他冷峻的极简作风,游走于权力与工作之间,他那股神秘的魅力,有如神明,让这票狂霸的黑道分子,自动皈依。
所以,她几乎看不出背叛的问题,如果一个人已成为他部众的信仰,想击垮他,实在不容易……
一曲终了,余音不绝,她鼓掌叫好,“太棒了!太动听了!”
“谢谢。”他朝她点点头,起身走向她。
“如果不说,不会有人相信你是无师自通。”她叹道。
“弹琴又没什么难的。”他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
“对我来说就很难了,我一点音乐细胞都没有。”她想起母亲常对著她抱怨自己好像生了一个儿子,不是女儿。
“没关系,你不会,我可以弹给你听。”他说得好像他和她是朋友似的。
“是吗?可是,我认为你接下来可能没什么时间弹琴了……”她笑脸下的嘲讽很尖锐。
算算日子,她被抓来也已将近两个星期了,而这几天,齐天王朝内部弥漫著一股不安紧绷的气氛,虽然齐观什么都没说,不过她多少也猜得出,一定是月惊鸿开始行动了。
依她对月惊鸿的了解,她必然是展开全面性的反扑,齐天王朝一百零八个堂口绝对会被闹得鸡飞狗跳,无一幸免。
“会吗?我倒觉得是你没什么心情听音乐。”他闲凉地反讥。
成为他的阶下囚,被他的毒控制著,再怎么冷静的人也会烦郁,他不信她还捺得住性子。
傅止静瞄他一眼,暗哼。
这种时候还能如此冷静,的确厉害,难怪九叔公每次提起他都很戒慎。
到底这个人的心里有没有恐惧这个东西呢?她真想看到他害怕的样子啊!
“我很好啊!在这里做客,吃得好睡得好,又不用担心醒不过来,变成傻妞你还会让我变回来,偶尔还能听听现场演奏,这等于是度假了。”她笑嘻嘻地卡卡咬著瓜子,心里可是恨得牙痒痒的。
齐观并不喜欢变成傻妞的她,大概很受不了她变蠢,总是在她醒来之后立刻为她施毒,这个魔鬼,就喜欢找她斗智,完全不管她的身体能不能负荷得了毒剂,更下管她每次要多辛苦地熬过那种撕裂般的剧痛,真是邪恶透顶。
不过,话又说回来,能回复她的本性与他较量,也比较公平,她相信他也明白,对付一个懦弱又爱哭的傻妞太无趣,所以才会不断地用毒唤醒她。
唯一令她担心的,是毒剂的残留问题,再这样被他恶搞下去,难保她的身体不被搞垮。
“原来是我招待得太周到了,所以你才不急著说出英雄令在哪里。”他啜饮著茶水,拿起搁在茶几上的书,翻开阅读。
“我可以透露一些,英雄令不在我周围,我把它藏在一个没有人想得到的地方,你慢慢找吧。”她顽皮地道。
“我不喜欢慢。”
“真是,急什么?你不觉得寻宝的过程也是种乐趣吗?”她故意调侃。
“不觉得。”他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仍专心地看著书。
她白了他一眼,好奇地探向前,问:“哎,你在看什么?”
齐观很爱看书,他住的这栋房子到处是书柜或书架,而他几乎随手都拿著书看。
“诗集。”
“诗?”她忍不住扮个鬼脸。
黑帮老大读诗,感觉不但不搭,更像冷笑话,但她明白齐观可不是做做样子,事实上,长得一派斯文的他,真正不搭的倒不是他的文艺气质,而是他黑帮的身分。
“……‘你的灰烬远不足以扑灭我的灵火,你的遗忘远不足以吞没我的爱恋’……”他随口念出了其中一句诗文。
“呵……这句我读过,雨果的诗,对吧?”她笑著道,心想,他的声音念起诗来还真好听。
“好记性。”他盯著她,点头称许。
“我是为了考试才背的,坦白说,高中的英文课,我最怕老师上诗文选读。”她耸个肩,把诗集还给他。
“我知道,你虽然每一科成绩都优异,但你的兴趣只在数理,最擅长逻辑推论。”他淡淡地道。
“哼,你把我调查得这么仔细,不会觉得烦吗?”她瞪他一眼。
“以前也许会,现在反而觉得很有趣。”他注视着她。
“有趣?”她挑眉。
从小,认识她的人可没有一个会觉得她有趣,大家都说她古灵精怪,刁钻难缠,聪明却爱捣蛋,活泼开朗,却经常独来独往……
她有一堆崇拜者,但她没有朋友,有一堆保镖护卫,更不算是朋友,而月惊鸿和秦天动,或是杜非同,他们对她更只有忠诚,没有友谊。
基本上,她是孤独的,因为没有人能跟上她的想法,也没有人猜透过她的心思,有人喜欢她,更有不少人讨厌她,大家视她“独特”,却从来没有人认为她“有趣”
“我哪一点让你觉得有趣?”她倾身向前,眨著大眼。觉得他说的有趣很“有趣”。
“从一出生就成了英雄令的主人,对一般人而言必然是个沉重的压力,但你却不这么认为,你把它当成你的一部分,你甚至很享受外来的掠夺和觊觎,种种阴谋诡计,对你而言,只不过是个游戏,大家疲于奔命,你却玩得比谁都起劲……”他进一步分析。
她一怔,胸口有种被点中穴道的震麻。
这家伙……
“你以拥有英雄令为乐,从来不担心失去它,就好像它注定是你的东西,这些年来,你甚至认为并非你在守护它,而是它选择了你……我说得没错吧?”他顿住,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