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都知道,而男主角也会明白。我没有经历过情伤,不过以客观理性的角度而言,男主角所为并不是像外遇那样不可弥补的伤害。只要他是真心的,那实在也没有什么不原谅他的理由。」
路正尧站直身,笑了两声。
「越谈越严肃了,有时候参与悲剧的演出,心情也会变糟,要小心不要被剧情影响了,还是快快乐乐的好。」
「是,我知道了,谢谢爸。」
「我跟妳妈要出去走走,应该明天才会回来,妳一个人没问题吧?」
她笑着。「我没问题。」
路正尧摸了摸女儿的头,走出她的房间,王杏甄等在客厅,见他出来,轻声笑间道:「开导完毕了?」
「是啊,正好有相关的话题可以让我发挥。」路正尧接过妻子递来的大衣,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禹凡应该快到了吧?」
方才晓希那个姓单的朋友,十分热心的来电告知他们:路禹凡正火速地赶来。
「是啊,我们快点出门吧!」王杏甄拉着丈夫往外走,但还是忍不住地叨叨念着:「希望他们两个都成熟点,把事情快点了结,都几岁的人了……」
她的声音随着大门合起而渐渐听不见了,留下一屋子的沉寂与等待。
第九章
房外再度有声音,是爸妈出门五分钟后的事情了。晓希从座位上站起,疑惑着为什么爸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忘了带东西吗?
她出了房间,还没走到玄关,大门就十分急切地被打开了。
然后,她全身如同冻结般地盯着开门进来、一脸难看的路禹凡,想倒退、想逃跑,却动弹不得。
路禹凡甩上门,一刻也没有迟疑地大步走向她,不顾她的错愕和抗拒,拽着她的手臂强行带她进房里去。
他知道屋里现在只剩他们两人,但他就是需要一个完全密闭,而且让她无处可以躲藏的地方。
他单手将她压在门旁的墙壁上,直接问道:「为什么骗我?」
晓希没有回话,只是望着他,一脸吓坏了的模样。
「为什么骗我?」路禹凡又问了一遍,他的脸朝她移近了些。
「骗你什么?」她终于回话,轻描淡写的回问,并深受压迫感地别开脸。
她的心跳得奇快,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问,但她的确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情。
路禹凡压着她肩膀的手,力道又大了些,传达出他的愤怒,抬高了一直轻握成拳的左手,在她面前张开,任凭其中的几片花瓣从他掌中滑落,散落在晓希的脚边。
晓希震惊地望着脚边的情景,突然被看得一清二楚的感情,让她不知所措以及难堪。
路禹凡毫不放松地三度问道:「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要骗我,妳明明就……」
「对!」她拾起头大声道,眼眶已经湿润。
「我曾经喜欢你!喜欢好久好久了,从没有改变,不像你的朝三暮四,我一直把你摆在我心中的第一位,但你从不知道。而现在我已经不爱你了,你却反过来招惹我,拿我寻开心吗?把我当作会臣服在你脚边的女人之一吗?」
见她生气,路禹凡也急了,意识到自己失控的情绪。「妳知道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晓希大声打断他,放任早已止不住的泪水滑过脸颊。
「为什么我就要懂你在想什么?为什么我就要善解人意?那谁来了解我呢?谁来明白我的难过?我永远是被丢下的那一个……」
她无肋地捂住脸趺坐下来,蜷缩着身子嘶哑地哭着。
「对不起……对不起……」路禹凡很快地蹲了下来,将她搂进怀中,紧紧地搂着,心乱了、也慌了,除了道歉还是道歉。
她没本事推拒他,只能倚着他的肩膀崩溃般地宣泄。「你饶了我吧!我没能力再承受第二次伤害了……」
「对不起,小晓,我、我只是急了,不是故意凶妳的……」他吻着她的脸颊,暖热的大掌抚着她的背脊。
「没有人会丢下妳,我不是来了吗?」
她在他的怀里用力摇着头,说什么也不愿意接受,越哭越厉害。「我不要相信你的话,再也不相信了。你也说过只要她的,你说你……要娶她,非她不可……」最后,哽咽地几不成句。
「我错了,那只是我自以为的爱情,她不是我爱的人,一直以来都不是。我的心里早巳有别人,只是我没有发觉……」
住口!住口!她不要听了!
这样的说词,她已经听过一遍了,她曾抗拒过一次,但是没有力气再抵挡第二次了……
「你走开,走得远远的……我不要听你解释,我什么都不想听……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我不要你……」她的话含糊在唇边,被泪水淹没。
太迟了、太迟了,就算他现在回头也太迟了,她不要接受他,不要了……
他抚着她的脸蛋,想抹去那始终止不住的泪水。「对不起,我知道伤妳伤得很深,对不起……」
他仍是吻着她、吻着她脸上的苦涩,心也是酸苦的。
他的话引出她更多的委屈和泪水。
「你胡说……你、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我一个人,很想你……却又很恨你……好伤心、好难过……只、只能躲起来……偷偷地哭……」
「别说了,小晓。」他哽声说道,搂紧她,巴不得能将她嵌进心里、抚平自己心中的那抹疼痛。
「别说了,都是我的错,我伤了妳,对不起……」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隐隐看见他脸上的不舍,她不想接受,却无助地往他怀里偎去;她不想承认,但他抱着她的手臂确实逐渐消去了她的不安。
这不是真的!不会是真的!王晓希妳别傻了,这都是骗人的……
妳说过妳要拒绝他的……
她的心好痛,觉得好难受、好难受。她好气这样的自己,为什么不能坚决地将他推开,为什么做不到?
「别哭了……」路禹凡温柔地轻声劝哄,一次次吻着她的唇,不希望她再继续说下去。
「我不会再伤妳的心,再也不会了,别哭了……」
让我爱妳、我会比谁都爱妳、不会再让妳受一点委屈……
他吻着、承诺着。
而她脑里也早没了主意,只能任凭他的吻一一落下,抽去了她每一丝意识和理智。一股莫名的感受被挑起,火热地烧遍了她的全身,只能由着他的手在她的身上游移,传达着渴望……
走开!走开!走开……
她在心里这样大声吶喊着,却像深怕溺毙般地紧紧勾住他的颈项,出口的,只剩下片片低吟。
「小晓、小晓……」他在她耳畔轻轻低喃着,一声接着一声,有着乞求、带着抚慰,全数传进她的思考中枢,与其他杂乱的思绪纠结在一起,久久无法分离。
晓希咬着手指,侧躺背对着身后的路禹凡,心底是一片慌。
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种地步?而为什么一夜过去了,她到现在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的床是单人床,所以她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温度从她背后传来,惹得她的脸颊又是一片潮红。
她不禁将身子再埋进被窝里面一点,懊恼地继续啃着早已留下好几个齿印的手指——
那都是她醒来后、发觉这一切以后,茫然不巳时所留下的痕迹。
怎么办?他醒来以后要怎么办?
在她慌乱地想着解决之道的同时,后方传来他逐渐苏醒的咿唔声,她的心又凉了半截。
路禹凡手背抵着额,睁开眼睛,瞬间便想起了一切,小心翼翼地转了下身子,却只看到背对着他的她,削瘦的白皙肩膀微露在被子外头。
怕她着凉,他轻轻拉高被子,情不自禁地吻了下她的肩头,才将它盖住。
抬手看了下时间,是清晨五点半。今天很重要!
是她的生日,也是演奏会的日子。
「生日快乐,小晓。我先回去了……」他在她耳边小声说着,轻抚过她柔嫩的脸颊,极为爱怜的。「晚上妳会去听我弹琴吧?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
不想惊醒她,他缓缓拉开被子下了床,穿好衣服,又再度回望了她一眼,本来要走的,却又折了回来,对着她的背影轻声地道:「我爱妳。」
听着房门开了又关,晓希不禁又咬住了手指,眉头拧了起来,一股委屈顿时浮了起来。
他、他就这样走了?让她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仍是不明不白的一切?三个字就打发一切?
一滴眼泪不争气地顺着她的脸颊,掉落在粉色的床单上,她赌气地抱着棉被坐起身,眼角余光却迅速地捕捉到一个站在床边的身影,她惊讶地转过头,愣愣地看着路禹凡嘴角那抹温柔的笑容。
「你……你怎么还在?」
她还呆愣着,他便已经在床沿坐了下来,一手拨开她细软的头发,抚上她的脸颊。
「本来要走的,不过……」他又笑,细细地看着她表情的变化。「一想到妳早上起来看到旁边空空的、然后快哭出来的模样,就觉得好舍不得,所以留下来跟妳道声早安再走也不迟……」
我、我才不会哭……
晓希在心里咕哝着,垂下眼,不让他正视她。她这是在做什么呢?轻易地就把心里的想法都泄漏出来了。
路禹凡瞄了下她赤裸的背部,将她轻搂进怀里,让她枕在胸前,抿了下唇,微窘地道:「对不起……」
知道他是再度重申自己的抱歉,更为了昨天的冲动道歉。她脸色微红,更不愿看他了。
但他温暖的怀抱却是这么的美好,让她只想永远沉溺在里边。
「我……今天晚上看得到妳吗?」他低下头,微移开她,问着,也乞求着。用的是再生涩不过的问句,像是初次谈恋爱那般的不确定。
她快速地瞄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什么也没回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心中微叹,但也明白要她短时间内,完全接纳他是不太可能的,但至少她没拒绝,不是吗?
这样的认知让他微笑了,手掌滑过她的脸,从额、眼、鼻到唇,就像他以前对她的那样。然后,小心翼翼地端起她的手,凑到唇边轻吻,不含任何欲望,却带着满满的爱意与眷恋。
她会明白的,她会感受到的……
他这样告诉自己,但心脏却仍是不安定地狂猛跳动着,深怕此刻清醒的她会将他推开。
晓希觉得心底突地一震!
怎么回事?他什么狂野的事情都做过了,但竟都敌不上此刻这个普通的吻所带给她的震撼!
她似乎深切地感受到,眼前这个男人是爱她的,而且爱得很深很深,他的心似乎完全被她所填满……
是真的吗?这有可能是真的吗?
晓希抓紧了手下的床单,觉得一颗心剧烈跳动得几乎要窜出。她紧闭起双眼,不希望泪水又轻易地流下……
不愿让他知道,她一直是这样的傻……
不公平啊!他不需苦苦追求。他,不过足抓住了一样原本就在他手中的东西。
那她苦吗?这段感情,她一直认为是酸涩难受的……但现在那酸苦,却似乎渐渐散去了。
她望了眼离开她唇瓣的他,又低下了头,她的脸颊是热的,心也是。
路禹凡仍望着她,眷恋地用手指轻按着她水嫩的唇瓣,在她耳边,轻声却极为坚决地道:「我等妳。」
然后,缓步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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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过半小时的光景,整个音乐厅已经挤满了人。
「仅此一场」这四个字永远是吸引人的,更何况演出者是扬名国际的钢琴家路禹凡。他的演奏CD这阵子在市场火热地掀起一股抢购风潮。
这样疯狂的景象燃烧了一个月,当事人却是一点也没有发觉。
路禹凡为自己如此后知后觉感到好笑,来听演奏的人有多少真是为了他的音乐呢?这一阵子他的名字,频繁地出现在人们的嘴边,但是再两天过后,又有多少人还记着他?
而他,竟然曾经为了这种可笑的虚名而感到欣喜。
调琴师已经自舞台走进来了,外头的灯亮了又暗,观众也瞬间安静下来了。
他坐在后台,抬起手,缓缓地动着指头,模拟着键盘,想办法让自己的心情冷静下来。
他应该要感到平静的,这种大大小小的演出他参加过无数次了,这样的一个演奏会,对他而言应该不算什么的。
但他知道自己在紧张,手心微微冒着汗,一颗心上下起伏着,很是难受。
该死的,这样一定会失常。
他早上离开得像是很潇洒,内心却一直忐忑着,怕他终究要失望,怕她还是无法原谅他。
她怎么还没有来呢?
她的来与不来,代表着她的接受与拒绝啊!
还有,就算晓希来了,也愿意接受他,但是爸和妈那儿,又该怎么解释?他们会不会接受?
「禹凡。」
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路禹凡回过神,忙站起身,面对母亲以及站在离母亲十步远的父亲。
「妈……爸。」
「我们只是来告诉你我们来了,还有……」王杏甄手探进皮包内,拿出一卷折好的东西,递给他。「你忘了这个。」
路禹凡接过,望着手中他的围巾,他将它忘在晓希的房间里了。他微窘地想要解释,却不知怎么开口,只问道:「小晓……跟您们一起来吗?」
王杏甄摇头。「没有,她中午就不见人影了。」
「跟你儿子说——」远处的路正尧语气冷冷地插嘴,对王杏甄说道。
「是男人的话就不要胡思乱想,该是他的就逃不掉,不该是他的,怎么追也是徒然。若这个演奏会有一点点差错,我就跟他断绝父子关系,而且一辈子不准他打我女儿的主意!」
王杏甄暗笑着,瞥了儿子一眼。「听到你爸说什么了吧?」
言下之意,是他们同意了,而且是欣然同意!路禹凡简直喜出望外,忙道:「是,我知道了,谢谢爸,谢谢妈。」
这无疑是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
是的,他现在要做的是调整好心情,心无旁骛地让这场演奏会完美呈现,至于他和晓希之间,便交给晓希去决定了……
他握了握拳,调整了下西装,在一片掌声中,昂首迈向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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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长裙的下襬轻刷过音乐厅前的阶梯。
一个身影在门口站定,望着在黑夜中有明亮灯光笼罩的音乐厅。
犹豫着……
这一整天,她一直在犹豫。
从废纸箱最底下抽出有些皱了的票、换上这身衣服、搭车来到这里,她所有的一举一动都是充满犹豫的。
王晓希叹了一声。
她还是……
就在她像是下定决心要转身离去时,她瞥见坐在不远处的阶梯平台上,一名身着轻便、头戴鸭舌帽,明显要隐瞒身分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