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希哽咽地开口:「你别碰我!因为你,让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明不明白?难道你对所有的感情,都是这般莫名其妙的吗?莫名其妙地结婚,然后再莫名其妙地离婚……」
路禹凡硬是拉住她,语气极度软化。
「小晓,我……我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对,也可以接受所有人的责备,但我不希望连妳也像这样无法谅解我,妳明白吗?这会让我觉得孤立无援了,妳一向是最能体谅我的,不是吗?」
体谅?
像是被雷击中一般,晓希震住了,愣愣地望着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不敢相信从他的话中会意出什么……
「妳还在生气。」他轻叹了声,伸手拨开她额上的发,疼惜地看着她。「是在气我让父母担心对吧?妳一向把家人看得很重的。」
她没说话,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转着,她只能呆愣地抽掉被他握住的手。
不,我生气,是因为我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行为;我生气是因为我太喜欢你,却不想再为你无理的行为找借口……
你为什么不明白呢?为什么你从来没有明白过……
她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哽咽的声音也无法再说出什么。抬起的手在半空中荡了荡,揉揉眉间,晓希倒退了几步,便转身狼狈地半跑着离去。
留下他倚着车身,用力握紧双拳,浓眉紧紧拧了起来,眼底有着不明白也带着挫败,再也化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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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晓希奔回家后,用力地甩上门,她背抵着一旁的五斗柜,垂着头,就这么站着。
明明有种想要大声尖叫的欲望,但她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一年半以来,她所承受的难道还不够吗?为何他还要这般蹂躏她残破不堪的意志?
她听见门外有脚步声,警戒地猛抬起头。
不……他别想她会开门!她不要见到他,再也不要了!
但门铃没响,反倒是一连串的拍门声。「喂!王晓希,开门!」
是单远。
「晓希,我知道妳回来了,快开门!」拍门声持续,单远的声音有些不饶人地催促着。
「妳知道路禹凡离婚的事情吧?所有地球人也都知道了,今天晚报登了好大一篇。」
她抹了抹脸,不太想让单远看见她狼狈憔悴的模样;即使现在的她,很需要有人能够让她依靠。
「王晓希,妳再不开门,我就要把门踹开了喔!」门外的声音转为威胁。
晓希仍是没有动静,持续吸着鼻子。
外头的单远越来越失去耐性。「喂,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命令妳现在立刻把门打开,我要听八卦!快点,把门打开。」
晓希抿了抿唇,搁在门把上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开了门,并努力对门外那位英俊的冷酷男士扯出一抹笑。
单远微愣地望着她约三秒钟,然后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相信我,妳现在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太多了。」
她无辜地摇头,泪水无声滑落两滴。
单远扬眉,抄起一旁的面纸盒递给她。「妳哭啥啊?心爱的人活会中,不是很好吗?」
不解地望向他,她开口道:「很好?他、他这样完全不把感情当一回事很好?他所有的决定都只考虑自己也很好吗?」
「等等,不是吧。」他打断她,双手抱胸,冷冷地重新分析。
「妳应该是气他为什么这么王八?既然会离婚,当初就应该考虑清楚,如果经过深思熟虑,那时也就不会结婚,更不会让妳痛苦了一年半,是不是?」
晓希愣愣地看着他。
「我说的没错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说不定他是反悔了呢?那姑娘妳……是不是应该为你们的『有希望』好好庆祝一下?」好歹他是为了听些八卦才来,可不是要来安慰人的。
「不可能有希望的。」她细细的声音哀怨地滑出。
单远扬眉。「为何?」
她望着他,开口的瞬间,鼻头一酸,强力撑起的镇定终于挂不住了,额头靠在他的肩上便呜咽地哭了起来。
「他……他根本就没爱过我!一切真的都是我自作多情。我觉得好傻、好丢脸啊!他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痛苦。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单远再度失算,没料到她的情绪会突然这样几近崩溃地倾出,平常冷嘲热讽的态度收了起来,难得轻声安抚着:「好了,好了,哭一哭就没事了……」
没有爱啊?!这种事情最麻烦了。
他之所以多花点心思在晓希的身上,除了因为他们是同校多年的学长学妹,现在又待在同一个剧团之外;其实也是因为他们俩是相似的——一样在猜测着自己心里的那个人对自己的感觉,而且他们心里的那人,也相同地都属于别人。
他和路禹凡并不熟识,只是因为认识晓希多年,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物,进而从晓希的描述,以及报章杂志的报导中去推敲他的个性。
他以前便听说过,路禹凡除了面对他的家人和他的宝贝妹妹以外,对其他人大多很冰冷,不轻易泄漏情绪的。
而从这些「听说」,他可以感受得出,这位路先生疼妹妹疼得不得了,好似她是他的唯一且永远拥有「特权」的那一位。
但如此宠爱妹妹的人其实大有人在,又加上他并未深入去了解路禹凡是怎样的人,所以即使他感觉很敏锐,却也无法分析出路禹凡对晓希,究竟有没有存在着亲情以外的情愫,这一切看起来都是扑朔迷离的。
「至少……妳知道他的心意了是不是?即使结果很令人伤心,但至少妳明白他对妳的感觉了,不是吗?妳再也不需要为了揣测他的心思,而感到彷徨了。」
似乎是受到他一席话的影响,晓希的哭声渐弱。
「妳自己身体虚弱成这样,哪有闲功夫可以因为他的事这样伤心?好啦,今晚就让妳哭个够,明天开始不准再给我哭了,听到没?」
「嗯……」晓希埋在单远的怀里。觉得心头好空好空,只留下一抹无力感和疲倦,带走了她的泪水。
是啊,事情演变到这种地步,她还有什么资格指责他呢?他什么错都没有,他那些离经叛道的举止就算千错万错,又与她这个当妹妹的何干呢?那是爸妈的事情了。
晓希突然觉得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她该怎么反应、该怎么看待此事?她反复想着,却只有一个「乱」字。
哭什么呢?哭她这一年半以来所受的委屈;哭她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并不爱她,甚至不知道她爱他……
但现在的她,连泪水都流不出来了,只觉得自己好悲哀、好孤独……
若连泪水都没了,她还剩下什么呢?
单远还记得,当初知道路禹凡要结婚以后,晓希那张饱含痛苦的笑脸。
「妳何必这样?觉得难过就说出来,妳的演技差劲毙了,骗不了我。」
「我很好。」
她是这样回答的,坚决直接、没有半分迟疑,即使她知道他不会相信,却依然不愿半点屈服。
她这般坚决,连他这个旁观者都舍不得要她轻易放弃。
不过……
「真的是妳自作多情吗?」单远伸长脚,踢了踢空的啤酒罐,问着一旁半醉半醒的晓希。
酒能浇愁,纵使只是暂时,仍是被她采用了,几个小时下来,灌下的啤酒少说也有十来瓶。
「我不知道。他对我,不像是单纯对待妹妹啊!那些动作、那些言语……」晓希有些昏沉,口齿不清地应着。
单远没再说话,曲起一条腿,冷冷地望着前方。
可不是嘛,这其实是所有暗恋者,几乎都会有的错觉!
谁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呢?
呵,路禹凡最近应该会发觉到他的宝贝妹妹,对他像刺猬般地充满敌意吧!
这或许会是引发一些有趣事情的冲突点。
他可没忘记,这件事对他而言是个挺有价值的八卦啊!虽说关心晓希也是一个颇重要的目的,毕竟晓希半义务性地在剧团帮忙,替他省了不少钱;再加上两人认识这么久了,放任她这般沉沦实在过意不去。
那就这么决定吧——
路禹凡若真对晓希只有兄妹之情,他便帮晓希忘了他,找个更优的男人给她。像她这样好的女孩,还怕没人要吗?
但如果……路禹凡有那么一丝不确定的话……
单远微微一笑,心里已经有了计画。
第三章
路禹凡一边扣着袖扣从更衣室出来,眉头锁得死紧。
他几乎一夜未眠,反复地想着那泪眼汪汪的人儿。总觉得,晓希那几近悲痛的情绪是基于他所不知道的理由,但那会是什么呢?
他没看她这样哭过,好像是受尽了委屈、压抑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情绪爆发……他想明白,可是她却不让他明白。她一直是个温柔慧心的女孩,但他知道,她不愿意再给他机会、再体谅他了。
自己所做的……真是这般不可原谅吗?
路禹凡揉了揉额际,有股冲动想一拳打向墙壁。明明连日来,他有许多该操烦的事情,但这些却还比不上她的两行泪来得令他挂怀,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比什么都还令他难受……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想起父亲把晓希带回来时的情景——
当时,小不点的她怯怯地望着陌生的四周,然后她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似乎被他一贯的冷脸给吓着了,微微往父亲的身后躲。
「晓希,他是禹凡,妳的哥哥。」
小女孩仍然害怕地望着他,小手抓着父亲的衣襬。
「嗨。」他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第一次露出温柔的微笑,朝她伸出手。「叫我禹凡就好。」
见到他的笑容,她似乎比较不会害怕了,跟着露出腼腆的浅笑,将小手放进他伸出的手里。
他平常是不喜欢与人亲近的,但当时他便知道他喜欢她,喜欢这个害羞的小女孩,也很高兴她能够成为他的妹妹。
晓希笑的时候多可爱啊!有些害羞地,嘴角微微上扬,眼睛还会弯成好看的半月型,光想到这幕就令人愉快。任何人看了,应该都会想要永远呵护着那甜美的笑容吧?
面对他,她一直是微笑着的。
包括知道了他要结婚的事以后,也是。
但不晓得为什么,她的笑容却让他产生了莫名的罪恶感。
听她兴奋地问着「禹凡,你要结婚了?」的时候,看着她的笑容,不知怎地,他的胸口像给塞了什么东西似的,郁闷着,溢满了亏欠的情绪,即使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亏欠了晓希什么。
「妳真的为我感到高兴?」忍不住,他还是开口问她了。
「为何这样问?」她有些微愣。
「别人我不在乎,但我希望能够得到妳真心的祝福,没有受到任何人左右,发自内心的祝福。」他轻声地对她说道,很真诚的,却又像是……乞求。
「我祝福你。」她很快便把他的话接了下去,配着她的笑容,完全没有任何迟疑。「祝福你们白头偕老,我真的为你感到高兴,如果你发觉我最近有些不对劲,或许只是因为我……觉得有些寂寞。」
她的祝福,的确让他有些忐忑的心平静下来了。但,却又扬起了一阵酸楚。
是因为当时在心底深处,早已明白自己的行为是不对的吗?
他的确是错了。他的错,不在他娶了瑟拉,而是在于他的无知,伤害了所有爱他的人的心。
所以,即使他现在回头了,还是得承受后果吧?承受父母的冷漠,以及晓希的不谅解……
门铃响了。
路禹凡望向门的方向,皱了下眉头。
他不是按下「请勿打扰」的指示灯吗?怎么还会有人来?
「路先生,您起床了吗?」外头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有礼却半带揶揄。
听到熟悉的声音,路禹凡微讶地扬眉,他打开了门。
门外的男士一身西装革履,所有的情绪隐藏在眼镜后头,独留下英俊慑人却又冰冷不可亲的风采,令人着迷。
他是周颢成,「泰尔集团」的总经理,路禹凡中学时代的同学,后来两人在美国也见过几次面。因为彼此很谈得来,虽然生活繁忙,也时有联系。
「回来怎么也不通知一声?真是不够朋友。」周颢成即使脸上带着抹不去的忧郁,但因为高兴见到朋友,所以模样还是挺开心的。
路禹凡微笑了下。「唉,不是刻意不告知,只是总经理日理万机,还得拨冗应付我这不起眼的小老百姓,实在过意不去。」
「楼下大厅经理可不当您是小老百姓啊!你一登记,他就急忙打电话到我办公室了。走吧,到楼下喝杯茶。」
泰尔斯饭店的下午茶点以精致出名,气氛亦十分讲究,价位也因此抬高许多,但还是有许多人不惜花大钱来这里度过午后时光。
不可否认的,在他们的下午茶厅里喝茶的确是一种享受。
他俩挑了个鲜少人会注意到的位置。毕竟他们是名人,同时也是相貌极好看的男人,想不引人注目也难。
「你的家人……怎么看待这件事?」路禹凡早早就打电话与周颢成谈论过,因此他是最早得知这个消息的人。
他不是没见过当时在国外意气风发、目中无人的路禹凡,他的那份放荡狂妄,让人无法认同。他们两人很早就认识了,所以周颢成很清楚,路禹凡在学生时代的时候,虽然有其高傲的一面,但性格却不是这样的。
不过那天与他通完电话,听他分析他的婚姻状况,周颢成的感觉是——原本的那个路禹凡似乎又回来了。
「气炸了。」路禹凡回答。
「这也难怪了。」周颢成淡淡地笑着。「晓希她……这次有帮你说话吗?」
当初路禹凡宣布要结婚时,他也在场。
他的父母当场发了火,而晓希却在那时跑进客厅,眼睛充满惊喜的光芒,打断了父亲。
「禹凡,你说你要结婚了,是真的吗?」
「嗯。」路禹凡淡淡地应了一声。
「真好!」她的语气充满欣羡,从后头搂住父亲撒娇着:「爸,咱们路家的长男要结婚了呢!您和妈可能不久后就会有孙子可以抱了喔,开不开心?」
然后,她笑着将路禹凡拉到一旁,问东问西,以她的笑容,挡住了父母亲的所有责备和欲言又止。
「不,连她也生气了。」
他的表情有掩不住的惆怅。「昨晚……她哭得很伤心,现在闭上眼睛都还能清楚看到她那副模样。我也从未看她对谁大声过,她说话一向是轻轻柔柔的……」
周颢成无框镜片后的双眼略微一瞇。
早些时候,周颢成便猜测过——或许晓希对待路禹凡,不单只是妹妹对于哥哥的感情,如今一听,他更确定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