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那你注定没水,只能喝药。”任灿玥将于中水壶的水倒到地上。
她倔视的双眸睁了睁。
“渴了,就乖乖,接药喝。”他玫拿起搁在桌上放凉的药,要膝怀上的人儿乖乖听话。
她只好伸手捧着药碗,缓缓啜饮,就在他叹笑看着时,竟见她转头吐掉。
“小倪!”
再喝再吐掉,在她要继续喝时,他握住她的手。
“不准闹了,好好喝下去,否则就放下。”声依然轻柔,唇依然浅扬,但那声音中的警告明显,这几天的相处让她知道,眼前的人,温声淡语中藏着严厉。
在他的锁视中,她把药碗放上他要接过的手,却见她手忽然一松,药碗砸落,药汁浓飞也洒了一地。
“没有水,不……不要药!”她迎视他,毫无惧色更不退却。
这一刻,他像重新看着她,再扬起的唇角,是更浓厚的兴味。
他抱着她起身,走出小屋,屋外就是一座绿竹架的小桥,他抱着她站在桥上。
“就给你很多水吧!”
话一说完,她被丢进湖中,,气力未复的她,猛被水灌入口鼻,在水中挣划着手脚,随即一个力量马上将她拉出,她瘫挂在他臂弯内呛咳。
“唉,乖乖听话,不就没事了。”大掌轻拍着她的背,叹气般的道。“如何,想喝药还是喝水?”他怜惜的擦着她脸上的水。
原就未复的身躯,忽来的落水冲击让厅弱的她呛咳到全身发抖。
“没有水,不……不要药……”硬着脾气,咬牙说完后,昏倒在他臂弯内。
冷冬强劲的风啸声,让沉睡中的袁小倪惊醒!
想起昨夜,想起自己身在何处,羞恼已不足以说明她此时的感受,袁小倪看向身旁,发现位置空着,他已先起床?
她坐起身,发现穴道已解,忙检视自己的身躯,虽还赤裸,但身体已被清理过,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想起昨夜,潮红爆染她的双颊。
看向窗边,似乎还是一片幽暗,只有些许灰蒙微光透进,离天亮还有些时间。
“唔……”她想下床,随即感到腿间幽处的悸麻肿痛,让她又是咬了咬牙。
现在的城主,不容人反抗的强硬不变,和梦境中的人,说不一样却又这般相像,只是……
“我干么老无助的被人抱着,什么怪梦!”大概一辈子和柔弱少女绝缘,才会作这种梦境吧,袁小倪自嘲苦笑。
梦境中,她被丢下去的湖,好像是“双月芦湖”,记得兰姊姊死后,城主就在湖边建了一座小屋,每年夏季,他几乎就闭关在“斜阳西峰”。
那座小屋见过的人屈指可数,因为那是兰姊姊的安眠处,以她这种被古城定为凶手的身分,连“斜阳西峰”外围都别想靠近!
她竟然还可以梦到“斜阳西峰”去……西峰?!
袁小倪一震!那是“斜阳西峰”的记忆吗?这一惊觉,再回想起清醒前,那梦境中的每一幕,都让袁小倪错愕得冷汗直落!
梦中虽裹着薄被,但薄被下,她好像只穿着单衣,单衣还敞开的赤裸着身体?!
那个令人战栗的城主,抱着她温柔喂水?不,怎么可能!
她下意识摇头,想否定,但那画面中的“任灿玥”,淡敛的眉目,一抹总是轻扬唇角的微笑,不愠不火的透出慑人威态,确确实实是他,末中毒前的古城城主任灿玥!
在“朝岚古洲”,她有过片段的梦境,但总是朦朦胧胧得看不清对方的面孔,就算猜到了两年前在“斜阳西峰”发生的事,她也毫无其实感,总觉得那隔着太遥远的距离。
她完全无法想象,那个令她戒慎、回避的城主会与自己有什么感情互动,甚至压根儿希望自己猜错了!
如今,这么真实的画面出现,她与心中恐惧的城主真有着这么亲密的接触?!
“一旦为我所握,谁都不能再抢走,这次谁都抢不走,连老天都别想!”
连失忆都如此,一旦他恢复记忆,他会放过她吗?
惧意从心底深处涌上,无形的恐慌像逼来的绳套,快要圈上她的颈子让她窒息!
“不能,不能再这样下去…….”
趁他还没回房、趁武护还没进房伺候,袁小倪匆匆穿戴好衣物,冲出内寝,才打开外房房门,就对上那堵熟悉的胸膛。
“小倪,天还没亮,怎么不再多睡一下?”任灿玥握起她的下额,看到她满脸的惶恐、惊惧。“怎么了?”
“没、没事,我……”
“你的脸色不好,没事吧?!”他探着她的额,担心她在昨夜受凉了。
“我没事,我、我只是想回房。”她慌忙的别开头,匆忙的想挤过他的身侧,一心只想赶快离开有他在的地方。
“到底怎么了?”他伸臂挡住她的去势,不打算让她离开。
“真的没事,求求你,让我回房……”
“城主,才刚收到韩堂主捎来的消息。”
门外武护来禀告,趁这一瞬,袁小倪挣脱他,不理身后任灿玥的怒唤,更不理半路遇到巡逻打招呼的武护,直接奔进自己房内。
一进入房中,她整个人靠着门板瘫坐下,用力缩起自己,抱着头,满心只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这些应该随着当年解毒而失去的记忆又再回来了?她根本不想再记起来,她未来的人生一点都不需要这些记忆。更重要的是,为什么她回家的梦不见了?!
七天后,韩水带回一个震撼的消息!
第8章(1)
“‘东锯岛’全灭?!”听到韩水带回来的消息,袁小倪震讶不已!
“说不上全灭,该说毁了一大半吧!主岛已经被夷为平地。”韩水喝着武护倒来的茶,道。“大海起了巨大的海龙卷,将岛上的一切卷扫,无论是屋子或人无一幸免!”
“三门邪教”在陆地上还有许多暗桩分支,确实不算“全灭”。
韩水这次前往东西交界处和心层武护会面,除了商量如何安排城主安全的离开东方地界外,还带来言常陵重要的托付,顺便了解古城所掌握的江湖消息。
“那教毒和教奇……死了?”
“这部分还没有完整消息,可是我想应该没死,连他们一些重要的副手可能当时也不在岛上。”韩水说着自己的推测:“这段时间教魔出事,‘三门邪教’中最神秘的‘门奇’也出现江湖了,‘门奇’一出现,就抓了‘楚家庄’庄主和‘月泉门’老门主,以此推断,对方该早有准备。”
“‘月泉门’老门主被抓了——”袁小倪大惊,激动的抓住韩水的手!“确定是‘门奇’干的?”
“应该不假,‘门奇’派人传话给‘楚家庄’和‘月泉门’,又把消息散播到整个江湖都知道了。话说妹子,你跟‘月泉门’老门主有交情吗?这么大反应?”
“斜阳古城”和楚家庄比较有交情吧!
“我、我只是被这件事吓一跳!”意识到自己的失控,袁小倪忙放开韩水的手。“楚老庄主被抓,那楚家庄也难平静了。”
楚家庄的事业近几年几乎都由楚家大公子接掌,她见过楚家大公子,文武全才,思绪敏锐,性格有几分刚强、顽固,某种程度上,是个不好招惹的人!
“楚家庄确实难平静,这次心层武护往东西交界处来,楚千梦也同行,但收到老庄主出事后,他马上赶回西北了。”韩水对此只有纳闷。“抓‘月泉门’老门主可以理解,毕竟‘月泉门’向来与‘三门邪教’敌对,但是抓楚家庄庄主难道是为了‘流光双极’吗?”“云涛剑仙”的三件宝物之一……可是此物已被楚千梦当成和古城联姻的聘礼了,怎么还会找上楚家庄?
“这种时候,‘三门邪教’还多添一个楚家庄为敌,真不知这位神秘的教奇是无智的笨蛋,还是另有盘算!”搞不好就是太会隐藏自己搞神秘,让流言过度渲染,实际上是个无能者才会多年缩隐不出。
“能一举擒住‘月泉门’老门主和楚家庄庄主,应该不是个笨蛋吧!”袁小倪不以为然。
“说得也对,这两人都是老江湖,经历、武功都不差,尤其‘月泉门’老门主,一直是‘门魔’、‘门毒’的眼中钉,要这么好得手,也轮不到教奇了。”教毒、教魔可不是个会对敌人心存良善的人呀!
“既然不是个错估情势的笨蛋,可见这个教奇擒人该是男有盘算了,倒是这件事对我们的处境有一个好处。”韩水乐观道:“‘月泉门’老门主失踪了,我想追捕盗药贼的事,沈云希会缓下力道才是。”父亲都被擒,抓个盗药贼应该已非主要大事。
“但愿如此。”袁小倪可不敢笃定这件事,毕竟她心中清楚,沈云希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精力追捕盗药贼。
“三总管,这回出去还得到不少消息,扫平‘东锯岛’的水龙卷很离奇呀!”
帮忙将行囊拿进来的武护也热烈地贡献所闻。
“是吗?”她也好奇,到底是何人针对“三门邪教”下手!
“我说那不是离奇,根本是天降的恶罚,让那群海贼恶寇好看。”另一个进来的武护也插嘴。“心层武护转述言大总管的分析,说是一个高人做的,但我们总觉得是天理昭彰,‘东锯岛’作恶多端,得报应了!”
“听说扫平‘东锯岛’的海龙卷特别有灵性,前头主岛被夷成平地,后头小岛大多是家眷妇孺所居却全都没事。”
“‘东锯岛’上的家眷大多都是被抢夺来的妇女,不得已在那生存,说起来也是一群可怜的苦命妇孺。”
此回,有三名武护随韩水一同赴约,听闻了全部的消息,在房内开始讨论起来。
“学着点,这种事要懂判断,大总管没分析错,不是海龙卷有灵性,而是江湖出了一个足以翻江倒海的高人,这人的内力简直难以测度,能汇海成巨浪,扫了‘东锯岛’。”韩水趁机教导属下。
“世上真的有这种能力的高人?”不太可能吧!
“堂主,会不会真是一场碰巧的天灾,经过江湖流传,穿凿附会变成什么高人了?”
“对呀!有这种能为的高人,为何现在才对‘东锯岛’出手?”
三名武护实在不太相信世上有这种修为的高人!
“绝对是人为,因为死于千湘江上的‘门魔’,当夜也是出现江水断流,接着弥天大雾降下!”居住千湘江旁,干迭峰上的山户,不少人都目睹了当夜奇异的景况。
“降下弥天大雾?!”袁小倪错愕。
“听说江水断流后,江面像凹陷了一块,教魔的船就陷在里面,接着巨雾好像从天际灌下,弥盖了那段江面,一会儿后,大雾又像被吸走般瞬间不见,那艘船又航行在江上。”韩水讲述他所得到的全部消息。
“这个情况和‘东锯岛’被夷平的当天很像,几艘远行渔船,要回村过冬,经过‘东锯岛’附近海域时,原本正常的海面忽然起了变化,大海瞬间涌浪,接着几道水柱冲天,狂风骤起,数道水柱汇聚成海龙卷,海浪、扬风简直像是被操控一样,竟绕过他们的船,全往一个方向而去!”
“世上真有人……有这样的能力!”
“太吓人了……不,这根本是可怕!”
听完韩水的讲述,房内的武护们全震惊!
“那些被救出来的家眷们说:‘东锯岛’当时也是弥漫在一片巨雾中,大雾像骤雨一样,从天倒灌,不但雾浓得伸手难见五指,雾还流动翻腾得特别惊人,不时听到远方传来狂风大浪声,雾散后,就见前方的主岛都毁了!”韩水描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当时连他都听得震惊。
后来,这些渔船一靠岸,就赶紧跑去地方官报案,让地方官快派官兵前去“东锯岛”收拾残余匪孽,消息才传开!
“操风纵水、翻浪成雾?!”袁小倪脸色霎地刷白!
“妹子,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对?”
“没、没事,只是这几天有点受寒!”她掩着唇,佯装轻咳,事实上是遮掩住内心那震惊不己的骇然!
“月泉门”老门主和楚家庄庄主一同被抓,还是教奇所抓,袁小倪内心早就激荡不己,因为这两人共同处只有一个……
如今,再听闻韩水所述,像涛浪的巨雾,难道——
“……你外公已经一百一十多岁了,年纪很大,娘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练功至最后一关,此功让他更加老化,形销骨立,像枯朽的老木毫无生气,此功危险,但是功成,就是脱胎换骨,行剑不再以眼见之形,而是聚意念以心出手……”
“你脸色发青呀!”韩水不得了地喊。“振作点,千万别在这时候出状况呀!都已经安排好了,三天后要离开这村子了,现在风火当头,小倪妹子,你可别有问题呀!”
“三天后?这么快!”
“快!”韩水一副更不得了地惊嚷:“出事啦,你真的有问题了,我离开前,你恨不得把城主快快甩了脱身,怎么现在嫌快?”
“我是问,安全吗?”对他的大惊小怪,袁小倪没好气。
“你们先将言总管转交的信件,还有牟老的药丹交给城主,晚点我再去和城主报告这趟行程的事情。三天后要出发了,我房内的行李不用动了。”反正三天后就要离开。
“服了牟老的药丹,城主体内的‘瞬失’余毒,就清除了吗?”
“哪有这么简单,这只是让城主功体稳定的药,城主服过月泉门的‘辟毒丸’,体内还有多少余毒不清楚,而且解‘瞬失’毒性的解药本身也是一种毒物炼制的,分量拿捏不好,反噬其身。”
“这么说,还是得牟老亲自诊治再下药。”
“没错,坐、坐、坐,哥有事问你。”众人退下后,韩水拉着袁小倪到桌边,认真问:“妹子,大小姐被紫眉魔副擒住那天,你有感觉到暗处还有其他高手吗?”
“其他高手?”
“大小姐被带走当天,二总管发现紫眉魔副的手下都死在草坡上,个个都被一剑封喉。二总管说发现尸体前,只见你从野林内奔出来;可是妹子,你的武器是刀,所以大总管猜想有高手隐伏在暗处,等你摆脱‘门魔’那群人后,再趁机出手吧?!”
“有这样的事!”她捧着茶,耸肩道:“我那时担心大小姐,一心追萦眉行踪,所以没太留意。”
“我想也是,可惜,否则哥真想知道这高手是谁,会不会和这几天杀了‘门魔’又铲平‘东锯岛’的人有关?但杀人手法又不像!”
最近出现的消息,几乎都是对准“东锯岛”,到底是哪路高人,韩水真是有掩不住的好奇。
“大总管检视过尸体,他觉得和‘夜风离魅’的手法较像。”
“真的吗?那真是让人……玩味了。”她继续低头喝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