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儿,你说我该怎么办?真要迎娶褚姑娘吗?」
「少爷,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这门亲事非进行不可,您现下操心这些也无济于事,何不等迎娶了褚小姐后再做打算?」银儿乐观的安慰。
「也只能这样了。」她记得当年褚君君似乎是个颇为明理的姑娘,或许她能体谅她的难处。
然而此刻令她挂心的尚不只此事,父亲的死疑点甚多,尤其那时她交给爹的碧血令竟不知所踪,这更令她怀疑父亲的死因绝非仅仅是因酒醉夜归,不慎误遭毒蛇咬伤致死这么单绅。
可,爹为人一向宽厚,未曾与人结怨,会是谁下的毒手?!
斯家庄迎亲的队伍,在何平越率领下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待他们启程后,斯凝玉便和姑母斯昭梅,一人一边搀扶着斯太君走回房中。
「镇玉,现下就等平越帮你娶回新娘子了。」斯昭梅笑着说。
「昭梅,我身子骨不好,你弟弟哲邦又已经……镇玉的婚事你可要帮着打点,别让人笑话了。」
即使已逾花甲之年,斯太君的容颜仍不失雍容,脸上虽带着几许哀戚,却也微微流露对即将来临的一场婚礼的期待。
斯昭梅热络的回应。
「娘,我晓得,即使您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婚礼的事您用不着担心,我会在一旁帮着镇玉的。」
斯太君再交代了几句话后,斯镇玉和斯昭梅才离开房中,让她休息。
「镇玉,你瞧瞧这上头列的东西可还有欠什么,若没有,我待会就差人去采办。」斯昭梅拿出一本册子递过去。
大略的看了一下,斯凝玉交回给她。
「应该没有了。」
「我这就吩咐人去办。」斯昭梅脸上闪动精明的神采,临去前再度启口,「镇玉,我知道你爹的死令你很悲恸,不过你也要振作点,斯家庄现下可就靠你一个人了。」
「我明白。」
「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商量,姑母到底比你多活了点岁数,多少可以帮你出个主意。」
「多谢姑母。」
见斯凝玉只是客套回应,也不多言,令人摸不透,斯昭梅不禁再出声。
「需要姑母帮忙,只管开口,甭跟我客气。对了,等平越帮你迎回新娘后,我让他到你身边听你使唤,你爹刚走,留下很多事要处理,有个熟人在身旁,到底好办事些。」
「多谢姑母的好意,日后若有需要,我再请表弟过来帮忙。」斯凝玉委婉的说。何平越除了花天酒地、使使少爷脾气之外,恐怕什么事也做不了。
「那好吧。」听得出他的推拒之意,斯昭梅一脸讪然的离开。
正待转身回书房,管事张伯便叫住她。
「少爷。」
「张伯有事?」
「是,外头来了一位客人,自称是少爷的义兄,说要见您。」管事说起这事,面色有些古怪。
当「义兄」两字飘进耳里,斯凝玉陡然一震,顷刻间,诸多思绪一起涌上心头,五味杂陈得连自己都分不清是喜多,还是忧多。
「他在哪?」
「在前厅。」张伯迟疑了下,说:「少爷,我瞧这人似乎来意不善,您要多加小心。」
适才初见那张邪魅的脸庞时,他心里当场发毛,只觉得此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诡之气。
「嗯。」斯凝玉胡乱点头,不由自主加快脚步朝前厅而去,匆匆来至厅前,却又踌躇了下,这才举步进去。
一进门,便迎上一双深黝的眼瞳直视着她,看得她心头猛然狂跳。
「我一来便听说了一个好消息,玉弟要娶妻了,嗯?」任狂话说得不愠不火,眼里却燃起两簇火苗。
「我……」她一窒,垂目避开那双仿佛会灼人的锐眸,片刻才徐徐轻声解释,「因为我爹过世,太君希望我在百日内娶妻。」
「那么我可要好好喝上一杯玉弟的喜酒,恭贺玉弟才是。」轻缓的嗓音里没有半丝道喜之意,反而透着一丝冷冽寒气。
听出他话里极度的不悦,斯凝玉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接腔才好,须臾才道:「大哥风尘仆仆远道而来,我立即命人打扫一间厢房给大哥歇息。」这时她才留意到他身边还杵了个健硕的男子,「这位是……」
「他是我五师弟,名唤小五。」任狂介绍。
斯凝玉朝小五微一颔首,吩咐一旁的管事。
「张伯,麻烦你为我大哥和这位小五哥,准备两间厢房。」
「是,少爷。」张伯领命而去。
第4章(2)
顿时厅里只余他们三人,任狂那双狭长的眸瞅着心上人半晌。阔别四年,他的玉弟更显清雅,温润如玉。
把他从头到脚都仔仔细细端详一遍后,这才出声问:「玉弟,当年我交给你的那枚信物呢?」
提及此事,斯凝玉眉峰轻颦,严肃的回答,「那枚玉符在前阵子遗失了。」
「怎么遗失的?」任狂慢条斯理的接着问。
她不答反问:「大哥,那枚玉符是不是就是当年传说中的碧血令?」
他坦白承认,「没错。」
证实玉符的来历,斯凝玉很吃惊。「大哥怎会身怀此物?莫非大哥与昔日的血盟堡有什么关系吗?」
「这你暂时毋需知道。」任狂把话题转回先前提问之事,「那碧血令你是怎么遗失的?」
她缓缓道来,「前阵子爹看见我拿着那枚玉符,脸色大变,向我讨了去,说要去请教一位朋友,确认此令是否就是当年江湖流传的那枚碧血令。」
说至此,她语气微顿了下,脸色一黯,「结果没两日,他便因酒醉误中蛇毒而死,这枚玉符也就此失去了踪影。」
听毕,任狂冷笑一声,「我看令尊的死因恐怕没那么单纯。」
「大哥也这么认为?」她有些激动。
「你可知碧血令重现江湖之事?」
「碧血令重现江湖?」她讶道。近日忙着料理父亲的身后事,根本无暇留意江湖动静。
「不只如此,碧血令还与神药之事牵扯上关系。」
「神药?」斯凝玉蓦然想起一事,「可是这一、两年来江湖上流传的那种能助人内力倍增的奇药吗?」据说有不少人趋之若骛,可其价格不菲,非一般寻常人服用得起。
「那药是否真如传闻尚不得而知,不过前阵子有人打着碧血令的名号,宣称当年血盟堡人便是服用了这种神药,所以才个个拥有一身惊人武艺,纵横江湖,所向无敌。」
「居然有此事?!」她惊呼。
「目前查到几处贩售神药的药铺,都说那些神药是一名戴着面具之人所托售,没人看过他的真面目。上个月,他突然出示了碧血令,并说了那番话,还要那些药铺对江湖人氏这么宣扬。」
斯凝玉敛眉忖道:「按理说,那些神药既有如此奇效,炼药者实在没必要如此神秘,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除非……」
任狂似笑非笑的接话,「除非那些神药有问题,所以炼药者才刻意隐姓埋名,不敢让人知晓他的真面目,以免将来有人上门寻衅报仇。」
斯凝玉低眸揣测,「莫非那神药虽有助于练武,但另一方面却有损身子?」说着,冷不防被拥进一具温热的怀抱里,双唇霎时被人粗暴的攫住。
任狂蛮横的品尝着自己认定的人口里的一切,吸咬着他的粉舌,惩罚他胆敢背着他娶妻。
他绝不会眼睁睁任由他去娶别的女人,当年他便曾警告过,不许他招惹女人,也不许招惹男人的。
好半晌,斯凝玉才奋力推开他,一扬手便朝他狂魅的俊颜掴去一掌,羞怒的涨红了脸,凛起面容,怒目瞪视。
「大哥若想留在斯家庄作客,就请放尊重一点,再敢如此放肆无礼,恕小弟无法相留!」
他怎么能在旁人面前如此轻薄于她?教她颜面何存?
这么想时,她才讶然发现,他的五师弟不知何时早已出去,此刻前厅只剩他们两人。
挨了一巴掌,任狂不怒反笑。
「你是头一个敢甩我巴掌的人。」握住掌掴他的那只手,他暧昧的将温软的双唇贴于其手心上,深深啄吻。
斯凝玉樱色的面颊更红了,心迅捷的撞击着胸腔,他的行径大胆得令她不知所措。
任狂轻声细语的接着再说:「听说玉弟要娶的人是褚君君?」
她含糊的回应,深吸一口气,稳住荒乱的心绪,抽回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凝着面容丢下一句话。
「我命人领大哥前去厢房歇息。」说毕,疾步走到外头召来一名仆役,吩咐几句话后,她便迳自离去。
爹的猝逝以及娶妻的事已够令她心烦意乱,此刻又多了一个任狂,她连想都不敢想,事情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样了。
深夜,春寒袭人,回到寝房,斯凝玉疲累的揉了揉眉心,在脸盆前洗了把脸后,走到床榻前,却蓦然迎上一张带笑的脸庞。
「玉弟,怎么这么晚?我等你很久了。」任狂语气里透着一丝久等的不耐。
她一愕,「你怎么会在我房里?!」
「咱们许久末见,我今夜想与玉弟秉烛夜谈。」
任狂扬唇邪笑。
「小弟今日很累,改日再陪大哥聊吧。」她按捺着怒意回话。
任狂睐着她,发现她脸上确有倦容,心上闪过不舍。
「玉弟遭逢父丧,又要娶亲,近日想必是忙坏了,不如为兄帮你舒筋活血一下。」
「不……」
话未说完,她便被一把拉上床。
任狂让她趴卧在床,背对着他,双掌随即在她颈背之间抓捏按揉着,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太轻,也不过重。
紧绷僵硬的身子在他的按揉之下,慢慢舒缓开来,她舒服得忍不住发出一声嘤咛。
听到自己口里发出那近乎暧昧的低吟,斯凝玉顿时窘得将脸深埋进枕头,重重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再逸出那奇怪的嗓音。
任狂双手从心上人的颈部一路移往背部、腰间,揉捏推按着,没再听见那舒坦的轻吟,知他必是强行忍住,唇畔顿时浮起恶笑,打定主意非逼他叫出声不可。
他直接伸指按压几处穴位,当场令斯凝玉酸麻得脱口低呼。
「啊嗯唔——」
「玉弟,为兄服侍得如何?」任狂闷声低笑。
她嗓音微颤,「够、够了,多谢大哥。」太舒服了,令她一时昏了头,忘了男女有别,不该任他这么碰触自己的。
想起身,可任狂的手却按在她背上,不让她起来。
「玉弟似乎消瘦不少。」双手推揉着他颈背,他这才发觉爱人的身子超乎他想像的细瘦。
平时见玉弟身形修长,比一般男子略高一些,没料到他的肩骨与腰身竟比寻常男子还要纤细不少。
「这阵子发生太多事了……」她试着想再起身,却又被背后那股劲道阻止,无法爬起,不得以只好侧首看人,「大哥,够了,让我起来吧。」
任狂却置若罔闻,手掌滑向眼前人的双臀,忍不住捏了一下,惹来对方惊呼一声。
「啊!你做什么?」她又羞又怒。
任狂的眸里燃起两簇异样的火光。
「玉弟,你可知道两个男人要怎么欢爱?」
听闻他暧昧挑逗的语气,斯凝玉脸一红,斥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扭动身子,挣扎着想起来。
无视于这番挣扎,任狂兴致勃勃的道出自己的苦心。
「原本我也有些不明白,所以四年前回无争岛后,我便找来了一些有关龙阳之道的书,这才弄懂男人之间要怎么做那档事,为了玉弟,我还特地调制了一种润滑的药膏。」
听他愈说愈离谱,斯凝玉气得满脸通红,终于奋力挣开他,飞快的跳下床。
「你立刻给我滚!」她大吼。
任狂盘腿好整以暇的端坐床上,一点也没有要下床的意思,墨黑的邪肆眼瞳闪烁着一丝兴奋。
「玉弟不用害臊也不用担心,咱们的第一次,为兄保证会非常温柔,绝不会弄痛你。」
见他不只没有收敛,反而说得更加放浪淫邪,斯凝玉一张俊雅的脸孔被他气得乍红乍白。
「任狂,你再敢口出这些轻薄的浑话,恕斯家庄无法再留你!」
任狂依然故我,长指托腮,斜眸瞅睇着那张气怒的脸庞,一脸兴味。
「以前就觉得玉弟生起气来的模样份外俊俏,四年不见,竟然更增几分柔媚风情了。」
闻言,斯凝玉凛然一惊,唯恐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被他拆穿,不敢再与他多言,冷目说道:「既然大哥这么中意我的寝房,今夜让与大哥睡就是了。」说完,她怒红着脸,拂袖而去。
任狂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寒月之下,没有强留。
怜他甫遭父丧末久,他不会在此刻强迫他什么,不过娶妻之事,他可就不允了。
第5章(1)
「少生。」见到秦少生走进前厅,斯凝玉从椅上起身。
「镇玉,坐、坐。花大婶,还不快命人奉茶。」
「是,少爷。」秦家管事花大婶躬身应道,立即退下,吩咐婢女送上茶水。
「镇玉,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秦少生俊脸带着微笑,望向世交好友。
「我来是有些事想请教秦世伯。」
「我爹他刚巧外出不在,你有什么事找我爹?」
顿了下,斯凝玉缓缓表明来意。
「我总觉得我爹的死似乎另有蹊跷,所以想问问秦世伯,那日爹来找他是何时离开的?离开前是否有跟秦世伯提过还要去找何人?」
闻言,秦少生当场皱起眉。
「镇玉,你不会是怀疑斯伯伯的死跟我爹有关吧?」
斯凝玉连忙摇首澄清。
「不,我怎么会怀疑秦世伯呢,秦世伯是爹的知交好友,万不可能伤害我爹的,我只是想知道秦世伯是否知道我爹后来去找了何人,为何会喝得醉醺醺的夜归?我想若能得知此人是谁,或许就能查出什么线索。」
「这……」秦少生垂目沉吟,「我倒是没听爹提起过这事,我想他恐怕也不晓得,否则他定会告诉你,毕竟你爹确实死得有些离奇。」
「没错,爹平时很少喝酒,竟会喝得烂醉而遭蛇咬死,我委实不敢置信。」
事发当晚,爹没回来,翌旦早,庄里便接获消息,说爹横死路上,待她领着几个家丁匆匆赶到,只见爹全身僵硬,浑身充斥着熏人的酒气,身旁还有一条被打死的毒蛇,而爹的手指间则留有两枚细微的蛇咬痕迹。
就仵作调查的结果,爹确实死于蛇毒。
因无其他线索,姑母便将爹的死归因于他酒醉夜归,一时不察,误遭毒蛇攻击,才不慎中毒毙命。
秦少生附和的说:「其实我与爹也对斯伯伯的死略有存疑,不过斯伯伯为人仁厚,从未与人结怨,所以我们思来想去,也想不到有谁会对他下此毒手。」
无法从秦府探查到什么线索,再说了几句后,斯凝玉便告辞离开。
行经父亲尸首被发现之处,她特地策马徘徊了数趟,举目四顾,仔细的梭巡是否遗有任何的蛛丝马迹。
只是逗留半晌却一无所获,正欲驱马而去,忽然瞥见下远处的草丛里,隐隐有一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