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农村出身的土包子,没见过世面到这地步,人家送都不要的东西竟然买起来堆着,光听丁香说她就气不打一处来,铁了心要拿出婆婆的权威,今日非要好好教训不懂事的儿媳妇不可!
骆氏心急火燎的冲到了朗月阁,银衫正更了衣,摆开了桌案要将手稿做最后的整理,待楼天临回来看过一遍,若无问题她明日就要送去观天书坊,也顺道找姚不语聊聊天,她对他们二〇三七年可是还有许多好奇事想知道哩。
“娘?”见骆氏也没让下人通报就冲了进来,后头跟着一头汗的丁香,银衫错愕了一下。
丁香满脸的愧意。“对不住啊少夫人,奴婢就跟夫人说了您买白叠子种子的事而已,夫人就一定要来看看……”
“住口!”骆氏手一挥,不悦地斥道:“不必跟她说这么多,我是这个家的主母,我要做什么还要跟她禀告不成?”
银衫还没反应过来,骆氏已冲到桌案前了,见她大张旗鼓的摊了满桌写得密密麻麻的上品宣纸,不由得又大动肝火。
“这是什么?这是——是《童三宝闯天关》啊!”骆氏蓦地瞪大了眼,自个儿手里正抖开的纸页上分明写了童三宝三个字,而且细看,字里行间处处可见童三宝三个字,再细看了会儿,内容分明是《童三宝闯天关》,可却又是她没看过的内容,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抬起头来,激动的质问银衫,“这手稿怎么会在你手上?你从何处得来的?你识得胡了先生不成?”
银衫这会儿弄明白了,婆婆也是《童三宝闯天关》的铁粉来着,她镇定了下来,微微一笑。“娘,我就是《童三宝闯天关》的作者胡了。”
“什、什么?《童三宝闯天关》是你撰写的?”一直认定胡了是男子,骆氏顿时乱了套,嘴里喃念着,“不对,这分明是临儿的字迹……”
银衫微笑淡定地道:“因为我写字不快,字体又丑,所以请夫君代笔。婚假十日,我们便是在房里写这《童三宝闯天关》第二部,明日便要送到书商那儿去。”
她总算明白楼天临要她把第二部写出来的原因,他说派得上用场,果然是派上用场了。
骆氏早把来此的目的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润了润唇,渴望的看着银衫。“那、那这些手稿先让我看看成不成?”
“您是娘,娘要看,自然是可以的。”银衫眨眨眼笑。“往后我写的第三部、第四部,也都会先给娘过目。”
老天!第三部、第四部她都能够先看!骆氏喜悦的抽了口气,脚上轻飘飘的像踩在云端似的。“你说的,可不能黄牛!”
骆氏如获至宝,也忘了追究白叠子种子的事,抱起手稿飞也似的回院子去了,丁香连忙跟上去。银衫莞尔一笑。其实婆婆也满可爱的,这样就收服了,怪没有挑战性的。
荷花重新沏了茶,笑道:“夫人其实不难相处,也没那么多规矩要讲究,久了肯定会喜欢少夫人您的。”
“我知道。”银衫笑着拿起茶盏抿了口茶。
第二十一章 棉花再立功(2)
稍晚楼天临回来,银衫忙不迭地把今日发生的事都说了,自然也说了她要种棉花之事,最后笑道:“你知道娘喜欢看《童三宝闯天关》,怎么不直接跟我说呢?”
楼天临对她置办新宅无意见,只道:“我很了解我娘,刻意讨好反而不对她的脾胃,与其把手稿捧到她面前,不如让她自己发现。”
银衫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明白了,欲擒故纵。”
“娘心思很浅,相信你们很快就能相处得很好。”楼天临沉吟道:“倒是你说要种白叠子,能做被褥、棉衣,且能更加保暖,这事你有几成把握?”
银衫胸有成竹地道:“有十足的把握。”
她回府之后努力回想,已把记忆中种棉花的法子详实地写出来了,又找来张管事细细询问大宁的气候,发现大宁的气候很适合棉花的生长,根本就是结合了天时地利人和,连老天都帮她。
见楼天临沉吟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银衫兴冲冲地对他说明起来,“我跟你说,若是棉花……我是说白叠子,若是种成了,能扩大种植,便可增加农民的收入,絮出的衣物棉被还能卖到邻国去。我问过张管事了,他见多识广,曾去过邻近几国都没见过棉衣棉被,这真真是独门的生意。”
楼天临却是拉着她到榻上坐下,这才郑重的说道:“衫儿,你需得知道,打从皇上登基以来,大宁的冬日一年比一年冷,天要降雪那也是莫可奈何之事,小康之家并没有特别感受,却是苦了较为贫穷的老百姓,因为他们主要的衣料是麻布,绫罗绸缎和鹤氅裘衣,以及各种皮毛披风和帽子,那都是有钱人家才穿得起的。尤其偏远地区更是天寒地冻,想那游牧民族能世世代代的生存下来,也是因为他们所穿的衣裳多是又暖又厚实的动物皮毛,可见防寒保暖极为重要。
“皇上一直在为平民百姓寻求解决之道却是苦无方法,也曾耳闻西域有种名为云棉的种子,种出的花为棉花,由棉花做出的衣裳棉被极为保暖,对御寒有极佳效果,皇上曾派人寻访却是未果,而如今你却说白叠子能做出
保暖的棉衣棉被,可有确切根据?或者,在你家乡曾经见过?”银衫讶然道:“天临,白叠子就是棉花啊!”
楼天临眼眸光芒乍开,他突地抓住银衫的手。“此话当真?”银衫重重一个点头。“千真万确!”
楼天临脑中灵光一现,闪过一个念头。
今日进宫他已确认了某些事,但如果他祖父能在那件事公诸于世之前接受银衫,那么会更有意义,这事欠缺的是临门一脚。
要让他祖父认同银衫法子很简单,就是要让他以银衫为荣,那荣耀需得大到令安丞相也臣服才行。楼天临仍是抓着银衫的手不放,心中激荡不已。“那么你可愿意将此法上呈给皇上?”
银衫微蹙眉心,有些踌躇地说道:“愿意是愿意,可是棉花不能吃,农民们也不知道要怎么用,要他们一起种,还要他们相信能换银子恐怕还要费番工夫,所以我才想先试种看看。”
楼天临扶着她双肩,激昂地道:“只要你愿意提供方法,其余的就交给我,你只要做个甩手掌柜就行了,此事刻不容缓,我这就进宫去见皇上。”
银衫见夫君又匆匆离府,实在有些傻眼。
棉花又不是一时半刻能种出来的,有那么急吗?
银衫虽然不解楼天临在急什么,可另一方面又着实高兴自己能为百姓做出贡献,如此也不枉她穿越来一回,至少能在大宁的农业发展史留名了吧!
楼伸云身为大宁朝开国以来最重要的元老重臣,同时也是三代帝师,每日上朝都精神抖擞、走路有风,可是近几个月来上朝成了他最纠结的时候,日日都是不情不愿的出门、垂头丧气地回府。偏偏今日又和他的死对头安松春在宣政殿前的玉阶上狭路相逢,他想要避开,那死老头儿偏生故意一直靠向他,让他不得不停下来。
“楼老,怎么见了我就要走呢?”安松春笑嘻嘻地问,春风满面。“您听说了吧?我那宝贝孙媳妇儿有了身孕,我要做太公了,待孩子满月,楼老您可一定要赏脸来喝杯满月酒。”
楼伸云板着脸,蹙着花白的眉一语不发。
南康郡主都怀孕了,反观他的孙媳妇儿不但出身比人家差了不只一星半点,肚皮还不争气,入门都多久了连点动静都没有,想到他就来气。
“怎么了,楼老,您怎么不说话呀?”安松春怎么可能放过这打压对手的大好机会,自然是穷追猛打,一定要踩楼伸云痛处两脚他才甘心。
楼伸云少不得敷衍两句,皮笑肉不笑地道:“一定一定,到时一定登门道贺。”
哼,真是笑掉人家的大牙,才怀上而已就在显摆了,真是够目光短浅的,他才不屑与之较量哩。
话是这么说,但被安松春压了一头,楼伸云心里自然是不痛快,进了宣政殿,少不得狠瞪自家孙子好几眼。楼天临被瞪得莫名其妙,今日他有哪里得罪他祖父了吗?想想并没有啊,难道这就是衫儿说的“更年期”?他以德报怨,朝没好气的楼伸云微微一笑。
稍安勿躁,孙儿自然会让您一吐怨气。
这一日,司农寺卿出班请奏,将曲辕犁的效益夸得天花乱坠,当然曲辕犁的效益是有目共睹,但也没夸张到像是天降神器似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听罢,李凌微微一笑,很是满意的样子。
“众卿可知那曲辕犁的主意并非出自朕的想法?”
此言一出,大殿立即骚动起来。
不是皇上的主意吗?他们都以为是皇上想出来的。
李凌见众臣一片错愕,又是一笑,气定神闲地道:“曲辕犁及那梯田、风车,乃至收成不久的棉花,都是楼卿的夫人孟氏发想。”
说着,龙座上的天子笑睇着楼天临,大殿之中姓楼的官员不多,这么一来,所有人都知道皇上指的是何人的夫人了。
自然了,又是引起一阵哗然,众人议论纷纷。
李凌等朝中静下来,这才微笑道:“孟氏对于农业改良厥功至伟,替朕分忧解劳,特赏良田千亩、黄金千两,并赐金凤玉佩一只,可自由出入宫中。”
语毕,众人甚为震惊。
良田千亩、黄金千两便罢,那金凤玉佩是只有皇室长公主才能佩戴的,竟赐给了一个连诰封都还没请的民妇,还让她自由出入宫中!
只不过君无戏言,李凌说出的话还没有收回过,因此纵然有人不太认同却也没人敢出声。楼天临躬身出班。“臣代妻子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的推测果然没错,金凤玉佩早晚都会到银衫手中,眼下不过是早了一点罢了。
下了朝,楼伸云一扫数月阴霾,腰杆挺得可直了,众多官员又向他靠拢了,道喜之声不绝于耳。
安松春走过去时却是嗤地一哼,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再有贡献也掩盖不了出身卑微的事实,有人还沾沾自喜以为时运将至了哩,实在贻笑大方。”
楼伸云又不开心了。
确实,出身是个问题,是个很大的问题。再多的赏赐也无法赏一个高贵的出身,他这辈子注定要矮安松春那死老头一截了,呜呜呜!
楼思修看在眼里也不说什么宽慰的话了,这种事除非当事人自己想开,旁人怎么开导都无用。
祖孙三人回了府,就见骆氏眉开眼笑地迎了出来,扬着嘴角,响彻云霄地说道:“爹!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衫儿怀孕了,您要做太公了!”
因为《童三宝闯天关》的作用,骆氏早成了媳妇儿的粉丝,《童三宝闯天关》第三部、第四部都是她自告奋勇要代笔的,如今她又磨着银衫快点儿写第五部,整天就绕着银衫打转,没点婆婆的样子,还怪李歆瑶当初造谣银衫没进过学堂、没读过书,真真是一派胡言。
若是大字不识一个,还能写出《童三宝闯天关》嘛,真是!
“我要做太公了?”楼伸云一时间如梦似幻,很不真实。
骆氏笑得阖不拢嘴,“是啊,爹,您要做太公了,我要做祖母了。临儿的爹,你要做祖父了。”
楼天临急切问道:“衫儿呢?”
“你别急。”骆氏笑容满面。“已经请太医来看过了,我让衫儿在房里躺着,你快去瞧瞧吧。”
楼天临哪有办法别急,他步履生风一路奔回了朗月阁,下人们纷纷给他道喜,路明笑嘻嘻地道:“少爷,小人已经给孟家报过喜了,大伙都高兴得快翻天了。”
“做得好!”楼天临随便拍了路明肩头一下便飞快进房去了。路明表示,少爷不带这样敷衍人家啊!
楼天临进了房,见银衫躺在床上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手俏皮地往下指着自己肚皮,他忽然胸口一阵悸动,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床前,在床沿坐下,紧紧地握住了银衫的手。
他低头,先是双唇轻轻贴上银衫的唇,他双目紧闭了一会儿,待胸口那份悸动慢慢平静下来,这才睁开了眼。
“感觉很微妙是吧?”银衫唇畔噙着满当笑意。“孩子都两个月了,这阵子为了种棉花忙得脚不沾地,连小日子没来都不知道,若不是今日晕眩,娘坚持请太医来看看,我还不知道自己要做娘了。”
“都怪我让你去种棉花。”楼天临轻轻抚着她的面颊,柔声道:“对了,皇上给你下了许多赏赐,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哦?”银衫来了兴致,打趣道:“什么赏赐?说给我听,多不多啊?可不能白费了我一番辛苦。”
“你真是成了财迷了。”楼天临抵抵她额头笑着,温言道:“皇上的赏赐自然是多的,不过还有一件事,我想我最好现在就告诉你。”
银衫并非原主,知道了原主是梅太妃所生,心绪也不会有什么波动,不过是过个场、走个程序罢了,要惊涛骇浪的另有其人,有银衫这么个活生生的大证人存在,这回梅太妃和李湛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了。
尾声 又是双胞胎
全京城的说书先生数月来都不讲“白蛇传”、“天仙配”等民间流传已久的话本子了。
也不知道是谁开始讲起永乐长公主回宫前跌宕起伏的故事和身世之谜,这故事因为十分激励人心,因此听客渐多,到最后专程上茶楼听故事的客人比去喝茶品茗的多,茶楼还因此生意火红,那说书先生也发了大财。其他说书先生眼见永乐长公主的故事大受欢迎便纷纷跟进,一个个都换成了讲永乐长公主在民间发家致富后又被迎回皇宫的故事。
那个故事是这样的——
话说当年深受皇上宠爱的梅妃怀了龙种,国师观看天象说那胎儿着实不凡,不是个普通人,她因此深信一定是个男胎,且是个会继承大宁大业的男胎。
后宫斗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层出不穷,为了保护腹中胎儿能平安生下来,临盆前三个月,梅妃带着浩浩荡荡一群贴身宫女与侍从远到渠州华贵县的甘泉别馆养胎。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她竟生下了女婴,打击之下她心一横,夺走了同日生产的厨娘之子,丢弃了亲生女儿且杀了厨娘灭口。
殊不知这一切都在皇后的掌握之中,连那接生的稳婆也是皇后的人,身为后宫之主,她怎么会放心让宫里的嫔妃去千里之外的地方待产?那可是龙脉,无论好坏,她这个皇后都需要负上责任,她得确保皇上的血脉不出一点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