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潇拿过木匣,“我看看。”
木匣盖子一打开,一枚流淌着晶莹流光的翠绿玉佩随即出现,他将玉佩拿出来迎着阳光仔细端倪,惊呼,“这块玉佩好漂亮,一看就是顶级的翡翠,瞧瞧这水头!”
净完脸的乔歆轻笑了声,“你小小年纪能知道什么漂亮,什么是顶级的?还水头!”
“我当然知道,书院有监定课,才刚教过如何初步监赏玉佩,我都还记得呢。”
“不是吧,你们连这个都教?”白麓书院所教的也太全方位了,像极了现代的贵族私立学校,各种能提高身分学识的课都教。
“教啊,还特定请了京城最有名的珍宝斋的掌柜来教我们,从挑选石材开始到成品的监定,让我们有初步的认知,才不会因为年纪小被无良的商人骗了。”他一边说一边仔细瞧着玉佩上的雕花。
“那你瞧了半天,可有瞧出什么?”
“这雕工不简单,十分精细,是匠人的手艺,你瞧这上面雕的龙……”话到嘴边,他倏地停住,有些惊诧的侧过头看着乔歆,“姊,五爪龙不是只有皇帝才可以用吗?”
“是啊。”她点头。
“这块玉上头雕的是龙,还有五个爪!”
她眼睛亮了下,“五爪!”
“是的,你看。”乔潇指着上头的龙爪。
她睁大眼睛瞧了瞧,“真的有耶,潇儿你真厉害,这块玉佩我看了许久都没发现呢!”
“龙身上头还刻着一朵莲花呢,你瞧。”
“想不到还有朵莲花,不细看还以为是龙鳞片呢,这个雕刻师的工艺真是厉害,将莲花完全融入龙鳞之中。”她佩服的低呼。
“姊,你没有想到吗?”
“想到什么?”
“你的救命恩人身分不简单,龙是皇帝的象征,自古以来唯有皇帝能使用五爪,而这块玉佩上刻的龙正是五爪的。”
“可我那位救命恩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皇帝,爹不是说过皇帝如今三十九岁,我听奶娘说,那日救我的那位公子看背影大约二十出头,可不像个大叔。”她拇指腹抚摸着下巴,回忆当时福娘说的。
“我想这玉佩是姊姊恩人家族的祖传宝物。”乔满用着他的小脑袋分析,“这么贵重的饰物,一般来说不可能放在店铺明目张胆的买卖,就是当铺都不敢接手。”
“你说的没错。”她欣喜的揉揉乔潇的脑袋,“想不到你年纪小小分析事情还颇有一套,不错不错!”
“那是自然,也不想想爹、外祖父跟大舅是谁,我怎么可以丢他们的脸。”他得意的抹了下挺翘的鼻子。
爹是当朝宰相,外祖父曾经是白麓书院的山长,大舅可是状元郎呢。
不过大舅天性豪迈,不拘小节,当官之后深深觉得官场不适合他,待任期一满便辞官,而后到处云游四海,这几年才安定下来开了间小书院教书。
“不管小姐的救命恩人是谁,我们都必须对他心存恭敬。”福娘示意丫鬟们将早膳摆上桌,笑着拿过乔潇手上的玉佩。“小姐,少爷,这玉佩代表着小姐的救命恩人,必须放在长生牌位旁一同享受着香火,保佑恩人平安顺遂。”
乔歆一脸不在意,“放吧,放盒子里压箱底跟放在长生牌位旁都一样。”她看向乔潇,“潇儿,你先用膳,姊姊换件衣裳就过来陪你,然后我们再一同前往松柏院请安。”
“好,姊,你不用急,慢慢来,今天两位表姊不会过去松柏院的。”乔潇夹了块豆腐放到碗里配着清粥吃。
“她们今天不会过去松柏院?这倒是稀奇!”
“慧兰表姊今天要去相看,慧珍表姊要陪着她一起去,两人现在应该急着打扮。听说今天相看的对象是工部侍郎黄大人的三公子黄绍麒,这黄绍麒据说一表人才,二十岁已经是个秀才,前途一片光明。”裔潇一边吃着粥,一边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她。
“潇儿,你不简单啊,才放假回来一晚就打听到这些,你姊姊我养了不少小狗仔,这消息却还没传到我这里来。”
以乔娇娇那种仗着自己兄长是宰相,一向作威作福又眼高于顶的,怎么可能挑工部侍郎当亲家,不是一品官员或是皇亲国戚,她是看不上眼的。
想来是因为护国寺那件丑事,所以急急忙忙想将秋慧兰嫁出去,否则不可能降低身分让自己女儿跟一个三品官的儿子相看,这儿子还不是长子。
“那是因为还没到放饭时间啊,那些等着领粮食的狗仔们都还在院门外等着,是我先溜进来讨要打赏了。”他笑着隐喻回应,“姊,那我有没有打赏?”
“有,潇儿想要什么?”乔歆换了套水色青天的曲裾,发髻上簪着根蔷薇花簪子,打扮十分简单素雅却掩盖不了她的柔美姿色。
“一会儿姊姊陪我去逛街吧,来到京城后,我都还没有好好逛过京城。”
“成,等请完安就出门逛街。”
“小姐,少爷,要先给恩人上三遍香后才能出门。”一旁的福娘马上提醒他们。乔歆见乔潇脸蛋垮下便说道:“奶娘,上一次香就可以了,你不要扫潇儿的兴了。”
“小姐,这样不够诚心。”
“心意有到就够了。”她其实根本不相信这样就能让对方长命百岁,以现代人的思维来看,只会认为他们是诅咒他早死,不然没事做什么给他刻个牌位。但这里是古国,也只能顺应了。
见福娘还想说些什么打消他们出门的念头,她立马道:“奶娘,潇儿十天半个月才放假一次,明天又要回书院了。”
福娘一想到十天后才能再见到自己一手拉拔大的少爷,不忍心让他失望,只好稍稍让步,“这样吧,一会儿小姐上了第一炷香后就带少爷出去逛街,剩下两炷香,老奴让桂圆代替小姐上香便是,日后每天早晚三炷香跟一部经书,香火不断,恩人才能得到庇佑。”
“就是,就是。”福娘这么说,乔潇就开心了,连忙夹了颗蛋给乔歆,“姊,快吃,吃完我们赶紧去松柏院请安。”
第四章 父亲来撑腰(1)
乔潇急着要出门逛街,待乔歆放下筷子便拉着她,急匆匆的前往松柏院。
姊弟俩踏进布置得金碧辉煌,放眼望去珠光宝气的松柏院,敏锐地感觉到里头的氛围有些不对劲。
她牵着乔潇警觉的走向前,弯下身向柯氏请安,“祖母,我带着潇儿来向您请安……”
一旁传来一道声音,语气带着满满的嘲笑,“我说侄女啊,你不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吗?潇儿都八岁了,你这样牵着他的手,是想让他出去让人嘲笑?也是,自小没有娘教养,做派自然跟个小门小户似的。”末了不忘顺便再损他们娘亲一番。
乔歆杏眸微冷,勾起一抹美笑,软绵绵的说着,“一会儿从祖母这里回去后,我会带着潇儿到我娘的牌位前上个香,让她晚上去找姑姑你。”
乔娇娇闻言有些心慌的喝道:“找我做什么!”
“让我娘去请教姑姑你,如何教出会趁着到护国寺上香,对寺里的师父投怀送抱的大家闺秀。”她不疾不徐的嘲讽,“调戏出家人,这可比我牵着潇儿更会让人耻笑。还好众所皆知,姑姑跟两位表姊只是寄住在我爹的宅子,两位表姊姓的是秋不是姓乔,否则我爹一生的清誉岂不是被拖累了。”
“你胡扯什么,什么对出家人投怀送抱!”乔娇娇恼羞地怒喝。
“我胡扯?外面都传着呢!”乔歆纤纤玉指指向外面,“尤其是护国寺外的那些小贩们都知道,描述得绘声绘影。”
她一回到宰相府便让桂圆跟奶娘暗中撒饵,收买人心打探消息,还真让她们打听到几件乔府里的秘辛。
除了大长公主倒追她那便宜爹外,其余秘辛跟他没有一点关系,全部都是关于乔娇娇母女三人。
调戏和尚这事,就是她跟潇儿回到京城那天发生的事情,虽然乔娇娇利用便宜爹的权势将事情压下,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丢脸的事还是传了出去,否则任凭她怎么使银子也不可能知道。
“外面的传言不可尽信!”乔娇娇在心头低咒了声,该死的,这事当时在护国寺里她便已经暗中抹平了,怎么还会有传言流出?
“是吗?”
“够了,乔歆,未经证实的流言你竟然也拿出来说,对象还是你两位表姊跟你姑姑,简直是目无尊长!”柯氏见一向不喜的孙女竟然当着她的面嘲讽自己最疼爱的女儿,随即拍桌怒喝。
“祖母,歆儿有说错什么吗?”乔歆满脸委屈,眼眶含泪,颤巍巍地咬着下唇,“爹爹将潇儿交给歆儿照顾,歆儿自小便担心潇儿会走失或被恶人掳走,因此不管到哪里都会牵着潇儿的手,这习惯已经养成,也不是一时半刻改得了的。”
她用衣袖轻抹着眼角泪珠,模样楚楚可怜,惹人心疼。“我们姊弟感情好,手牵手来向祖母您请安难道也错了?竟要被姑姑这样责备。我行为有失,骂我便是,为何要怪罪到我那早早过世的可怜娘亲身上……”
乔纮辉跟白无瑕是难得一见的俊男美女,尤其白无瑕更是个温婉的古典美人,原主完全继承了他们夫妻的优点,一张脸蛋生得娇媚,即使还未完全长开,却已经看得出未来绝对是明艳动人,能够惊艳一方的大美人。
因此当她眼眶里的泪水顺腮滑下,那无助的神情特别楚楚动人,说多可怜便有多可怜。这我见犹怜的模样让柯氏嘴角用力一抽,“够了,不过说你几句就甩脸色哭给我这老太婆看,是想读人说我虐待你这个嫡长孙女?”
“孙女不敢!”乔歆咬着下唇小声回应,“孙女只是不忍心过世多年的母亲被人这般污峨糟蹋……”
“够了,闭嘴!”一提起白无瑕,柯氏就觉得有一股无名火直窜心窝。
都死了这么多年还阴魂不散,以前缠着她儿子,害她儿子当不成大长公主的驸马爷,她更无法成为皇亲国戚,现在连孙子也因这女人跟自己不亲。
当年乔纮辉考上状元后,拒绝了皇帝替他与大长公主的赐婚,执意迎娶心爱的女人白无瑕,柯氏因此一直记恨至今。
她愈想愈是恼火,“你是想咒我早死是吧,开口闭口都是你那个短命娘,我看你是恨不得那个短命鬼早点来把我带走!”
乔歆“砰”地跪下,重重地磕头,“祖母,孙女绝对不敢,更没有这个念头,请祖母明察,莫冤枉孙女!”
一旁的乔潇见状也连忙跟着一起跪下,用力磕头,豆大的眼泪掉下,开始嚎哭,“祖母,都是潇儿不好,不该执意牵着姊姊,求您不要责备我那死去的可怜娘亲跟我姊姊,是潇儿不好。”
乔歆哭泣的模样像幅画,眼眶含泪,模样美得我见犹怜,而乔潇就是孩子的哭法,尽可能地想引起骚动。
这惊天动地的嚎哭令松柏院外经过的下人们吓了一大跳,声音甚至传到院外好几尺的地方。
这不,刚下朝回到宰相府,正要前往书房处理公务的乔纮辉,也被这宏亮的哭声给惊了一下,随之而来的便是心疼。
确定了声音方向,他急急忙忙地前往松柏院。
愈靠近松柏院,哭声就愈大,此外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另一道细细的哭声。
乔纮辉更心急了,可别跟他说这是女儿的哭声。
女儿自小就懂事,从不让他担心,明明委屈难受却从来不说出口,尤其是妻子难产身亡,他整个人完全陷入悲伤之中,根本无法顾及女儿跟刚出生的儿子。
她一个小姑娘却隐忍着悲伤,坚强的打起精神,代替他这个父亲照顾刚出生、跟只小猫仔一样的儿子,抱着儿子跟着丈人、大舅兄前往江南。
当他重新振作,前往江南探视,看到女儿牵着走路摇摇晃晃的儿子来到面前,眼眶含泪委屈地望着他时,他才赫然发现自己有多混蛋,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太愧对他们姊弟。往后几年,他总是会抽空前往江南岳家探视儿女,他们总是用着欢喜的笑脸迎接他。
现在他们却哭成这样……乔纮辉脚下步伐不自觉加快了些,连身后的小厮都有些跟不上,未经下人通报便迳自进入松柏院。
一踏进屋内,看到跪在地上哭泣的女儿跟嚎啕大哭的儿子,他顾不得请安,连忙上前拉起两人,焦急心疼的询问,“歆儿,潇儿,你们怎么哭了?快告诉爹出了什么事情!”
柯氏跟乔娇娇没料到乔纮辉这个时候会回来,看到他突然出现,两个人顿时愣住了。
不等乔歆开口,乔潇一看到爹,直接扯着嗓门哭得那叫一个天崩地裂,眼泪就像滚滚江水一样奔涌而出,“哇,爹,我要回江南,我不要待在京城了……”
“怎么回事,是不是书院有人欺负你?”
“不是,是、是……”乔潇有些胖胖的手指一下指着柯氏,一下指着乔娇娇。
乔纮辉这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定是母亲跟妹妹的关系。歆儿跟潇儿是母亲的孙子孙女,为何母亲就这么不待见他们姊弟?难道只因为不喜无瑕这个媳妇,就连带看他们姊弟不顺眼?
乔纮辉神色微冷,“母亲,我说过,歆儿跟潇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跟我这个做父亲的说。”
一旁低头默默抹泪的乔歆忍不住在心底对乔潇这弟弟点赞,简直是神助攻,不用她多说一句,只要大哭就让便宜爹心疼得不得了,直接怒慰老夫人。
不等乔纮辉说完,乔潇又哇哇哭诉,“不是,爹,是……姑姑说我们姊弟有娘生没娘教,不知羞耻,不懂礼数……姊姊回了姑姑两句,姊姊说她行为有失骂她便是,为何要怪罪早早过世的可怜娘亲,祖母就骂姊姊目无尊长……”
“哇……我要回外祖家,我要回江南……在那里舅舅、舅母跟表哥、表姊都疼我跟姊姊……他们都很疼我们,根本不会骂我们没有娘教,更不会骂我们娘……”
妻子的死是乔纮辉心中最深的痛,尤其乔潇更是白无瑕拼死生下来的,他心疼这两个孩子早早没了娘,又在外祖家长大,自小缺少父母的关心疼爱,好不容易回到他身边了,他这做父亲的疼他们宠他们都来不及。
母亲跟妹妹不疼,他没话说,可她们竟然又利用请安的时间借机教训他们,甚至还责备他最心爱的女人!
乔纮辉一向随和的面容倏地冷下,“有娘生没娘教……”
柯氏跟乔娇娇听到乔潇的指控,她们都知白无瑕是乔纮辉的逆鳞,即使是身为母亲的柯氏也不能说白无瑕的不是,两人连忙回神,异口同声地反驳,“没有,我们没那么说。”
“我们可没这么说,大哥,你别听小孩子胡说。”乔娇娇不停地挥手否认。这个宰相大哥,别看他平日里总是低眉浅笑,温文儒雅看起来很好说话,可惹火他就别想有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