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你干么?”连宸隽微怔。姊姊怎么突然抱住他?
“没有啊,只是突然想抱抱你。”鼻头有些泛酸,心中满是自责,她若是多留意宸隽的身体状况,他是不是就不会在青春年华的二十岁罹患白血病了?
听出姊姊的声音里含带可疑鼻音,连宸隽心里大概有谱的说:“医生说过白血病的发病原因很难确切说明,我就是不凑巧的遇上,姊可别又胡思乱想,责怪自己没把我照顾好,我会不开心喔。”
他刻意加上最后一句软性威胁,阻止姊姊傻傻的自责念头。
自从爸妈过世,姊姊便劳心劳力照顾他,更一肩扛起家里的经济重担,好不容易熬到他念大学,他竟意外罹病,使原本可以松口气的姊姊得更花心思照顾他。
不谈他的治疗用药所费不赀,碍于他现阶段的抵抗力较弱,若有任何感染会不易痊愈,姊姊和他商量后决定暂时为他办理休学,但她请了几位家教上课,也细心的请了韩阿姨来照顾他。
姊姊对他极尽所能的付出,并没有亏欠他,对她有愧的,是他。
教心思细腻敏感的弟弟料中她心中的感慨,连可瑄惊觉到自己以后要更小心,别在他面前泄露任何愁思。宸隽得知罹病后,难能可贵的勇敢面对,所以她也要乐观相信他一定能等到符合的骨髓移植,带给他更正向的鼓舞力量。
“是你想太多,我就只是想抱抱亲爱的弟弟而已。”松开他,她若无其事的笑说,并转移话题道:“跟你说喔,我的新工作环境不错,同事很好相处,我第一天的表现也不错,相信我只要继续努力,一定很快就能加薪!”
秘书室的同事确实都很好相处,尤其是温安妮,知道她替上司完成与费尔顿总裁洽谈的连线记录,直夸她好厉害,这个新的工作环境,她很喜欢。
连宸隽晓得自己的姊姊很优秀,也晓得她是因为前东家巧立名目,恶意删减她的薪水,才因此跳槽到天幕集团,但是……
“姊别只顾着工作赚钱,恋爱也要谈,找个好男人照顾你这点才是最重要的。”他语重心长的说。这么多年来也没见姊姊交过什么男朋友,他很希望她能遇见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替他好好照顾她。
连可瑄岂会听不出弟弟语句里藏含着拖累她,使她没时间交男友的内疚心思?但她没有点破的道:“我的感情生活空白不是只顾工作赚钱的关系,而是一直没碰到让我心动的对象。”
她说的并非全然是搪塞之辞,为了让弟弟能过好一点的生活,她是比别人积极工作,无心发展男女情爱,可这也和她一直没遇上令她有特别感觉的对象有关。
这么多年来她身边是有过不少示好的对象,可惜除了今天遇到的邵靖棠,她全都没感觉……
等一下,她确实在遇见邵靖棠时产生奇异的怦然心跳,难道是一见钟情?
“姊的眼光别太高,只要对方是个好人,真心疼爱你,姊不妨就和对方交往看看,也许那人会是你的真命天子也说不定。”他真心希望姊姊能早日觅得良缘。
“是,改天我要是闪电结婚,你可别被吓到。”连可瑄玩笑的说着,转身到厨房洗手准备用餐,可胸中仍因那道莫名的想法,心跳怦快着。
她从不曾对谁一见钟情过,更何况邵靖棠是她的上司,她胡乱产生这种遐想,岂非以下犯上?
所以,无论今天她心中曾产生的奇怪悸动是什么,她都不认为对他一见钟情。
这晚,连可瑄就这么说服自己,抚平了心中诡异的怦动涟漪。
可她没料到,从那日起,每天上班见到邵靖棠时,她的心就会跳岔节拍,且愈来愈清楚感受到自己受他吸引,随着日子的流逝,她终于肯定,她喜欢上自个儿的上司了。
她实在不知这份情感是如何产生的?尽管邵靖棠有重要事均会交代她处理,也留了她的手机电话,以便有紧急公事时能在下班时间联络她,可他们之间仅有公事上的交集,她甚至怀疑他只知道她是连秘书,连她的名字都不晓得。
这样为何她还会一头栽入喜欢他的漩涡里?
问题无解,她只能将喜欢他的情意偷偷藏在心中,只要每天上班能看见他、只要能尽力为他分担工作、只要每天能为他泡杯舒压并消除疲劳的花茶,她就感到心满意足。
这天午休,当连可瑄捧着装有菩提洋甘菊茶的保温杯走至副总裁办公室前,发现办公室门微敞,她正讶异邵靖棠今天较早用完午餐,不意瞥见他面对落地窗讲电话的伟岸背影,一道厚实的磁性嗓音传入她耳里——
“有,我当然想你,可是你也知道我最近很忙,没时间跟你约会。”
约会?她捧着杯子的手倏地一紧。他有女朋友了?
“你是我女朋友,我当然重视你,就再忍耐一阵子吧,等过段时间我手上的工作步入轨道,你想到哪里我都陪你去……”
清楚入耳的女朋友三个字,令连可瑄的心揪拧了下,接着她不禁暗笑自己的失落,邵靖棠那样出色优秀,仰慕者想必很多,又怎可能没有女友。
再说无论他有无女友,她对他都只是无法说出口的暗恋,实在没必要因此感到难过失落。
只是她头一回体验到暗恋的感觉,好苦涩。
未打扰仍在与女友讲电话的他,她捧着保温杯悄悄离去。
办公室里,邵靖棠未察觉到连可瑄来了又走,他耐着性子轻哄来电向他抗议好一阵子未约会的女友,好不容易安抚成功,总算得以挂上电话时,他着实吁了好大一口气。
走回办公座位,他下意识要拿茶水喝,却发现桌上少了这阵子总会出现的保温杯。
“奇怪,今天没有花茶?”
他记不得从哪天开始,在他每天下午进办公室时,他的桌上总会多了杯花茶,在品尝过那甘醇芬芳的味道之后,他就喜欢上它的清甜滋味。且没隔几天就会变换种类,无论是何种花茶,均令他在啜饮之后感到格外清爽,感觉忙碌了整个早上的疲劳得到纾解,让他能精神满满的继续下半天的繁忙工作。
他没看过连秘书或温秘书送花茶来,猜想是秘书大量泡煮后,请专人分送给各主管品尝的。
可是今天的花茶呢?
略微犹豫后,邵靖棠打消请秘书室送花茶过来的念头,他一向不喜欢在私人小事上麻烦下属,既然秘书室忘记派专人送午后花茶,他就自己泡杯咖啡提神就好。
只不过,少了这些日子以来喝惯的午后花茶,他还真有些不习惯呐。
第2章(1)
清朗的秋夜,邵靖棠回邵家和家人用完晚餐,陪奶奶在映着皎洁月色的庭院里散步。
“靖棠,你会不会怪奶奶?”走着走着,被他搀扶着的奶奶冷不防冒出这句。
他顿住脚步,不解的望向奶奶,“为什么要怪您?”
“要不是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身体出问题,你爸也不会因为要多在家里陪我,提早将集团交给你管理,增加你的重担。”邵王惜舫微感歉疚的说。
一个半月前她身体不适,检查出除了有高血压,肝脏也有些纤维化,需要随时注意病情,避免恶化,产生更严重的病变。靖棠的父亲因而决定提前将管理集团的责任交给他,以便有更多时间专心侍奉她。
可想而知,压在这孩子肩上的责任有多重。
“奶奶别这么说,生病又不是您愿意的,再说爸为集团打拚这么久,让他提前卸任享清福也是应该的。”邵靖棠毫无怨言,扶着奶奶在庭院的木椅坐下。
他是无意这么早接掌公司,然而碰上奶奶生病的特殊情况,他的坚持自是有软化的必要。
“可是这样一来,你不会忙得常常得把公事带回去处理吧?”这孩子一个人住在外面,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不会,公司替我聘了优秀的助手,靖尧也会帮忙处理公司的事,我没奶奶想象的那么忙。”
无意让关心他的奶奶担心,他模糊了忙碌程度,不过他有能力卓绝的秘书帮忙,接任集团总经理的弟弟也帮他分担了责任这点倒是事实。
邵王惜舫稍微释怀一笑,“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我就放心了,要不然接下来想跟你谈的这件事若又增加你的压力,我会过意不去。”
“奶奶想跟我谈什么事?”
“你也知道我从不会催你和靖尧要早点结婚,但自从生病后,不得不让我正视自己确实老了,总是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们结婚生子……”
“奶奶别乱讲,您一定能长命百岁。”邵靖棠忙不迭截断她仿佛认定自己活不久的低述。
老人家明了的说:“我没有诅咒自己的意思,可我毕竟已经八十岁,未来的事谁能保证?靖尧小你三岁,心性还不定,奶奶是想,不如你这个做哥哥的先结婚,了却奶奶一桩心事。”
“这——”他无法反驳奶奶世事无常的道理,可他从未想过要这么早结婚,奶奶突然提及,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你不用急着回答,奶奶并没有要逼你马上就答应,你好好想想,我会耐心等你的好消息。”见他有所犹豫,邵王惜舫和蔼的表态。她知道这个一向孝顺的孙子会把她的话听进去,就再给他一些时间考虑他的终身大事吧。
“嗯,我会好好考虑。”
邵靖棠诚恳的向奶奶承诺后,在驾车回住处的路上,他即认真的思索起这件事。
他和女友已交往两年,虽未想过何时结婚,但依两人稳定的交往状况看来,最后应该也会步入礼堂。既然奶奶希望他早点结婚,他不妨就和女友把婚事定下来,这样既能让奶奶开心,前阵子抱怨他冷落她的女友,想必也会很高兴。
心里打定主意,他准备先到花店买束花,然后挑枚戒指,再到女友家向她求婚,未料途中竟撞见女友在街上依偎在某个男人怀里。
他震惊地降下车窗想证实他认错人,无奈映入眼帘的女子确实是他的女友任妤姗,而接下来的画面更令他震撼得瞠目结舌——
妤姗居然和那男人当街拥吻!
你尽管忙工作没关系,到时可别怪我变心。
前阵子妤姗抗议他不陪她约会玩乐的埋怨蓦地闪过他脑际,当时他只当那是她一时的气话,莫非那时她身边已另有对象?
他咬牙用力按喇叭,扰断在他眼前上演的不堪背叛画面。
任妤姗下意识地往声音来源望去,赫然看见邵靖棠,脸上明显出现惊讶表情,但她未急着上前解释,反而紧挽着身旁男人。
“既然被你撞见了,我们就在这里摊牌。我已经找到比你更有时间陪我、更适合我的对象,我们分手吧。”扬声抛出分手宣言,任妤姗快速拉着新男友坐进路边一辆红色轿车,扬长而去。
邵靖棠并未开车追上去,只是木然的看着那辆车飞快消失在车流里。
他一直以为他和妤姗的感情稳定,怎料他才接掌天幕集团不久,她便无法体谅他的忙碌,耐不住寂寞的背叛他。
他这两年的真心相待就如此不值得她珍惜?他不由得感到可笑与心寒。
下一刻,他发动引擎,更加速往另一个方向驶去。他的心情糟透了,到夜店喝点酒,或许就能冲掉被背叛的所有不堪情绪……
夜的氛围静静沉降,连可瑄轻悄地打开弟弟的房间,看见稍早就寝的弟弟已经熟睡,她唇畔不禁浅扬起一抹安心的笑意。
这一个月来宸隽的身体状况还不错,医生也说他目前情况很稳定,只要继续接受药物治疗并小心保健身体即可。
轻关上房门,连可瑄回房准备进行兼差的翻译小说工作时,手机却传来一阵清脆乐音,瞧见上头的来电显示,她的心跳不禁漏跳半拍。这么晚了,邵靖棠还有工作要交代?
她接起电话刚喂了声,手机即传来低问:“请问是连秘书吗?”
“我是,请问你哪位?”她愣了下才回答,入耳的并非邵靖棠的声音。
“我是‘忘怀PUB’的酒保,这手机的主人喝醉了,因为怕他会出事,才打了他的手机想找人来接他,请问你认识这位先生吗?”顺手拨了对方最常打的电话后,酒保瞥了眼拿着酒杯趴在吧台上,不知在醉语呢喃些什么的邵靖棠,好声好气的向连可瑄陈述原委。
“我认识他,请你给我地址,我马上过去接他。”一听邵靖棠喝醉,连可瑄没空细究他怎会到PUB买醉,酒保又怎会找她去接人,心里直想着要赶紧去接他。
抄下地址,她迅速换了套外出服,拿了外套和皮包就要出门,但她不忘留了张“朋友有事请她帮忙,她出去一趟”的纸条贴在房门上,好让弟弟醒来找她时知道她外出,这才匆匆离开住处,搭出租车赶往PUB.
来到忘怀PUB,连可瑄很快在吧台一隅找到邵靖棠,他正拿着酒杯要酒保再替他添酒。
“你已经喝醉了,不能再喝。”她忙不迭趋前拿走他的酒杯,同时向酒保低声道谢,谢谢他打电话通知她来。
酒杯被抢的邵靖棠不悦地望向声音的来源,却因醉眼迷蒙,只看见一团朦胧不清的影像,但他没忘辩驳,“谁说我喝醉了?你是谁,谁准你管我喝酒了!”
都已经醉到不认得她,居然还说没醉。不过身为上司,她想他应该不会希望自己酒醉的模样被下属看见。
“你没醉,我也没有要管你喝酒,只是这里已经没酒了,如果你还想喝,我带你到另一个有更多酒的地方喝。”连可瑄顺着他的话说,并未表明她的身份。
“有更多酒……的地方?”邵靖棠微眯起眼,仿佛受这句话吸引,又似在衡量它的可信度。
“是啊,但是为了证明你没骗人,是真的没醉,你得先告诉我你住哪里才行。”她小心套话,知道他住哪儿才能送他回去。
酒醉的人果然禁不起激,只听邵靖棠嚷嚷着他没骗人,再次宣称他没醉,随即断断续续地报出自家地址。
连可瑄记下住址,接着再激他,“现在是能证明你没醉,就不知道你有没有胆量跟我到那个有更多酒的地方去喝酒了。”
他抓不准焦距的醉眼半眯地睨向她的方向,猛地拍桌子站起来,“我胆识好得很,走就走,谁、谁怕你。”
“小心!”
她急忙扶住踉跄摇晃的他,没时间心悸两人的贴身接触,只怕他跌倒摔伤。幸好他未逞强,合作的让她扶着。
听酒保告诉她,邵靖棠已在之前追酒时付了帐,连可瑄再次向酒保道谢后,立即扶着邵靖棠离开PUB,坐上她搭来的出租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