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她手臂冒起了鸡皮泛瘩,恶心感更深。总觉得当这个人在指责凤玦荒唐时,仿佛也在暗示她很放荡。
好恶心……好想吐……
她真想立刻走出大厅,但不行,对方是太子,直接离开是大不敬,凤玦也会不高兴的,她只能继续忍耐。
凤玦望着庄子仪,敏感察觉到她的害怕。起初凤琩赞美她时他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凤琩要他大白天别荒唐,还瞥了她一眼,他才终于发现凤琩正用着什么眼光看她。
她很害怕,几乎快发起抖来了。
凤玦眯紧长眸,眼神微微迸出怒意,下一刻,他往前挪步,对着凤琩朗笑道“太子,你说对了,臣弟啊,现在可是深爱自家娘子呢。”
“你……”凤琩似乎想说什么。
凤玦又往前挪步,更靠近他。“臣弟之前玩乐心重,成亲后辜负了娘子,害她伤心难过,真的是很对不起她,这次我被刺杀,受到娘子的悉心照顾,才明白她是这世间最好的女人。”
“你……”
见凤琩又想说话,凤玦双手握住他的肩膀,说得很是激动,“太子,这次臣弟真的是痛定思痛,不会再风流了,会好好珍惜娘子的!”
凤琩脸上流露出不满,因为凤玦这样做完全挡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到庄子仪。
庄子仪眨着眼,一开始还看不懂凤玦在做什么,竟对着太子说些有的没的,直到她发现太子想移开脚步又马上被困住,而他始终挡在她面前时,她才终于了解他的用心。
原来,他是在保护她。
他看出了她对太子的恐惧,所以用身体挡住凤琩的视线。
这男人啊,明明前一刻还很不正经,在房间里调戏她,下一刻又变得很温柔,成为她的堡垒。
他没有做什么,只是挡在她面前,就能让她感到安心。
庄子仪唇边漾开微笑,此刻她内心感受到的温暖,早驱走了太子带给她的作恶感,凤玦那厚脸皮缠着太子的模样,更逗得她忍不住掩嘴偷笑,放松不少。
“太子,臣弟带你到处逛逛吧,臣弟这庄子里的风景很不错呢。”
凤玦热情地对凤琩勾肩搭背,想把他拉出大厅,凤琩还想多看庄子仪几眼,却无法如愿,心里气急了,只能无可奈何的被拉出去。
在经过半个时辰的搜查后,负责搜索的侍卫走到凤琩耳边低声禀报。
“幸好,那帮人没逃来这里。”
当凤玦听到凤猖说这句话时,眸底闪过一道精光,他装出一副怕事样,拍拍胸脯万幸地道:“没有刺客躲在庄子里吗?太好了!臣弟被刺客刺伤的伤口还没痊愈呢,可不希望再受伤。”
“看来他们是往别的地方逃去了,二弟可以安心了,但也要小心为上,他们那群人很狡猾的。”凤琩表面上关心,心里可是鄙夷得很。
哼,根本什么都没找到。母后真把凤玦看得太重了,总说凤玦有问题、凤玦很可疑,如今证明这家伙不过是贪生怕死又爱玩女人的废物罢了,根本不用担心。
“谢太子关心。太子,我们兄弟俩难得一聚,不如留下来用午膳吧?”凤玦热络的邀请。
“不了,皇兄还得去追赶那批人呢,先走了。”既然没逮到证据,他也不想浪费时间待在这儿,他这太子可忙了,不像凤玦游手好闲。
凤琩露出亲切的微笑又道:“二弟,看你好好的,皇兄也放心了,不过你可别贪杯,得好好安分养伤。你的事我会向父皇和母后禀报的,他们很担心你呢,伤好了就赶紧回宫吧。”
“不,父皇应该对臣弟很失望吧,就算知道臣弟身负重伤也不会想见臣弟。”
凤玦苦笑了声,落寞至极,然后朝凤琩羡慕的道:“只有太子才是父皇最引以为傲的儿子。”
凤琩脸上隐隐闪着得意,笑容更是和煦,“别这么说,父皇其实很关心你的。”他拍了拍凤玦的肩。
有谁不知,自凤玦吵着要娶花魁为妻,后来却又不改本性继续花天酒地,成为全国的大笑柄后,便惹恼了父皇,早不得父皇欢心,两人自此交恶,母后原还担心凤玦回来后,父皇会改立凤玦为储君,现在看来,母后的担心根本是多余的。
凤琩离开后,凤玦回到大厅,庄子仪见到他快步迎来。
“子仪,太子已经走了,你不必怕他了。”他噙起笑的安抚她。想到凤琩对她的色心,以及临去前得意的嘴脸,他眸底闪过一丝森冷,总有一天,他会让凤琩吃苦头的。
庄子仪听到太子离开了,顿时安下心,只是她心里还有疑问未解。“殿下,为什么你要在太子面前作戏?”
凤玦没有回答,状似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微笑道:“继续陪我下棋吧。”
“殿下,你跟太子究竟是……”她仍想追问。
“你不需要知道。”凤玦忽然抽开放在她发上的手,虽然仍是噙着笑,眸底却已经失了笑意。
庄子仪怔怔看着他,忽然有些哀伤,她又看不清楚他了。
第6章(1)
三天后太子送了一份礼物到庄子来。
凤玦正在书房忙着要事,便由庄子仪去接收,当她看到送来的是十个容貌艳丽、体态妖娆的美人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皇子妃和殿下感情正好,太子居然送美人给殿下,这怎么行。”
“是啊,怎么能让这些狐狸精破坏人家夫妻感情呢,太子真是……”
“嘘,不能批评当朝太子呀。”
“怕什么,他又不在。”
下人们不满的议论着,有的都快吵起来了。
“皇子妃,这该怎么办?”小翠也忧心不已。
庄子仪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看着这一个个长得比她漂亮也比她娇艳的美人,竟觉得有点碍眼,心里也泛起莫名的酸涩,让她很不舒服。
如果是凤玦,他会收吗?
怪了,她干么烦恼?她又不是他真正的妻子,而且既然是太子送的,他们也不能不收下。
庄子仪抛去心里的疙瘩,落落大方地道:“既然是太子的好意,当然要收下。”
下人们对此颇有微词,但毕竟是太子赏赐的,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皇子妃,那要让她们待在哪儿?”
这倒是问倒了庄子仪,她思忖了会儿道:“带她们到主院等着吧。”
让凤玦自己去费心吧,说不定他会乐不可支呢!她有点赌气地想。
“小姐呀,怎能让她们登堂入室进主院,你这主母会没有威严的,在下人面前也会没面子。”崔嬷嬷将她拉到一旁劝道。
威严?面子?庄子仪轻笑,“奶娘,那都与我无关不是吗?”奶娘已经忘了她和凤玦是假成亲吗?
“对了,今天我睡偏院。我怕吵,耳根子清静点。”她下了决定,他爱怎么玩就玩去,她眼不见为净。
当晚,庄子仪在庄子里最清幽,也就是离主院最远的偏院住下。
凤玦今天很忙,晚膳是在书房里用的,以至于下午过后,她都没见到他的人。
这时候他回房休息了吗?见到那些美人的反应如何?庄子仪一边缝着布偶,一边分心地想,险些被针刺伤手。
她搁下手上的针线和布,拍了拍脸打起精神,再重拾起针线缝制。
这时,房门咿呀一声被推开,庄子仪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皱起眉头。
自己早让奶娘和小翠去休息了,这时间谁会来?她朝房门一看,就见凤玦踏了进来,不禁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凤玦便甩上门朝她大步走来,脸上带有愤怒。
“庄子仪!你居然让那些女人去我房里,搞得我房间里都是脂粉味,臭死我了!害得我已经沐浴过了,还得再沐浴一次消除臭味!而你呢,闯了祸竟躲在偏院里,还挑了最角落的一间厢房……”骂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瞪着她桌上的针线活。“你在做什么?”
庄子仪听着他的责骂,心里却为他丢下那些女人,选择来到她房里感到窃喜,而且他没说谎,身上真的没脂粉味,头发还略湿,带着沐浴完的清新,让她不禁连说话的语气都轻快起来。
“殿下,我在缝布偶,月底要交货。”
凤玦不悦地沉下脸,“你急着做这些小玩意赚钱,是想着被我休了以后,带着这些钱去找你的心上人,两人一起开间小店铺吗?”
“心上人?小店铺?”庄子仪楞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凤玦对上了她茫然的表情,总算明白了。“你骗我!娘子,你说谎的技巧真是愈来愈好了。”他讽刺地道。
庄子仪终于想起她那位“心上人”了,顿觉尴尬,无法辩解的垂下脸蛋。
“我决定了,今晚我要在这里睡。”
“什么?!”她吓得花容失色的抬起头。
看到她这副惊恐样,凤玦可得意了,谁教她要骗他。
“娘子,为夫那么想和你重修旧好,和你过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恩爱日子,你却把我推给那些女人,害为夫好伤心,看来你还是不明白我的真心真意,我得再做些什么弥补你,所以今晚我们一起睡吧,一起睡感情才会好。”他极不正经又邪气地。
“你疯了!不行!”她真不知他在说什么疯话,她怎么可能跟他同寝,而且什么叫作他的娘子,还自称为夫,他是在太子面前叫上瘾了吗?
“为了证明我只爱娘子你一人,明天我会将那些女人转送出去。”
庄子仪听了简直难以置信,“你要把那些女人转送出去?可是那是太子送的,会不会得罪太子?”
凤玦撇撇唇,“我疯了才会把那些蛇蝎美人留在身边,她们可都是细作啊,哪天我怎么被出卖的都不知道。”
“细作?!”她吃惊的说。
凤玦脸色一绷,他不小心说太多了。“别问了,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庄子仪不由得想起他在太子面前演的那场戏,似乎是故意在太子面前表现浪荡模样,还有太子宣称有刺客闯入庄子,派人搜查庄子的动作,也让人觉得有深意,接着她又想起他遭刺客暗杀的事,全部联想起来,有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里形成。
“殿下,难道是太子派人刺杀你的?”
凤玦楞住,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句话。
看到他的表情,庄子仪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继续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你是为了要消除太子对你的戒心,才要伪装风流、弄得声名狼藉吗?”
自古以来,皇子们互相残杀都是为了争夺王位,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凤玦自毁名声的理由。
凤玦内心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但他接着抿唇一笑,轻佻的勾起她的下巴,“娘子,你在说什么,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最清楚的吗?上次我还提议你和我共度春宵呢。”
“那是故意逗我的。”庄子仪截断他的话,极肯定地道。
凤玦瞪着她,她在说什么?
“殿下,你说刚才那些女人身上的脂粉味很臭,害你又沐浴了一遍,那么你又怎会喜欢满身脂粉的青楼女子?况且殿下如果真的对我有色心,早就有动作了,这段日子里,殿下对我其实很规矩,从没有越界。殿下,我上次那些话并没有说错,我都说对了吧?”她一鼓作气说完。
虽然不知戳破他的面具会有什么后果,他又会有什么反应,但她就是想忠于自己,说出她所了解的他。
她看到的他、认识的他并没有那么糟糕。
凤玦蹙着眉,所有震惊都无法掩饰的写在脸上,他冷不防地大笑出声,让庄子仪吓了一跳,连忙捂住胸口,不明白他怎么笑成这样。
凤玦笑完后,眸光深沉又复杂的看着她,终于承认,“真厉害,都被你看穿了。”
庄子仪没接话,知道他话还没说完。
“听过我的事吧?我和母妃在七年前受奸人陷害,被父皇贬为平民,逐出皇宫,母妃命薄,一出宫没多久就遇上土匪,为保护我而死在土匪手上,但真相是,那些土匪是当今皇后派刺客伪装的,我母妃是被皇后害死的。”
庄子仪心一惊,没想到幕后主使者竟是皇后?
凤玦又掀唇,眸底迸出汹涌的恨意,“虽然后来我和母妃洗刷了冤屈,我也得以抱着母妃的骨灰重返皇宫,但没有证据指证一切是皇后所为。皇后很狡猾,找了替死鬼担了罪,查不到她头上。她杀了我母妃还不够,见到我回宫,就一直探我的底,我房里那些女人应该是皇后送的,太子重视名声,喜欢在我面前扮演好皇兄的角色,好突显他优秀又高高在上的地位,不会做这种事。”
他自嘲一哼,“为了活命,我得让皇后深信我不会威胁到太子,只好装成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天天流连花丛,还真是窝囊啊!”说完,他耸耸肩,“好了,你都知道了,既然满足了你的好奇心,以后别再问了。”
他真不明白他为何会对她说这些,大概是被她那双澄澈的眸看透了真相,而她又句句一针见血的戳中他的心,让他想为这几年来的忍辱负重找个出口宣泄。
听完这番话后,她幽幽地望着他,“殿下,你过得很辛苦吧?”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恶梦,那么的残酷,又那么的险恶,让她不由得感到心疼。
凤玦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哪里辛苦,比起当平民的时候,现在我吃的喝的都是山珍海味,只要稍稍骗骗皇后和太子就能保住命,这么好的日子有什么好苦的?”
“我是说,”庄子仪忍不住伸手覆住他的左胸,双眸心疼的望着他,“你这里很苦吧,因为莫须有的罪被赶出皇宫,娘亲又被害死,看到杀人凶手就在眼前,你只能演戏,这里有很多说不出的苦吧,你还因此作了恶梦,肯定苦不堪言。”
凤玦看着她覆住自己左胸的手,震撼得不能自已。是啊,为了报仇雪恨,他当然不能说出来,只能忍耐,忍到将皇后拉下来的那一天,但是她……他说不出口的苦,她都看见了,替他说了出来。
“可是,樱贵妃她不会希望你心里那么苦的,听说樱贵妃是个美人,她一定希望你记住她最美、最慈祥的一面,而不是死在你面前的惨状。”庄子仪从他胸前挪开手,怜惜的抚上他的脸。“殿下,你这样一直发恶梦,樱贵妃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
凤玦听到了极细微的、有什么裂开的声音,那是心防瓦解的声音。
他防备的心被她敲碎了,满是创伤的部分被她抚平了,注入了源源不绝的热流。
她的手正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她的双眼也温柔似水的注视着他,他全身像是被热烘烘的温暖包裹住,好舒服。
庄子仪伸手轻抚他的脸庞,本是想安慰他,让他心里不苦,但当她对上他转为浓炽的眼神时,她的心陡然一跳,急急抽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