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靳知道,他的袖儿,又回到他身边了,对于这得来不易的幸福,这次他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自从袖儿吃了他千辛万苦获得的神仙草后,怕寒的身子的确得到改善。
两个小家伙见娘亲的身子好很多,放宽心,但仍处处防着他。
虽然他们嘴上不说,但他确定他们肯定知道自己和他们的关系。
他曾私下问过袖儿,她回说不曾向他们提过生父是谁,他们也从没问过。
袖儿病好后,两人之间无意中变得较亲昵,兄弟俩每次见到,都会露出警告的眼神。
“不管你究竟耍什么诡计,我警告你,若是我娘因为你而受伤,我绝不会放过你!”某天清晨,平日很少吭声的白玄漓压低嗓音,威胁的瞪他一眼。
皇甫靳挑眉,只觉得有趣。
白玄聿一手搭在弟弟肩上。“娘以前被坏人欺负,是因为她身边没人护着她,不过现在……”他别有用意的看了皇甫靳一眼。“那些想欺负她的人若再有什么不规矩的举动,后果自行负责。”
皇甫靳半蹲在两个小家伙面前,见他们倨傲的与自己对视,显然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了他的真正身份。
只不过他们从来不肯承认,也不把他这个爹放在眼里,更可怕的是,他们肯定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对他敌意这么深。
不过,现在并不是他追问他们是如何知道真相的时候。
皇甫靳唇边扬起自负的笑。“你们两个勇气可嘉,但我要提醒你们一句,终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乖乖叫我一声……”未说出口的话大家心知肚明。
不待他们做任何反应前,他已起身揭着扇子转身离开。
两兄弟气鼓鼓的瞪着那修长挺拔的背影。
皇甫靳没有回头,却深知自己成功驳了那两个小鬼一回。
虽然很想听他们叫自己一声爹,但他不急,来日方长。
第7章(2)
待两个孩子去了学堂之后,夜楚袖提出要回医馆一趟,因为这阵子很多百姓都上门求治。
皇甫靳不顾她反对,像牛皮糖似的缠着她回医馆。
自从两人尽释前嫌后,单独相处时,多半都在倾诉这七年间所发生的一切,但袖儿极少过问宫里的事。
他曾试探要她同自己回宫,可是一提到这个话题,她便会聪明的避开,连着几日,皇甫靳有些急了。
虽然这次出京,他已经安排她司徒青帮自己处理国事,但国不可一日无主,他出宫也有一段日子,再不回去,怕会出现动乱。
他又不能强迫袖儿回宫,不禁感到烦恼。
两人来到了医馆,已经有病人等候多时,夜楚袖忙着给人看病,忠福在一旁伺候。
皇甫靳就悠闲的坐在一边,静静打量她。
七年过去,从前那个青涩娇美的女孩,已经蜕变成今日的绝色佳人,她身上那股独特的谈雅气息,仍旧迷惑他的眼。
自古帝王妻妾成群,而他,却只爱他一人,今生今世,再也不能放手。
七年前的生离死别,已断了他的情念,如今她死而复生,是上天怜顾他,他会珍惜,好好拥有这失而复得的宝贝。
心里正想着,耳边传来一道惊叫。
“幽幽……”
回神时,就见一个约十八、九岁,面冠如玉、浑身贵气的男子,朝夜楚袖直奔而去,上前抓住她的双手。
“幽幽,是我啊,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吉啊。”
她吓了一跳,待仔细打量片刻,突然恍然大叫,“小吉?”
“是啊是啊,幽幽还记得我。”小吉神情激动。
“三年前你救了我,我对自己说过,有朝一日再见面,我定要娶你为妻。当初的你嫌我年纪小不懂事,可今年我已经十八岁了,幽幽,你可愿意嫁给我,做我妻子?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疼你爱你,噢,对了,还有你那两个可爱的宝贝,这几年,我可是天天盼着让那两个小家伙喊我一声爹呢。”他自顾自的说着,完全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夜楚袖被他吓傻,一时之间无法思考。
皇甫靳听了,心头大怒。
但他忍住暴躁,起身走向他们,用摺扇一把将男子和夜楚袖隔开,唇边荡着清冷的笑意。
“这位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还请你放尊重些。”
“哦?那么你又是谁?”
皇甫靳镇定自若,却没忽略掉对方那一闪即逝的精明眼神,仅一眼他就看出,这小子虽外表玩世不恭,实则是个不好惹的人。
“我是谁,你暂时还没有资格知道。”话语间,仍不失优雅倨傲。
“没资格吗?”小吉意味深长的打量他一眼,原本含笑的面孔,变得越加深沉。
皇甫靳虽淡笑,但两人相识多年,夜楚袖已经看出,这是他即将发怒的前兆。
“呃,两位,这里好歹是我的医馆……”
“幽幽!不管这家伙是谁,我只问你,你可愿意嫁我为妻,今生今世,让我来照顾你?”
“她不会嫁你。”皇甫靳依旧悠然自在的扬着扇子,但眼里已经渐渐冰冷。
“她会不会嫁我为妻,似乎还轮不到你来干涉吧。”小吉一副挑衅模样。
“喂,”夜楚袖没好气的横挡在两人之间。“你们够了吧,这里好歹是我的医馆,我还有病人……”
见医馆内无数双好奇眼睛正打量着她,夜楚袖觉得尴尬。也不知皇甫靳做了什么,顿时出现十几个精明的侍卫,将闲杂人等驱离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忠福,怔怔的张着嘴巴。
小吉起初也是一怔,心底暗自揣测,这个比自己高出几分的俊郎男子究竟是谁。
“幽幽,这位是……”
皇甫靳虽然极力忍着脾气,但眉宇间所散发出来的焦躁和愤怒,却出卖了他的伪装。
见状,夜楚袖一笑。皇甫靳自幼生在帝王之家,要什么有什么,曾几何时,竟露出东西被别人觊觎的担忧神情。
原来……他也会担心,也会害怕。
想当年,他娶妻数名,自己不也是这般心思?越在乎一个人,便越是不想对方被其他人拥有。
见两个男子都在等待她的答覆,她轻叹一声,走到皇甫靳身边,执起他的手。
“小吉,他……就是玄聿和玄漓的亲生父亲。”
对方狠狠一怔,不敢相信她所说的事实。
“可是……你不是说过,他们的父亲早已经过世多年?”
皇甫靳听到这里,胸口一窒,没好气的瞪了夜楚袖一眼。她竟然……
夜楚袖被他瞪得有些心虚。“这个……这个……”
“我们夫妻间不过是小争执,就算她曾对你说过什么,也都是气话。”皇甫靳全力维持自己高贵形象,实则心底恨不得把眼前这妄想横刀夺爱的小子碎尸万段。
爱情果然是自私的!他不容许他的袖儿被任何人觊觎,今生今世,袖儿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那家伙还想说什么,但皇甫靳不给他机会,直接让侍卫捂了他的嘴,否则再听下去,他怕自己气得赐死对方。
原来三年前,夜楚袖上山采药时曾无意中救了一个昏迷的少年,当时他身负重伤,像是被人袭击滚落山崖。
她费尽千辛万苦才把他救醒,可他醒来时,却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才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叫小吉。
事后,两人朝夕相处,小吉与她两个儿子玩得十分开心,大概是受她的恩惠,又觉得她温柔体贴,所以整日嚷着要娶她为妻。
夜楚袖只当他是和自己玩闹,也没加理会,不久后的某天,小吉突然消失,她曾试着找寻,但都未果,没想到却在三年后意外重逢。
道明原委后,见皇甫靳仍神色忧虑,她捧起他的俊脸。“靳哥哥是不是吃醋啦?”
自从两人和好后,她还是第一次喊出这三个字。
皇甫靳闻言浑身一颤,往日回忆,全一下子涌了上来。
袖儿超凡脱俗的样貌,聪明伶俐的性子,就算她不去招惹,别人也会喜欢她。
皇甫靳一把将她清瘦的身子扯入怀中。“袖儿,我现在终于能切身体会你当年的那些感受了。”
怀中娇躯轻轻一颤,反手拥着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8章(1)
皇甫靳此刻心情烦躁,原因只有一个,夜楚袖仍旧没有要和他回宫的意思。
算算日子,他已经出京将近三个月,再这么拖下去,总不是办法。
他本不想做出偷听这种不光明正大的事情,但这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卧房里两个小家伙你一言我一语,道出彼此的心声。
“玄漓,最好不要告诉我你动心了,虽然那个人是我们爹,可他从未扶养过我们一日,更何况,你不要忘了,他可是当今天子!”
两个小家伙果然什么都知道。
室内一阵沉默,许久后,传来一道清冷的稚音。“但是娘喜欢他。”
“喜欢又怎样?他曾经害娘害得那么惨,险些被烧死在冷宫里,若不是外公出手相救,你以为会有今日的你我吗?”
白玄聿继续道:“虽然他现在对娘百依百顺、呵护有加,有朝一日娘真随他进宫,你以为他又会对娘疼惜到几时?后宫有如囚笼,娘个性孤傲,哪天那人变了心,你要娘如何面对?”
皇甫靳心中百味杂陈。他这个爹,做得真的这么失败吗?他们竟执意不认他。
“可我反对又有何用?这些年来娘虽嘴上不说,可每到夜深人静,便对着那人的画像发呆,年年复年年,月月复月月,若不是那日你调皮翻出那幅画,我们又怎会知道娘的心里装着那个人?”
平日寡言的白玄漓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听得皇甫靳心头一荡。
袖儿竟每日对着他的画像发呆?
“那日在街口第一次见面,我便认出他,再加上他的穿着打扮,以及随身影卫,更加确定他就是娘心里的那个人,虽然没和他相认,但从他言行举止间,应该知道我们就是他的儿子,你以为……当今天子,会让他的子嗣外流吗?”
“这么说,你想认他做爹?”
“……好吧,我承认他也许会是一个好爹爹,凭那日他奋不顾身出手救你这件事,但玄漓,我们难道不该为娘考虑吗?若她真的进宫……”
皇甫靳无心再听下去,直接推门而入,吓了他们一跳,连退几步,一脸防备的瞪着他。
皇甫靳沉笑。“你们大可不必担心你们娘随我进宫后,会受到委屈,因为如今的瀛国后宫,早已空无一人。”
早在当年虞小蝶纵火事件后,他一怒之下便驱逐后宫所有的妃子。
若是没有这些女人的存在,袖儿怎会离他而去?他悔不当初,唯一能做的,便是解散后宫,来慰她在天之灵。
他郑重其事的宣告。“不管你们接不接受这个事实,也不管你们承不承认自己的身份,我只想告诉你们,今生今世,我不会再放开她,绝不负她!你们最好早点接受这一切。”
说完,也不理会他们诧异的眼神,他一甩袖转身离去。
入夜,皇甫靳反常,赖在夜楚袖的房间不肯走,两人虽重修旧好,但因为前阵子她病了,所以一直没有太亲密的举动。
再加上有时候两个小家伙会在夜里找她聊天,所以每到傍晚,她都会将皇甫靳赶回他的房间。
可今天他却执意留在此地,双眼霸气的锁着她的,盯得她浑身上下不自在。
这段日子以来,她也发现两个孩子不对劲。在他们小时候她曾身患重病,那时父亲有意无意抱怨过当年在宫里所发生的一切。
孩子们乖巧懂事,从不轻易询问,但以玄聿的敏感,应该猜出几分。
尤其近日,他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似乎带着警告,带着心痛,又带着几分连她也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儿子对自己的关爱在乎,她能理解,但她与皇甫靳之间,虽已和好如初,可一旦涉及到现实,比如与他回宫一事,她却不愿意。
皇甫靳合上扇子,缓步走到她身边,执起她的手。“袖儿,我还是那句话,你到底肯不肯与我回宫?”
这个话题两人已经争论过数次,每次都无疾而终,可是今日,他不想再退让,江山他不会放弃,红颜他更会竭力守护。
见他态度坚定,夜楚袖深知今日是躲不掉了。
她无畏的迎视他逼问的视线,冷然一笑,“七年前所发生的一切对我的身心造成伤害,但那些痛苦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也不想再怨恨你,可是与你回宫一事,恕我无法答应。”
“告诉我,你到底在怕什么?”他不愿放弃,继续追问。
夜楚袖躲避他眼神的逼视,她如何告诉他,在皇宫外,他们可以嗔怒打闹,无拘无束,可一旦回到那座冰冷的皇宫,她便像极一只被囚禁的小鸟,想飞也飞不了。
即使他可以疼她一年两年,一旦时间久了,她没有把握他不会因为别的原因来伤害她。
七年前那场教训,已经令她心神俱废。
皇甫靳深知她在怕些什么,一把掳住她的双肩。“我知道,说再多的誓言承诺你都不会再相信。”
他突然拿出一只精致小瓶,脸上扬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夜楚袖怔忡的看他打开小瓶子,倒出一粒药丸,惊觉那竟是断情丸!
她来不及开口说话,皇甫靳已一口吞了药丸。
“你——”她惊愕的瞪大眼。
他陡地笑得很满足,并伸出手举起那小瓶子。“你曾说过,这断情丸若吃上一粒,便从此不会有子嗣,如今我当着你的面吃了它,表明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有资格为我怀下孩子,何况我今生已拥有你和两个可爱聪明的小孩,我对你的心意天可明鉴,心里绝没有别人,也绝不碰其他女人。
“早在我以为你命丧火海时,痛彻心扉到已近疯狂,一夕之间撤掉后宫,只求上天能怜悯,再让你回到我身边,本以为这是痴人说梦,但七年后竟真的好好的活着,你认为曾有过痛失所爱的刺骨心痛后,我还会放手吗?”
他抬起她的下巴。“我早就答应过你,不会再有别的女人,若是这样还不够,那你告诉我,我究竟还要做什么,才能让你真正相信我?”
夜楚袖被他刚刚那番举动吓傻了,又听了他这番深情的话,她心底一揪,没想到他竟撤掉后宫,只为她……她霎时喉咙一哽,娇斥,“你这傻子!竟……你不怕以后真的断了子嗣,后继无人吗?”
说着,她抡起拳头,用力捶向他的胸膛。
皇甫靳任由她发泄,柔声道:“只要你肯跟我回宫,就算从今以后不会再有子嗣又如何?我一生只要你一人,”他深情握住她的双拳,“况且你已经为我生了两个宝贝,我已心满意足了。”
夜楚袖感动不已,两人四目相对。“你不后悔吗?”
“我后悔为什么七年前曾残忍的伤害了你。”他愿意用下半辈子,好好补偿她,用行动证明她是他今生唯一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