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我先随你去西邺,之后你再随我回大宓?”漆华问,心似有动摇。
“就算如此,我也不同意!漆华是我大宓的镇国公主,受我保护培育多年,怎可能平白奉送给你西邺?!你歌泽敢带走她,根本是想找死!”菊殷怒抬圆桌,四周人也跟着惊怒起来。
舜兰满脸焦急的望向歌泽,着实为他的安危捏着冷汗,就怕他真的激怒大王,魂断在此香树水楼。
第6章(2)
歌泽冷眼院向菊殷,目光中毫无畏惧。“大王,恐怕漆华非跟我走不可。”
“大胆!”
“胆子不大如何敢只身来到你大宓之地?!”他哼笑。
“你不怕死?!”
“怕,所以死前一定要带走漆华。”
“你!”菊殷勃然大怒。“来人啊,将歌泽拿下,先砍了他的脑袋再说!”
“慢着!大王若敢动王子的脑袋会后悔的!”张白石跳出来大喊。
“后悔什么?”马槽也怒不可遁的冲上前质问。
张白石瞧向主子,询问道:“王子?”
歌泽颔首,“拿出来吧!”
他遂由怀里掏出一本册子,展示在众人面前。
“这是什么?”马槽间。
“这是大宓所有商人所签署的文书。”
“我国商人都签署什么了?”王后也按捺不住的急问。
“签署愿意将大宓境内所需的物资商粮,在未来一年内全数向西邺购买。”
“你说什么?!”菊殷大惊。
歌泽冷笑。“大宓地贫,产不出好东西,只能依赖进口食粮,幸亏你们商贸发达,靠着与各国流通货物转卖交易致富,能花得起大钱向国外买进各种物资,但将来一年若所需粮食杂货全数操纵在我手中,请问这一年内将会如何?”
众人变脸。哪还会如何?如果他压制物资粮食不进到大宓,虽然只有一年,也足够饿死大宓一半人口,这一年大宓就算有大笔金钱也无用武之地。
“歌泽,你是如何做到让大宓商人愿意签下这份文书,肯将商榷全数交给你一人?”漆华惊愕过后,不解的问。这些商人全是父王一手养出来的,怎可能轻易背叛父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悠然一笑,瞧了一眼手下。
张白石得意地再往前站一步解释,“王子住在大宓王宫里,是多年来王宫唯一的男客,且公主中意王子之事,随着两人交往日渐亲密,消息早传出宫外,商人们心思活络,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争相讨好来了。”
“尽管如此,他们也不可能在婚讯未公布前,就笨得贸然与你们签下这些文书啊?”漆华再质问道。
“他们不是笨,是太过忠于大宓王了,一见到商符,勘验无误后,自然想到这是大宓王的意思,谁还敢不签啊!”凭着王子与公主的关系,一见这商符,商人们急着想打好关系,配合度比他们预想中的还好。
一听见“商符”两字,舜兰栗然一惊。原来这就是他偷商符的目的!
那她送回大殿的那枚--不就是假的?!
他也利用了她?
歌泽状似无意的将视线瞥过她,见她惨白了脸孔,他黑瞳不禁沉了沉。那商符的形状样式在大宓园内并不是秘密,他们早准备好一个几可乱真的膺品,不料那天他潜入开敌暗匣偷取后,却不慎触碰到机关,让暗匣关起,还等不及暗匣再开启,菊殷就回来了,这才演变成人尽皆知的“偷”。事后舜兰发现,为安抚她才将假的交由她归还,只是这事牵扯到她,还是教他感到歉然。
他人就被发现了,因而才有了后头让舜兰代劳送回去大王殿之举。
“商符?大王您的商符不是失而复得,商人们哪可能见到这东西?”王后也急菊殷脸色气到发紫,已明了是怎么回事了。“歌泽,原来偷走商符的人是你,还回来的是假的!”他恼恨不已,恨自己竟没检视清楚归还的商符其假,这才会上当受骗!
歌泽没否认,看着他泰然微笑。
“你!”他气得发抖了。
“让我带走漆华吧,将来我与她夫妻一体,不会不顾及大宓的,这点我可以保证。”
“你如此阴险的干出这等事来,要我如何相信你的保证!”菊殷嗤声道。
这小子一开始就计画好了,先是卑躬屈膝的赖进大宓王宫里,接着盗取商符,一逼他就范。自己如今着了这小子的道,气得他咬牙切齿,好不愤慨!
“你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若不交出漆华,大宓可能就要闹饥荒了。”歌泽威胁的说。
“你这小人!”菊殷气炸了。
“虽然感到很抱歉,但这也是为了能与漆华夫妻相守,不得已的做法。”
好个夫妻相守!漆华听见心中哪还有怒气,早克制不住地盈盈笑了起来,将谁尊谁卑暂且抛一边,摆明就是愿意跟他走了。
菊殷见状。时不我予,只好含恨先吞下这口鸟气!他与王后相视后阴笑了记。
好吧,要娶便娶,将来后悔的不知是谁!
“好,我让漆华跟你走,你近日内就遣人来迎亲吧!”恨声答应。
“多谢成全了。”歌泽这时才露出真正笑意,但目光在瞥及舜兰时,黑眸紧了紧,想对她说些什么,然而时机不对,什么也无法多说。
舜兰感受到他的视线,心中有气,撇过头去不看他。
他涩涩一笑,见她气得不轻,盘算着该如何安抚她才好……
此时四周忽起一阵巨响,湖水掀起丈高,整座水楼也天摇地动起来。
发生此递变,众人大惊失色,女眷们更是脸白如纸,再下一刻,水楼竟已倾斜塌下,远在湖岸的大批侍卫眼看水楼将毁,压根来不及救驾,瞬间湖水狂涌入内,马槽站在窗边,第一个被水流冲走,再一阵摇动,楼再塌一角。
歌泽下意识的拨开所有人,伸手只想护住站在另一角的舜兰,但是湖水来得太急,他双臂还未触及她,所有人都已全数被水卷起。
他深谙水性,落水后立即浮出水面,一双眼焦急的梭巡着舜兰。
千万别沉下啊,该死,那丫头到底在哪里?
“歌泽……”
有人在呼唤他。
他猛地回头,乍然露出笑容。
漆华正浮在一块碎木板上对着他急切叫唤,他快速往前咽泳,漆华见他奋力游向自己,立即欣喜起来。
可就在他即将靠近她时,她惊讶的发现他的目光并非落在自己身上--他的目标不是她,是她身后的人,舜兰!
她惊愕住了。“歌泽!”她怒吼。
正往前奋力泅泳的歌泽一顿,抬首见她怒容满面,这时毁了一半的水楼再也撑不住的倒下了,弹指间造成水流激起个大漩涡,漆华与舜兰同时在他面前被卷进湖底,电光石火一瞬,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要救谁……
第7章(1)
他竟然……救的是她,居然是她?!
在危急之际,他选择救的人不是即将迎娶的公主,而是她!
当自个紧紧贴着他的身子被救回岸上后,舜兰内心悸动不已。那日他吻了她,那吻是那样的蛮横霸道,她以为他只是一时的情不自禁,并不是对她真有情意,可是,今日楼毁落湖之事,他放弃了对他将来得到天下极为重要的公主,这样的结果必定引起公主的愤怒,然而他甘愿如此,他竟甘愿如此!
转身望向主子,果然见到漆华狼狈愤恨的目光,她忍不住缩瑟的轻颤了一下,竟是没有力量再面对公主那恨意浓烈的瞪视。
“贱人!想不到你竟做出这种事?!当初没杀你,你居然恩将仇报!”菊殷一身湿透的指着被侍卫强压在地的女人怒骂。
“恩将仇报?!”那名被擒的妇人撇嘴怒笑着。“你将我废点逐出后宫,这叫恩吗?你这是在羞辱我!”
菊殷脸色变了变。“你别不知好歹,至少我放你一条生路了。”
妇人大笑。“你这叫无情无义!我与你夫妻何只十年,你竟因为生出女帝的人不是我,就废点我另立那女人为后,你的绝情教我怎能不恨?!”妇人控诉道。她原是他的王后,因为侧妃生出被尚玉元师预言会成为女帝的人,她因而被拉下后座,赶出王宫。
“姊姊,我能生下漆华也是天意,你--”王后见到她也颇为无奈。
“住口!要不是你不甘屈于我之下,大王又怎会要我走?!今日是我等待多年,好不容易见你们集聚宫外,花光所有积蓄要人炸毁水楼,我要你们全部命丧湖底,可恶你们命大,居然只死了马槽这个小人,其他该死的都没死!”妇人表情是极度的怨恨与不甘心。
水楼炸开的瞬间,她是多么的兴奋,谁知炸药份量不够,炸毁的威力减弱,居然让他们有机会获救,而自己也在逃避不及的情况下被侍卫逮个正着。如今杀人不成,反落入敌手,她自是万般饮恨!
“你这心狠手辣的贱人!心肠式歹毒,当年是我一念之仁,现在可是饶不了你了,来人!拉回宫里,打入大牢,择日问斩!”菊殷惠怒不已。
舜兰见那带着恨意被粗暴拉下去的废后,感到无限唏嘘。这可说是大宓王宫内的悲哀,为了一个女帝,牺牲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包括废后所生的几个王子,除了远在西邺的大王子高庚外,这几年全都在斗争下一个个被大王下令诛杀了。
自从公主出世后,这种腥风血雨、罔顾人伦的惨事层出不穷,悲剧不断,她每每见了都觉得可怕又可悲。
到底这天下出了个女帝的预言,是要天下从此太平,还是要招来杀戮的罪孽?!
“歌泽,我受惊太过,心绞痛好似又发作了,你亲自抱我回宫吧!”漆华口气炎凉的开口。
歌泽瞳眸骤然转冷,回头看一眼舜兰,见她脸色稍稍恢复,自个心头这才略微安定下来,举步走至漆华面前,抱起她送她回宫。
“王子,您怎会这么做,不救公主反而去救舜兰姑娘?”夜深人静时,张白石忍不住发问白天的事。
“我无从选择。”歌泽简短的回道。
“怎会无从选择?谁比较重要您该是明白的。”他担心此事在公主心里种下阴影,只怕好不容易说定的婚事又要生变。
歌泽沉默以对。
“王子,您到底是怎么了?”
一叹,明白属下的担忧,他无奈的道:“我自己会好好想想的,断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王子,恕我多嘴,您千万别再为了某人误事啊!”张白石语重心长的劝道。
他沉瞳不禁垂下。“不瞒你,有时我连自己也控制不住。”
“王子?”听了不禁心惊。
“在我眼里,漆华象征天下,是我汲汲营营、用尽心机想要的天下,可是,在面对危难时,舜兰却是我唯一想救想护的人,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张白石灰白下脸来。
“我想你知道的,可是你放心,尽管如此,我还是不会放弃天下,我还做不到为女人放弃江山的事,末来如何拿捏,我会想办法控制的,不会影响咱们既定的计画。”他声调窒闷深沉的承诺。
“可是……王子,您不后悔吗?”跟随王子多年,身为他的心腹,自己何曾见过他为情所困?王子竟出乎意料的对他承认爱上了一个女人,而这丫头在他看来还是一个不起眼的人,当真让他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错愕过后,他也不禁深虑起对天下极具野心的王子,在真爱上一个女人后,其实性情已变,他怀疑日后王子真能为江山放弃挚爱吗?
歌泽的脸上浮现一抹肃然冷硬。“我从小就向父王发过誓,会将西邺领向天下无敌的境地,这个承诺我会做到,也想一尝站在最高峰的滋味!”他的血液里流的是沸腾的权势,澎碎的野心,这点从来就无庸置疑。
“舜兰姑娘!”张白石瞥见门口闪出一道身影,下意识地就喊了出来。
歌泽蓦然转身,见她果然站在那。“舜兰……”她听见他说的话了?
她困窘地呆站原地,直到歌泽走到她面前,定定地望着她,她才呼吸紊乱的抬首与他相视。“我是来交还给你一样东西的。”
见他不语,就只是盯着她,一颗泪珠瞬间滑落她脸庞。
“这凤冠花图还给你,你不是我的朋友,你利用了我。”
“对,我不是你的朋友,我利用了你。”他双手仍是垂放着,没有接下她递到身前的图。
张白石瞧了两人一眼,识相的先退出去了。
见他不收回图,又这么说道,她心底那股委屈更甚了,嚥下喉间满溢的苦涩,她将图往他身上丢,转身就要走,但身子才动,就被他拉进怀里,她气慎的挣脱不已。
“你都听见了不是吗?我是个野心家,爱上了你又不肯放弃漆华,我是世上最卑鄙的人。”
舜兰浑身一震。他说爱……“你住口,我不要听这些!”
挣脱不开他的怀抱,她索性捣着耳朵,什么都不想再听他说。
歌泽拉下她捣耳的双手。“舜兰,对不起,我既做不了你的情人,连做朋友都没资格。”
泪水决堤,她狠狠瞪着他。“你是很可恶,那你就该可恶到底,为什么要先救我?你伤了公主,也对不起我!”
“这只证明我爱的是你!”
“不要再说了!”
“我没资格对你说爱,我明白的,可我还是想让你知道,你对我很重要。”
“重要程度仅次于你的天下?!”她忍不住讥诵起来。
“没错。”他没有狡辩。
舜兰挫败的落泪不止,恼怒起自己无法真正的怨恨他。“我不怪你的,这本来就是你的心志,你一开始就没对我隐瞒过你的意图。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不会妨碍你的,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别再利用我做任何事了。”
“不会了,我并不想伤害你跟我之间的……情份。”他干涩的允下承诺。
“嗯,还有……谢谢你救了我。”她强忍住内心的失望,说完这最后一句话,掉头就走。
她明白,今后他俩连朋友也不能再是了,从此,回归陌路,这才是对他们来说最正确的道路。
冷宫里,舜兰震惊的瘫软在地上,周遭那血腥惨死一地的动物尸首,全是她那些深深喜爱的宠物。
“您怎么……”
“我早说过,宫里不许出现这些脏东西的。”漆华冷冷的说。舜兰先前把这些脏东西挪过来冷宫这边时,她偶然间恰巧听到两个跟舜兰交好的宫女在议论,本来就想要过来“清理门户”,水楼落水之事后,这丫头更不可原谅,她若不报复,就不是大宓的镇国公主了!
泪水如泉涌,舜兰愤怒得整个人颤栗起来。“那也不必将它们杀了,放它们离开就可以了不是吗?”公主竟然这么狠心,让她几乎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