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是你家厨子做的?能不能让他再做一份让我带回去?」
「那要看你能把这厨子哄得多开心。」
顾芳华连忙说:「哄人开心我最拿手,这有何难?你前面带路,我这就去给他说一整车的槛美之词。」
他没带路,倒是斜坐在椅子上,慢悠悠道:「也不用去外面说,在这里说给我听就好。」
她不敢置信的眨眨眼,「……该不会这些东西都是你做的吧?不!不!这绝对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他学着她的样子眨眼睛。「你不会的东西就不许别人会吗?别忘了我可是做过太子太傅的人。」
顾芳华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你?好歹你是一个富家公子,手下纵然没有奴仆如云,也该有不少伺候你的人,学这些有丁之术干什么?」
「我娘喜欢吃,就教我做,往后只要我得闲,便会做几道小点取悦我娘。」他指着另一盘桂花糕,「尝尝这个的昧道。」
「不用尝我也知道昧道好,你娘真是有口福!」她兴奋地用手拍拍他的肩膀,「我看咱们这个饭馆是真的要开了,否则太浪费你这手艺。我和你说啊,在朝为官,若是不奸、不贪,根本成不了事,赚不了多少钱。若是听我一言,我开医馆,你开饭馆,前院后院一起赚钱,不信发不了财!」
「当大夫的如果都像你这样满脑子想的是钱,病人就要倒霉了。」他叹口气,「赚钱的事儿以后再说吧,眼下……我得出门好些日子,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呢。」
「出门?」顿了一下,像想到了什么,顾芳华惊问:「难道陛下决定外放你了?」
「嗯。」
外放的官员,少则要走一年,多了……一辈子也回不来都说不定。
忽然问,她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酸酸涩涩的感觉满溢出未,竟像是舍不得似的。她皱眉问道:「难道陛下刚才来找你,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儿吗?」
「是我自己要求的。」
「啊?」
「边关……可能要有战事了。」
顾芳华猛地惊起,「什么?有战事?我怎么不知道?」
见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他笑道:「不会是什么大事儿,不过因为陛下不放心主帅,所以派我过去做监军。」
「你一个文弱书生,不对,就算你有几下三脚猫的功夫,能爬树抓鸟、下水抓鱼什么的,离当监军还远着呢。」她拚命摇头,「不行不行,战场是好玩的吗,有去无回怎么办?」
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若在以往,该骂她又说了满嘴的丧气话,可是今日,她这丧气的背后竟像是对他的牵挂,让他又惊讶又开心。
他忍不住开她玩笑,「你要真这么担心,可有胆子和我一起去前线?」
「去就去!谁怕谁啊!」她擦着腰说:「你等着,回头我就收拾行李,你哪天走?我跟着你去做个行军大夫就是了!」
程芷岚一怔,神情难得郑重起来,沉声说:「这是你说的,可不许反悔。」
「反悔是小狗!」她甩袖跑到书房门口,又回头指着他说道:「你要是自己先跑了,把我丢下,你就是小狗!」
说完,顾芳华一口气跑出程府,直到跑上了大街,被街上冷风一吹脑门,顿时清醒过来。她站在那里怔怔地自问,刚才她都说了些什么啊?说要跟程芷岚一起上前线打仗?
一下子抱住自己的头,她申吟一声——「我的娘啊!怎么没喝酒都说醉话?真是一时意气用事害死人啊!」
这一场战事其实己在尚楚雄的意料之中。
七国不可能一直处于稳定安逸、共存共荣的状态,迟早会为了各自的利益,时不时在边境闹点麻烦,无非是为了战事胜利后那要扶来的赔款。
华岚并不算七国中实力最强的,上比不得天府的强势,但又没有长泰那么弱小。它的国土面积只有天府的一半,然而几年因在国界附近发现了几处金矿而和邻国闹起了纠纷。
其中,诏河就是屡次挑衅的一个,而长泰则是跟着诏河的屁股后面做应声虫,试图从战没中分得一杯羹。
这场战没的规模不会太大,但又必然要分出结果,所以战事不会拖延太久,只能速战速决。
以上,是程芷岚在赶赴边境宿城的路上和顾芳华讲的战情分析。
顾芳华跟着他赶了三天的路,因为坐不惯马车,一路上晕得昏天黑地,时不时就要下车狂吐一番,丢尽了淑女的脸面不说,还导致她精神憔悴、胃口大减,不禁叫苦不迭,直呼来错了。
到了宿城时,她自觉像是丢了半条命,只想躺在马车中不想动。
程芷岚也没想到她这么怕坐马车,路上还换了一辆更豪华舒适的马车给她坐,可情况也不见好转,只能要她自己开副药,抓点药吃。但总要赶路,没有休息的时候,她的情祝也不见起色。
顾芳华长吁一口气,「等住进了太守府,我一定要睡它个一天一夜!」
「我们不住太守府。」程芷岚摸着她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不住?总不会还住在马车里吧?」她哀号一声,「好吧,只要马车不走,住在马车里也行。」
他失笑道:「会找间客栈给你睡的。」
他虽然名为监军,但是出门时并没有带太多人随行,他们俩再加上车夫、两个丫鬓、四个随行的厄从,总共也不到十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哪个富家公子出游似的。
因为有差人先一步订好客栈,程芷岚连忙指示车夫往客栈去。
她下车时头还有些晕晕的,他很休贴的伸手扶她。
第7章(2)
客栈掌柜很有眼力的跑出来,笑脸相迎,「哎呀,公子到了,恕我来迟一步,上房己经给您收拾干净了,这位姑娘可是病了?」
「内子受不了一路颠簸之苦,麻烦掌柜的帮我找大夫过来看看。」程芷岚说起谎来面不改色,而且一下子就把顾芳华抱了起来。
她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就听到程芷岚在她耳边威胁——
「事关机密,不许乱说话。」
顾芳华瞪他一眼,但也只能闭上嘴,乖乖让他抱着她上了楼上的上房。
跟着上楼带路的掌柜看着他们两人,笑道:「姑娘是还没过门吧?才会这样害羞。我看两位堪称才子佳人一对璧人儿,看着真让人羡慕,有什么好羞的。」
顾芳华的脸霎时红得像颗大苹果,等那掌柜的走了,她坐在床沿儿上,一脚踢向程芷岚,「胡编乱造什么?让人家一下子就看破了吧?我这副打扮,哪里像是己婚的?」
「就算是未婚夫妻又怎么了?还是你觉得吃亏了?」程芷岚窃笑道。「我们俩这样子才不会引人注意。」
「那也得先和我套好招,你突然出招,我哪儿接得住啊,再说了,请什么大夫,我自己就是大夫。」她趴倒在床上,「唉,真想吃灌杨包。」
「等大夫给你把了脉、开了药,我带你上街转转,这宿城最有名的小吃便是刀削面。」
「刀削面?」听到美食她就振奋起来了,「那好!我要吃!」
「吃货。」程芷岚慢悠悠地解开颈下的上衣钮扣。
她膛目结舌地指着他说:「你!你!你干什么?」
「换衣服,一路风尘仆仆,纵然不沐裕,也该换一件外衫吧?」他神态自若地就将外衫脱了。
顾芳华恨声道:「那你回自己的房问换,在我面前宽衣解带地干什么?」
「都和人家说了咱俩是夫妻,换件衣服还要装腔作势地去别问房?那才教人起疑呢。更何祝我也只订了一问房。你怕什么?我又不会脱光了。」
见他走向床边,她连忙往旁边闪,「你别过来。」
程芷岚笑道:「你一个做大夫的,裸身的病人都见过,我穿着衣服你还怕?」
「你要是病人,脱了衣服我也不怕,不是病人,谁没事儿脱衣服……」说着,她的脸更红了。
他打趣道:「那天热的时候,街上那些贩夫走卒少不了有光着膀子的,难道你都没见过?你以为天热的时候,厨房那些大师傅都是怎么做饭的?全都是光膀子做,扡珠都掉锅里……」
「程芷岚!你说的太恶心了!成心想让我再吐出来是不是?」
她一拳挥在他胸口上,他笑着故意往前一探身子让她打,结果重心不稳,顺势压倒在她身上了。
暖昧的亲密,暖昧的距离,让顾芳华粉睑更红、热气不捎。
她挣扎着想把他推开,奈何他身子太重,加上她连日都病着,也没有多少力气,只好咬牙切齿愤恨地道:「程芷岚,你是要占我便宜吗?快给我起来。」
「这样就叫占你便宜?那你是真不知道占便宜的意思了。」他的脸颊偏了一下,嘴唇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的唇角,那温热的触感教她骤然一惊,他能感觉她挥身都绷紧了,却依旧居高临下地笑看她,「这样才叫占便宜,懂吗?」
闻言,顾芳华正想一脚瑞上他的命根子,房门忽然被敲响,掌拒领着大夫来给她看病,程芷岚笑着起身开门。
掌拒也笑着进来,正要开口说话,只见脱了外衣的程芷岚,和一脸绑红倒在床上的顾芳华,这场景——饶是那掌拒的见过些风很,也不禁尴尬地苦笑,「若是我们来得不巧,要不过会儿再来?」
听到这话,顾芳华简直恨不得一头撞上床栏杆算了,倒是程芷岚一脸镇定地跟掌柜的道谢,并请大夫留下。
店家找来的是个老大夫,一番把脉之后说了一大堆「舟车劳苦、脾胃失调、经脉不畅」,老半天也没绕到正题上。
顾芳华听得烦了,说:「不就是一个晕车,掉书袋干什么?拿来纸笔,我自己开个药方。霍香、紫苏、生姜、陈皮各来两钱,加水煮沸,喝了就行。」
老大夫惊讶的说:「原未姑娘懂得一点医理皮毛……」
「皮毛?我没学写字就会背医典了。」她皱眉将那老大夫请出门了。
见状,程芷岚在旁边捂着嘴笑。
她一手打在他的肩上,「笑什么?早说了我自己能看病,非要花钱请人来做什么?」
「我又没想让你卖弄这点本事,如果让人知道有这么一个太医在这,说不定事情会更麻烦……算了,说这些也没用。对了,抓药煎药还要等一阵子,你现在是坐在屋里等,还是和我出去转?」
「出去走走,吃吃东西也好。」顾芳华捂着肚子道:「我宁可先吃了再吐,也不能饿死自己。」
程芷岚哈哈笑着,一把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拉出了房间。
宿城不小,因为是边睡重镇、比邻三国,导致不少外国商人时常出入这里,也将各地的美食带来了。
顾芳华一看到街边在烤大肉串,便惊喜地直扑过去。
「我在京城见到的烤肉串从来没有这么大的啊!吃一串都要撑坏了。」香喷喷、袖滋滋的羊肉串,撒上五香粉、花椒粉,光是闻味道就能让人口水直流。她问道:「这肉串多少银子一串?」
烤肉的是个长泰小贩,笑道:「多少银子?哪有那么贵,十文钱一串。」
「真的不贵,来两串!」她掏出二十文钱给小贩,接着回头对程芷岚说道:「京里卖的羊肉串虽然是五文钱一串,但分量还不到他家的三分之一呢。」
「你不是说吃一串都要撑坏了?」他抬手就跟小贩收回十文钱。「一串就好,别放辣子,她现在脾胃不好,吃不了那么刺激的东西。」
「哎哟,对我这么温柔体贴啊。」心情好的顾芳华笑着举起一串肉串,「来,赏你吃一口。」
她本是说笑,没想到他会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顺着她手上的竹棍,还两眼盯着她,一口咬下羊肉来。
顾芳华觉得头又有些晕了,晃了晃脑袋,她嗅怪道:「让你吃还真吃!你都咬一口了,我怎么吃?这一串都给你好了,我不要了。」说着硬塞到他手里。
偏偏那烤肉商人是个爱热闹、爱起哄的性子,哈哈笑道:「这位公子,你家小情人不高兴了,你还是再买一串哄哄她吧!」
顾芳华顿足道:「谁是他的小情人?」
「不是小情人,是未婚妻。」程芷岚假意叹气道:「她的脾气一向很大,都是我让着她。没办法,如今娶个媳妇儿不容易,动辄都要万把两银子的彩礼,只有她便宜些,只好勉为其难娶她了。」
见烤肉商人连同在旁边偷听的食客都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同情样,她气得用脚踩他的脚,「程芷岚!你真是撒谎不脸红!」
程芷岚哈哈笑着,似乎十分享受她恼羞成怒的样子,接着将她拉进附近一间饭馆,说道:「掌柜的,刀削面来两碗。」
她怒气难消的瞪着他,「你是不是不说那些占我便宜的话就觉得嘴巴特痒?要是这样的话,我和隔壁裁缝铺子借个针线包,先帮你缝上好了。」
「人世间的美食这么多,我缝上了还怎么吃?」他斜着眼笑她,「你这么心狠手辣,怎么称得上医者仁心?还有哪个病人敢来找你看病?」
「我看我的病,和缝你的嘴没关系。程芷岚,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哼!我也可以改拿银针刺你的哑穴。」
「难怪人家说最毒妇人心,我是见你现在乏人问律,可怜你将来要做孤苦的老太婆,想说好歹给你个希望,你怎么不知领情?」
她冷笑道:「终身要依靠的夫家好歹也该是堂堂正正的君子,特我如珠如宝,绝不会说我半句坏话,就冲你这张臭嘴,我也不会嫁!」
他笑得前仰后合,「哟,不就是刚才亲了你一下,怎么就变成臭嘴了?我以为你屏着呼吸都没敢闻我身上的昧道。」
若不是在大街上,顾芳华打算一筷子戳死他那狐狸似的笑脸了。所幸掌柜的己经端上两碗刀削面,总算让她暂时平息了一下怒气。
「再多说废话,小心我削你!」她恶狠狠地威胁他,还用筷子比划了一下削面的姿势,接着拚命往碗里放了一堆辣椒末。
「肠胃不好的人,吃那么多辣椒干什么?」程芷岚二话不说把她的饭碗拉到自己面前,将他那碗推过去,「一会儿上吐下泻,可没人给你收拾。」
「你!」顾芳华丢了个白眼给他,「你不是说不吃辣吗?不怕呛死?」
程芷岚招呼掌柜的拿了个空碗,然后用勺子把碗里的辣椒末一点一点的挑出来,慢悠悠地说:「你这脾气就和辣椒似的,早晚把你相公呛死。」
说到这,她一脸得意扬扬地说:「我相公必须疼我、宠我,被我呛死都是心甘情愿的。你就别在一旁吃飞醋了。」
没跟她争,他斜晚她,「敢不敢喝酒?」
「有什么不敢的?」她一拍桌子,「掌柜的!店里有什么好酒?给我来一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