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四角关系,你真的落伍了,那是三天前的消息了,昨天从北方传回来的第一手消息是,那个什么……什么东东先生,是离教教主至爱的恋人,两人已经交换了定情信物,是陆祈岚硬是用终生契棒打鸳鸯,把人家带了回来。”一开始起头的灰衣粗汉,用夸大的语气道。
旁边的白衣书生一口茶喷了出来。哇咧!还棒打鸳鸯咧!教主会不会太会编故事了!
“这位小哥你怎么了?”讲八卦不忘关心周遭,听八卦听到喷茶,好歹要关心一下。
“咳……没事,没事。”当然没事,总不能在这里承认他就是什么东东先生吧!
没事,那就继续刚刚的话题。灰衣粗汉一脚踏上板凳,确信他是知道这消息的第一人,得意了起来,“没想到陆祈岚这么恶劣,竟然拆散一对深情的佳偶。”
“咳……咳……咳……”深情佳偶……又呛到了,武林人士都这么会编故事吗?
“别这么说,陆祈岚也才十岁,搞不好是把自己的先生当娘,舍不得让给别人。”
闻言,众人皆点头称是,唯独什么东东先生的人咳得好生厉害。
先是四角关系,现在变成祈岚少爷的阿娘了,阿娘喂,她是该哭还是该笑?
“刚刚说的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灰衣粗汉清清嗓子又道。
众人皆前倾身子,洗耳恭听。
“重点是离教教主不离不弃,绝不会因为一张终生契就打退堂鼓,他已经备好绝对会让啸天山庄愿意让出先生的聘礼,准备在元宵之前赎回心爱的未婚妻。”灰衣粗汉神秘兮兮的说道。
“咳咳……咳……咳咳咳……”卧冬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意思是她剩没几天快活的日子可过吗?还赎回他心爱的未婚妻咧!教主还真敢说!
卧冬不自觉的摸摸系在腰间的袋子,红珊瑚手链仍乖巧的躺在袋子里。
自从回到中原,她就将它拿了下来,一来是怕睹物思人,一看到这手链就神经紧张,影响睡眠;二来是怕引人注目,只是,一想起他那天说的话……
不准拿下来,如果任何人告诉我你拿下来了,后果自负。
她就不敢随意把这红珊瑚手链乱丢,至少如果他突然出现,她还来得及戴上……
她这么一失神,立刻被宵小盯上,尤其她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是下手的好对象。
“哎呀!”卧冬被撞了一下,一回神,腰间的袋子就不见了,“扒手!有扒手!”
大夥儿一听见有扒手,瞪大了眼就想抓人,但客栈里人潮聚集,以致卧冬没看到撞人的人是谁。
卧冬当下冷汗直冒,她是不怕银两不见啦!花钱消灾嘛!但是那珊瑚手链……她实在不敢想像要是教主发现那条手链不见了,会要她拿什么来还?
她光想,全身鸡皮疙瘩就一颗一颗的冒起来,她还欠他定情信物呢!
幸好,一名白胡子高手一眼就揪出刚刚撞了卧冬,缓慢往门口移动的年轻人。
“就是你,把你偷的东西交出来!”
“我……我才没有偷东西,你有什么证据?”年轻人没想到自己会被抓包,慌了手脚。
“证据?!白胡爷一大把年纪了,什么不好,眼力最好,他看到还会有错吗?臭小子,你什么地方不偷,在我们一帮好弟兄跟前偷东西,不是给大家难堪吗?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就放你一条生路。”
年轻人从没遇过这么大的阵仗,心想这下子要是承认了,肯定必死无疑。
“你们不要含血喷人,人多势众就随意诬赖人,我才没有偷东西。”年轻人坚持地道。
“你不承认是不是?”拔刀的拔刀,拔剑的拔剑。
“别开玩笑了,我没有偷东西。”
“那这是什么?”灰衣粗汉性子急,直接上前扭住他的手臂,搜出那个腰袋。
“那是我早上带出门的银两,你们的腰袋不也长这模样,凭什么说是我偷的?”
“银两?”那人摸摸腰袋,是有银两,但还有别的东西,“是不是你偷的,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就知道!”
年轻人没有说话。
“不要倒出来!”卧冬掩面低吟,但是来不及了,火红色的珊瑚手链掉在桌面,那鲜艳有如掐得出油脂的色泽,以及再明显也不过的火焰刻痕,一看就知道是出自离教雕刻师之手。
众人看看那条手链,再转头看看卧冬,再转头看看吓得脸色惨白、直接跪倒在地的年轻人。
时间仿佛静止了。
卧冬恨死自己今天不知哪根筋不对,竟跑来这种地方听她过去最避之唯恐不及的“八卦”。
八卦等于麻烦,这句话当真错不了。
终于,白胡爷清了清喉咙,率先开口,“还不快帮教主夫人把东西收起来。”
灰衣粗汉马上点头如捣蒜,手忙脚乱的把手链和碎银塞回腰袋,小心翼翼的捧回给卧冬。
老天爷,他刚刚没有讲到什么得罪夫人的话吧?
刚才讨论得最起劲的几个人冷汗直冒,深怕教主夫人一状告到离教教主那里,他们就算有十条命都不够用。
卧冬尴尬的清了清喉咙,“谢谢。”
她僵硬地踏出客栈,但忽然想起那个吓得脸色死白的年轻人,还有一干凶神恶煞,心里还是觉得不妥,于是又回过头来,只见每个人像看到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必恭必敬的看着她。
“呃,我想这是小事,东西拿回来就好了,请大家不要为难那个年轻人。”如果不帮他说几句话,等她踏出这间客栈,他大概会被打死吧!
众人再度点头,对年轻人道:“夫人饶你一条狗命,还不快磕头!”
那年轻人早已面如白纸,口吐白沫,哪里还听得到磕头不磕头。
京城当天最新鲜的八卦再度出炉,上京客栈的生意因此大为兴隆,因为这儿可是离教教主夫人现身的地方哪!大夥儿亲自见证了传说中离教教主的定情信物。
看来传言果然不假,夫人和教主是对苦命鸳鸯,硬是被想要娘的陆祈岚少爷拆散;夫人宅心仁厚,连扒手都宽赦,当然不忍心放爱徒一人,于是忍痛与教主分别,回到中原,但教主怎能忍受心爱的人离自己远去,非到中原迎娶回佳人不可,呜呜呜……真是感人的武林佳话啊!
第8章(1)
短短不到十天,卧冬从人尽可夫的不男不女,变成圣洁的教主夫人,但卧冬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尤其听到教主元宵前要迎娶她的消息后,她开始辗转难眠了!
这是非常罕见的事,从来没有任何事可以影响她的睡眠,不只如此,连她的生活都改变了,自从不慎被大家发现她就是“教主夫人”之后,别说上客栈喝茶了,连上街买个东西,大家都会用必恭必敬的眼神看她,让她浑身不对劲。
这下子,如果她不嫁给教主,恐怕在京城会待不下去,现在他们扮演的角色是“深情”的苦命鸳鸯,如果不照剧本演下去,她应会变成众矢之的吧!
接下来传的应该就是她玩弄教主感情,始乱终弃之类的八卦吧!
把玩着怀中的红珊瑚手链,卧冬叹了一口气,“苗羽啊!苗羽,你到底是在逼我,还是真的要娶我?”
她真的弄不懂教主在想什么,严格来讲,她也从来没认真去弄懂过,只知道上回当真是被狠狠地耍了一道,还被偷走一个吻,但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她一直觉得这是个很花脑袋的问题,一想到就累了想睡,但元宵近在眼前,她真的不能不面对了。
他,真的会来吗?
她,真的想要他来吗?
***
正月十四
离教的教徒悄悄地潜伏在啸天山庄各个别庄,这是教主出动最多教徒的一次,也是教主接手离教以来,第一次有意义,不是单纯的玩笑行动,因此所有教徒们多少有点欣慰,教主总算做点正事了。
同时间,卧冬异常的一夜无眠。
过了今晚就是元宵,他,却没有出现,难道一切又只是他捉弄她的玩笑?他只想逼她要她,却不是真的想要她?
陆祈岚则是十分警戒,长期和教主周旋的结果,让他明白一定有什么事情悄悄发生。
陆鸣峰则是拿出卧冬的终生契打量着,心里想着,什么时候交出去比较体面?
***
一大清早,啸天山庄的厅堂就被各个别庄的飞鸽传书塞爆,一屋子人声鼎沸,还有鸽子大便。大夥儿传回来的消息都是一样的——
离教教徒占据别庄大门口,虽然没有造成任何冲突,但赶也赶不走,还硬是在庄门上贴上红色的春联,要是有谁胆敢去拆,他们就亮出武器警告……
这是什么奇怪的行为?今天是元宵,可不是除夕,要贴春联也不是在这个时候,而且现在离教重视的不是教主的婚事吗?贴春联做什么?冲喜吗?众人是想破脑袋也想不透。
这样生意不就不用做了?陆鸣峰一个头两个大。
连陆祈岚和卧冬也猜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决定到最近的别庄去看看。
快马加鞭赶到离京城最近的别庄,还没下马,远远就看到两个离教的汉子守在大门口,一左一右,护着春联,不让其他人靠近,一看到卧冬,行了一个礼,其中一个人眼尖的发现卧冬没有把手链戴在身上,轻声提醒道:“教主大人今天就会抵达京城,请夫人最好将信物戴上。”
今天?不是说元宵前吗?卧冬心里咕哝了声,都已经元宵了。
一抬头,斗大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那是——
她的字!
教主是从什么地方拿到这些春联的?虽然在离教时她教他写了许多宇,但从来没有在红纸上写过春联,就算用仿的也不可能仿得这么像!他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拿到这些的?
师徒对望一眼,陆祈岚耸耸肩,一副不知道的表情,卧冬则是傻眼的继续盯着春联看。
这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在啸天别庄贴上她写的春联?更重要的是,他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别庄掌柜看他们师徒挤眉弄眼的,忍不住发问:“祈岚少爷,请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这是我师父的字。”
“嗄?”掌柜似乎没听清楚。
“这是我师父的字。”陆祈岚缓缓重达一次。
祈岚少爷师父的字,不就是……不就是卧冬先生的字吗?看来离教教主这次可是昭告天下,他非卿莫娶了。
回程的路上,卧冬心里五味杂陈,不停思索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搞得她都不像她自己了,她不应该是会对这种事烦恼的人,远离八卦一直是她明哲保身的原则,但今天她却成了风暴的中心。
眼看自己亲笔所写的春联被这么谨慎的贴在别庄大门上,她真的疑惑了。
苗羽,苗大哥,红毛面具怪……那个时而温柔时而充满侵略性的男人。
她,发现自己无法再无所谓。
红珊瑚手链不知什么时候套回手上。
***
元宵节,越夜越迷人,处处张灯结彩,啸天山庄自然也不例外。
就在大夥开心庆祝灯节的同时,隐约可以感受到一股紧张的气氛,因为今天晚上八卦的男主角就要出现了!
传闻中会抓小孩甚至喜男色的离教教主,因为爱上卧冬而改过向善,变成深情好男儿,还在啸天山庄各别庄贴上爱人亲笔写的春联,以表达自己的心意。
一时之间,卧冬的字体蔚为风潮,武林人士戏称为“离夫人体”,竞相临摹,而过去卧冬所写的字画,身价顿时翻了百倍,拥有者都笑弯了眼。
离教这次大张旗鼓的行动,让京城里的婆婆妈妈一同倒戈,全都相信教主和卧冬鹣鲽情深,大夥一致声援两人的婚事,整个元宵夜因为这则消息而沸腾起来。
啸天山庄外也多了一堆好事者探头探脑,等着看事情会如何发展,搞得比城隍庙外的灯谜大会还要热闹。
果然,入夜不久,那习惯铺张华丽的离教教主,第一次戴着面具,身穿大红礼服,乘着赤褐色骏马,大排场的出现在京城里。
他是来游街的吗?
卧冬一看到这排场不觉傻眼,他竟然如此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京城的啸天门,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分,是人人畏惧的离教教主耶!还有这些大人是怎么了,平常都告诉小孩离教教主是抓小孩的魔鬼,今天竟然带小孩来啸天门下看热闹?
教主带的人不多,除了冷着脸的藻护法之外,只有三名拉着马车的随从,那马车装饰得有如大红花轿,所有老百姓都对着那马车指指点点,暗暗期待好事近了。
这阵仗比陆鸣峰想像的小了些,他以为以离教教主夸张的行事作风,今天的“下聘”之行应该更离谱些才是。
教主俐落的跳下马背,那一身华服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他笑着走入啸天门,旁若无人的对着陆鸣峰笑道:“陆庄主,我来带回我夫人了。”
陆鸣峰毕竟是商场老将,见多了世面,当然不可能就这样任教主掌控全局,他也笑道:“教主大人,若我没记错,祈岚已说过卧冬先生与啸天山庄签有终生契,啸天山庄聘卧冬先生终生为师,可是得讲信用的。”
卧冬很用力的点头,教主可没有漏看。
他冷笑了一声,“那不过是一纸契约,契约自然可以交易,陆庄主,苗某以为今天送到的大礼,就算有十二张卧冬的终生契,您都愿意拿来换。”
所有人都屏住气息。
是什么大礼?钱吗?啸天山庄自己赚就有了。
祈岚少爷吗?他不是没事好好站在那儿?那么还有什么大礼可以让啸天山庄宁愿拿十二个卧冬来换?
虽然不是很想就这么嫁给教主,但被他贬为十二张终生契都愿意换,卧冬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8章(2)
只见三名随从小心翼翼的从马车上端出三个大黄包布锦袋,众人更加狐疑了,这能装什么价值昂贵的聘礼呢?
此时,从皇宫中离职已久的煮饭婆,眼尖的认出那熟悉的黄龙绣纹锦织边,忍不住拔高声调道:“这是皇宫的东西!”
皇宫?!当下大夥儿再度屏息。不愧是离教教主,这袋子里的玩意儿恐怕不简单!
教主轻笑,“要弄到这些东西可花了我个把月的时间呢!卧冬,让你等那么久,真是辛苦了。”
哦~~真是深情好男儿,全京城的女子都要为他这句话迷倒了,除了卧冬憋咳憋得内伤,众人又被他擅长编造故事的演技摆了一道。
随从打开包布,黄色锦盒内,沉甸甸的十二枚金印几乎闪瞎众人的眼。
那熠熠生辉金光闪烁的印鉴,让陆鸣峰和陆祈岚都忍不住站了起来,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