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峰一直努力想要与皇室打好关系,期盼有天皇室能够开一扇方便之门,让啸天山庄的镳队可以自由进出关门,而不会被无故盘问或阻挡下来,拖延了时间,但一直以来迟迟打不通这关节,没想到如今这亮晃晃的金印就在眼前,而且不只一枚,而是全国十二大关的金印全在其中,有了通关皇印,啸天山庄必如虎添翼,通行全国无阻,怎能教他不兴奋?
陆鸣峰的声音忍不住颤抖,“这是真品?”
卧冬虽然看不出什么名堂,但是看到陆鸣峰与陆祈岚兄弟俩看得两眼发直,就知道大势已去,这东西恐怕真的拿十二个她来换都不够。
教主得意一笑,“当然。”
这可是他拿着护国皇玺要胁,要皇帝老子在一个月内命工匠打造的通关皇印,而皇帝这通关皇印一发,自然不能收回,皇帝唯一的条件是,等他归还护国皇玺之后,不得跟任何人透露这件事的真相,至少要保住皇室的颜面。
护国皇玺被盗已经一年有余,皇室颜面无光,还假造皇玺,欺骗众臣已追回皇玺,以维护皇威。这厢教主终于亲自夜访皇宫说要归还皇玺,条件就是要皇帝赶制各地通关皇印,并在期限内把所有让皇印通行的文件送到各关。
隔了一年,终于能够拿回皇玺,就算条件再怎么不合理,皇上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一连串的窃窃私语在人群中响起。
“那是什么?”
“金子吧!”
“什么金子,你这驴子,那是皇印啦!”
“皇印?是皇帝的东西吗?”
“那当然。”
“离教教主果然不是简单人物,连皇印都弄来了!”
“可见人家多么想娶卧冬先生啊!”
“真是痴情好男儿!”
“正港男子汉!”
陆鸣峰说什么也不可能放弃到手的鸭子,他为难的看了看陆祈岚和卧冬,前者也很为难的转头看了看卧冬,卧冬终于明白什么是人情冷暖,今天,她恐怕就要因为十二颗皇印被卖断了。
唉!好吧!至少身价不菲啊!请叫她十二皇印娘娘,长那么大还不知道自己那么有价值,还可以用皇印来换,这样想会好过一点。
陆祈岚小小的心灵还未完全被奸商气息污染,觉得对卧冬过意不去,决定至少帮她扳回一城,“教主大人,您今天这十二枚皇印是来交换啸天山庄先生的终生契吗?”
心情正好的教主不疑有诈,“正是。”
陆祈岚淡笑道:“大哥,可否请您把终生契的内容念一遍。”
陆鸣峰不知道弟弟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就这么把终生契交出去,似乎对卧冬太不照顾了些,因此,他决定先照弟弟的话做。
卧冬先生受聘为啸天山庄先生,终生录用。
薪俸:五百纹银一年,啸天山庄独房一间,丫鬟一名,每日备餐。
陆鸣峰念完,看看陆祈岚,再看看教主。
陆祈岚道:“教主大人,您今天换到的终生契是聘先生之契,您可以聘卧冬先生终生为离教的先生,但……”他顿了一下,“可不能以这契约逼人家当您的夫人喔!”
众人倒抽一口寒气,祈岚少爷舍不得像阿娘一样的先生去北方的传言是真的!这让一干视祈岚少爷为偶像的姊姊妈妈们好揪心啊!
真是为难,想看教主大人与卧冬先生终成眷属,又不想看到祈岚少爷失去最依赖的先生,好矛盾啊!
卧冬反而眉开眼笑,这徒弟果然没有白教,说得好说得妙,当先生简单多了,就跟去年去一样,偶尔教他写写字就好了。
教主可没有忽略卧冬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他冷冷笑道:“这点祈岚少爷不用担心,苗某与卧冬的感情深厚,早已私订终身。”
众人又是倒抽一口寒气。私订终身!连这种事都说出来了,今天真是刺激啊!
连卧冬都抽气抽到岔气。谁跟你私订终身啊?这种话讲得脸不红气不喘!
她还没来得及辩驳,教主就笑指着她手上的红珊瑚手链,“那就是我们的定情之物。”还顺便举起手,秀出自己手腕上相同的手链。
众人眼光一转,成对的手链象徵的意义不言而喻。
卧冬当下脸绿了一半,“那是你叫我戴的!”等等,人家叫你戴你就戴吗?不对,那是威胁啊!
来不及了,所有辩驳都无效了,定情之物、私订终身,感人肺腑的故事已深植所有京城人的心,一切剧本都照着教主的计画在走,连陆祈岚都救不了她了!
***
择期不如撞日,啸天山庄开始着手准备卧冬出嫁的嫁妆,在卧冬再也无法说服大家,她为什么会戴着与离教教主的定情之物之际,啸天山庄的姊妹军已一致被洗脑认为教主是深情好男儿,不远千里来迎娶,还准备了让庄王绝对拒绝不了的聘礼,果真是用心良苦啊!
用心良苦?是老谋深算吧!
看着啸天山庄的婆婆妈妈耳提面命的教她怎么当个好妻子,还真当一回事的搬出一大箱一大箱的嫁衣,及偷偷帮她准备的嫁妆,卧冬终于明白,原来大家很早就想把她卖了。
婆婆妈妈们都是打从心里为她着想,所以她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但就是气教主,气他为什么老是自导自演得那么开心,把她耍得团团转,逼得她非得认真思考要嫁给他这件事不可。
她从来没有过嫁人的念头,她理想的人生是随遇而安,当个书生过日子就好,就像抚养她的师父一样,不去在乎太多人间琐事。
但教主这个大麻烦却缠住了她,破坏她以往刻意和人维持那么点距离的习性,硬是要她面对自己是个姑娘,而且还是个要嫁人的姑娘的事实。
这个事实轰得她七荤八素,却又隐隐有种甜甜的感觉,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是病了吗?还是她已经习惯教主那疯狂的个性?
她还有很多很多问题想要问他,却又怕看到他,但她就要嫁给他了,不问怎么行呢?
她披上披风,推开房门,犹豫不决的脚步在花园里来回踱着。
第9章(1)
烛光照映出屋外来回踱着的身影,屋内坐着一个好整以暇等着的男人,和觉得这男人十分可恶的藻。
“你再不出去,卧冬姑娘就要冻僵了。”
教主不知何时拿下面具,好看的脸噙着邪气的笑容,“怎么是我出去?是你出去让我们独处才对吧!”
藻冷冷的白了师弟一眼,“我一出去,她恐怕就吓跑了,看谁还会跟你独处。”
他说得没错,卧冬要是发现还有另一个人在场,一定连忙找理由逃跑,说什么也不敢承认是来找苗羽的。
“想不到师兄也懂得少女心来着,看来柳青瑶调教有方啊!”
叭叽……门把碎裂的声音,藻冷着脸道:“我出去。”
教主嬉皮笑脸道:“师兄,消消火,我出去行了吧!”
藻不答,但退了一步,算是让步。
教主才推开门,就见卧冬一个踉跄,转头就要佯装成路过,赶快闪人。
他也不拦她,只是轻声道:“我以为你是来找我的。”
“谁……谁咳——”卧冬紧张到呛到,“咳咳……谁说……”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见苗羽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轻拍着她的背。
“天气冷穿这么单薄就出来,回北方若还是这样,你不冻坏了?”
卧冬抬起头,看着熟悉的苗大哥面容,说着苗大哥式的关心语调,有些气人的说:“你们为什么是同一个人呢!”
“什么?”
“没事!”卧冬扭头就要离去。
“卧冬。”语调缓慢却深情,让卧冬竟抬不起离开的步伐。
“我以为你有事想问我?”教主一顿,“如果没有,那我进屋里去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卧冬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简单放过她,反而不甘心地转过头来,“等一下!”
话一出口,看见教主转过身来时的得逞笑脸,她就后悔了。
“你为什么老是算计我,耍得我团团转!”卧冬实在是气不过,她从来不得罪人,也不惹麻烦,为什么他偏要给她带来这么多麻烦。
教主走到她身边,凝视她的双眼,“你真的觉得我是在耍你?”
“不然……是怎样……”卧冬一时语塞,不只是这个问题她真的回答不出来,还有他那轻轻抚上她脸的那只手,让她全身上下的毛孔都紧绷起来。
“我是认真的,所有的算计都是认真的,一点也没有想耍你的意思。”苗羽轻声覆在她耳边道,那丝丝麻麻的气息让她不觉握紧双手。
“你……这是诡辩。”辩驳的声音很小,因为那反覆保证的认真让她无力辩驳。
“呵!你要怎么才会相信?告诉我,我去达成。”继续诱哄。
“我……我要怎么才……”卧冬觉得自己有点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惊觉之下醒了过来,跳开一段距离,减轻教主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对她造成的影响,“我才不想相信!”
教主无奈的耸耸肩,心里头却偷笑着,发现原来自己的真面目对她有这么大的影响力,看来以后在她面前可要多多拿下面具才行。
“你不想相信,那你要我怎么解释呢?”
“我……我不知道啦!”卧冬索性别过头,不去看那勾魂似的细长眼睛,咕哝道:“我实在不了解你这个人。”
“没关系,我会给你一辈子的时间慢慢了解。”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没意识到那话中的承诺,卧冬继续抱怨,“你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逼得我不得不承认有些地方果然还是不能能卧且卧,我一生最大的希望就是无名无灾平淡过一生,但你却让我成了武林中最出名的八卦主角。有你在的地方,到处就充满麻烦,我极力撇清,你却一个局过一个局,拚命设计我,我又不是像祈岚少爷一样可以跟你斗智,也不像藻护法是童颜美男子,你为什么还是要一直找我麻烦?”
他静静微笑看着卧冬,不回话。
卧冬看他不回话,也不嬉皮笑脸,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她说得又没错,他干嘛这样看着她。
苗羽低沉的嗓音听来有些诱哄的味道,“卧冬,你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在找你麻烦?”
“我……”她实在没有办法直接回答是。
她是怎么了,难道她心里其实不全然认为教主是个麻烦吗?
“卧冬?我想娶你,我想和你过一辈子,这样是个麻烦?”
卧冬呻吟了一声,“不要问我,我还没想清楚。”她需要点时间,这一切根本不是她想像过的人生。
教主太清楚她的处事原则,不逼她,她永远不会去想,只要能卧且卧,一切烦心之事,她都会刻意保持距离。
“不行,卧冬,你今天就要想清楚,我们明天就要回北方了!”
“明天?!”
“对,明天。”没有商量的余地。
***
又是一夜无眠夜,本月堪称卧冬有生以来睡眠天数最少的一个月,她无力的瘫软在床上,想了一夜,还是没有解答,向来豁达如她,遇到婚姻大事竟也不觉身陷泥沼,没办法,谁教这是她过去想也没想过的情况。
留在这里混吃等死,快乐一辈子,本来是她最大的愿望,但经过这几天的情绪转折,她隐约觉得,如果没有跟教主走,说不定她有一天会后悔。
但是如果今天马上跟他走,她觉得现在就后悔了。
她平心乐活了这么些年,如今却遇到这么个人,把她的人生全部搅乱,也让她从男人变回了女人,还眼看着就要没什么选择的嫁人了,她不排斥嫁人,但她却害怕如果让一个人在她的生命中变得越来越重要,她是否会越来越不像自己?
然后,再也回不到过去那种了无牵挂的生活?
教主知道她在怕什么,他在她无所谓的生活态度里,逐渐洞悉到一颗逃避建立深刻感情的心,他本来只想知道她对感情是否真的如此冷漠,却在试探之中,遗失了自己的心。
天才刚亮,卧冬就忍不住再次踱到教主房前。
教主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来,抑或也是一夜无眠,他老早就斜倚在门口等她,不同于昨晚的是,他戴着面具。
卧冬则苍白着一张脸,看得出一夜憔悴。
她踌躇许久,终于决定向他坦白,她有些结巴地开口,“我……不想跟你一块走……是因为我怕我会爱上你。”说完这句话,她已几乎用完全部的力量。
教主嘴角的线条意外的柔和起来,他轻轻摘下面具,一如往常的笑脸,少了点戏谑的邪气,“为什么怕?”卧冬正面摊牌,显示她真的愿意认真去思考他们两人之间的可能。
被他诱哄的语气引导,卧冬一古脑把烦恼说了出来,“我不喜欢有人在我心里变得很重要。”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承认了什么。
教主可是乐得心痒痒的,要听到卧冬承认他在她心里很重要,那可是很难能可贵的一件事。
“有人在心里很重要不好吗?”
“不好。”
“为什么?”
“因为很重要,就表示得担心他,得烦恼他,还得怕失去他,很重要等于烦恼。”卧冬很认真的下了结论。
“你很讨厌烦恼。”
“对。”
“但是如果已经逐渐变得很重要了,还刻意去骗自己不重要,是不是也是烦恼?”
卧冬想了一下,不得不承认,“是。”
“那么,平心乐活的原则,是不是该自然而然的让很重要的继续很重要,不要骗自己?”
是有点道理,可是他还没很重要啊!所以她也还没开始骗自己。
第9章(2)
“卧冬,如果我没来中原,你会不会失望?”他拐弯抹角的提醒她看清自己的心。
会。元宵之前他没来,她就失望了,但她不会承认。
教主也无意听到答案,只是继续丢出问题,“如果我就这样回北方,把你留下来,你会不会遗憾?”
“如果我娶了别人,你会不会生气?”
“如果……”
“别说了。”卧冬微眯双眼,“现在就够烦恼了,你不要再丢问题给我烦恼了!”
“这真不像你。”他轻笑。
“我也这么觉得,我应该不管大夥起什么哄,反正你们都决定好了,我就照做就是。”卧冬又躲回不负责任的无所谓小窝。
“错了!”教主轻声说道,语气却无比认真,“我们还没决定,最后的决定权在你自己身上,如果你不跟我走,我不会逼你。”天知道说这句话,他是下了多大的赌注,他赌的是自己在卧冬心中已经开始重要。
卧冬一愣,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这是那个霸道的男人可能说出的话吗?但下一瞬间,再度被决定权困住。
“好难。”
“怎么会呢?想想你那四句箴言,能卧且卧,我这儿已准备好了要让你卧一辈子的地方。”
卧冬抬起头,对上那双细长而认真的眸子。是了,她在他眼里看到她的栖身之处,但那里,是得拿真的感情做代价,不是写写字餬口饭吃的地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