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并不是认识一个人十年就能了解那个人。”封承启忍不住皱起眉头。
“那也比认识才一个多月的人值得相信吧?”她冷笑。
“我想那个认识才一个多月的人指的应该不是我才对,毕竟你都将整个秦家的未来交到我手上了,你说对不对?”封承启对她例嘴微笑道。
秦罗敷顿时有种被怒气噎到的感觉,想发怒又被噎着发不出来,整个就是郁闷到不行。
“说到这件事,我又发现那家伙配不上你的第三点了,那就是没能力帮你解决难题。如果他有那个能力,你们父女俩当初也就不会舍近求远的想去京城搬救兵了,我说的对吗?”
“你以为有几个人有能力解决我们秦家现今所面临的难题?如果真要以此做为我择婿的条件,我不如直接绞了头发,去庙里当尼姑算了。”
“只是个四品小官,京城中能治他的人比比皆是,你别太把他当回事。”封承启不以为然。
“那是对你们这些皇亲贵胄、名门世族而言,我们只是个小老百姓,即便是九品县尉——不,即便是捕快,一个小兵,对我们这些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老百姓而言,那也是高高在上的大人。你们这些人又怎会明白?”秦罗敷冷笑道。
“所以人才要往高处爬,才有为求功名不惜寒窗苦读之事。”
秦罗敷轻怔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想到正在京城中寒窗苦读的小叔,轻念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也不知道小叔明年能否拥有此幸运与殊荣。
“正是如此。”封承启点头道。
秦罗敷倏然冷哼一声,讽刺道:“别说得好像你曾经亲身经历过,明白那种寒窗苦读的辛苦,出身名门贵胄之家,自小养尊处优、仆役成群的贵公子当真知道什么叫寒窗苦读吗?”
“我所拥有的学识不是与生俱来的,自是苦读过。至于出身富贵之家那更不是我所能左右或选择的,秦姑娘若要以此说事,我除了认了还能说什么?”
秦罗敷忍不住咬牙切齿。他当真以为她听不出来他是在说她无理取闹,而他大人有大量不与她计较吗?可恶!她之前怎么从没发现他这么讨人厌啊啊啊——真是太气人了!
“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她怒声问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见她似乎耐心已用尽,再与她唱反调她下一刻就会翻脸走人的模样,封承启终于认真的对着她说:“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道什么歉?”秦罗敷莫名其妙的问,一时没反应过来。
“前几天你到松风院的事,当时我的态度似乎——”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秦罗敷立刻打断他,一点也不想重提那件事。“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吗?”
封承启静静地看着她,看到她几乎快要发火翻脸这才缓声开口道:“看样子你的确是在为那天的事情生气,因而才对我避不见面。”
“我刚已说过这几日是因为有事要忙,并非有意怠慢封公子,但封公子似乎并不相信,执意要这么认为我也无话可说。”秦罗敷面无表情的说。
“你敢发誓?”封承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我为何要因他人的想法发誓?”秦罗敷带着淡淡的嘲讽与冷笑的反问道。
“看样子封公子近来似乎真的穷极无聊,这才会找小女子寻开心,不过很抱歉,小女子虽只是一介平民,无权也无势,但至少还有点骨气,有点自尊,所以恕小女子不奉陪了。”说完,她面无表情的起身朝他微微一揖之后,头也不回的直接转身离开。
而封承启却没有出声留住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离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孟浩南是简州城首富孟家的嫡长孙,极富经商之才,有青出于蓝之势,自小便被孟家长辈寄予厚望,期待未来的孟家能在他手上发扬光大。
现年二十二岁的他尚未娶亲,家中只有两房妾室,未有子女。至于他为何至今未娶正妻,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存在,因为简州商场上的人都知道这个原因,那便是孟家继承人钟情秀清镇的秦家姑娘,欲娶秦姑娘为妻,而且还大有非卿不娶、誓在必得之意,这才将婚事蹉跎至今。
这两人的情事在简州商场上其实已成趣谈,甚至有人在私底下开了赌盘,赌孟浩南何时能抱得美人归?
至今最多人看好的是两年内,因为秦姑娘今年已一十八,再拖也不可能拖过二十岁还不嫁人。
另外有些赌性强的人赌一年内或半年内,赌超过两年的人极少,赌孟家少爷最后会铩羽而归的则是没有人,也就是说大家都相信秦罗敷最后一定会嫁给孟浩南,不会有例外。
听完影七花了一整天所打探到有关于孟浩南的消息之后,封承启一整个就是有一种心塞不悦的感觉,非常的不爽快!
他没有发现影七所禀报有关孟浩南的事几乎全绕着秦罗敷在转。照理他要影七查孟浩南,影七只需要查孟浩南和孟家,甚至是与孟家有生意往来者,无需调查他个人的感情事,结果影七却把重点全放在他的感情事上,明显就是居心叵测。
这么明显的事实,若是平时或是放在其它事上,他肯定连想都不需要想,眨眼间就能明白影七这家伙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但是此刻他的脑子却完全不受控,只专注想着一件事,那便是孟浩南想娶秦罗敷这件事。那家伙根本就配不上秦姑娘,凭什么有非卿不娶、誓在必得的想法?
想到那家伙光是听见他姓封又来自京城就立刻变脸的模样,他就觉得不屑,这样一个畏惧权势之人,怎么可能护佑得了妻儿一世安康?
就拿简州刺史看上秦罗敷这件事来说,倘若孟秦两家已有婚约,尚未成亲,孟家肯定会立即退亲以讨好简州刺史,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去得罪他们的父母官。
而那还是在两家已订亲的情况下,换言之,在现今两家八字都还没一撇的情况,孟浩南若是知道秦罗敷已经被简州刺史看上了的话,他还会继续他那自以为是的想法与决心吗?他的非卿不娶与誓在必得只怕会成为一场笑话!
他决定有必要让秦罗敷知道这个事实,孟浩南那家伙绝对不是她的良配,若是她不信,可拿简州刺史之事来测试那家伙,那家伙肯定会跑得比兔子还快。
“可知秦姑娘现在人在哪里?”他出声问道。
“属下刚回来时,正好看见秦姑娘坐上那位孟公子的马车出府去了。”
封承启瞬间皱起眉头,心想着那家伙还是早点解决的好,免得成天在那里蹦跶,令人碍眼。他起身道:“走。”
影七眼底迅速闪过一抹喜意,却不露痕迹,表情严正的举步跟上。
孟家与秦家丝线坊和果酒坊合作了好几年,虽说秦家碍于人力物力不足,野心也不大的关系,丝线与果洒的产量始终不大,但质量却是最好的,所加工制作出来的产品全数销往京城,颇受贵胄们喜好,也让他们孟家商行在京城中挣得了一点小小的名气。
为此,孟家子孙三代才会有志一同的相中秦罗敷做为长孙媳,企图利用联姻的方式将秦家丝线坊与果酒坊的生产技术占为己有,然后建坊加大产量自产自销,这么一来,孟家商行要想在百家争鸣的京城打响名号,甚至是占有一席之地也是指日可待。
对于爷爷与父亲的野心孟浩南一直都知之甚详,也不觉得他们这样有什么不对,因为他也有这种想法与计划,差别只在于他是真的很喜欢秦罗敷,喜欢她的聪明,喜欢她的活泼,喜欢她总是能让他心动与心折的感觉,觉得若是能娶她为妻,他们夫妻俩定能夫唱妇随,将孟家商行发扬光大,带上最高峰,他对此充满了希望与信心。
这回他来秀清镇除了定期收货与探望佳人之外,还带着说服秦家与孟家进一步合作的任务。其实这任务已行之有年,只是始终达不到目的,可这回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秦家竟然松口点头愿意合作,惊得他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回州城通知爷爷与父亲此事,让他们赶紧着手进行他们的计划,而他则留在秀清镇打铁趁热的进一步将两家合作之事商讨得更完善。
他看向身旁专注思考的佳人,开口道:“秦姑娘——”
第8章(2)
“秦姑娘。”
突如其来的声音不仅打断了他的话,也惊扰了沉思中的佳人,让佳人眉头轻蹙的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
他也跟着转头看去,然后不由自主的露出了讶然与惊喜的神情,因为竟是那位京城来的封公子。
带着交好的心态,他立刻上前一步,微笑的率先开口招呼道:“封公子,好巧。”
封承启漠然的看了他一眼,本是不想理这种趋炎附势之人,但教养还是让他对他轻点了下头,回了一声,“孟公子。”然后直接越过他,走到秦罗敷面前。
“封公子真巧。”秦罗敷皮笑肉不笑的与他打招呼。
“不巧,我是特地来找你的。”封承启看着她说。
“封公子找我有事?”她面无表情的问。
“自然是有事。”他点头道。
“那还真不巧,封公子也看见了,我正在忙,与孟公子先约了有事要处理,所以封公子的事还是改天再谈吧。真是对不住了。”秦罗敷皮笑肉不笑的对他说,说完径自转头对孟浩南微笑道:“孟大哥,咱们到那边去看看。”
“呃……”孟浩南顿时有一种左右为难的尴尬感,他不由自主的看向封承启,以他马首是瞻。
“改天的话拖太久不行,不过等一会儿,等你和这位孟公子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再谈倒是没问题。”封承启若有所思的点头道。“反正我今日也没事,正好可以跟着你们走走看看,逛逛这秀清镇。”自言自语般的说完后,他看向孟浩南,挑眉问道:“孟公子应该不会介意我跟你们一道走吧?”
“当然不介意。”孟浩南立刻应道。他根本是求之不得好吗?“封公子请。”
秦罗敷顿时有一种想抓狂的冲动。孟浩南这个势利的混蛋家伙,以他的眼力应该看得出来她与姓封的不对盘才对,结果呢?姓封的想与他们同行,他竟然连问都不问她一声就一口答应,当真就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最可笑的是,这样将她放在利益之后的人竟然还想娶她为妻,真当她与他是同一类人,只看见利益,唯利是图吗?
她满心的嘲讽与不悦,在接下来的行程自然没啥好脸色,只想快点把事情处理完,远离这两个令她倒胃口的男人。
这一次秦家之所以会接受与孟家合作的事,是她经过深思熟虑后下的决定,也算是替秦家留一条后路,不然哪日倒霉鸡飞蛋打,连条后路都没有的他们可能真的就只能等死了。
与孟家合作,新建作坊与将来作坊所需原料皆由孟家负责,秦家只负责出缫丝师傅与酿酒师傅及技术,收益利润四六分帐,孟家虽拿大头,但分摊扣除开始的投入资金,至少也需要三年以上的时间才能真正实收到那六分的收入。所以双方合作的合约一签就是五年,五年后再续约。
从秦家来说,秦家需要这个时间来渡过难关,倘若不幸过不了这一劫,他们还有那四分利益可赖以为生,五年后不管续不续约,秦家都能有份家产支撑生活或是东山再起。
至于对孟家来说,他们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获得秦家独一无二的制造技术,如果五年的时间仍不足以完全习得或取到那些秦家作坊师傅们的技术,那么他们会与秦家续约,反之则是结束合作关系。他们是商人,所做的一切当然都是为了要获利与夺利,因而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的。
总之双方各有目的与算计,也算是各取所需。
今日他们之所以出门上街,为的便是寻找并决定新作坊的所在地,想着如果有现成适合的房子可租或可买的话最好,若没有就得从寻地买地建屋开始忙起。虽说新作坊的产权属于孟家,但因建造在秀清镇,将来营运也多由秦家打理,因此秦罗敷才会这么忙,不参与都不行。
走了一个多时辰,看了不少地方都没寻到满意的房子,秦罗敷终于停下脚步,叹息的说道:“看样子镇子里是找不到适合的地方,得从买地新建着手了。”
“看样子也只能如此了。”孟浩南无奈的点头道。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看地买地的事明日我让我爹陪你,这事我爹比较在行。”秦罗敷对孟浩南说。
“好。”孟浩南点头,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看样子两位的事情忙完了,可以轮到我的事了?”拜他们所赐,一路跟着他们九拐十八弯,几乎把整个秀清镇都逛遍的封承启蓦然开口道。
“是,让封公子您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孟浩南立即陪笑歉声道。“为表歉意,不如让在下做东,请封公子与秦姑娘到镇上最好的酒楼用餐如何?走了这么多路,想必两位也该有些累了与饿了才对。”
“不必了。”封承启冷淡的拒绝。
“好。”秦罗敷却接口道,就像是故意要与封承启唱反调似的。“走了这么多路,的确是有点累和饿,既然孟大哥说要做东,那小妹就却之不恭了。”说完,还对孟浩南嫣然一笑。
瞬间封承启只觉得一阵恼怒,怒火蹭蹭蹭的涌了上来,淹没了他的理智与冷静。
“既然秦姑娘都这么说了,那就走吧。”他说。“正好一会儿我要与秦姑娘所说的事,孟公子在一旁说不定还能给点什么意见,帮上什么忙呢。”
“如果在下真能帮上什么忙那就太好了。”孟浩南立即笑逐颜开的哈哈笑道。
“走,这边请,封公子。秦姑娘,请。”
秦罗敷秀眉轻蹙,突然有些惴惴不安了起来,不知道姓封的要与她说什么,他们两人之间除了交易的事,以及她上回所闹的大笑话之外,还有什么话可说的?而这两件事又全都不适合拿到人前来说来讲,所以,他到底要与她说什么,是可以让孟浩南给意见或帮上忙的呢?
她愈想愈觉得事有蹊跷,觉得自己实在不该为了一时之气,而与一个能与州刺史叫板的家伙唱反调。不知道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
“孟大哥,其实小妹刚才是开玩笑的,酒楼就别去了。接下来要做的事都是花钱的事,这些没必要的花费还是能省则省吧。”她犹豫的改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