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诊所看病的都是街坊邻居,许多人还会顺便带些水果、鸡汤来给医师、护士,充满人情味。
也难怪李惇辞这么喜欢这个小镇。
孙映知想不透,为什么她过去从来没考虑过,除了压力大的临床工作外,换一个类似这样的工作环境呢?
这时,诊所的大门被推开,走进一名男子。
两人的眼神对上彼此的瞬间,皆愣了一下。
哇,帅哥一枚!
“先生,请问要挂号吗?初诊还是复诊?”虽然对方是帅哥,可是孙映知不是花痴,还是立即扬起专业的微笑。
宋邑尘亦从呆愣中恢复。
他没想到会在老爸的诊所里见到她,那个五年前曾让他在有意追求的女孩面前下不了台的可恶护士。
她化成灰他都认得!
宋邑尘收拾好稍微受到惊吓的心情,大步走向柜台。
“我终于逮到你了。”他脸色不善的盯着她。
“我?”
什么跟什么?逮什么?
孙映知不记得自己见过眼前这位大帅哥,而且,她也知道自己虽算得上清秀、可爱,大眼睛和好肤质是她常被称赞的地方,但她不觉得自己够美,美到足以被这样的极品大帅哥搭讪。
再说,用这种方法搭讪,这位空有外表却毫无搭讪技巧的帅哥已经被她三振出局了。
从她的反应,宋邑尘几乎可以确定她已经忘记她五年前做了什么好事。
“你在这里工作?”
这个问题算正常,可以回答。
“是的。请问你要挂号吗?”她脸上仍带着专业的笑容。
“你一直在这里工作?”
她想,眼前这位帅哥仍维持严肃且不和善的表情,可能是走酷帅路线吧。
“不,我只是代班。先生,请问你要挂号吗?”孙映知再问,脸上的笑容开始渐渐转成敷衍。
代班?
他原本是心血来潮,想来看看让好友夏聿恺挂心的女孩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谁知道人没见着,却碰上“仇人”。
“你会一直在这里工作?”宋邑尘完全不理会她的问话,仍坚持弄清楚心中的疑问。
“先生,请问你要挂号吗?如果你不是来看诊,只是来把妹,请你立刻离开。”孙映知的火气已冒上来,她收起笑容,皱起眉头,拒绝再回答他任何问题。
“你最好乖乖待在这里,我们有笔帐还没算清。”见她不愿回应,宋邑尘说完便迳自走进诊疗室。
帐?什么帐?
她孙映知向来不欠人家钱的,更何况是欠陌生男子。
被他没头没脑的话搞得一肚子火,她转身进入诊疗室,打算赶走那位未经允许便贸然入内的无礼男子。
“先生,请你离开诊间!”孙映知板起脸孔,手指着诊所大门,正色请他离开。
“映知,没关系,他是我儿子。他也是医师,小儿外科医师。”宋老医师脸上带着笑,难掩骄傲的介绍着。
“呃?”
什么?儿子?不太像啊!孙映知心里哀号。
怎么会是小老板呢?天啊,她竟然还怀疑他是来搭讪的!
“你好,请问小姐贵姓?”宋邑尘像换了张脸似的,端出平时电力十足的笑容。
“你、你好。”孙映知脸色不太自然的和他打招呼,实在很想立刻挖个地洞躲起来。“孙,我姓孙。”龟孙子的孙,呜……真是太糗了!
见她一脸尴尬,宋邑尘心情大好。
他决定在与她算账之前先好好的逗弄、逗弄她。
“孙小姐,刚刚你好像说我……”
“前、前面有病人要挂号,我先去忙了,你们慢慢聊。”孙映知瞄到有人进入诊所,赶紧打断他的话,并借故离开。
真是丢脸丢到外层空间去了!
虽然她仍维持正常的神情面对病人,手上的工作也没停下,但她心中不断懊恼,咒骂着自己。
明明她眼睛长这么大,却不会用来看;明明脑容量也不算小,却不会用来思考!
就在孙映知为自己丢脸的事迹又添一笔而懊恼不已时,宋邑尘已经和他父亲谈完事情,步出诊疗室,走向挂号柜台。
“孙小姐。”他客气的唤着她。难得终于让他逮着了她,他可不打算立刻把人吓跑。
孙映知听到声音,虽然很不愿意,但还是回过头面对他,希望他不是要提醒她刚刚她有多丢脸。
“宋先生,刚才的事真的很抱歉。”她决定先低头道歉,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差错,把李惇辞的饭碗弄丢了。“实在是因为你没有先表明你的身分,所以我才会搞出这样的乌龙,请你别介意。”不过,虽说是道歉,但她认为他的态度也确实有问题,错不全在子她。
她的态度倒是让宋邑尘很惊讶,五年前的孙映知留给他的可是难堪又下不了台的羞辱,他没想到她会先道歉。
但即使如此,也抚平不了他对她的积怨。
“我刚刚的确也不好,没先说明来意,也没先表明身分,造成你的不便,真是不好意思。”宋邑尘摆出乎时万人迷的模样,对她温柔又诚恳的微笑。
“既然只是误会一场,解释清楚就好了。”孙映知大方的回以一笑,完全没有察觉他看似无害的微笑下隐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孙小姐以前是在哪里高就?”虽然他几乎肯定她就是当年的仇人,但他必须确定无误。
“我之前是在中民医院工作,做了五年多。”孙映知没有任何防备的回道。
没错!就是她。
“那你是在哪个单位服务?”
“儿科病房,一直在儿科病房。”
就是她!她死定了!
“那怎么会想要离开大医院呢?”这个多余的问题只是闲聊,宋邑尘并不真的想知道答案。
“说到这个我就火大!我离职前几个星期,医院来了一位医师,我在跟他查房时,他居然偷摸我屁股!当我一状告到护理长那里,护理长居然不跟我站在同一阵线,反而教我忍耐,真是把我气死了!我为什么要忍耐那些糟糕的医师?医师有什么了不起,只不过是多赚几个钱,脑袋空空的医师我见多了!花心萝卜……”孙映知突然想起站在她面前的人也正是医师,立刻闭上嘴。
宋邑尘越听,脸色越难看。果然,牛牵到北京还是牛,她这种大肆批评医师的行为一点都没有改变。
“我想起还有一些事,我先走了。”话说完,他旋即转身离去。
宋邑尘实在没办法再维持笑脸,他得趁自己还控制得住情绪时快点离开现场,否则他真的无法保证会不会在老爸的诊所里犯下杀人罪行。
反正孙映知现在也没了工作,听老爸说,她大概短期内都会留在这里,他得先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和她算清这笔帐,再跟她作个了结。
“真是怪人!一下摆臭脸,一下又微笑,忽然间又说走就走,莫名其妙……”孙映知看着他的背影,嘴里咕哝着。
第二章
五年前
“映知,你帮我送三七二八第二床的病人去照X光。”
“映知,麻烦先帮我把检体送去检查。”
“映知,三七一一第一床的病人找你。”
“映知……”孙映知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整个早上忙碌的程度可媲美转个不停的陀螺,老是听到学姐们教她做这个、唤她做那个,加上今天又来了一群护理系的实习生,整个护理站乱哄哄,让人更添几分烦躁。
孙映知刚从护专毕业,之后立刻投入职场,当个儿科护士。
她在工作上一直表现出色,在学姐们眼中是个头脑清楚、动作利落的新进人员。
初来乍到的她也希望可以尽快融入同事们的相处,所以总是尽其所能的帮忙其它同事,但就是因为表现得太好、太热心了,同事们很快的发现她很好“使用”,便卯起来差遣她。
孙映知清楚事有轻重,即使想在同事们眼中当个人见人爱的工作伙伴,但前提是要把自己份内的事做好。
她决定先去看看她的小病人有什么事找她。
走进病房不到两分钟,她立刻跑回护理站,抓起柜台上的电话联络住院医师。
没想到住院医师在电话中说,他有别的事要忙,要她联络实习医生。
于是孙映知快速的请总机联络负责的住院实习医生。
“请问是许大豪医师的实习医生吗?”待电话接通,她客气的询问着。
“我是。”电话那头传来困倦的男声。
“这里是儿科病房护理站,一位三岁男孩,体重十五公斤,现在发烧到耳温三十九度,一个小时前已经使用过口服退烧药。”孙映知将小病人的资料和状况告诉他,“请问现在要如何处置?”
“呃,你刚刚说几公斤?”困倦的男声仍不太清醒的问。
“十五公斤。”她有耐心的重复道。
“发烧到三十八度吗?先让他再睡一下冰枕。”
“不是!是三十九度,而且一个小时前已经使用过退烧药!”她很快就察觉到自己在对牛弹琴。
“三十九度……你刚刚说病人几公斤?”
孙映知受不了了,一整个早上受的鸟气全在这一刻爆发。
“这位实习大夫,我建议你立刻、马上带着你那颗不太清醒的脑袋到护理站来看一下病人的资料,否则我会立刻报告你的学长,许大豪医师!”
老天,原谅她!
她实在不想表现得如此尖锐和刻薄,可是整个早上的不顺心,让她已经没有余力再应付这个脑筋不清楚的实习医生了。
不久后,一个顶着乱发、穿着皱巴巴医师袍的男子匆忙来到护理站。
“请问刚刚是谁Call许大豪医师的实习医生?”
孙映知立刻将病人的病历递给他,等他作处置。
“病患一个小时前已经使用过口服退烧药,现在发烧到耳温三十九度。”当他正看着病历时,她再把温度告诉他一次。
孙映知发誓,这是她最后一次重申病人的体温。
大约一分钟之后。
“你觉得该怎么办?”眼睛充满血丝的实习医生开口向她求助。
什么?孙映知怀疑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不是真的,他居然问她该怎么办?
她好不容易稍稍平复的脾气再度翻滚了起来。
“你确定你是医学院的学生吗?请问你大几?大七了吧?意思就是说你明年就要毕业啰?我猜你毕业后应该不会放弃医师这个工作吧?”
孙映知发出一连串的问题,但不给眼前的实习医生回答的机会,又接着说下去。
“而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居然敢问我,你的书到底有没有念进脑袋里!这攸关人命的问题,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医学院学生居然问我怎么办!我告诉你,如果不伶俐一点就不要来实习,要来实习就给我伶俐一点!”
骂完后,她转身拿起话筒拨电话。
“许大豪医师吗?这里是儿科护理站,你的实习医生不知道怎么解决病人发烧的问题,请你先处理一下。病人是一个三岁、十五公斤的男孩……”
等许大豪交代完医嘱,孙映知将话筒塞给一旁呆愣的实习医生。
“你的学长要跟你来一场‘心灵上的对谈’。等一下挂断电话后,记得补完纪录才准离开护理站。”
抛下话筒,孙映知便赶紧去帮发烧的病人退烧,留下一脸羞怒、疲惫又战战兢兢接起电话的实习医生,还有几个对孙映知的举动极为惊讶的护理人员和护理系实习学生。
实习医生被住院医师猛烈的炮火轰炸完毕,正打算抑下胸中的火气,乖乖补齐纪录,但一转身,看到他打算追求的护理系校花竟也在实习生的行列中,他脸上的尴尬更加深几分。
他以最快的速度办好学长交代的事,草草在病历上签下“宋邑尘”三个字,然后狼狈的离开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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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起五年前,宋邑尘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看待这段往事。
他气孙映知不留余地的羞辱他。在他人眼中,他是高智商的医学院学生,是天之骄子,在她眼中却成了不学无术的医学院学生。
因为对孙映知带给他的不堪难以释怀,之后他抱持着非要洗刷耻辱的心态,拚了命的念书,连护理系的校花谢凯琳都被他暂时摆到一边去。
就因为最后一年的奋发向上,让宋邑尘在毕业当年便顺利考上医师执照。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孙映知的确是改变他糜烂学生生活的重要人物。
当然,他绝对不会让她知道这一点。
他要让她知道的是,她让他当初的处境有多丢脸,丢脸到不敢展开行动追求谢凯琳、丢脸到对这件事有所耳闻的同学常拿这件事来开他玩笑!
他要孙映知知道,当年她口中不学无术的医学院学生,现在已经成为一名各大医院都想挖角的顶尖小儿外科医师。
虽然孙映知对他已经不复记忆,但他发誓,他绝对要唤回她脑海中那段记亿,并要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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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宋邑尘在心中指天发誓要雪耻千万次,但接下来一连串的国际研讨会、大学演讲及大规模的手术让他忙得昏天暗地,完全无暇进行他的复仇计画。
只有偶尔累得倒在大床上,快昏昏睡去前的一、两秒钟,才想起他还有这件重要的大事待办,但困意旋即淹没他不太清醒的意识,将他带进熟睡状态。
宋邑尘的复仇计画也随着他的忙碌,搁置在记忆的角落。
几个月后,好友夏聿恺捎来一封红色喜帖,并请他在百忙中抽空担任伴郎。
这是一场简单、温馨的婚礼,没有繁复的礼节,没有夸张豪华的摆饰,据说这是因为新郎体贴已身怀六甲的新娘,不希望她太劳累。
宋邑尘为好友寻找到人生旅途上的伴侣感到高兴,但是,当他看到新娘旁边那个身着小礼服的女人时,仿佛遭雷劈醒。
原来她是伴娘。
宋邑尘在两人皆有空档时,拿起香槟大步向孙映知走去。
“嗨!”他脸上扬起无人能挡的迷人微笑。
“哈啰!”孙映知知道他是伴郎,于是向他回以一笑,“伴郎先生。”
伴郎先生?他没名没姓吗?
宋邑尘眼角抽搐了一下,迅速压下心中对她的不满。
“孙小姐今天的打扮很甜美,很适合你。”哪个女人不喜欢被人称赞?他决定先灌灌她迷汤。
孙映知讶异他怎会知道她姓什么,不过旋即怪自己太大惊小怪,猜想应该是新郎向他介绍过她。
虽然几杯香槟下肚,可是号称干杯不醉的她,意识可是很清醒,看到眼前这位伴郎能把手工西装穿得这么挺,可见西装底下的身材相当可观,加上俊俏的脸庞,她十分怀疑为何他的身后没有跟着一串爱慕他的女子,许多未婚女子不都喜欢在参加婚礼时寻找优秀的单身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