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宋邑尘一愣,小心避开她身体右侧的伤口。
“我只是胃痛,你就三不五时问我有没有准时吃饭、吃了些什么:我只是擦伤,就能劳动宋大医师帮我移位,您的售后服务真好耶!”
孙映知笑看着他。
“啊,不对,”她偏着头认真地道,“不能算是受后服务,我这个使用者都没付费呢!”
不,他对任何病人都仅止于合理的医病关系。宋邑尘心里很清楚得很,他只有对孙映知才会有这样“特别”的服务。
而且,她甚至不是他的病人。
“我去把披萨烤热。”宋邑尘拿起披萨往厨房走去,“你在这里坐好,不要乱走动。”
“喂!”孙映知试图唤住他。
当她忍不住撑起身体,欲站起来时,他一记白眼立刻让她又坐回沙发上。
“你怎么啦?干嘛突然摆臭脸吓人?”孙映知嘻皮笑脸的问道。
几次的相处和谈话中,她发现这位口口声声要她还债的宋大医师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
所以面对他时,孙映知心里的愧疚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对他的反感,也因为这些日子来的和平相处而消失殆尽。
宋邑尘将披萨送进烤箱烘烤后走出厨房,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孙映知,双手环在胸前。
“为什么你骑脚踏车会骑到浑身都是伤?”
“唔……你不是要我按时吃饭吗?可是诊所附近没有什么东西吃,购物中心又很远。后来我发现惇辞的脚踏车,你记得惇辞吧?就是我同学……”
“我知道她是谁,说重点。”他赶紧制止她偏离主题。
“喔,我就让那辆脚踏车顺利的晋升为我的交通工具,我练习了两圈,发现骑脚踏车其实很简单嘛!两、三下就上手了,然后……”孙映知禁不住沾沾自喜地道。
“你原本不会骑脚踏车?”宋邑尘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不会骑脚踏车有什么好奇怪的?”孙映知对他的语气感到不悦。“反正我练习个两圈就学会啦,又没什么大不了。”
她承认她是“都市俗”,从小就在汽车和机车中长大,但不会骑脚踏车也不至于多丢脸啊。
“练习两圈就会了?”宋邑尘冷哼一声,更是加重语气中的不以为然和怒气,大步走向她,指着她的伤处,“既然你一下子就学会骑脚踏车,那为什么会受伤?”
这些伤口真是刺眼!他不悦的这么想着。
“我是经过一个转弯处,那边有一摊水,谁知道那摊水下面其实是个大窟窿,我一时来不及反应,才会跌倒。根本是路况不佳,跟我的技术无关。”孙映知努力的辩驳。
宋邑尘瞪着眼前不怕死的家伙,扫了眼她身上的伤,“等一下吃完披萨,我替你看一下伤口。”
“不用了啦,我自己可以搞定,没什么大不了……”
他恶狠狠的扫了她一眼,让她立刻噤声。
虽然孙映知不太畏惧他的怒气,不过此刻她告诉自己,没有必要让他更生气,否则她可能又免不了一顿唠叨。
“等一下吃完披萨,告诉我你缺什么日常用品,或是想吃什么,我去帮你买回来。以后你不要再骑脚踏车出门,要买东西就坐公车,不然干脆等我帮你买来。”宋邑尘不知不觉中许不自己也没察觉的承诺。
孙映知听在耳里,虽然有几分震惊,有几分欣喜,但是心中有道理智的声音告诉她,这只是宋邑尘随口说说的,别太放在心上,即使他是认真的,也纯粹是以友谊为出发点。
他属意的人可是谢凯琳。
“这样多麻烦,万一我就快要饿死了,等到你来,可能只见到一堆白骨了吧!”孙映知与他开玩笑。
“只要你打电话来,我就会尽量赶到。”
宋邑尘这不经思考的话一出口,两人皆呆愣住。
“哈哈,好啦、好啦!我相信你是个好医师了啦,你可以不用再三的强调了!”先回过神的孙映知,试图以笑闹的语气避免两人尴尬。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宋邑尘说到一半,话便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他知道这特殊的铃声代表是谁的来电。
“喂?”他接起电话,转身走入厨房。
一会儿后,他结束和谢凯琳的通话,拿出已烤热的披萨回到客厅。
“女朋友打电话来喔?”孙映知伸手接过披萨,对他挤眉弄眼。
“我待会儿要先离开一下。凯琳特地和同事调班来找我,所以……”不知怎么回事,一阵不敢直视孙映知的心虚直逼上他心头。
孙映知脸上的微笑停顿了两秒,随即恢复笑容。
“当然是陪女朋友重要,更何况你们正处于需要用心维系的阶段,当然要常常腻在一起谈情说爱啦!”她向他挥挥手,“快去、快去!”
虽然觉得没有道理,但是宋邑尘心中有一股很沉重的内疚压得他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我晚一点再过来帮你换药。”
“不用了啦,这一点小伤,我自己可以搞定的。”见他欲再开口,孙映知不自觉加重语气,“真的不用了。”
他抿紧双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我会尽量早一点过来。”他不打算和她继续这无谓的争执,留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
看着宋邑尘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孙映知有股想喊住他的冲动,但却开不了口。
她能用什么借口留住他呢?她又有什么资格唤住他呢?
他们之间之所以会有密切的接触,全都是因为谢凯琳啊!
况且,她最不屑破坏别人的感情,这是最没人格、最恶劣的事。
“孙映知,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她立即拍拍脸颊,大声的对自己喊话。
她决定用披萨喂饱自己后,将从台北家中带来的PS2拿出来练一练,然后继续回到床上补眠,接着……
接着……也许宋邑尘再过来时,会带些什么好吃的来祭她的五脏庙。
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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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受伤后,洗澡这件事对孙映知而言可以说是“重大工程”。
平时只要十五分钟就可以解决的事,受伤之后,这项艰钜的工程没有费时三十分钟以上是完成不了的。
所以孙映知比平常更早进浴室沐浴,就怕万一宋邑尘过来时,她没办法替他开门。
洗完澡,看完了新闻,看了一部之前在电影台已经看过许多遍的老电影,PS2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孙映知硬是打起精神,不让自己睡着,就怕撑不到宋邑尘来找她。
眼看星期六要步入星期日了,门铃仍是静悄悄的,没有响起。
孙映知暗暗藏在心底的希望落空了,距离星期日只剩三分钟,她决定不再等待,上床睡觉去。
只是,当她终于可以继续她的赖床计画时,却怎么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尤其每一次翻身,她全身骨头就像要脱离原本的位置,肌肉更加酸疼,关节处的伤口也感到更加疼痛。
孙映知决定停止这样折磨自己,坐起身拿起床旁桌上的止痛药。
她正要拿起水杯吃药时,手机铃声响起。
宋邑尘手机中有谢凯琳专属的来电铃声,孙映知手机中也有宋邑尘独有的铃声——钢琴王子陈冠宇弹奏韩剧的主题曲“左右为难”。
这是孙映知之前百般无聊的等待着他的时候换的。
虽然她很想忍住不接电话,但手指像不听使唤似的按下通话键。
但是电话铃声却在她按下通话键的前一秒停止了。
突然间,她感到一股莫名的怒气油然而生,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她都已经等了宋邑尘一个晚上,却不见他的人影,而他还口口声声说会来找她!
而他呢,却只是拨通电话给她,甚至等不及她接起电话,就将电话给挂断了。
孙映知怒不可遏,正当脑海中的恶魔催促她立刻拿起电话拨给宋邑尘,质问他的不是,但理智的天使也闯入她的脑袋中,问她是以什么立场、什么资格质问他。
况且,她又该怎么质问他呢?问他为什么没来找她吗?不不不,她可是早在他离开前便故作明理的要他别过来了。
那么,问他为何不过来也不拨通电话,拨了电话又为何急急忙忙挂掉?可是这样一来,不就显得她一直在等待他的电话吗?
唉,总不能问宋邑尘,他和谢凯琳的约会可愉快?这完全不是她想知道的事。
孙映知甩甩头,要自己冷静下来,不允许自己再继续这无谓的瞎想。
无法成眠,又不愿放任自己胡思乱想,她拿起电话,决定扰他人清梦——如果那个人已经睡着的话。
“哥,我是映知。”孙映知待电话一接通后,立刻先出声。
“老妹,三更半夜打电话来,有什么事?”这么晚接到妹妹的电话,孙尚之已经可以预期这铁定没好事。
不过,就算是大白天,接到她的电话也一样不会有什么好康。
“你现在人在台北还是台中?”
孙尚之的工作重心一直在台北,但因为前妻和儿子定居子台中,所以只要周末假日有空,他都会尽量到台中陪陪儿子。
只是,通常他有空的日子并不太多。
如今,孙尚之的前妻居住的那一层公寓,应该算是两人离婚后前妻唯一收下的东西。
当初孙尚之将整栋公寓买下,其中一层便是留给孙映知,让她偶尔想起自己是某人的姑姑时,去探视侄子和度假用,此刻终于派上用场。
“快要到台中了,正在高速公路上。”孙尚之据实以报。
“你是走二高吧?那你不要下交流道,先来南投接我。”就算他不是走二高,她也会迫使亲亲大哥转到二高来的。
“南投?你为什么跑去南投?去南投做什么?”孙尚之差点因为妹妹到处乱跑的举动喊破挂在耳朵上的蓝芽耳机。
“哥!都几点了,你这么大声会吵到人的啦!”
“你少转移话题,车上只有我一个人,会吵到谁?”
“我啊!你会吵到我,这么大声,我的耳膜都快被你震破了。”孙映知连忙转移话题,“反正你快点来接我就是了。我现在在……”她迅速的报上住址之后立刻挂断电话,她相信她那位无所不能的大哥会找到她的。
孙映知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后,一跛一跛的走下楼等哥哥来接她。
她决定等哥哥来接她之后,就把手机关机,过一、两天耳根清静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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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在南投?你跑到南投做什么?”
孙映知困难的坐上车,人都还没在驾驶座旁坐定,孙尚之就提出满腹的疑问。
等到他看到妹妹身子右侧都是伤后,索性拉起手煞车,打算专心诘问她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你这些伤是怎么搞的?千万别告诉我,你是骑脚踏车去玩而摔伤的!”知道她不会骑脚踏车,孙尚之故意挖苦的质问。
孙映知将简单的行囊扔到后座,睁大眼崇拜的看着他。
“哇!哥,你好神喔!怎么知道我是骑脚踏车摔出这些伤的?你该不会趁我们都没发现时改行当算命仙了吧?虽然工作不分贵贱,当算命仙也不是什么坏事,可是你这样的做法看在老爸、老妈眼里,他们会认为你自暴自弃、自甘堕落,而且,等哪天你发现自讨没趣,就会知道这一切都是自讨苦吃……”
“你今天是化身为成语辞典是吧?哪来这么多‘自’开头的成语!”明知道她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忘记原本要问的问题,孙尚之就是不买账,“说,伤是怎么来的?还有,为什么跑到南投来?”
“真的是骑脚踏车受伤的嘛。你先开车啦,我全身骨头真的很酸疼,需要躺下来休息、休息,拜托……”孙映知双手合十,开始可怜兮兮的向哥哥博取同情。
原本计谋就快要成功了,偏偏——
“况且,你应该很急着回去看大嫂吧?”她用没有受伤的左肘顶顶他,对他挤眉弄眼,嘴贱的补上这一句,不怕死的挑衅着。
“孙映知!我是要去看我儿子,还有,你最好从现在开始想出一个可以说服我的好借口!”孙尚之放下手煞车,将车子驶回来时路,“还有,马上给我好好坐着,别再开口说一句话。”
孙映知立刻闭上嘴,憋住笑。哥哥就是这样,只要碰到不想说的事,原本沉稳、温和的他就会变成一个智商为零的暴躁家伙,尤其以他儿子的妈最为显著,完全不让人过问。
她就是不懂,他们两人明明相爱,离婚是为了什么?
不过,她还是闭嘴好了,免得激怒了老哥,他又把车停在路旁,继续审问她,那她今晚就别想睡了。
孙映知安静的坐在一旁,不到三分钟,困意就不断向她袭来,抵挡不了睡神的呼唤,她便昏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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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孙映知打算赖在台中直到星期一早上,但为了搭哥哥的顺风车,只好在星期日吃完大嫂的爱心晚餐,和可爱的侄子道别后,被哥哥打包送回幸福诊所。
星期日一大早,发现自己躺在老哥送给她的公寓里,原本还以为可以侥幸逃过老哥的追问,谁知道午餐一吃完,她就被他叫进书房拷问,她辞职离开医院这件事终于曝光。
不过,孙尚之却出乎她意料,并没有多教训她,只要她往后别再这么任性就好。
唉!孙映知内心叹了口气。为什么不能多留一晚?大嫂的手艺多好啊!现在可好,明天的早餐又要自己想办法解决了。
她边暗自叹气,边认命的爬上三楼。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宋邑尘突然从一旁冒出来,粗声粗气的问。
“喝!”突然出现的人影把正低头沉思的孙映知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里?”
宋邑尘星期日一大早和家人及谢凯琳吃完早餐后,就急忙送谢凯琳去搭车。
那时,谢凯琳以困惑的眼神看着他,不懂他为何不一起北上,要她独自搭车回去。
当时他并没有多作解释,只简单交代他还有其它事要处理,之后便赶到幸福诊所来。
他按了门铃,没有回应;打了手机,孙映知居然关机。
所有的门窗都锁着,代表她并不在家,但脚踏车还在,所以她可能是出远门,不在附近。
越是猜测,宋邑尘越是想不出她去了哪里:越是等待,他的心也越烦躁。
这时他才发现,过去一个多月来,向来都是他主动联络孙映知,她从未和他联络,而他除了知道她在他老爸的诊所工作,和好友的老婆是老同学外,对她的了解实在少之又少。
总之,她总是听他说话,而谈论的内容多半是他和谢凯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