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恶汉准备朝平曦下手的话一入耳,玄殷仍是使尽全力推开那些拳头,觅隙朝平曦那护扑了去。「不准伤她!」
即便英雄救美的举动很帅气,但玄殷就是挡住了恶汉朝平曦挥下的拳头,也挡不住另一恶汉朝他踹来的一脚。护在平曦身前的他,肚子被狠狠踹了一脚,一口鲜血就这么从嘴里喷了出来。
「呸!凭你也想保护她。老子今儿个就让你们做对短命鸳鸯。」恶汉一声低吼,随即抽出了亮晃晃的短刀,朝玄殷及平曦挥去。
「呃……啊!」没尝到可以预见的痛意,倒是错愕的低嚷声和惊疑的喊叫声传入耳里,玄殷颤颤地睁开了眼,看到的却是熟识的几名影卫持剑站在身前,而那些逞凶的恶汉已倒在血泊之中。
「曦儿!」影卫才退了一步,满脸担忧的严炽书立即快步上前,焦急地将哭到快断气的平曦揽在身前。
「放心,平曦没事,我、我有护着她的……呕噗……」兴许是松了口气,说完话的玄殷禁不住内创地又吐了口血,随即气力尽失地昏了过去。
「该死的,你也要给我没事才行!」懊恼地低吼了声,严炽书抱起平曦,转头朝几名影卫出声:「冬默去找大夫,明青、问寒、木月将这里收拾一下,别惊动府衙,其他人带着玄殷随我回酒楼。」
回到酒楼后,经过大夫的诊治,除了轻微的擦伤外平曦并无大碍,然而喝完安神汤的她却不肯回房,只是一直站在玄殷床边掉泪。
明知这突来的意外定是吓坏了她,可严炽书仍是板起了脸,像个严父般开口:「不是说过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松开皇兄的手吗?你知不知道如果皇兄没有及时赶到,你可是会连命都没了!」
她知道做错事不能哭,可是受惊的情绪仍未平复,让她怎么也止不住泪,抽抽噎噎的开口:「曦、曦儿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豆大的泪珠、哽咽的声嗓让严炽书这脸怎么也板不下去,可有些事仍是得让她懂得,「皇兄知道你不是故意,可是你的一个不小心、一时好奇却害得玄殷受伤、害皇兄担心,那是不是很糟糕?」
「是。曦儿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曦儿以后不乱跑了,也不会想要拉糖了。」吸了吸鼻子,平曦抬起手胡乱地拭泪。是她不小心犯错了,她没有资格哭。
「曦儿好乖,皇兄现在再教你件事,你定要好好记着,知道吗?」见她点了点头后,严炽书才又接着说道:「这里不比宫中,没有护卫能随时保护你,而未知的难以想见的危险也很多,所以你一定要比在宫里时更加小心谨慎。就算在宫里也千万别因一时好奇就冒然举止,宫中虽有兵将守卫,可那些想害你的人绝对有更多法子伤你于无形,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谨言慎行,知道吗?」
「嗯嗯,曦儿知道了。」明明皇兄没有凶她,只是在跟她讲道理,她也都听得懂,可是为什么心还是酸酸的,眼泪一直掉呢?平曦有些懊恼地蜷起拳心,使力地揉拭着眼眶及双颊。
看着她拼命想止住泪的举动,严炽书既心疼又欣慰,他教得不算失败呀。接着便拉下她对自己施虐的双手说道:「好了,先回房休息吧。」
「可是……他还没有醒。」虽然她不是很喜欢玄殷,甚至有点怕他防他,但他找到走失的她、买拉糖让她开心、为保护她而被打也都是事实,她至少该等他醒来,跟他说声对不起才对。
自个儿带大的亲妹心里想些什么,严炽书难道会不懂吗?还不就是天性善良,就算是个曾经害她受伤,让她有点讨厌的人,看到人家为了她被打伤,心有愧疚嘛。「好吧,你想待这等他醒来就随你吧。皇兄到外头同影卫谈点事,晚点再进来。」
梆子打过二更,玄殷才幽幽转醒,一转头就看见以肘为枕,趴在床畔睡着的平曦。虽然有些意外,但清醒前那时昏时醒的印象让他知道似乎是她坚持等他醒来。他还知道在大夫诊治时,这丫头一直在哭,那哭声扰得想昏过去才不觉痛的他觉得有点烦,偏又没啥气力开口要她别哭。
但此刻看着她那眼圈红鼻头也红的睡脸,玄殷心头不由得一阵颤动,活了十几年,除了父亲以外,还没有谁为了他受伤而掉过泪,结果这明明就怕他的小平曦竟然因为他的伤哭得一塌胡涂,原来被关心在乎的感觉竟是这般暖心。
「就算哭肿了眼,还是这么可爱。」随着轻鼾而微微起伏的嫩颊泛着淡粉色,让玄殷忍不住伸手轻抚。
窗外吹来的轻风让平曦禁不住抖了抖肩,颊上的搔痒感同时传来,让她有些恍惚地睁开了眼,结果玄殷的笑脸一入眼,她整个人顿时清醒,想着开口要喊人,偏偏一个心急,猛然抬头起身时却直直撞上了玄殷带伤的下颏。
这一撞,下颏骨被揍裂的玄殷忍不住吃痛地低嘶了声,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喊痛,却先看到惊慌的平曦滑落眼眶的泪。见她手忙脚乱却又满是歉意的想帮他揉伤,玄殷再痛都给吞下了,拉着她的小手安抚道:「没事的,曦儿别怕。」
他的话像根针般刺进了平曦的心坎,那种自己犯了错害了人,却反过来被安慰的感觉让她不太好受,而且她才不是怕被骂,她只是觉得他应该已经很痛了,结果自己又害他更痛,觉得很难过而已。
可那些情绪太复杂,才满七岁的她也不知怎么完整表达,心头酸酸的难受全化成了泪,她边揉着他的下颏,边哭着开口:「对不起。都是曦儿不好,曦儿以后不会害你受伤了。」
晶莹剔透的泪珠滴落在玄殷带淤的臂上,同时也像滴在水面上,在玄殷心湖里激起一圈圈的涟漪,波荡不休。这么纯良的她,叫他怎么能不动心。
「不哭。这不是曦儿的错,等我伤好了再带你去买拉糖,别再哭了。」没阻止她帮他揉伤,玄殷忍痛抬起另一手,拭着她颊上不停滚落的泪。
听到他的话,平曦停下手,抬眸说道:「不要了,曦儿再也不要拉糖了。」
平曦的反应让玄殷有些莫名,才想开口再问时,严炽书的嗓音却先传了进来:「还想拿元宝买拉糖,都显摆到被强盗盯上揍了一顿还不甘心吗?」
「我哪是想显摆呀,我那钱囊里确实就是找不着碎银或铜钱啊。」
没回应玄殷的闷哼,严炽书对着仍立在床边的平曦说道:「曦儿,玄殷已经醒了,不会有事了,你先回房去睡。」
「嗯。」见到玄殷醒了,平曦总算觉得好过些,也不由得觉得累了,应了声后便要回房的她,却在临到门边时,又突然转头朝玄殷弯了个身,开口说道:「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害你受伤了。」才乖乖回到隔壁的上等厢房。
平曦那鞠躬道歉的认真举止,让玄殷忍俊不住地笑出了声,「天啊,这小丫头也太可爱了。」
「笑什么!不觉得我妹妹很有礼貌吗?」白了玄殷一眼,严炽书拉过椅子在床边落坐。
「是是是,是你这太子教得好,有家教又懂事。」说完,玄殷喝了口影卫递来的水后,才又问道:「查过那些人的身分了吗?是不是老狐狸派来的?」
「查清了,不是庞邑的人,就真的只是因为你显摆才相中你的强盗而已。」
「就说了我不是想显摆呀!」
第2章(1)
一踏入东宫,玄殷的目光便被平曦抚琴的身影所吸引,情不自禁地原地伫足,连来东宫是要找严炽书的事都给抛脑后了。
岁月匆匆流逝,一晃眼便过了四年多,承袭了母妃相貌的她,在近要金钗之年的此际,模样便颇有倾城之势,让玄殷怎么也移不开目光。
经过宫外遇劫那件事后,玄殷的眼神依旧总是追着平曦转,但他心底很清楚有些感觉已然不同。当她为了他的伤掉泪,那份关心在意的暖意便煨入了心坎,将原先疼惜妹妹般的情怀升华成了男女间的恋慕。他开始有了渴望,起了贪图,那份想要她只属于自己的独占妄念,让他看着她的眼神添了几许过往没有的炽热。
专注在增进琴艺上的平曦压根没察觉有人造访东宫,直到感觉一股炙人般的灼热视线像盯着猎物那样直瞅着她,她莫名地有些仓皇,不自在地顿了捻拨琴弦的指。
琴声乍止,玄殷这才惊觉自己竟看她看到出神了,虽然心底有些臊意,可他却是端着痞笑表情朝平曦走去,轻佻地伸手捏了她白皙的嫩颊一把,「曦儿真是越大越漂亮了。」
细眉微蹙,闪避不及的平曦啪地将那无赖的手挥开,不无气恼地开口:「少动手动脚的。皇兄正在后院喂鹰,你知道怎么走。」
「我也不想呀,可不知为何看到你这嫩得出水,粉得像桃子般的脸颊,我这手就发痒,忍不住就想掐个几下。」说着说着,玄殷长指又往平曦身上伸去。
早有防备的平曦很快的侧颊闪过,同时起身离玄殷几步远,纵使极力想压抑情绪,却仍是气恼地涨红了脸。「你、你这人怎么就是这么无赖!」
平曦气恼却又拿他没辙的模样,让玄殷瞧得颇乐,也暗自觉得有丝满足。
这几年来,她的性子渐转清冷,他知道是当年出宫那回事让她有了转变,这并不是件坏事,对于处在充满噬人斗争的宫廷之中,这样自保的改变可以说是好事。
可看在玄殷眼里总难免心疼不舍,他还是喜欢她原本天真活泼的性子。也因此他老爱以言语或无伤大雅的举动逗惹她,看她气得皱眉鼓颊,也好过见她总端着清冷微笑,像株碰不得的高贵花儿好。
「我这不就是……」
玄殷才想再开口逗她,本该在后院的严炽书却先走了出来问道:「玄殷,找我有事?」
看到严炽书,玄殷不禁暗暗腹诽,喂鹰可以喂久点嘛,就不能让我多同心上人聊几句吗?腹诽归腹诽,玄殷还是正色回道:「筋骨有些疏懒,找你一同练练骑术。」
一个眼神交会,严炽书心神领会地命人备马,一旁平曦连忙开口说道:「皇兄,曦儿也要去。」
「傻女孩,驭马狂奔这种汗湿全身的事是男人才适合,你跟什么呢?还有,昨夜皇兄让你抄的《诗经》,你好像还没写完吧。」淡淡笑道,严炽书心想实在不是他迂腐地认为女子就只能绣花弹琴,只是有些事真不适合她参与。
「噢……好啦。那皇兄要小心点,别伤着了。」无奈地拖长了音,平曦不太甘愿地嘟了嘟嘴应道。
「你也太小看皇兄了。去吧,皇兄回来要看到你写完《诗经》。」说完,严炽书便跟玄殷出门了。
安静的竹林里,玄殷还在拭着汗,早几步到的严炽书便倒着茶开口:「什么事?」
「不是让白鹗给你传讯了吗?」翻了翻白眼,玄殷端起茶,仰头喝一大口。「父皇要收回兵权的事,我知道。」浅浅应道,严炽书老僧入定般地冲起另一壶茶。
「知道你还这么淡定?」严炽书的回应让玄殷差点跳脚,他这都是为谁忙为谁紧张呀!「虽说那五万兵权不算多,但没了那些,你拿什么夺回天下?」
「预料之中,不意外。」严炽书不是不紧张,只是他向来情绪不外显,习惯了以沉定内敛来处理事情。但看玄殷那想翻桌的表情,他也只好再续道:「抽了兵权后,老狐狸的下一步你觉得会是什么?」
如果不是对严炽书有相当的了解,玄殷真会拿杯子砸他脸上,要他认真点。「让你这太子在眼前消失,拥立三皇子继任太子。」
「也就是说这宫中我已不能待了。」指尖轻抚杯缘,严炽书在几瞬的盘算后又开口道:「他既容不下我,那就成全他吧。」
「你打算离宫?」闻言,玄殷不免意外,有些弄不懂严炽书的下一步棋。
「四大边关的兵权绝对胜过五万。你爹的人脉应当能有所助力。」
原来严炽书打的算盘是这般,思量了会儿,玄殷便又开口:「可四大边关里,西塞和霜北两关的将领是老狐狸的人马,这步妥善吗?」
「这才称得上是种挑战。」
「你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将收合的檀扇在手心握紧,玄殷非常努力地压抑着想揍人的冲动。
看着玄殷明显冒火的脸,严炽书忍不住嘴角上扬,他这个好友还挺好逗的。
「都有。四关中与老狐狸最不对盘的是哪关?」
「居南关。」虽然不如严炽书沉得住气,可玄殷的天资聪颖也不是假的,在回话时便已开始思忖如何让严炽书能如愿被眨至边关,却又不会是到西塞关或霜北关,放点居南关将领仇荆与严炽书间有老鼠冤的风声,应该能煽动老狐狸的心眼。
「那就居南关吧。再过半年我届弱冠,便是时机。」
点头低应,玄殷在喝了杯茶后又突然开口:「你到边关去,那平曦呢?你也要带着她去吗?」
闻言,严炽书顿了下,对于玄殷比他这亲兄长还要先想到亲妹感到意外,想来他对平曦的喜欢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多呀。「你这小子,原来生着受虐性格呀!曦儿从小到大就老躲着你,真碰上了也少给你笑脸,你竟也恋上她了。」
斜睨了严炽书一眼,玄殷有些受不了地说道:「你是想我跟你说『我想睡你妹子』才甘心吗?」
「你敢!」虽是亲如兄弟的知交,可一听到自己捧在手心上疼的妹妹被下流的觊觎,严炽书还是不免恼火。
「有你这傻爹般的兄长护着,我哪敢呀!」佯怕地缩了缩身,摇起檀扇的玄殷又接着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打算带着平曦到边关吗?」
「此行一去不知期,会面临的考验与挑战也难测,带着她去,怕是难以全心护她,也恐怕自己无法专注一心。」眉心轻蹙,严炽书虽是在两相权衡下做了决定,心中却也难免担虑。
「真要将平曦独留宫中的话,最好低调到让人忘了她的存在,以皇上对她那无关紧要的态度,让她避居佛寺或许安全些。」
玄殷的提议,严炽书颇感认同,而那一心顾虑平曦的想法则让他忍不住开口:「要不我同曦儿说清你反间的事吧。」虽然他私心也不愿亲妹蹚入这汗水,可看玄殷恋得这般辛苦委屈,他也过意不去。
「别了吧。就算能让她对我改观,但身为反间细作的我,在这当下又能给她什么?只要能让她在这暗潮汹涌的斗争结束前,安然地活得快乐些也就够了。」望见玄殷眼底那份坚定,沉默的严炽书心下有些了然,无论是自己的手足亲情,抑或是玄殷那份男女之情,让平曦单纯无忧的活着,都是他们不变的希望。